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会装傻嘛。”

鞭子又挥起,卷下一片片皮肉,鲜血溅出来。

他疼得满头大汗,嘴里乱嚷,有时还唱小调。

冰凉的盐水泼上去,他发出凄厉的叫喊,终于失去了知觉。这不是终结,烤肉可以五香、麻辣、腌制,还可以调成大火和小火,烧红的烙铁冒着白气,放在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比那更响的是他的惨叫。

所谓死去活来。

行刑者不着急,第一天不招还有第二天,第三天,……有医生在,受刑者死不了,也不会活得太好。

第二天徐仲九尝到辣椒水的味道。他徒劳地挣扎,五脏六腑都在烧,然而他们绝不会让上了砧板的鱼挣脱。接着是老虎凳,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总有更激烈的痛把他从昏厥中唤醒。

他的肺生过病,养了这些年,在一场折磨中迅速变差。他整夜咳嗽,喷出来的血一坨坨糊在胸口。第三天他被拖出来的时候,嘴角仍有粉红的血沫。

祝铭文捏着徐仲九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哟,脸色不太好。”

他们用老虎钳拔他的指甲。死不了,活受罪。

徐仲九嗓子硬沉沉的发不出声音,身体还在跟着痛楚动,如同被剪成两段的蚯蚓,却摆脱不了魔掌。

晚上躺在冰冷的地上,难得的清醒让他察觉死并不是世上最难忍受的东西,而是想死不能,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不停地咳。

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徐仲九得到了一点医治,冰凉的药水注入他的身体。

“徐先生,徐先生,……”一个亲切的声音在耳朵,“你没事吧?”

他翻着白眼轻声骂粗口,就像在俱乐部跟侍应开玩笑,“长眼睛了没,我有事!大事!”

那个声音一直在安慰他,而疼痛也在减轻,“要不要叫你朋友来接你?”

他有气没力地说,“好啊。”

“那你朋友叫什么?住哪里?”

“她啊,” 他微微弯起唇角,“会来接我的。”

“他住在哪里?”

他含糊地吐了两个字。

新里,这是哪里,上海有这个地名吗?不管怎么问,他已经睡过去,带着一点微笑。

祝铭文原以为徐仲九靠脸吃饭,是上海滩的白相人,因此在日本人面前打包票,连投诚的通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张握手合作的照片。没想到硬的软的都上了,这小子居然扛下来,怎么都不招,要不是证据确凿,恐怕祝铭文也会怀疑自己拿错人。他有心毁掉徐仲九,可日本人想拿徐仲九做活招牌,能招回顾先生是最好,如果不行,徐仲九那一辈还有不少可以用的人,别的不说,他那个老相好不是在妇女界颇有名声,可以招来为共荣圈服务。

徐仲九得到两天的喘息,甚至有粥汤这种滋补。他的喉咙烂得失去了声音,吃喝恍如受刑。药物的作用,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时回到童年,饿得把抓到的任何东西都塞进嘴里,树皮,糠,土。为了一口吃的,他低声下气。等长大些长了力气,又跟顾先生学了本事,他发现还是拳头硬来得好。黑暗中徐仲九嘿嘿傻笑,头回掀翻罗昌海,别提多痛快,虽然那次他也断了两根肋骨。可没关系,他痛,别人更痛。

要不是遇到沈凤书,徐仲九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何等怪物。在他生命中缺乏正常的父亲角色。生父教会他无情无义,义父则是利用,吃一口,要把命交出去。遇到沈凤书,他才知道世间真有君子。

徐仲九从幻觉中清醒,他自认不是钢筋铁骨,也没信仰支撑,如果捉他的人是祝铭文,讲不定降就降了。然则偏偏来的是祝铭文,徐仲九心里有数,哪怕降也难免活罪,最多逃得一命。可祝铭文绝不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投降,徐仲九也处决过叛徒,手段同样毒辣。所以,与其沦落到不值一文被两边抛弃,还不如咬紧牙关能挺则挺,不能就死。

至于明芝,他心头缓缓滚过一点酸楚。他知道她会来救他,可是,真的挺不住了。

两天后,徐仲九又被拖到行刑室。他的腿肿得失去了形状,又没了趾甲,不要说走路,连站直都困难。等被架在墙上,他的额头已经满是豆大的虚汗,被抓时穿的棉布里衣早就破了,肌肤上的血痂一条条暴露在空气中。

祝铭文皱着眉头,用鞭柄捅了捅徐仲九胸口的伤痕。血随之而出,滴滴嗒嗒顺着鞭子淌下来。但他还是不满意,用力往里捣去,直到徐仲九发出嘶声-已经没办法惨叫。

“真没想到,徐先生倒是条硬汉。”祝铭文拔出鞭柄,满意地看着其带出的血肉。他把鞭子扔在一旁,拿起烧得发白的火钳,往伤口上一放,血止住了。

祝铭文把火钳又搁回火上,“中世纪止血法,还是有用的,我在苏联受训时接触了一些欧洲的文化。”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火钳,等它再次变白时拿在手里把玩,摇了摇头叹口气,“徐先生,你这张脸长得好,连我也下不了狠手。可是你不肯配合,日本人又催得紧,我只好做坏人。”

火钳缓缓移动,头发迅速卷曲,焦糊味飘得满屋都是。

“额头烫个字,怎么样?眼睛,唉,瞎子可不太方便。要不,面颊?反正硬汉不需要靠脸吃饭。”徐仲九紧闭双目,但颤抖的身体把他的恐惧暴露无遗,祝铭文叹了口气,“焚琴煮鹤,糟蹋啊,再考虑一下?不然你那个漂亮的小情人,就算赶回来救了你,大概也没办法再跟你在一起。”

徐仲九睁开双眼,使劲点头。火钳在他眼前一晃,他赶紧闭上眼,含糊不清地嚷道,“我-说-!”

祝铭文笑了一声,慢条斯理收回火钳,“就是。何必呢。”

徐仲九牙齿格格作响,口齿不清吐出几个字。祝铭文拿了块布擦手,好整以暇走过去,“不要急,慢慢说,不然我用火钳帮你烫平舌头。”

徐仲九打了个寒颤,说话声更低了,祝铭文不得不凑得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徐仲九挑眉咧嘴坏坏地一笑。祝铭文靠得近,只看见张开的两排牙齿,心知不妙,猛地往后跳去,然而迟了!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乱踢乱打,终于脱离徐仲九的牙齿。

徐仲九扑地吐出一小块东西,正是祝铭文耳朵的一部分。伸出舌头细细去舔唇上沾着的鲜血,他无声地笑得很欢。

祝铭文气得浑身乱颤,抓起鞭子给徐仲九暴风骤雨一顿打,直把他打成血人还不足以平恨。吊打、老虎凳、辣椒水,还有什么没上?找到了!

“准备电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啦啦,好多地雷,么么哒!

谢谢好大一杯柠檬茶,么么哒!

谢谢陈年旧事,么么哒!

谢谢flora,谢谢,破费了,手榴弹呢!么么哒!

谢谢18854857的地雷,系统没显示名字,不过我收到啦,么么哒!

多谢留言的同学们,么么哒!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当!

没等电椅准备好,祝铭文已经回过神。

徐仲九这是自知绝无幸理,只求速死。但哪有那么痛快!要的是徐仲九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下子死了,岂不便宜了他?!而且日本人那里也得有交待,没审出东西就搞死,恐怕又有人拿来做文章。

祝铭文皱了皱眉。自从日本人节节推进,前阵子观望的一下子过来不少,以小角色居多。这帮人为了上位,吹捧拍马无所不用其极,他虽然不至于怕他们威胁到自己位置,但也不得不小心为上,不能太过随性。

耳朵隐隐作痛,祝铭文懒得看他们抢救徐仲九,起身往外走。将将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后面跟着的人也站定。

“另外那个,明早拖出去毙了。”

他所说的“那个”,是徐仲九常用的杀手,论起来倒是条硬汉,打得快烂了也没招,所有线索还是在他落网的住所找到的。毕竟年轻,蛛丝马迹显露多起暗杀事件与他有关,死者家属纷纷要求将其处死,祝铭文收足钱财,又捉到更有价值的徐仲九,便顺应呼声做人情。

一个两个的,对别人狠,对他们自己也狠,真是后生可畏。门外日光耀眼,祝铭文眯起眼睛,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这才发现脸上有血,而且衣服上也有一滩滩干涸的血迹。

过了。

祝铭文若有所思,徐仲九能混到今日地步,当有其能耐,自己是掉以轻心了。不过既然落到他手里,开口只是早晚问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就不信徐仲九当真再无牵挂。按沈八小姐所说,徐仲九曾为季明芝放弃与季家大小姐的婚事,若是心硬如铁,便不会有此发生。现下,等着季明芝投入网中,到时他只消捏住其一,就能撬动另一。

被祝铭文惦记的明芝,已经悄无声息回到上海,大白天的她和宝生窝在地下室。这里灯光昏暗,墙上布有铁环,拴着两个青年。

宝生热得脱了外头的衣服,只穿着棉布内褂,卷起袖管拎了条鞭子。明芝坐在角落,灯光照到她的半侧身子。

那两个青年是被明芝抓回的,知道她的手段,连朝她看都不敢。他俩对自己的遭遇尚处于迷糊状态-在街上见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女,他俩仗着新投靠了日本人,上前动手动脚,把人拉进车里要带走。没想到眼睛一眨小母鸡变母老虎,反被她抓到这里。

明芝握着一杯热水,并不插手宝生的审讯。

她去找徐仲九,没走近巷子就知道不对,周围布满暗哨,分明是出事的样子。这两头傻乎乎的,略挨上几下便招得干干净净,从祝铭文到他俩上头的上头是哪位老头子都招了。

宝生的白褂子上溅了不少血点子,沉着一张脸凶神恶煞。他不怕祝铭文,更憋着口气想坏日本人的事。在回来的船上,明芝利用职权首先帮宝生安上个小队长的职务,他如今不再只是上海滩的小流氓。宝生虽然觉得那些名目都是虚的,但也微微产生了一点为国为民的豪情,挥动鞭子格外来劲。

看着差不多了,明芝起身出了地下室。阳光照下来,她怕冷似的一哆嗦。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徐仲九落到祝铭文手里,算得上因果报应。然而明芝却不能不管,哪怕龙潭虎穴,说不得都要闯一闯。

宝生追出,凑到她耳边问如何处理那两人。

明芝面无表情做了个手势,是“处理掉”的意思。宝生会意点头,一时又想起另一件事,但明芝垂着眼是付沉思的模样,他不愿打扰她,闷声不响回了地下室。

宝生一走,明芝站在原地出了会神,转身回了房。

因为不想惹麻烦,他们三个回来时悄然无声,也没回原先的屋子。这座宅院离俱乐部近,是从前宝生经营出来的一处落脚地,地上平平无奇,地下室却很适合拿来做些秘密的勾当,走的时候没卖,眼下正好拿来落脚。

宅院有三进,主屋卧室铺了绿油油的羊毛地毯,猩红色丝绒窗帘,一张大床足足两米半宽,全幅金色床幔。宝生让着明芝住,明芝踏进去深觉眼睛受刺激,怀疑起自己的美学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宝生如同她半个徒弟兼半个弟弟,带在身边多年,向来体察她的心意。她虽然不大讲究,但也不至于把睡觉的地方布置成这样,怎么宝生品味如此奇突?

明芝选了住在书房。书房还算清雅,只是书籍堆积如山,甚至有《温莎的风流娘儿们》,也不知道谁帮宝生买的。

李阿冬被她派了出门,明芝在寂静中继续想她的心事,千头万绪,一时无解。直到宝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回过神感觉到饥饿。宝生不是空着手来,他端着两碗面条,是刚刚下厨做的,煎了两个蛋做浇头。

两人对坐,默不做声吃完面,宝生又替明芝泡杯热茶,这才开口,“马太太那里要不要让人去支应一声?”他说的马太太是明芝的生母陆芹,顾先生离开上海,明芝也走了,马家改投一位姓张的大老板门下求庇护。张老板跟日本人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宝生不知道明芝是如何打算,憋到现在才问。

明芝摇头,过了会突然冷笑,“她?”但对上宝生,又不想说了,“等我想好了再动。”

宝生点点头,“徐先生进去不止一天两天,不知道他……”明芝摆手制止宝生往下说,“如果有事,那也是他的命。”

宝生不响,宝生心里想,你放得下才好。

不过依他看,徐仲九没那么容易死,但进了那种地方不死意味着什么,他明白,明芝也知道。以明芝对日本人的反感,他倒要看看徐仲九以后怎么面对明芝。

总而言之,死对徐仲九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徐仲九没死。被好医好药养了一阵子,他渐渐回过气,而人一旦濒死过,对生的渴望就会更大。徐仲九躺在病床上,风车般转念头,偏偏祝铭文拿起架子,居然迟迟不出现。

等徐仲九把心一横,决定不去想,活过一天是一天时,这厮却又来了。

祝铭文眼一扫,自有人帮他搬了椅子。他拂了拂长衫下摆,施施然坐下,仔细看了一回徐仲九的脸色,微笑道,“恢复得不错。”

“托福。”

祝铭文对徐仲九话语中的讽刺置若罔闻,仍挂着笑意,“年轻人脾气大点也正常,是我的错。”他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着了深吸一口,“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人生在世,何苦非把自己逼上绝路。徐先生,不瞒你说,当初我刚知道家人噩耗,真是恨不得跟他们一起去。可那又怎么样,他们能活过来吗?死了就是死了,活下来才有指望。”

烟雾中徐仲九神色冷漠。

祝铭文呵呵笑道,“还在生我的气?徐先生,季小姐回来了,看在她的份上你也得爱惜身体,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NO的地雷,么么哒!

谢谢啦啦的地雷,么么哒!

***

谢谢emma的手榴弹,破费了,么么哒!

谢谢啦啦的地雷,破费了,不好意思现在才更,么么哒!

谢谢苏苏的蛮蛮,么么哒!

***

谢谢大家,祝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顺顺当当,万事如意!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季老板回来了,和她的左臂右膀。

没大张旗鼓,可消息传得很快。季老板在上海滩不是顶风头的人物,然而谁人背后无人讲。有说法她反脸无情,当初刚踏上地头,几个大老板看是个女流之辈,让她立稳了脚头,没想到后来六亲不认,毫不通融。又有说法,她后台硬,顾先生不算,另有数位神秘人物,每每关键时刻出面说项,才让她跻身“老头子”行列。

不过季老板的左臂右膀,论起来都是好汉。小吴老板从小学的功夫,又有一帮师兄弟帮衬。小李老板看上去斯文,却绵里藏针,谁惹谁知道。

季府门上拜访的客人不多,但也不少。

天气回暖了,李阿冬衬衫西裤,套了件藏蓝色的羊毛背心,站在窗边,一只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拨弄仙客来的花朵,“那边么,好!好地方,吃得好,住得也好,美女也多。”来客向他打听香港的情况,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李阿冬有心事,上次不告而别,外宅的小舞女竟没回去重操旧业,一直守在家里,这次见面哭成泪人,只求跟在他身边。李阿冬把这事放在心上,琢磨着如何向明芝开口已有几天,但还没想好怎么说。

明芝面上不显,可李阿冬觉得她应该是灼急的,为了徐先生落在日本人手上的事。她自己不说,他也不能凑上去安慰,免得弄巧成拙。他和宝生不同,明芝信任宝生;他也比不上卢小南,卢小南跟他们都不一样,有点特殊,他看得出来。

李阿冬指上用力,把花折了下来。他随手扔在盆里,下了决心,拣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把小舞女的事跟明芝提了。现在她用着他,难不成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满足。

下午又来一位客人,还是李阿冬接待的。他让佣人泡了茶,自己亲手端给客人,“今年的碧螺春还没得,这是去年的黄山毛峰,增田先生姑且尝尝。”

增田先生原先在商社做商人,如今担任的角色仍类似于商人,只不过买卖的东西变了而已。他站起来双手接过茶,响亮地道了声谢,见李阿冬坐下才跟着坐下,微笑着问道,“季小姐刚回来,很忙吧?”

增田先生的中国话略为别扭,但不影响交流。李阿冬笑微微地一点头,又叹了口气,“生意不好做啊。”难民乌泱泱涌进上海,把物价抬成了天价,增田先生颇为同情地也一点头,“不错。不过-不必担心,很快-会得到解决的。”

李阿冬暗骂日本人无耻,明里唱了好大一番苦经,把去香港的事推脱为寻找新商机,还扯了会香港饮食和上海的不同,言下之意哪天要请增田先生吃饭。增田先生没见着明芝,但自以为得到李阿冬的许诺,有机会从容劝说她投日。再说手上有徐仲九这个“人质”,不怕季明芝跑到哪里去,他不急于第一次上门就得到答复。

增田先生很礼貌地告辞而去,李阿冬送到车边。再回到客厅,宝生已经下楼,正在盯着佣人收拾掉茶杯烟灰缸。李阿冬站在门边,抱手看他吆五喝六,一边寻思:明芝见重庆来人,是宝生在外头把的风,他听到什么没有?重庆那边,怎么说?

季宅的佣人看见宝生比看见明芝还怕,片刻间客厅回复原样。宝生一屁股坐下,随手把手杖往茶几上一搁,朝李阿冬一抬下巴,“许了什么好处?”

李阿冬不跟他一般见识,走过去在水果盘里仔细挑梨,“没具体的,只说商会和妇女会可以安排位置。”宝生哼了声,“打发讨饭的啊!”

李阿冬笑笑,“你那边怎么样?”

宝生拿了个梨大嚼,含含糊糊地说,“劝我们别当汉奸,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他骂了句粗话,“话都不会讲,要不是老子瞧不上日本人,不然叫这混账东西瞧瞧,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管不着!什么世道了,还拿老一套压咱们!狗杂碎,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点事。”

李阿冬慢腾腾削了梨,用毛巾抹过手,才拿起来咬了一口。他垂下眼帘,以隐藏不屑的笑意,“那你想-”宝生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归说,总不能真的当汉奸。”李阿冬点头道是。

宝生皱眉盯了他一会,“别动歪脑筋,别说明芝姐,我先容不得你!”

李阿东哈哈笑着说,“怎么会。就算我没读过书,也知道国难当头。”他收住笑,凑向宝生压低了声音,“如果哪边都不靠呢?租界里一样讨得到生活。”世道再乱,人也要吃饭睡觉,说不定来钱还更快,有今天没明日,钱花了才是自己的。只要看香港就知道,上海过去的,一个个花钱如流水。

宝生微微动心,随即想到徐仲九,本来未必不行,但既然要从日本人手里夺人,干完自然跑得越远越好。宝生一直不喜欢徐仲九,此刻更是眼中刺一般,最好徐仲九熬不住刑早早叛变,又最好他赶紧死翘翘,免得连累别人。不过,宝生心里也很清楚,就算徐仲九想死,只怕日本人也不答应,不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怎么可能让他死。而徐仲九干了这么久,恐怕很清楚叛徒的下场,没拿到一定保障前绝不可能低头。

他扔下梨核,抓起毛巾擦了擦手,握了手杖起身要上楼。

李阿东冷眼看他一瘸一拐,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搞倒宝生,明芝手下得用的人只剩他,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说了算。搁从前他不敢想,然而世道变了,不是么。

手里的梨冰冷甜腻,李阿东牙疼似的吸了口气,对自己胆大包大的想法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他微笑着放下梨,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祝铭文来过,徐仲九的待遇又改善了些,他的伤还没大好,但肯定死不了。那天祝铭文一口咬定一切皆是误会,更说起谁谁谁,从前诸事一笔勾销,如今被日本人委以重任,仕途得意之极。

“老弟,何苦呢,只要你一点头,我立马送你和季小姐团聚。”

徐仲九不吭气,祝铭文也不急,前面是他逼得太紧,教徐仲九充了回好汉。现在,季明芝自投罗网,进得来出不去,等把需要的都拿到,再慢慢泡制他俩也不迟。祝铭文又点一支烟,边抽边想,他倒要看这两个能挺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随逸,么么哒!

谢谢好大一杯柠檬茶,么么哒!

谢谢小白呀,么么哒!

谢谢窝窝头,么么哒!

谢谢啦啦,么么哒!

谢谢——,么么哒,谢谢!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