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叶欣雪的灵魂穿越(4)

周晓说:“录音里, 她说的‘老师’就是指我。她父母工作就是完全顾不上她的那种,所以她从小就很独立,有时放学还赶着去菜场买菜做饭呢。唉…我也是想不到, 她就这么…”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一些叶欣雪和乔怡潼的事——她俩住同一个片区, 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 小学、初高中也都同校同级, 欣雪家庭条件稍好些,父母关系和睦, 成长顺风顺水。她能说会道, 人也圆滑, 朋友很多, 就是都不太知心。乔怡潼因为性格原因,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就欣雪与她常来往。

大家都觉得,乔怡潼很在乎叶欣雪, 有意模仿她的语气和穿着,还总是偷偷打量她, 看到她跟别人过于亲近, 乔怡潼就会闷闷不乐。

相比于欣雪,乔怡潼比较难相处,很较真,几乎开不起玩笑, 有时明明不是在说她坏话, 她却总觉得人家在暗讽自己。排舞的时候, 明明不是她跳错了节拍或者站位,在周老师训斥那些出错的队员时,她也会低着头,显得非常难过,好像挨批的是自己。

对乔怡潼最让大家都记忆犹新是一次队里一个女孩带来交服装费的150元不翼而飞了,怀疑被偷,哭得很伤心,大家一边安慰她一边痛斥小偷。这时,乔怡潼居然承认这钱是她偷的,让大家很吃惊。可后来这钱在这个女孩家的鞋柜旁找到了,分明是她临上学前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虽然乔怡潼事后解释说自己是想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可这件事大家至今还觉得这个理由莫名其妙。

听得出来,他们口中的乔怡潼和鹏市那个乔怡潼根本不是一个人,后者其实更像去世近两年的叶欣雪。

离开四中,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祝瑾年一路沉默着,不断地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

行至停车位,聂羽峥开口道:“目前能够推出的是,受家庭和成长经历影响,乔怡潼是一个内向、寡言、敏感的人。她的内心可能有着深深的自卑感和罪恶感,这驱使她习惯性把一些负面事件往自己身上揽,甚至能够无中生有。那个时候,她就存在一些心理问题了,只不过旁人和自己都没能意识到。”

“你说的是真实的乔怡潼,可我们见到的分明就是叶欣雪。”祝瑾年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在乔怡潼身上,我可看不到什么自卑、敏感之类的特征,如果没有来凉肃、没有见到她们以前的老师、同学,我绝对想不到乔怡潼是这么复杂的人。我有两个猜想——要不,叶欣雪根本没死,整容成了乔怡潼、偷了她的证件跑到鹏市开启新生活,要不,叶欣雪确实死了,可她的灵魂穿越到了乔怡潼身体里。”

聂羽峥很受教地点了点头,“你的两个猜想,非常符合我对你的定义。”

“嗯?”

“五岁小女孩。”

祝瑾年无语地垂下头。

聂羽峥发动车子,“叶欣雪当初练舞是为了长高,这个目的达到了,她的同学说她约167(厘米),而我们看到的乔怡潼,最多不过163。整容技术发达,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变化,身高也不可能无故少4、5厘米。至于灵魂穿越…”

他停下不语,已露出不屑往下分析的表情。

祝瑾年被他说得有点窘迫,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认真回忆了一番这两天的走访,说:“办案的警察、老师、同学现在普遍认为是乔怡潼故意带叶欣雪一起去的KTV,我觉得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应该大于留下案底。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邀请欣雪去那儿时其实并不是为了把人家往火坑里推,没想到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她出于你说的那种心理惯性,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恭喜你,10岁了。”聂羽峥非常没有诚意地鼓了几下掌。

“你倒是说点18岁的看法啊!”祝瑾年冲他嚷。

他侧身看着她,“不好意思,本人29。”

“…算了,开车吧。”祝瑾年无意跟他斗嘴,话音刚落,他却忽然凑近,本就对他多了几分防备的她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你忘了系安全带。”

说着,他一手撑在座椅旁,一手拉起她身侧的安全带。

祝瑾年飞快地抢过,“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可是,她动作太大,他的手还没松开,被她一个动作带着恰好擦过左胸,二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祝瑾年握着安全带,心里大叫不好,她刚才这种行为在自己看来就好像故意拉着别人老公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撞。

聂羽峥凝视着她,目光渐渐从她慌乱的眸子移向她紧抿的红唇。方才,手背触及的柔软犹在,下一刻,具备所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咔”,她系好安全带,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按捺住血管中叫嚣着要冲上脸颊的血液,平静地问:“下一站去哪儿?”

“乔怡潼家。”

一路,他俩再没对话,祝瑾年一直低头看手机小说,尽管看得头晕,还是不想抬起头。

即便如此,耳廓上的一抹潮红还是暴露了她不够镇定的心。

乔怡潼的父母目前住在一片拆迁房安置小区里,60来平方的小房子,装修得很简单。早就听说乔怡潼的父亲老乔因为外头养了个小三,从来不着家,今天照例不在。乔怡潼的母亲邹英带着犹疑,让他们进了家门。

邹英表现得不太友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廉价的木制沙发正中,找了两个一次性纸杯,也不用水荡荡,就直接倒了开水。她和乔怡潼差不多高,但人极瘦,皮肤蜡黄暗沉,眼眶和双颊深深凹陷进去,显得眼睛大而无神、颧骨凸出,加上一头奇怪的倒三角发型,乍一看跟ET有点神似。

“哦,心理咨询师…小潼对我不闻不问都两三年了,你们今天来是怎么个意思?”

不等他们回答,她自个儿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语速很快,凉肃口音浓重,“我那么辛苦把她带大,她倒好,去了大城市没多久就好像把我当成死人一样,一个电话没有、住哪里也不说,更别说赚的工资回头支持我一下。”

“我们来主要是…”

“她能有什么心理问题?我看她最大的心理问题就是没良心!不孝顺!要不是她,我早就跟他爸爸离婚了,她爸爸不是个东西,这个也遗传给她。我又不是没有工作,我会赖着她还是怎么样?”

“她…”

“你既然认识她,回去就告诉她,我也就当她死了。我在凉肃过得不也很好?有时我会出去跳舞,就在河边的小公园。我们几个跳舞的老姐姐小孩也都是在外地,昨天她们还叫我一起去西安,哎呀我说我不去…”

祝瑾年几次想插话,都被邹英飞快的语速和接连不断的话题给压了下去,不得不坐在那儿像一台录音机一样听她喋喋不休。邹英这一开话匣子,竟然能没有间断和停顿地说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主题,没有关联,从埋怨乔怡潼和老乔,说到她一个朋友去百货买了双很贵的拖鞋,又说到她去参加同学会时发现以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同学当了大官…只能从她颠来倒去的话语中勉强拼凑出她自己和乔怡潼这些年的几段生活经历——

当年是她先追求的老乔,把自己弄得未婚先孕,终于成功地让老乔娶了她;

她一直很瘦,怀孕得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到临产时竟比没怀孕前还瘦十斤;

女儿出生没多久,老乔去北方某城市做生意,不知什么时候就养了个小三,一直住在一起,连春节都不回来过。有一回,那个小三怀孕不慎流产,老乔还叫她上去给小三做“小月子”;

她死也不肯离婚,独自抚养乔怡潼。然而又经常在女儿面前数落老乔,并一直强调自己为了女儿吃的苦,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怪罪在女儿的出生上;

她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跟乔怡潼比较,尤其喜欢拿叶欣雪相比;

窝藏卓磊事件让乔怡潼深受打击,大病一场;

叶欣雪事件让她也遭受了一些议论,尽管女儿多次告诉她,不是自己故意邀欣雪去的KTV,但她认为不管是不是故意,乔怡潼都让她很没面子,于是她干脆就叫乔怡潼离开凉肃;

乔怡潼去了鹏市两年后,忽然传来自杀未遂的消息,她赶去鹏市探望照顾,期间,乔怡潼坚持做了很贵的脑部检查,让她觉得很浪费钱,为此还吵了一架。回鹏市后,女儿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和她断联;

发生这么多事,老乔却一概不管不问。

可能是终于说得口干舌燥,邹英总算停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最看不上出轨男的祝瑾年都不仅偷偷想,如果她是男人,面对这样一个巨能说的老婆,也会有受不了现状想另寻新欢、图个清静的念头。

“邹阿姨,我们…”

邹英放下杯子,又打断祝瑾年的话,开说起来——“你别看我这一平头小老百姓,我以前的同学考上清华的都有,现在做房地产,啧啧,南京买了两套别墅,北京两套房,四环内,还跟我说,叫我去北京玩不用住酒店,其中一套房子借我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祝瑾年无奈地瞥了眼聂羽峥,他面无表情,双手都揣在大衣口袋里,像一尊大佛,淡定地洗耳恭听,期间只插了一句话——“能不能把乔怡潼住院时的体检报告给我看看”。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祝瑾年的耳朵嗡嗡作响,她甚至开始怀疑乔怡潼早就知会过邹英,他们可能要来,并告诉邹英——那位姓聂的先生不轻易做心理咨询,要咨询的话,1小时3000,一疗程2万,从不打折!

从他们进门开始算,邹英已经“倾诉”三小时多了,这意味着她至少白赚一万!如果邹英事先不知情,只能说,小志也好,乔怡潼也好,一个人心理问题的存在都不是独立的,必有家庭的因素。

要不是天色已暗,到了晚饭时间,邹英还能再说三小时不喘气。

“留下来吃饭吧!”无论那个城市,这句话都是最美妙动听的逐客令。

祝瑾年如获大赦,“不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免送!免送!”

邹英把他俩送到门口,拉着祝瑾年又说了十来分钟话才真正放他们下楼。

第43章 万水千山(1)

夜幕已降, 寒风凛冽,吹卷起枯黄草坪上的枯枝败叶。不知谁家的电视音量开得太大,本地天气预报声传出, 说冷空气再次南下, 未来两天, 气温将降至0°以下, 提醒广大市民做好防寒准备。南方冬季向来湿冷,气温低于10°就能让不少人大叫“冻成狗”, 看来这次也是够戗。

虽一个下午拢共说不到十句话, 祝瑾年比背几小时英语单词还累, 筋疲力尽靠在车旁揉太阳穴, 邹英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聂羽峥递来一瓶开好的矿泉水,她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下大半瓶,喘了口气才发觉瓶中的水有些温, 并不十分凉。他们租的可不是那种自带冰箱暖柜的豪车,她不禁转头问:“哪来的温水?”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口袋, 不答。她当下就明白了, 在邹英家时,除了翻阅体检报告外,他双手几乎再没从口袋里拿出来,敢情手里一直握着这瓶水, 以体温暖着。

虽感受到他的照顾, 祝瑾年继续装聋作哑当傻子, 先一步上车,想到自己接聂羽峥妻子电话时的场景,手中握着那瓶余温尚在的水变得格外烫手,干脆扔在一旁,发誓不再碰。

车里很安静,二人都分外享受这静默的一小段时光。

引擎启动声终是打破了沉默,聂羽峥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说说你观察的结果。”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一再跟我们强调她的同学或者朋友之中出了那么多有钱有权之人,无非想拐弯抹角告诉我们她的人际圈多么高贵,想让我们高看她一眼,然而又一遍一遍重复说自己遭遇丈夫出轨、女儿冷落等事件,放低姿态来博取同情,内心虚荣与自卑交织。她的倾诉欲特别强,面对我们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说上几个小时,这种倾诉欲恐怕已经常人的范围,这又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一件事——生活中,她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几乎没人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她的倾诉欲受到压抑,只要找到机会,就说个没完。”

祝瑾年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的同时,又把自己在邹英家看到的一些细节过了一遍,才接着说:“刚进门时,她下意识想让我们换拖鞋,打开鞋柜一时没找到,才让我们直接进来。我看到鞋柜里除了她的几双鞋子外,连一双室内拖鞋都没有。一次性纸杯——想必你也注意到了,她挺费劲才找出来。她家收拾得还算整洁,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连两三个杯子都不愿意洗的懒婆娘,为什么不拿普通杯子给我们倒水,而要费那些劲找纸杯?最大的可能就是普通杯子因为根本没什么机会用,所以被她收进了比纸杯还难找的什么地方。这一切都说明她家几乎不来客人,因此没有必要准备空余拖鞋和几个用于待客的杯子。我能理解没人愿意上她家做客的原因,反正,我不会再去听她演讲第二次。”

说罢,她又揉揉太阳穴,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太多抱怨的缘故,头隐隐有点疼,腰也发酸。

聂羽峥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的道路,“恐怕任何人在邹英面前都会变得寡言,乔怡潼也不例外。从小,她就默默地接受了邹英对她施加的负面影响,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暗示的人,何况是这样日积月累的喋喋不休。她开始把老乔的出走、邹英的孤苦往自己身上揽,渐渐放大到将别人的错误或者不好的遭遇和自己的言行划等号。”

听他这么说,祝瑾年故意借题发挥、话中有话又非常刻薄地说:“一个背叛家庭搞婚外恋的男人造就了这个畸形的家庭。不明白有些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发达之后好像非得外面找个小的才能显得自己多能耐。在出轨时就不能想想后果?会不会让老婆痛不欲生?难道为了一时之快,就要让别人承担痛苦?这种人一定会遭到报应,你说是不是?”

聂羽峥久久没有回答,祝瑾年觉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应该听得出来,何况是他。自己肯定成功地刺中他了,希望他明白她的决心,有所收敛,退一万步说,他可以搞婚外恋,但别来找她。

谁知,人家聂羽峥只不过把她的这些话当成是听一下午怨妇碎语的抱怨罢了。

碍于他毕竟是顶头上司,并不想放弃荒漠甘泉这份好工作的祝瑾年还不想马上跟他撕破脸皮,她一直隐忍着、用暗示和反讽提醒聂羽峥的原因也大多源于此。她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乔怡潼来咨询时完全隐瞒了欣雪的事,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忽悠忘记了,还是故意骗我。还有医院的事,她不肯说自己是因为割腕而在鹏市住院,非说自己是在凉肃入院检查脑部的。”

说起这个,祝瑾年有点不高兴,来访者无法对咨询师坦诚,就是互相浪费时间。

聂羽峥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情绪,平静地说:“我之前以为,乔怡潼割腕是留下案底后不久发生的事,今天却得知她去鹏市后才自杀,这个时间点,恰好跟叶欣雪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时间对上了。或许,让她大受刺激的不是卓磊的犯罪行为、自己受到的议论等,而是欣雪的死。她对欣雪这个好友的情感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因为经常被邹英、同学们拿来比较,除了羡慕、嫉妒外,还有一点点出于钦慕的下意识模仿。”

“模仿?你说乔怡潼主动模仿叶欣雪?”

“暗暗观察,悄悄模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她能轻易将自己伪装成叶欣雪的样子?难道真像某人说的那样,灵魂穿越?”

祝瑾年不以为然,“我还是想不通。”

他微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见他又开始引经据典,祝瑾年不禁翻个白眼。

“你和兰洁斐是好朋友,但是,让你立刻模仿她的言行,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伪装成她,恐怕你做不到,同理,让我装出王谦或者杜格致的样子,我也无能为力。”红灯,聂羽峥停车,转头看住她,目光灼灼,“很少人能做到对某人产生感情的下一秒就告白、产生怨恨的下一秒就动手伤人。我们看似忽然做出的某个决定、说出的某句听上去没经过思考的话,其实在潜意识里都经过了漫长的酝酿。”

漫长的酝酿——他在暗示她什么?他怎么还敢暗示?

祝瑾年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心理学专业出身的你,应该知道人的潜意识是多么强大和浩瀚,甚至不可思议。”聂羽峥接着说,“变成叶欣雪,她也必然经历了相当长的酝酿,才能以乔怡潼的身份,说出叶欣雪的声音、表现出叶欣雪的性格。我相信,自她俩相识开始,她的潜意识就开始对叶欣雪进行模仿,叶欣雪死讯一传来,她的模仿行为找到了突破口,爆炸一样从潜意识变成了直接行为,把她变成了‘欣雪’。”

祝瑾年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无论那个一开始来咨询梦游的‘欣雪1’,还是打电话去电台说自己有失忆症的‘欣雪2’,其实都是同一个‘欣雪’?那…乔怡潼自己呢?她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

聂羽峥的语气,透着一贯的自信,“欣雪1,欣雪2,你对她的称呼很有意思。而我,更愿意将她的不同状态称为‘被压抑的乔怡潼’和‘混乱的叶欣雪’。”

“这…”祝瑾年愕然,来凉肃不过三天,她完全被扑朔迷离的乔怡潼给搞懵了。

聂羽峥的眼睛忽然似鹰般锐利,在重重迷雾中,抽丝剥茧地找出一条隐线,“叶欣雪,一个发育不完全的次人格;乔怡潼,一个主动隐退的主人格。”

“双重人格!”最初的猜想获得了肯定,祝瑾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不好意思,具体来说,是一个尚不成熟的双重人格。如果这是一道考题,你的答案还是只能得一半分数。”聂羽峥像戏弄她一般,狡猾地笑道,然后解释:“乔怡潼的心理测试结果显示,她富于幻想,极容易接受暗示,具有癔症个性。再者,我发现她的体检报告也有问题。一些常规的血液、尿液报告都没有,正像邹英说的,乔怡潼做的是价格比较贵的SCT颅脑和MRA脑部加血管项目。其中的头颅CT和磁共振扫描结果并非她一开始说的‘没有问题’,反而,存在颞叶及基底节区局灶性病变,究竟是炎症还是神经系统细胞变性,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当时她居然没有做进一步检查,因此没有后续。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对我们隐瞒了此事。个性、病理——综合两者和她日常表现,她的癔症主要呈现的是分离性症状,双重人格和分离性遗忘正是具体表现之一。”

那什么颞叶及基底节区局灶性病变,祝瑾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能理解聂羽峥的话。乔怡潼没有刻意欺骗和隐瞒,她真的以叶欣雪的身份而来,带着并不完全的记忆和混乱的认知。

“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去叶欣雪的父母那儿…”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祝瑾年不禁问,“马上回鹏市,我们问问乔怡潼是否愿意接受催眠,或许,我们可以找到隐藏的、真正的她?”

聂羽峥慢慢摇了摇头,“去找叶欣雪的父母并不是为了问乔怡潼的事。”

“那是为了什么?”

“我们有必要再了解一下真实的叶欣雪。”

第44章 万水千山(2)

晚上, 冷空气如期而至, 祝瑾年洗了个澡出来就觉得冷, 裹着毯子给夏小姐发了条消息, 告诉她卓磊的前科,希望她能重新考虑是否要跟他走下去。夏小姐一时没有回消息, 她看了一会儿电视, 又钻进被窝,还是冷得要命。她给客房服务打了个电话,多要了一床被子。盖了两床被子仍冷得发抖,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在J省北部的一个小城平岭市长大, 平岭和凉肃纬度差不多,冬季气温降为负数是常有的事。她并不是怕冷的人, 更何况凉肃今晚还没下0度, 房间内也配有冷暖空调。她挣扎着起身, 双腿软得打抖, 瞥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双颊红得有些不正常。她又打了客服电话, 要了一个体温计,一量, 不得了,竟已39°C。

祝瑾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使不上一点力, 浑身软得出奇, 站久了还一阵阵发晕。她自感不好, 吃力地穿好衣服,挪到门口已然气喘吁吁。

一阵阵冷意袭来,她万般无奈,瑟缩地走到对面聂羽峥的房间,按了一下门铃,还使出全力拍了两下门。

一会儿后,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三更半夜,你这么急切地敲开上司的门,不怕我有所误解?”他站在门口挑眉问,似乎刚沐浴完,发间还有湿意,黑色运动长裤松垮垮穿着,明显为了开门才套上的白衬衫一粒扣子都没扣上,隐约露出坚实的胸肌和颇有线条感的腹肌。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英挺之气,美不胜收。不过,祝瑾年实在无力欣赏,还没开口,他已发现她的不适,前趋一步,双手扶住了她,“你不舒服?”

“送我去医院。”她的语调软绵绵,“我发烧了。”

“我换套衣服。”

走廊有风,他拉她进房,她不愿意,使劲扒着门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他无奈,转身看住她,“即便我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挑这会儿。”

祝瑾年拗不过,往里头走了几步,坐在单人沙发上低着头发呆。他换好衣服,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单膝跪地,“上来。”

她觉得自己不至于病到不能走路,要趴在别人老公的肩头下楼。“不用,我能走。”说着,扶着把手站起来,向门口挪去。

聂羽峥没再坚持。

祝瑾年强打精神,扶着墙慢慢走,脚底似有一团棉花。她忽然想起来前巩鸿霄的提醒,说最近流感,去医院挂瓶的人可多了。难道自己不幸中标?

“啊!”来不及没多想其他,她忽然被人横抱起。

公主抱。

聂羽峥的脸近在咫尺,脖颈间男士沐浴露的麝香味仍在。祝瑾年的呼吸都快停滞了,惊慌地把双手收紧在胸前,瞪大双眼看着他,“你…”

“不客气。”他笑。

“放我下来!”她气恼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