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的鱼头放进了自己的饭碗里,还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

“你抢我鱼头做什么?!”

“……”他似乎愣怔了一下,放下筷子继续茫然道,“我以为你不吃……”

“还回来!”

他直接将盘子递了过来。

很好,两条鱼都是老子的了。我埋头继续吃饭,他慢慢动着筷子。以前我娘亲就说我爱好奇特,别人不愿意吃的鱼头我最喜欢吃,若是碰上大青鱼什么的,眼睛肯定是我的。

我心满意足地吃完饭,看到少年竟还没有吃完……

少年吃饭太婉约了,实在受不了。但我不大乐意这么早回书院听徐太公絮叨,于是就在这儿耗着,看着他吃。

终于,少年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同我道:“先送你过去罢,晚上再去接你。”

我打了个干哈哈,嬉皮笑脸道:“我能睡个午觉再走么?”

“……”正在喝水的少年拧眉将茶咽了下去,看上去很是为难地说道,“可以。”

很好,我瞄了瞄后面一张简单的小床,拿了毯子便滚去睡觉。有人进来收拾了桌上的餐盘,屋里的炉火好似旺了一些,我打了个哈欠,看着少年往炉子里又丢了一块炭,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我觉得困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许久,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于是我立刻闭眼装死,一动也不动。但脚步声却蓦地止住了,像是停在了隔壁一间屋子。

厚厚的门帘将视线阻隔了,外头发生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侧身仔细辨别说话人的声音,啊,原来是游学青年啊,这孩子怎么还在西京呢?

他用番邦话与少年交谈了几句,随后便是他一个人的滔滔不绝。

而少年呢……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过去很久很久,他似乎压着声音说了一句话,随后便是彻彻底底的安静。

尽管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赵偱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却似乎包含了太多情绪。

——压抑又痛苦、不想再提起却又无法丢却的那种复杂情绪。

我蹙起眉。

【二六】梦醒心已远...

外面安静了许久,气氛定然很是沉闷。终于,我听到一些零碎的脚步声,最后又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我躺在小床上,看着屋顶的横梁发呆。四周委实安静得不像话,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人。又过了许久,外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即翻身朝里侧,背对着门闭上了眼睛。

赵偱走过来俯身轻拍了拍被子,温声同我道:“连永,不早了,起来罢。”

我揪着被子不肯放手,闭着眼睛实实在在地磨蹭了一会儿,皱眉不耐烦道:“不要吵好么……”

他不说话,也不打算掀被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站在床边等着我起来。我想演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便依依不舍地松开揪着被子的手,懒懒散散地爬起来。我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赵偱一把拖住我,浅声道:“去洗个脸再走罢。”

这会儿快过未时,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便黑了。外面依旧冷,阳光打在身上像落入海里的一滴泪水,毫无建树。

赵偱送我出门,我犹豫了一下,张开手臂抱了抱他,便又转身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人们因为寒冷而抱团取暖,希望能够拯救孤独,重新拥抱希望。却不知若是彼此穿着带刺的壳,稍稍靠近,都会被对方扎得遍体鳞伤。

其实鲜血淋漓感到疼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成为“还活着”这个事实的佐证。寒冷的冬天让人知觉敏锐,好像这整个人世都是醒着的。

我重新回到书院时在门口看到了孙家的马车,正纳闷着,便看到孙正林神色痛苦地从德业堂里跑了出来。

他哭丧着脸干嚎道:“连永你终于回来了……”

“停。”我往后退了一步,“别跑过头。”

他弯下腰深吸了几口气:“憋死老子了。”

他一定是没受得住徐太公的絮叨轰炸。当一个话唠遇上更高级的话唠,被憋死是件很正常的事。我想徐太公定然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太公你是好样的。

“国子监离这儿可远着呢,你不远万里跑来让我觉得很是惶恐啊。”

他缓了缓,斜了我一眼道:“那是当然,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两肋插刀这叫义气,你看我这个忠义气概,对吧,浑然天成……”

“……”几天不见,孙正林改走豪气路线了,“得了,找我什么事。”

“哎呀我跟你说不得了,这个事我刚听说就想告诉你了。”立刻又恢复小儿女嚼舌根子状。孙正林真可谓最百变好闺友,没有之一。

“我现在每回听你说话都慎得慌。”

“我早上的时候听说邹敏家给了吉贴,你知道这吉贴是给谁的吗?是成徽啊有没有搞错?!这么说来成徽之前就去提过亲了啊?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反正是刚知道的,我都吓死了啊!”

我愣了一愣,却又倏地反应过来,上回在女学就看到邹敏和成徽不大寻常,如今这事倒也说得过去。

孙正林见我不说话,继续咆哮道:“你不是说邹敏不喜欢男人的吗!”

我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传闻有误吧。再者说了,他们两个人各取所需,再好不过,你急个什么劲儿?”

“你你你,怎么能摆出这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呢?”

“是哦,邹敏要是和成徽结亲了,那肯定是正房,你要是委委屈屈过去,只能做个偏房小妾,好可怜哦。”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打算回德业堂。这外头委实太冷了。

“你竟然都不表达一下震惊之情……你不觉得这事真的很奇怪吗?”

自顾不暇的人怎么会有闲心去关心旁人无关紧要的决定,我缩了缩手:“你要说的就这些?没事我就先进去了。对了,提醒你一句,不要忘记成徽背后是商贾世家,他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一个是朝廷女官之首,一个是江南巨富长子,我不认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往前走了几步,孙正林连忙追上来,苦着一张脸道:“如今你们两个都不打算当我是朋友了?谁有事都不告诉我,平时也不搭理我……”

我止住步子,反问他:“这样不好吗?”

气氛倏地就冷了下去。孙正林委屈地欲言又止,想想仍是什么都没有说。末了他道:“还有件事,连翘让我转告你她明天下午就出发了。”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进去了。”我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事,转过身问他道,“最近李子还在国子监听课?他同你提过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吗?”

孙正林想了想道:“没有吧。你突然问他做什么?”

没人阻止得了孙正林的八卦心,方才还蔫着的他立刻来了劲,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连永你一枝红杏出墙去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他三两步走到我前头,挡了我的路:“不对哦,你这个人随便问问都是大问题。”

我看着他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下巴,于是回说:“你别没事找事成么?”

孙正林挑挑眉,面对八卦两眼放光:“哪里是没事找事,你明显对你夫君的昔日至交有不正常关心。快说说看怎么回事?”

“至交?”我颇有些讶异,“他们不是普通旧友吗?”

“胡扯什么啊?李子说他七岁的时候就认识赵偱了,一直往来密切,怎可能只是普通旧友。”他兀自想了会儿,又道,“薛博士和你说过吧?李子是大宛国贵族,家世那是相当显赫。”

“同我有什么关系。”除了知道少年与游学青年的关系非同一般,仍旧什么都不知道。我放弃从孙正林这儿打探消息的念头,说,“你走吧,我真有事。”

孙正林皱眉看了看我,莫名又攒起一丝笑意,很是得瑟地晃晃悠悠走了。一看就是想到什么坏点子的模样,这厮实在是心太活脑子动太快,已经远离普通人的思维范畴很久了。

回去继续被徐太公唠叨,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长桌上的烛台都点起来,一摞一摞的书在烛火映照下显得分外安宁。徐太公先走了,我便坐在椅子里翻一本无量寿经。

外面更黑了一些,风声也愈发大。我内心无比平静,每一次呼吸都弥足珍贵,活着真好。忙了一整天,听了许多话,做了一些事,在脑子里梳理一遍,疲劳之余,竟也有一丝告慰。

这本佛经已旧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我缓慢地翻着书页,猜想它又是经过多少辗转,才到了我手中。它的原主,是不是个洒脱的人物?或是无比执念,什么都放不下。以前我母亲便说,大多数执着于某种信仰而努力存活的人,皆不勇敢。

我不勇敢,也没有信仰,那我最后又要往哪里去呢?

马嘶声打破了外面的静寂,我合上书,看了一眼烛台上轻轻跳跃的火苗,呼吸平稳。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

赵偱过来接我一同回府,我裹着早上带出来的毯子上了马车。他说:“抱歉,有些晚了。”

我笑了笑:“本来天光就短,天黑得太早了。”顿了顿又道:“你为何总这么客套呢……”

“对不起,我……”他停住了,似乎觉着说得不对,蹙了蹙眉又道,“只是说顺口了。”

我抿唇笑了笑,淡声道:“以后慢慢改过来便是了。”我靠在角落里道:“你看上去面色不大好呢,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沉默不语,伸手搭住车窗帘子,轻轻撩起一角,浅声说:“天越发冷了,明天是要多穿些才好。”

我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少年这模样,有些少见。

继续问下去定然一无所获,少年转移注意力的水准虽不高,却也明明白白告诉我他不想提“某件事”。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呢?愧疚?不像……失望?也不像……伤心?似乎有一些。

我卷了毯子继续我的睡觉大业,却一直没有睡着。小腹疼得厉害,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府里。我连晚饭也没吃,便一头闷进卧房里,迅速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躺进了被窝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呢?好像肚子被揉碎掉的那种痛,痛到没有力气,脸色发白,浑身出虚汗,在这疼痛之余还得担心不小心会弄脏了衣服和床单。我咬唇窝在床里侧,整个人蜷成一团。

我的月事素来不准,完全摸不着它的脾性。吃过一阵子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从十六岁至今,我觉得这样的疼痛将会伴随我一生。

就在我痛到都懒得吱声的时候,少年推门进来了。一阵冷风灌进屋内,飘过来食物的香味。

“不吃晚饭了吗?”他问得很小心。

我闭了闭眼,翻了个身同他低声道:“不吃了,我肚子疼。”

我看他将漆盘放在案桌上,瞥了一眼我丢在木盆里的衣服,俯身凑过来,同样低声问道:“是……”他顿了顿:“那个来了吗?”

我皱着眉点了点头,又将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他蹲下来,将手伸进被窝,抓到我的手之后,问我觉得他的手冷吗?我又摇摇头。

他捂了一会儿我的手,我方觉得稍稍暖和了些,他却松了手。我看看他,他唇角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说:“躺平了睡罢。”

“不行。”我咬牙吐了两个字,平躺着简直要了我老命了。

他却执意让我躺平了,双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有一丝微弱的暖意传来。然这温暖太微不足道,我仍旧觉得无比痛,痛得我都想吐了。

他将大拇指移至肚脐处,又各往两边稍移了移。我正纳闷,他已经用力按了下去。我惊叫了一声,却觉得这按压让原先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了。

我松口气,忍着微弱的痛意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的神色竟然微微怔了会儿,然立即回过神来,缓声答道:“这是带脉穴。以后若是我不在,疼的话自己按着也会觉得稍稍舒服些。”

不知为何,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不是对着我在说,仿佛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于虚无缥缈的记忆里,回忆起的时候心思繁杂。

我已经敏感得要变神经病了。我又舒了口气,挤出一丝笑来问他道:“你学过医术吗?”

他不落痕迹地低了头,好似在看床上的锦被,其实目光却是无神的。过了许久,他道:“在军中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今天的少年,出奇得底气不足,好像说什么话都如履薄冰。也好,这难得的温柔竟让人不知不觉沉醉了。

又过了许久,我怕他蹲久了腿麻,便搭上他的手道:“我好许多了,你能去伙房帮我弄一碗红糖水来么?”

他道了声“好”,便从被子中抽出手,端起方才搁在案桌上的漆盘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痛感又卷土重来。我用力咬紧牙关,闭眼默念了一句佛经。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对女性生理了解到这样的程度,甚至知道在痛经的时候按压带脉穴可以缓解疼痛,找起穴位来如此一帆风顺。若说少年无师自通,我是不信的。我在念念不忘自己过去的同时,却忘记了少年的过去,我几乎一无所知。

我真的敏感得要变神经病了。

——*——*——*——*——

早上起来我仍是痛得直不起腰,往日在国子监我也是会告假的。如今在书院,自然也不能例外,于是我刚刚报到完就告了个很尴尬的假,很难想象少年替我带信去书院的时候,假若碰上乔师傅,说“我家夫人因为月事来了要告假”该多么窘迫。

在床上一睡就快要到午时,我琢磨着继续睡下去也好,却猛地想起来连翘今日下午要出城。我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裹了厚衣服,从府里拿了个暖手炉,急匆匆上了马车。

幸好,到了国舅府时,连翘还没走。一共两辆马车,我正琢磨连翘坐在哪辆上,就看到后头哪辆马车的车帘子被撩了起来。一名小丫头探出头来:“大小姐,二小姐在这里。”

我捂了肚子爬上马车,连翘瞥了我一眼,摆弄着面前盒子里的糖:“又来月事啊?嫁过去也有阵子了,你怎么没动静呢。”

我叹口气:“你就知道打趣我。”

“我可不敢,你们家那位可是将军。惹毛了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她低头抿了口茶,“说起来,姐夫对你总这么不冷不热的……”她摇摇头,接着道:“你也得找找原因呐,这么一直耗下去,相敬如宾过得幸福吗?”

“你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个做什么。”

“你就是心虚。”她轻嗤一声,“说你缺心眼吧,你又不傻。但是你很愚蠢,这个的确是事实。”

“得,我今天就是来找骂的。”我斜睨她一眼,“真是没良心。”

“我呢,反正也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了。”她看看我,脸上也没有笑意,“你要记得,西京是皇城,什么事都有可能。那时一纸赐婚书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你从温府踢去赵府,如今……你会明白的。哦对了,听说大宛国要同我朝结秦晋之好,你听说了么?”

那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痛得吸了口冷气,与她道:“你路上小心一些,到了江南,记得让人捎信给我。”

“自顾不暇就不用管我了。”她突然凑过来,伸手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红糖熬的,太甜了反倒有些许苦。”

我嘴里含着糖,看她一本正经同我道:“傻姐姐,别人的过去,你是没有办法再回过头参与的。下一刻要发生的事,那就让它发生。只有现在,才是你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她抿唇笑了笑:“我会念着你的。”

我被这颗硕大的糖堵得一句感动的话都说不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很是无情地将我赶下了车。

我站在原地苦笑了笑。所谓姐妹之间,哪有隔天仇。即便她不断说谎话捉弄你,你却仍旧讨厌不起来,希望她能够过得好。血亲间的微妙联系,真的是这世间,最为神奇的事。

我坐车回府,正值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我想,我们的生命也正是这最灿烂的时候罢,一切都还来得及,又何必追着早晨昏昧的雾霭不放呢。

刚回府,我正打算回屋,便听得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讲书如今可真是自在呢。”

【二七】赌局...

冷表姐总是出现得如此不讨喜。我心情方好一些,她又要出来煞风景。于是我索性不理她,径自推门进屋。

还未来得及关上门,她已伸了一只手进来,挑眉道:“温讲书方才没听到我喊你么?”

我打开门,站出去同她道:“这世上叫温讲书的多得是,偏偏在下已不是讲书,我怎知表姐喊的是谁呢?”最近越来越小心眼了,这不好。

“是么?”她无谓笑笑,“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我付之一笑,回道:“这是卧房,表姐都不晓得避嫌一说么?”

她神色坦然:“那就换个地方。”

“有话就在这里说罢,我刚回来,懒得再挪地方。”我靠门站着,等着她开口。

她浅笑了笑:“温讲书想不想与我赌一局?”

“在下一穷二白,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充当赌资,就不奉陪了。”

“不需要赌资,若是你赢了,我就请辞离开西京。你若是输了,我便心安理得地留在赵府,不打算走了。”她稍停,黠笑道,“赌的内容就是,接下来的一个月,赵偱不会对你有任何笑脸。”

我暗皱了皱眉,语气更为冷淡地回道:“我想表姐管得有些多了。旁人夫妻间的事,非得横插一脚,这是什么想法呢?”

“不信是吗?”她兀自点点头,“那你就慢慢等吧。”她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她。

她回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怎么?”

我的脸色定然十分难看:“我并未答应你这个赌约,因此,不存在输赢的问题。今天你同我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到。”

我说完十分心虚,假装好似懒得给予更多表情的样子,就立刻推门进了屋。

冷蓉大约已经走了,我坐在床沿看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走神。她怎么能够如此肯定如此有底气地告诉我赵偱未来一个月的情绪和态度?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委实是够了,我讨厌胡乱猜测心烦意乱的状态,冷蓉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实在在地戳到了我的愤怒之处。

小腹的疼痛依旧,我躺进被子里看着天光一点点暗下来,心里空落落的。我想即便到现在,我在赵偱的生命里,兴许都没有一席之地。我们相识太晚,又背负着只属于自己的,不可分享的过去,心里都容不下太多。

这一觉睡得真沉,我因为饥饿而醒来,却惊觉少年已经躺在了床外侧。他似乎刚睡下不久,还没有睡着。我本打算爬起来去找些东西吃,却怕他察觉了会有不必要的交谈,因而索性又往床里侧缩了缩,闭目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