徐良玉晚上被李贤折腾了半宿,早上自然困乏,她乖巧得很,这两天一直留在承德殿,他欣慰得很,大体上女人多半都是这样的吧,哄一哄疼一疼做一做,便会将所有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他或许也是这样想她的,所以对她是越来越放心。

日日忙,夜夜在,缠缠绵绵过了个月把的,李贤便又是忙了起来。

春祭的时候,她全程跟在他身后,依大礼参加了,本来以为春祭过后,教养嬷嬷会被送回大明宫去,但是武后却是一直没有口谕,也只得受着了。

两个嬷嬷依旧来授课,徐良玉每日坐不到片刻,便歪了案上打瞌睡,也无人管她,这边嬷嬷还未离去,却是有人先登门了。她这两日养的白白净净,珠圆玉润,正大咧咧躺着藤椅上面,青萝进来说是张良娣带了花儿过来,她忙让进来说话。

张良娣这些日子脸色也不错,她手里牵着小花儿,进门便是提了花儿的手,让她见礼,徐良玉忙是起身走了花儿的面前,眉眼弯弯:“小花儿白了,也长高了呢!”

花儿对她笑,张良娣忙是笑道:“托了妹妹的福,他们哥俩陪着我,一日快过一日。”

让了人进殿说话,青萝忙去倒茶,徐良玉拿了床边挂着的金稞子逗着花儿:“良娣觉得日子充实就好,东宫不比别处,更不如雍王府自在,你带了两个孩子,殿下也能高看你一眼,这挺好的。”

张良娣嗯了声,走了她的身边了,才是低声道:“我倒是早就想过来了,但是殿下不许,前几日承德殿更是围得死紧,我让花儿过来看看,小孩子都跑不过来,想必是殿下有心看着你,今个儿我正和孩子们一起说着话,荣生突然让人带话过来,叫我过来与你说说话。”

徐良玉蓦然抬眸,伸手揉了揉花儿的发辫:“那是真有点奇怪了。”

张良娣拍了拍花儿,指着一边的青萝点了点:“去找青萝玩吧,让她带你去外面看看,园子里有没有花蝶。”

花儿乐颠颠地跑过去了,青萝拉了她的手,这便往出走了,承德殿的门口,杵着一干宫女等,张良娣与徐良玉各自坐了桌边,都拿起了茶碗。

抿了口茶,徐良玉垂目不语。

张良娣吹着热气,也不抬头:“这两日殿下回来可曾说过什么,不瞒妹妹说,东宫快进正主了。”

徐良玉嗯了声,似漫不经心地:“什么也没有说过,他向来都心里有数,尤其有些事不能让我知道的,不会让我知道。”

张良娣叹了口气:“难道妹妹就对那个正主毫不好奇么?”

她现在对待自己,完全没有敌意,在张良娣的眼里,她们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东宫迟早会有一个她口中的正主,两个人一起和平相处,或许表面上看李贤日夜与她一起,也不曾去过张良娣那,但是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样的。眼下她过来承德殿,这般模样说着话,不也是特别可笑的么。

徐良玉放下茶碗,自嘲地笑笑:“好奇什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李贤根本不懂,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许这个世道没有人懂得,太子妃是谁还有什么关系,于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心中一动,看着张良娣:“我知道荣生让你来干什么了。”

张良娣忙是倾身:“干什么?”

徐良玉扬着眉,轻轻地笑:“试探咱们两个人,仅此而已。”

张良娣不明所以,两个人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话,她便是带着花儿走了,徐良玉继续歪在榻上睡午觉,迷迷糊糊连个梦都没做,一睁眼就看见李贤在身边坐着。

她眨眼,定定看了他半天。

他手里还拿着两个临摹的新版样:“柳相宜送过来的,你看看,染布以后密集的花纹处总有重影,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良玉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贤当即皱眉:“怎么了?”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地,挨得近了,她鼻尖一动,当即闻见。

低眸拿起了版样,她似无意地:“没事,我看看。”

仔细检查了版样,徐良玉坐直了身体:“的确是有点问题,不过我得先去看看染布的蜡,什么时候了,我去看看。”

他好容易脱身回来了,自然不愿分开,握了她的手,也是累极:“明天再去,今天算了。”

她侧身避开他的碰触,起身下榻:“明天也好,今日我也是累了。”

说着叫了青萝去铺床,这便要去歇着。

天知道她今天可是歪了一天了,李贤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荣生忽然匆匆赶了来,他附耳过来,低语两句,主仆两个一起出去了。

片刻,荣生又是匆匆回来,让青萝叫了徐良玉,说是备好了车马,送她去云裳坊。

也只交待了这么两句,忙是又走了。

不多一会儿,高沅带人便是到了,她们倒也是配合他,早早穿戴整齐,拿了成衣的版样这便出了承德殿,车马果然停了西边偏门处,青萝还奇怪着呢,徐良玉在背后推了她一下,赶紧上了车。

很快,马车便是往明庆宫这边过来了,青萝掀着窗帘,左右张望着:“这怎么又走得这么急,云裳坊出了什么事么,我可有段时间没有出来了,街上好像不大一样了呢!”

徐良玉嗤笑一声,忽然拿了版样捂住了自己的脸。

青萝回头瞧见,怔怔地:“这是怎么了?疯了?”

版样下面是停不下来的笑,可从脸颊上却已落下了泪珠,徐良玉后仰让自己紧紧靠在车壁上面,才是露出一双红了的眼来:“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身不由己也好,什么都好,他保证不了的,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说着后脑在车壁轻轻磕了两下,疼得掉泪,又是笑了:“这很好,很好。”

青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是坐了她的身边,伸手垫在她的后脑不让她磕了,才是急道:“怎么了?什么事很好,别这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徐良玉回眸,却是冷笑:“我若像你这样傻姑娘,便是好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他故意支开我,必定是躲不开了,今日他去见了谁,又是谁来东宫见了他,这还用说么,他只当我不知道,却不知他能瞒到几时呢!”

啪地一声,她将版样扔了一边,她掀开了窗帘。

烈日炎炎,外面下了火一样,街上行人多半形色匆匆,青萝还待要劝,她却只是回头扒在了窗边。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在云裳坊停下,柳相宜迎了出来。

高沅等人守在云裳坊的外面,徐良玉缓步下车,青萝在后面捧着版样,二人这就在柳相宜的陪同下进了云裳坊,前面两个伙计都忙着,挑了帘子直接奔了后院。

染缸内,各种颜色的布料正在出缸,做活的瞧见徐良玉了,都毕恭毕敬地欠了身,她嗯了一声,脚步不停。进了后院自己的屋里,青萝才是到门口关了门,站在了门口望着风。

徐良玉亲自点了烛火,她手里的版样在火苗上一扫而过,顿时起了火。

柳相宜忙是上前:“暗自截下来的银钱都运到了广州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她目光浅浅,看着手中的火光越来越大,嗯了声:“很快,你做得很好,你家中妹子和阿娘都已经送走了,日后必有重逢之日,其实你不必跟着我的。”

柳相宜低着头,神色淡淡地:“柳某此生欠你太多,必当生死相随。”

离开长安的时候,她便嘱咐他了,万一李贤招他过去,他投诚便是,只不过在云裳坊和波斯店的账目上做些手脚,能挽回多少损失便挽回多少。

她在东宫时候,也全靠他来回传递消息。

今日也是看了版样,心里才是有数的:“你不欠我什么,无非是在你阿娘治病时候拿了些银钱,不用记挂心上,檀越什么时候到,我们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柳相宜抬眸看着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了我阿娘的性命,此生难报。”

徐良玉知道拗不过他,便也不提这茬了:“好好好,都随你,这两天你准备一下,海上不比陆地,得有心里准备才是。”

她回到云裳坊才觉得到了家一样,才过晌午仍旧困乏,强撑着眼皮临摹了两张图,却是睁不开眼了,柳相宜去前面忙了,她浑身发虚,焦躁得很。

青萝在她身旁给她打着扇,看着她的脸啧啧出声:“我说怎么觉得你最近这么能吃能睡的呢,小乖乖,你这是早有准备了啊,别的我不管,反正你去哪都得带着我,我还得伺候你一辈子呢不许丢下我啊!”

她本也是无意间这么一说,徐良玉却是蓦然坐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青萝被她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我说你不许丢下我自己跑路,你去哪都得带着我。”

徐良玉脸色略白,一手已经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面:“我最近很能吃能睡?”

青萝一直在她身边,当然比她更清楚了:“对…呀,怎么了,许是日头太烈了,我见你总是困乏模样的,你自己仔细想想,是不是日日都睡好几觉?”

是,她的确总在睡觉,原本是以为实在无聊,才整日迷迷瞪瞪,突然被青萝这么一说,她真是心惊肉跳。月信好像过了,就在这个当口,这才是她忽略的问题。危险的那几日,她声称身体不适,刻意病恹恹地不许他碰自己,现下越想越是害怕,忙是叫了青萝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坏了,出事!”

第108章一零九

目送武后与房娘子上了马车,李贤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他站在东宫门前,许久没有转身,他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马,动也不动。侍卫队以及宫女们都随车而行,风刮过他的脸,轻柔得不可思议。

原来,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就像这晚来的微风一样,他愿还是不愿,都要吹拂过来。

荣生跟在他的身侧,见他脸色,也是不敢上前:“殿下,她们走远了,咱回吧。”

李贤一脸疲色,终于回眸:“去通知高沅,接太子妃回来。”

荣生做事从来滴水不露地:“殿下放心,已经让人去了。”

二人转身,东宫的侍卫队已经各归其位,宫女们侧立两旁,李贤身形颀长,脚步缓缓,望着天边的彩云怔怔似出着神。

荣生与他走进了承德殿,后面没有人跟着了,才是开口:“殿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瞒不住,自古以来权臣之家,哪个不都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太子殿下何等的人物,心中有太子妃便是了,此事无需相瞒,她既能和张良娣一起闲谈,日后多个姐妹,也属正常。”

他见李贤脸色未变,紧跟了他脚步,又是上前低语:“更何况殿下在太子位,这是储君之位,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三宫六院只此她一人,怎么可能呢!”

李贤听见继承皇位才是回眸:“住口!”

荣生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是跪下,李贤当即拂袖:“日后不许再提储君之事,今日之事也牢牢瞒住了,许有转变的余地。”

荣生忙是应了。

李贤才要转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叮嘱了一句:“太子妃回来了,先让高沅过来回话。”

想了想又是算了,摆了摆手,径自进了内殿寝宫。

片刻,高沅果然护送徐良玉回了东宫,她似有心事,期期艾艾走了许久才是回来,青萝也蔫了,主仆两个进了承德殿,半点动静都没有。

李贤等了片刻,不见人进去,便是走了出来。

徐良玉坐了桌边,双手捧脸,她的目光透过窗口望着外面的红霞天,像极了闪烁的红灯,眼圈微微的红,眸色微微的红,像是才哭过了一样。

他当即坐了她的对面:“怎么了?”

她回眸,眼圈更红:“殿下还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殿下不知道吗?你就当我是傻的吗?这么明显地支开我,我猜得到的,你还想瞒我多久,我知道我这出身上不得台面,天后有意安排房家女入住东宫,你不是与我保证了吗?可殿下真的能保证什么吗?”

李贤抿唇,脸色已变,他霍然起身,却是被她一把拉住。

徐良玉将他拉了面前来,这就环住了他的腰身:“你干什么去!”

他垂眸看着她,也是无言以对。

她紧紧圈住,不让他动,傻里傻气地说着傻话:“殿下,世间总无十全十美,倘若这富贵荣华我都舍了,你能舍得东宫和这身朝服么。”

他轻抚她发髻上的一朵珠花,也是叹息:“竟说傻话,荣华富贵你怎么去舍,几百万银钱都舍不得,你能舍得什么。”

权当她在说傻话,也正毫不掩饰他的意思。

说的也是,东宫与这身朝服怎么能舍得,徐良玉将自己埋首在他的怀里,终于心死,可她还不能这就放开他,这出戏必须得演完,才能给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可笑地勾着自己的手指,她在他的怀里磨蹭着:“是我说傻话,是我舍不得殿下,生怕有了别人,殿下便不是我的了,是我错,是我从未为殿下考虑周全,既然在太子之位,入住了东宫,便当考虑大局…”

她自己都觉得要编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

李贤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那朵珠花,半晌也没吭声。

又过片刻,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大地,她终于放开了他,仰脸看着他。

早有宫女掌了灯,桌边也放了烛台,徐良玉定定盯着他的眉眼,鼻尖微酸:“我只愿殿下记着我,便是好了,殿下能一直一直记着我的好吗?嗯?”

她嗓子都渐哑了,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李贤低眸看着她,一时间五味杂陈。

灯台上烛火跳跃,徐良玉红着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更加的惹人怜惜,他拥住她,她轻轻靠在他身上,莫名地让他又生出些许距离感。

不等他深想,宫里又是来人了。

忙是叫了青萝过来照顾着,赶紧去了,他颀长的身影才一消失在门口,徐良玉脸上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下就变了,她自怀里拿出绢帕来,一点点擦着眼泪,擦完了发现是李贤的,一把扔了地上。

青萝忙是捡了起来,上前来低语:“怎么了?嗯?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装作不知道的吗?干什么说破了,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要和房娘子共侍一夫么?好端端的帕子扔了干什么。”

说着又往她手里递了递。

徐良玉往外瞥了一眼,幸好没有人跟过来,她瞥了青萝一眼,一把推开:“扔了吧,不要了,装作不知道怕是不行了,现在这层窗户纸还是捅破了吧,我等得,有个人也等不得了,还是快点推波助澜,咱们早点走才是。”

青萝听不明白是谁等不得了,忙是上前,可徐良玉却是站了起来,这便往寝宫里面去了,外面的宫女都不敢过来,一时间整个承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梳妆台上,摆着许多首饰,琳琅满目的。

徐良玉的圆玉也摆在上面,她坐了铜镜面前,伸手拿起来在掌心摩挲着,青萝在旁收拾着她的贴身衣物,见她一直盯着那块圆玉,忙是凑了过来:“真是要走吗?太子殿下,他可是太子殿下啊!”

嗯了一声,徐良玉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圆玉放在了梳妆盒里。

她站起来,才抻了个懒腰,想起什么似的扶着腰站直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若不是太子殿下,或许我们还有一丁点的可能。”

说着来回踱了两步,到底还是不放心,让青萝拿了笔墨过来。

她想给他留点什么,但是坐下来后,提着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抱怨他终究舍不得东宫,想抱怨他言而无信,到底还会迎娶房娘子,历史在那摆着,也许以后还会有许多美人相陪,也想骂他骗她,拿了她的银钱毫无愧疚之心,占了便宜还卖乖,可什么都讲不出。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惊鸿一瞥。

她想起了两个人是怎么跳到一条船上来的,想起了那些日子,他面对她时候的无奈和无措,他护着她,疼着她,暗中帮着她。

他说他只有她,可她还是要走了。

她提笔写下几个字,低头一看竟是在说,真是很喜欢你,忙遮掩了,撕毁了,重写。

青萝看她撕了又写,写了又撕,在她背后直叹着气:“其实太子殿下多好的一个人,多少人也是盼不来的,虽然我是懂你,但还是觉得好可惜。”

她恍然想起该写什么终于再次落笔,这封书信仔细收妥当了,才是洗漱歇息,洗漱一番,李贤还是没有回来,徐良玉坐了床边,轻抚小腹,怔怔地出着神。

青萝看着她忽然掩唇惊呼了一声,指着她的肚子忙是到了她的跟前来:“今天你让我假装摔了一下,叫那个大夫给你看了什么,他他他给你看了脉,你…不会吧!”

她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徐良玉已经习惯了,轻轻点了点头:“是,所以我等不得了,推他一把,咱们也好快点走,否则以后瞒不住就走不脱了。”

她竟是有了身子了,青萝不知是喜还是忧,站在她身边一会傻笑,一会又愁眉不展了。倒是比她这个正主更是魔怔了一样,徐良玉推了她一把,直接给这个丢了魂的撵了走,才是上床歇下。

李贤一直没有回来,她也是睡不着。

夜深了,等她迷迷糊糊快要入梦的时候,承德殿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徐良玉躺在里侧慢慢睁开了眼睛,也不知荣生说了句什么,李贤不耐直接给他撵了下去。

她重新又闭上眼睛,背对着外侧假装熟睡。

片刻功夫,脚步声便是停了床前,李贤身上还有夜风的凉,站了一站才是倾身过来扳住了她的肩头,他也并未将她扳过来,只轻轻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尽力了。”

说着脱鞋挨了过来,他自背后将她拥在怀里,似能感受到她的轻颤:“别动,让我抱一会~。”

他还扶着她的胳膊,就在她肩窝处呼吸浅浅。

好半晌,徐良玉才动了动,她一手到自己肩头寻到了他的手,轻轻握住了。

半晌,李贤无奈道:“母后并未为你入皇谱,原来是定了婚期娶房家女,婚期本是皇兄薨逝之前定的,但是我以百万银钱充盈国库相挟,推拒了,现下推不过去了,众位老臣需要安抚,我…”

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徐良玉幽幽叹了口气:“嗯,娶了吧。”

第109章一一零

第一一一章

徐良玉竟然妥协了,李贤并未有半分的放松,反而隐隐的失望。

她非但是妥协了,还让张良娣协助她给他操办起了婚事,他白日繁忙之余,偶也回来看她,她只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也总是恹恹地,问了身边人,才知道食不下咽,似是病了一样。

他分身乏术,只叫人留意着,可这一个月过去了,他夜夜拥着她,她反倒是清瘦了,一晃即到了婚期吉日,她的品阶现在还没有落实,只不过这东宫里面会看人眼色的宫女公公们都拿她当个正经主子,就连张良娣也与她亲近了许多了,当真可笑得紧。

一早起来,喜服送过来了,李贤怕她气恼,安排到别处穿戴去了。

徐良玉早与他说了要避开,劳累了许久也是要歇歇睡个早觉,他临走时候还亲了她的唇角,说去去就来,有的时候谎话说得多了,或许就和真话一个模样了。

他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起了。

青萝给她梳头,梳了平日发髻,衣着也是平时模样,徐良玉坐在铜镜面前,在梳妆盒里摸出那块圆玉,是这样一块玉带她来到了这里,也是这样一块玉,让她认识了檀笙,更是这样一块玉,让她与李贤关联了起来,现在她要走了,还是还与他吧。

她在掌心摩挲片刻,轻轻放在了首饰盒里。

整个东宫,也没什么她想带走的东西,徐良玉站了起来,她知道高沅就在承德殿外,穿着这身衣裙还得去他眼皮子下面转上一圈,才走得。

青萝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这就走了出来,今日宫女们多是去了宜春殿,只剩多儿还在殿内,徐良玉不许她跟着,才是出来,一个不相熟的宫女先急急跑了来!

她也才走了石阶下面,小宫女一脸惊恐,扑腾便是跪了她的面前:“太子妃!今个这事却不知道跟谁说去了,太子殿下大婚,可是可是我们太子妃竟是想不开上吊了!”

她们太子妃?

徐良玉忙是回眸,看向一边的高沅,他脸色也是变了。

李贤大婚,在这么个日子里,却是有人吊死了,还是先太子妃,他忙回了一声:“是先太子妃,先太子走后,她便一直留在东宫后面景春殿里了。”

裴娴!

徐良玉忙是叫人引路,这便往景春殿里来了,景春殿在东宫的最偏之处,一行人匆匆赶来时候,却只见着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哭,清瘦的女人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她的脸上盖着一件薄纱模样的,徐良玉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顿变:“怎么回事!”

一个宫女忙是伏地:“我们太子妃今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听说太子殿下大婚,自言自语地说了会话,后来说是想吃甜汤,支开了春梅,我和秋行跟着她,她又让我们回来给她抬了椅子出来,说要晒阳阳,谁想到一会功夫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好半晌,她竟是在书房里上了吊!”

高沅上前,掀开了薄纱,上前探了探气息:“已经去了。”

青萝看了一眼,吓得忙是躲了徐良玉的身后。

上一次见到裴娴的时候,她在东宫还是太子妃,意气风发如同少女一样,现下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瞪得溜圆,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