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不过麻烦就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亲爱的4792061)投的地雷,谢谢!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申城往安徽方向的路颠簸不平,黄泥糊在车轮上,每前进一步发动机都发出沉重的喘息。卡车摇摇晃晃,坐在上面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心肝肠肺样样不得安宁。

路的两边遍布绿色,油菜花高高挑出,但因为缺乏打理,东一丛西一丛。也有桃花,灼灼地开在河岸边,天地间多出数分亮色。田里衰老的农妇淡漠地注视着车队的远去,弯下腰继续刚才的劳作。

打破这片平静的是拦路杀出的吉普,为首的扬手朝天打了一梭子,啪啪啪跟过年炸开了鞭炮似的。小青年卡车司机,差不多整个人站起来才在紧急中刹住车,车头几乎碰上吉普的车身,只差一张纸的距离。

吉普车群很有心机地前后左右围住卡车,人手一把汤普森,为首者是个大嗓门,“留下车,放你们走。”押车的互相交换眼神,识相地跳下车,缓缓退向田野。他们是练家子,但血肉之躯不是枪子儿的对手。

不用吩咐,从吉普下来两个人,麻利地去揭卡车后厢的防雨罩。押车的人见状跑得更快了,在田野间像兔子一样乱蹿。吉普车上为首的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大吼一声,“别动!”然而晚了。

庞大的火球冲天而起,轮胎玻璃飞得到处都是。

三辆卡车炸了两车,还剩一辆孤零零在后面。拦路者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两个去察看卡车的首当其冲,跟着卡车一起成了碎块。

该撤,但又有人不死心,用目光向为首者请示。为首者点头,他们小心翼翼靠近,拔刀□□雨篷的缝隙破开箱子。这一车没问题,是他们正在等的东西。一下子全围了上去,有的跳上车,有的在下面接,蚂蚁搬家般开始传递箱子。

那帮押运的早逃得老远,眼看一切太平,有这一车货收获也不小,所有人渐渐放松警惕,开始嘻嘻哈哈把刚才的事当笑话来讲,“赵老三趴得那个叫快,刚说查这车,他闹着要走。冲他这个熊样,回头钱可得少拿一份。”

“胡扯蛋,我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怕?刚才差点尿裤子的……”

话语凝结在枪响的瞬间。

一个苗条的身影从箱子后站起来,左右连发。眼前的人接连倒下,在汤普森嗖嗖的枪火中她一撑一跃间下了车,一边走一边还手,迎着为首者而去。

而这个时候,宝生聚拢刚才散开的人,不声不响回来了。

一边全体受了伤,一边刚才跑了跑,活动开筋骨,体力正在峰顶。

一轮混战,一小时后胜负已分。

宝生热腾腾的,脱得只剩贴身的白褂,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膀子,忙得热火朝天。手下把俘虏一个个绑起来,吊挂在卡车边上,他就地取材,用绳子做活套充当审问的工具。

等俘虏双眼翻白,舌头快吐出来的时候,宝生松开手喝道,“说,谁叫你们来的?”

这帮毛贼连抢了两次货,明芝二话不说,按原价赔给货主,把宝生心疼得不行。

“毛贼”大口喘气,却没有要招的意思。

宝生懒得跟他废话,手里使劲,空气里一股臭味。被审的人大小便失禁,吐出舌头死了。

宝生视线移到下一个俘虏。

那人抖着看向自己的老大,既怕死,也怕万一不死的话叛了老大还是得死。

宝生皱皱眉,抬起手就是一枪。

红白溅出,那个大嗓门的老大一声未吭上了西天。

俘虏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我说我说,我们是孙三爷的人。孙三爷知道你们负责押货,给了我们家伙让我们来抢,抢到就五五分成。”

宝生回头看明芝。孙三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哥,几乎什么生意都做,有人说他背后有靠山,火力装备充足。明芝跟他没起过冲突但也没往来,没想到他居然在背后下手。

俘虏还在哭哭啼啼,“我都招了,饶过我这条狗命吧。”

明芝面无表情,“恶心。”

她转身就走。

宝生手一抬,送这人见了他老大。

明芝没走远,站在河边出神。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开了口,“交给你和阿冬,行不行?”

宝生会意,“行。”

明芝又想了想,也是时候给宝生和阿冬独立做事了,至于两人私下的不和,合作多了就不是问题。不管怎样,他俩是一伙,由利益绑在一起,在不能单飞之前不能腹背同时受敌。

过了大半个月,宝生和李阿冬带着一帮人把孙三堵在他常去的澡堂。事后,巡捕房抓了两个小喽啰,定为“酒后争执致人死亡”。误杀判了五年,明芝让宝生给两人家里送了五百银洋。反正巡捕房这边收了钱,不会为难小角色,他们家里只当儿子出门做工,有个三五年也就回来了。

宝生忍不住劝明芝停掉这一注生意,俱乐部现在日进斗金,加上杂七杂八的来源-他们犯不着替徐仲九卖命。徐仲九靠这又升了职,他们呢,有什么好处?而且他跟着师傅学武,心里自有是非观,有些事可以做,反正社会弱肉强食,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有些事却害人,做了要被人骂一辈子。

何苦。

明芝听了好笑,好比五十步和一百步,有区别吗。当然,可以拿来自我安慰的说法也有,他们在为国做事,不过如今她早就不纠结,没必要找理由,自己知道为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宝生看着五大三粗,居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可见真是长大了。

宝生最最讨厌的便是徐仲九,此刻见了明芝的表情,大致也明白她在笑他,顿时在心里又把徐仲九砍了七八十刀,差不多剁成肉糜方能解心头之恶。

黑暗里,徐仲九腾的睁开眼。

他哪都没去,仍在床上,但疲惫不堪。

“我说什么了?”

医生拧亮灯光,开始收拾针筒等东西,“什么都没说。”

徐仲九用手抹了把脸,迷梦中他忘记自己是谁,只一直在走,身边有她。她不语,他也沉默,但有人陪伴,是好的。

药性让他背上发冷,头隐隐作痛。

喝了半杯热水,徐仲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水喷得到处都是。他嘀嘀咕咕,你啊你,随便想想就可以了,何必想得这么用力,女人就是女人,不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随逸的地雷,谢谢,么么哒!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拂晓时分,列车进站,吐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停下来。

徐仲九打了个寒颤。那些乱七八糟的迷梦渐次退却,车厢露出真容,乘客们拿行李的拿行李,牵儿女的牵儿女,相互之间不是碰着就是磕着,吵吵嚷嚷,热腾腾的挟卷而下。

徐仲九缓慢地眨动眼睛,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难免有几分得意:这才多久就能回来,而且短时间内不用离开。他主动提出做“吐真剂”的实验品,在履历上多一笔成绩,而且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与可靠,撑得起所要担的任务。

只是半个月实验做完后,他进入了恶性循环:没办法好好睡觉-缺乏睡眠加重幻觉-分不清现实与迷梦不敢好好睡觉。为防止舌头说出不能说的话,徐仲九给大脑下了死命令:不许开口。好几次牙齿咬到舌头,他把血咽下去,也不上药,任舌头带着伤肿胀不堪。口齿不清也好,万一漏出什么,也有几分推托的余地。

好在,徐仲九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这不都过去了么。他利利落落下了车,三步两步超过前面那些拖儿带女的,出了站。

天色仍暗,但路边已经支起早点摊,热气缭绕很有几分人间烟火的韵味。徐仲九挑了个馄饨摊,要了二两小馄饨,又在相邻的包子摊那里要了二两生煎、一笼小笼。他热汤热食吃得狼吞虎咽,也不管舌头上的伤不能碰咸味。

吃完徐仲九叫了辆黄包车,找了家旅馆住下来,狠狠睡了一觉。

梦里有许多鬼,不过他不怕,这些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把他怎么的,难道死了就能变厉害?其中也有罗昌海,紫胀的脸,舌头吐出来半截,瞪着铜铃般的眼伸出手像要讨命。

他觉得好笑。这人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他杀的,干吗找他?要不是迟到一步,没准他还能做糊涂鬼的救命恩人。

影影绰绰,下一批出来的倒是人,花树边季初芝迎上来,“我们都在等你,一定要好好说一说近来那桩案子。依我看必须严惩,简直把妇女当作家庭财物,居然说杀就杀。作为新青年,我们必须为死者做点事,不能让她白白死去。”

他有一丝恍神,初芝和徐家那些只知道钱、权和享受的姐妹不同,尽管他不喜欢她,甚至有几分厌恶,但也知道她是难得的。虽说她的言行高高在上,毫无实用性。

季太太、季先生,……还有,沈凤书。沈凤书伏案疾书,完全不是在人前的那付恹恹无语样。然后,沈凤书抬起头,看了过来。

徐仲九心中一凛,已经不是朋友了。他挺直腰背,冷静地看回去。怕什么,他太懂沈凤书,绝不会为一己私欲暗下手脚,相反还会因为他的旧伤成人之美。

这就是读书人的面子,哪怕心里想得要命,仍然要面子忍痛割爱,只为不能好女色。

徐仲九冷冷一笑。

她和你不是一路人,和我才是。

沈凤书默然低头。

徐仲九又是一笑,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见佛杀佛,他谁也不怕。

背后有脚步声,他回头,肋下一痛。

他瞪大眼,是她,捅了他一刀。

徐仲九在乱梦中醒来,才发现窗外是一汪烈日,一阵阵热气涌进来。早晚温差大,他拥被高卧,出了满脖子满背的热汗,也许也有冷汗,毕竟做了那么个噩梦。

是时候去哄哄她了,徐仲九思索着。他让她护送烟土,源源不断的红丸提炼出来,流入市场;又变成钱回到上头手里,一部分充为军资,继续打打不完的仗;另一部分沿途落入各级官员的口袋,成为他们财产的一部分。而她是在季家长大的,未必接受得了,虽说看在他面上肯干,可时间一长没准会有怨气。而且那段路太乱,想必她很吃了点苦。不然,怎么有那种梦?她要杀他早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徐仲九理了个发,好好洗了个澡,穿上新买的衬衫西裤。对着镜子一照,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非常英俊。

就在徐仲九休生养息的同一天,明芝出手惩戒了李阿冬。

李阿冬和吴宝生如今是沪上出名的少年英雄,私下的不对盘也是人所皆知。据说有回小吴老板在共舞台听老生戏,赏戏班子五百块。李阿冬见班主奉承得好,便赏八百块要听旦角戏,不拘闺门旦还是刀马旦,哪怕老旦也行,反正他现在想听。小吴老板一个眼色,随从把一千块拍在桌上,一付让班主看着办的神气。

两人耍意气,班主不敢煽风点火,不由暗暗叫苦,年轻人火气大,万一闹开砸了舞台就事体大了。他是跑惯码头的老成人,然而半大小子抬起杠来简直不可理喻,完全讲不通。

班主毕竟有几分见识,他不动声色,趁戏院经理上前打圆场的当口,悄无声息塞钱给两边的随从。果然“家兄”说话有力,随从们各自拉住自己的头。其中有个小子机灵过头搬出了明芝,“明天大老板还有事安排咱们,不如别听戏了,去澡堂松松筋骨,明天也好干活。要是知道您俩这么大手花钱,她老人家又得叫咱们去码头。”

对精力过旺的左臂右膀,明芝向来只有一招,打发他们去做事;实在没事做,去码头搬箱子,只当锻炼身体。

宝生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数你勤谨?”

李阿冬却是认真盯了一眼。这小子被看得背上发寒,强笑问道,“小李老板,我说错话了吗?”

李阿冬摇头,“没有。”

过了几天,这小子无声无息死在巷尾。他原本在街头卖香烟,托了七弯八绕的关系到宝生跟前做跑腿,还没两个月就没了,家里哭得不行。宝生送去一笔钱,但人没了就是没了。

宝生一查,是李阿冬手下的一个小子干的,找了来打个半死。

又过两天,宝生的人遇围,好不容易闯出来,有一个没跑掉折在里面。

宝生怀疑李阿冬下绊子,又拿不到证据,情急之下动了手。此时李阿冬已非吴下阿蒙,还手不在话下。这场大战堪称两败俱伤,李阿冬差点被踢断腰骨,宝生被损招击中,饱尝“不可说”之痛,好几天走路都直着腿。

闹成这样,明芝不管不行了。她雷厉风行,下面的人不敢瞒,一五一十从头说起,追究源头不过一句话:李阿冬觉得宝生有明芝撑腰,连随从都敢压他。

一大早,明芝喊李阿冬和宝生到练武场。

她并没兴致一一解说自己的安排如何公正,所以直截了当摆个起手式,朝李阿冬一点头,“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 要求小九戏份的,这段全是他独角戏~~***

谢谢好大一杯柠檬茶的地雷,多谢!每当疲倦的时候我看到宁们投的地雷,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填完。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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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是思想宝宝之母”,谢谢宁投的地雷!么么哒!

再次么么哒好大一杯柠檬茶,谢谢又投雷啦!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李阿冬犹豫了一下,他不是明芝对手。在体会到枪的威力后,宝生和他不大肯在其他上用功。足够防身就行,练得再厉害有什么用,能扛住飞旋而来的铅弹?

然而在明芝面前,他不敢。

李阿冬解开衬衫的头两颗钮扣,卷起袖管。他在明芝手下吃了两年好饭,如今身材颀长,虽然比不上宝生魁梧,但也结结实实,紧绷的肌肉下蕴藏无限力量。

明芝没催促。等他挥出一拳,她闪身避过,不慌不忙招招手,示意继续。

李阿冬无可奈何,却生出了一点侥幸。明芝是女子,刚才他这拳带着十足十的力道,即使宝生对上,直面硬挡也要吃亏。

要是击倒明芝……

李阿冬一边想一边暴风骤雨般追击,明芝始终没有接招,让旁边的宝生看得又是恼火又是着急,恨不得下场替她。

这时李阿冬打得兴起,连连猛踢,每一脚都带着风声。只要挨着一下,必定伤筋折骨地受伤。

宝生黑了脸,忍不住上前两步。

就在这个时候,明芝堪堪闪开,突然转身迎上去,几乎是面对面地出了手。

李阿冬还没搞清,便昏头昏脑一阵巨痛,他的胸腹受了重击,是明芝的膝盖。

他眼前一黑嘴里一甜,弯腰半跪在地上。

明芝朝宝生一点头,“你来。”

宝生惊讶地指向自己鼻子,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我?”随即马上醒悟,他啪地跪在明芝腿边,躬成了大虾,低头不吭气是个“尽管收拾”的姿态。

明芝冷笑一声,“四马路好玩吗?”四马路是出了名的脂粉街,别人来告诉明芝前,她想都没想到宝生竟然逛起了花街柳巷。在她眼里,宝生和李阿冬是孩子,虽然身体长大,但他们的年纪确实还小。

宝生再厚皮也感到微微的难堪,他不知道是谁在明芝面前告的状,但既然被问,就老老实实地答,“还算有趣。”在那里人人捧着他,吴老板长吴老板短,吴老板阿要吃茶吴老板请用热手巾,打牌喝酒都有人侍候。俱乐部虽然也有各种玩意,但哪里有女人多的地方软声细气来得好玩。

宝生如此无耻,明芝气得倒笑,在他狗头上就是一巴掌,简单粗暴下了命令,“以后不准去。”转念想想,她又道,“隔天让你娘帮你相个好太太。”

闻言宝生抬头,“我不要。”他才不要那些女人,无趣。“姐姐,我以后不去了。”

明芝不过是受了宝生娘的嘱托对他加以管教,并没有做长辈的觉悟,听了保证点点头算收下宝生的诚意。她转头又向李阿冬,“要是不服,再来。”

李阿冬艰难地开了口,“我服。”他有些心虚,自从有钱有势后他和宝生一样,没少去那些花天酒地的场合。但明芝没教训他,只道,“好自为之。”

李阿冬在宝生搀扶下爬了起来,尽管过了关,心里却十分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宝生很不顺眼,但也知道在明芝的压制下是想都不要想。道理他也懂:自己人不能对付自己人。他们起得太快,基础还不牢,要是起了内哄,不用等别人来,自己先完了。

宝生摇着尾巴送明芝离去。

摆平手下的纠纷,明芝还有许多事要做。顾先生牵头搞了个签名活动,联合工商各界人士支持抗日。明芝自认小流氓,整日胡作非为,眼看顾先生这老流氓居然满腔热诚,仿佛从来不曾欺行霸市、扰乱物价,她的心灵深深受了一番震撼,一路若有所思,最后加固了一个早有的结论:这年头,只有拳头硬才是真的。

钱,她不少,所缺的是人手,宝生和李阿冬太过年轻,担不起大梁。而外头人看她总是女流之辈,从中要挑些可信赖者直是不易。再有就是顾先生,尽管她从未少过孝敬,但每到扩张地盘,顾先生压着不让。明芝恼怒之余也不敢翻脸,她的资历太浅,而顾先生八方交好,正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

回来路上,明芝的车被人群挡住了,那是一帮学生。

司机问明芝要不要调头,她抬抬手示意不用。等在那的时候,明芝隐隐有了主意。不急,她什么年纪,顾先生什么年纪,她要多收养一批孩子,过十年再看是谁的世界。只是此事想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机伶孩子难免想法多;老实孩子虽然好管理,却不容易转弯;像宝生这样的,忠诚和能干两者俱全的太少。可惜宝生的弟弟去得早,否则倒也可以培养。

学生们影响了交通,路边有人说学生花着家里大钱却不好好读书,也有人反驳。明芝放低车窗,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有不开眼的白相人见车里坐着漂亮的年轻姑娘,心痒痒上前想攀话,被司机喝住,“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清人!”

白相人不心死,还不三不四地顶嘴。已经有认出季老板的,悄悄退后,免得被此人连累,留出了一个空圈。

学生群已过,明芝敲敲司机的座位。司机会意,踩油门绝尘而去。这时,才有人告诉白相人刚才车里人的身份,吓得他连夜逃去乡下躲了半个月。

不过明芝并未把小事放在心上,也没训斥司机跟人吵架掉份。看到学生,她又有了想法,顾先生如今名声甚好,跟报上时常替他吹嘘有很大关系,普通市民哪知道其中底细,只当他是个讲义气的大老板。明芝打算花笔钱,找些文人也帮自己涂脂抹粉,方便以后广收门徒。

带着满肚皮打算,明芝回了家。她买下相邻的一幢楼,两下打通,现在的房子比当初大了一倍。本来明芝叫宝生娘和娘姨搬出去和儿子同住,但两人都表示想留下,趁手脚有力多做事,她也就随她们去,集中在一起还方便保护。

两人心里有数,把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明芝一到家便有佣人上来服侍她换衣服吃点心,又禀告有位客人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明芝听了形容,猜到是徐仲九,心头不由一跳。她定定神,放下碗去客厅。

果然是他。

明芝打量片刻,皱起眉头-徐仲九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妙。他瘦了,双颊皮肤紧贴颧骨,嘴唇干裂,睡梦里双手神经质地握在一起。

她伸手想推醒他,还没碰到就改了主意,拉了张椅子在沙发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