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公主路上染了风寒,正休息着你,皇后娘娘在里头。”小札个儿不高,仰着头禀告,早就习惯这殿下的性情,只是,头一回说话,心里头直打着鼓,若不是背后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担着,他现在怕是脚都会抖。

“这大热天的她能染风寒?”穆子轩蹙眉,直接推开门,却见母后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脸不悦地示意他轻声点。

“母后,萱丫头怎么了?怎么一回宫就病了?不会是想出宫又和你闹别扭了吧?”穆子轩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到。

“真病了,刚喝了药睡下呢,一会醒了就没事了。”林鸢说着便要拉着子轩朝屋外而去。

“大热天的怎么染风寒?”子轩却一下缩了手,他都那么大了,母后和萱丫头一样,老是喜欢拉拉扯扯的。

“刚从钟离回来,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这会儿钟离好些地方才融冰呢!”林鸢说着,轻轻合上了门。

“怎么跑钟离去了?”穆子轩微微蹙眉,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虽只有十三岁,却已是十分稳重成熟了。去年父王同百纳国的凌王允诺给寒羽十年的时间,只是,这并不代表两国就能从此太平。

林鸢却没有回答下去,伸出了手,挑眉看着他,道:“怎么,长大了就不同母后亲了?你小时候可是…”

“停!”不待林鸢说下去,穆子轩立马伸出了那修长的手,自觉地放到母后手上,女人啊,真麻烦!当了娘的女人,更麻烦!

“这才是母后的乖儿子嘛。”林鸢笑了笑,却是将子轩拥入了怀中,淡淡道:“你呀,好多年没让母后抱抱了,今儿个可要抱个够。”

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地抚拍着他那越发硬朗的后背,唇畔仍是扯着那一丝玩笑般的笑意,双眸却是忍不住微湿了。

穆子轩任由母后抱着,撇了撇嘴,冷冷瞪了一旁的小札一眼,小札立马低头,单眼皮小眼睛里满满纠结。

120当年隐瞒

轩徵二十八年,穆紫萱十四岁。

盛夏,清晨,琉璃宫里的紫萱花开得热闹,清幽的香气弥散着。

公主的卧房里向来不留什么婢女的,小札独自一人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翻看着汤谱,主子喝的药都是他在密室里给熬的,闲来无事,也学学怎么熬汤。

屋内,密室的门缓缓开启,林鸢抱着萱儿走了出来,紫萱一脸虚弱地趴在她肩上,清醒着,明亮的眸子骨碌骨碌地砖着,满满的不开心。

都一直乖乖地喝药了,还没好,一直没好,这一年安安分分地跟着母后学琴棋书画,学诗词歌赋,跟着沈冰学医术,时常也跟着皇兄在父王身旁乖乖地待个大半日,总之能学的都学了,隔着十来日就病发,害得她有时候都不太敢出琉璃宫了,宫里都盛传她在宫外惹了大祸,被父王暗地里给禁足了,就连皇兄也时常探问她究竟给惹了什么祸事。

“母后,还要多久我才能出宫啊?”懒懒地赖在母后怀里,无力地问到,不想躺床榻上去。

“快了快了,别急,待你完全好了,母后再带你去躺百纳。”林鸢仍是习惯地轻轻抚拍着怀中的孩子。

“别去百纳了,咱去钟离吧!”紫萱连忙开口。

“去年不是才从钟离回来吗?”林鸢淡淡问到。

“母后…”紫萱迟疑了,这一年,心里头可老惦记着,黑影叔叔几次要去帮她把那银白匕首夺回来,都被她拦住了。

林鸢蹙起眉头,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又是钟离?这丫头回来后没少过问过钟离的事儿。

紫萱咬了咬牙,低声道:“母后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跟父王说。”

“不是真像你皇兄说的,闯什么祸了吧?”林鸢唇畔浮起一丝无奈的笑。

闯祸?即便是再大的祸,也没有他父王不能替她收拾的,只是,这病,他至今依旧处理完政事便暗地里四处寻医,已经一年了。

“上回,我偷偷潜到钟离宫里去了…”紫萱瞄了一眼母后,见她没有多少反映,继续又道:“把那把银白匕首给落那里了…”

林鸢微微蹙起眉头来,道:“前日里不是还见你同你皇兄在耍那匕首呢?”

“假的啦,差人偷偷买来的。”萱儿老实承认,说着睁开了母后的怀抱,在床榻上摸出一把银白匕首来,同先前那一把一模一样。

原来是惦记着那匕首啊,林鸢不由得浅浅笑了起来,道:“丢了就丢了吧,要不让你丑叔叔再送你一把?”

“才不要,我要自己去找回来。”萱儿立马脱口而出,随即发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又道:“那可是第一次遇到丑叔叔的时候他送的,可是跟着我好多年了,不能说丢就丢的,一定要找回来的!”

“黑影知道丢哪吧,让他去寻回来。”林鸢微蹙问到,自是知道这匕首是萱丫头的宝贝,而对她,未尝不是意义深远。

“他不知道啦,我要自己去找啦,母后,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痊愈啊,要不我先去躺钟离?”紫萱撒娇了起来,一年了,寒羽那小子不会把那匕首给丢了吧,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在找她。

“再过阵子吧,再过阵子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林鸢仍是柔声哄骗着,十四岁了,已经是哄不住了的。

121当年惦记

轩徽二十九年,穆紫萱十五岁。

寒冬,今年的冬季尤其寒冷。

琉璃宫中,紫萱卧房的密室内,两个大暖炉静静地燃着炭火,一室温暖不已。

只是,床榻上的人儿却是一脸苍白,双唇发紫,依偎在母后怀里,煎熬已经过去了,如今唯剩下无力。

“主子,赶紧把这热汤喝了,暖暖身子。”小札小心翼翼地端来了刚起锅的汤盅来,一脸的担忧,主子这回发病的时间缩短了好几日。

“母后,皇兄没怀疑吧,那个笨蛋,哈哈。”紫萱却是笑了起来,张开喝了小札舀过来的汤。

“萱儿比他聪明多了。”林鸢眸中尽是心疼和无力,却依旧淡淡笑着,若不是穆懿轩费心思瞒着,子轩如何会不起起疑,那孩子最信他父王的话了。

“我也想跟着出去走一圈,还没到军营里去过呢!”紫萱说着,才又一口喝完大匙里的汤,小札在她的指点下,熬得汤越来越好喝了。

“等你好了,一定让你父王亲自带你去。”林鸢再次许下这无力的承诺,子轩前日已经跟着南宫豪到边境去慰劳将士了,这可是他第一回出远门。

紫萱挣脱开了母后的怀抱,懒懒在暖塌上趴了下来,已经很习惯了,先前发病还总是会要父王也在,现在即便母后不在,她也受得住了,歇了那么久,力气也恢复了,而病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起疑?

“母后,我还能活多久呢?”终于试探地问出了口,只知道父王和母后都瞒她,却不知瞒着她什么。

林鸢心中一怔,随即又笑开来了,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孩子,有这么问话的吗?你呀,能活很久很久,比父王和母后都久,怎么,萱儿不是说不怕的吗?现在害怕了?”

“才不呢?”紫萱立马驳回,显然被激将了,没了多疑,急急解释,脱口而出:“我就怕寒羽他把我的匕首给丢了!”

一旁小札还没顾得上使眼色,主子的话便尽是说了出来,就知道这主子,谁的激将都躲得过,偏偏躲不过皇后的。怎么就这么急了?!

“寒羽?”林鸢大惊,这丫头怎么牵扯上寒羽了?!

紫萱看了小札一眼,吐了吐舌,低下了头。

“小札,你说。”林鸢紧蹙着眉头,看向小札。

“就是…就是…主子上回偷偷潜入钟离碰上了寒王,寒王把主子当刺客了,抢了她的匕首。”小札言简意赅,只说该说的,事情的始末公主可是老早就同他说了。

“事情闹大了吗?”林鸢这才送了口气,看样子,这丫头的身份是没被揭穿了。

“没闹大,就是他抢了我的匕首,不还我!”紫萱立马抬头,隐隐有些激动。

“都两年了,还惦记着呀?”林鸢笑着问到,眸中掠过了一丝复杂,毫无疑问,说起这事来,才能见到萱儿眸中真正的情绪来,不知是不是她多疑,总觉得这丫头越发地会隐藏真实情绪了,尤其是在她父王和皇兄面前。

“我就惦记着那匕首!”萱儿急急解释,小脸控制不住地微微红了起来,其实有些些惦记那家伙的,谁叫她在宫外最后遇到的是他,谁叫他要抢了她的东西,还厚颜无耻地吻她。

不放心地又急急道,“母后,你可答应我不许插手,不许告诉父王!我要自己去拿回来!”

“好,那等你更要乖乖养病了,等病好了,你亲自去找他拿回匕首吧。”林鸢重重地点头,眸中复杂之色却渐浓了。

“等主子病好了就去,小札也要去!”小札附和地说到,心中很清楚,不可能再去了。

紫萱乐呵呵地笑了,难得能沉浸这憧憬和喜悦中,笑着跟小札打包票,道:“父王答应我的,等我病好了就让黑影叔叔教我武功,到时候不让黑影叔叔跟着了,就带你去。”

“主子你可得说话算话。”小札亦是扯出了一脸兴奋来,单眼皮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瞧你乐的,答应母后,一定要快点痊愈了,母后让你父王亲自教你。”林鸢仍是轻轻将她拉了过来,都十五岁了,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一把将能抱在怀里了。

“母后你可说话算数!”紫萱甚是认真,父王本就不喜欢她学武的,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让黑影教她的。

“当然算,只要萱儿快点好起来。”林鸢眸中掠过无奈,这丫头竟能这般兴奋,本是追她问什么时候能好,现在到好,倒是她催促她快点痊愈了。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能欺负我!”紫萱低声自言自语,开心地似乎忘了一切,在这宫里关太久太久了,似乎寻不到比这更有盼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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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当年等待

轩徽三十年,穆紫萱十九岁。

春寒料峭之时,后宫一片寂静,元宵一过,太子便奉命出宫历练,过三年的百姓生活,没有内忧,没有外患,如此环境下养尊处优的太子,今后如何担当重任?皇上一道圣旨,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异议,却是欣喜不已。

而宫内,这段时日,越发少见皇上和皇后在望月宫的园子里煮茶了,倒是经常见皇上同沈冰出宫,总是很晚才回,再晚都回来。

琉璃宫,大厅中婢女们仍就都侯着,卧房内依旧只留小札一人伺候,本来是公主老往皇后娘娘的望月宫去,如今却是皇后时常到琉璃宫,有些时候还留下过夜了。

屋里,小札端着热呼呼的汤盅,这都养成了习惯,每日都要先炖盅汤给主子喝,然后才是熬药。

如今不管是熬药还是厨艺可是娴熟地很了,跟着主子学医,几乎识遍了各色药材,效用,分类,甚至生长习性都记得清楚。

“你医术你都翻遍了,还没记住吗?”林鸢说着,伸手拿开了紫萱手上的医书。

“沈冰叔叔可说了,这医书要常翻,看再多遍都会有所遗漏的,这翻着翻着,指不定就又发现了什么。”紫萱嘻嘻笑着,三千发丝随意地垂着,一身华丽的锦袍,裹得暖暖的。

又一年了,就这么等着,等着哪天母后告诉她,可以出宫了,病好了,不用再担心会突然发病了,只是,如今却是四五日就病发一次,越发的难受,什么知觉都没有,唯有冷,透心刺骨的冷,几乎要窒息,即便是父王的怀抱都暖不了,无能无力。

多多少少心中有了猜测,只是一直不说,不多问,乖乖听话,乖乖喝药,依旧当着那整天乐呵呵,无忧无虑的公主,病发了就躲到密室里去,而今,一个就可以了,有时候都不让父王和母后知道了。

“萱儿这么勤奋,指不定哪日的医术就超过你父王了。”林鸢说着接过小札的汤盅,正要喂萱儿喝,萱儿接了过来,反倒舀起了一汤匙来,喂到母后嘴巴,笑着道:“母后你也尝尝,这汤可是小札自己调配出来的,一点儿也没客来居的。”

林鸢一愣,随即开口,让紫萱喂着连着喝了好几口,是莲子汤,味道纯,只是,这一口一口喝下去,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何滋味。

她的萱儿,长大了。

可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不希望她这么快长大,一点儿也不希望。

“母后,你说寒羽什么时候才能亲政啊?”紫萱放下了瓷碗,突然问到。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林鸢缓过神来,淡淡答到。

“应该很快吧,他好能装呀,明明那么厉害,还一副傀儡皇帝的样子。”她只知道,那年她夜探钟离皇宫之前,那家伙其实早将肃亲王欲出兵月国的密函送到了父王手上,而她去的时候,肃亲王其实大势已去了,只是那他还是继续装着一副懦弱的傀儡样子,如今怕是真真正正掌权了吧。

“还有萧氏呢,钟离的兵权可都在萧氏手上。”林鸢解释道,其实蛮喜欢寒羽这孩子的,自小为帝,自小隐忍,走了亲王,却还有外戚干政,如此卧薪尝胆,着实不容易,若非七王爷寒煜救了百纳的凌王,为他挣得十年修养的时间,加上外患,这孩子估计活不到现在。

“就是那萧大将军吧?”紫萱蹙眉问到。

“钟离的朝政,你皇兄都不关心呢,你搀和什么,跟母后说说,寒羽当年怎么欺负你了?”林鸢笑了起来,一直好奇着,黑影却什么都不说。

“他…”紫萱迟疑了须臾,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就是划了我好两刀,手上一刀,背上一刀!”

“背上的疤痕消了没,我瞧瞧。”林鸢蹙眉问到,记得她回来的时候都没留什么伤口。

“早没了啦,等我能出宫了,先找会那匕首,再还他几鞭子!”紫萱佯作恶狠狠地说到,眸中却掠过了一丝复杂,她已经不说等她病好了,只说,等她能出宫。

“你父王教你的鞭法都会了吧?”林鸢转移了话题,亦不愿意多谈出宫之事了。

“父王好小气,就教一点点,敷衍我!”紫萱攫取嘴来,只是,话语刚落呢,门外脚步声边传来了,不用猜便知道是父王来了。

连忙小心翼翼地躲到门边,一脸示意了母后和小札一眼,二人皆是无奈点头,小札小小年纪却是低下头,暗暗叹息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门本就开着,门外的人一走近,紫萱骤然抽出了黑龙长鞭来,咻地一声,狠狠扬起。

“啊…”一声惊叫顿时响彻整个琉璃宫,这大嗓门,毫无疑问是笑笑。

紫萱一愣,连忙收起那黑龙长鞭来,瞪着双眸看向了母后,带着些些调皮,笑笑阿姨不是刚走不久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小主子!”笑笑的声音很大很大,声音先到,人随即出现在了门口,却是背向站着,那件漂漂亮亮的小棉袄被鞭稍扫过,就这么在后背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毁了。

屋内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大笑了起来,尤其是紫萱笑得最乐,林鸢看着她那一脸顽劣,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123当年煎熬

轩徵三十二年,穆紫萱十八岁。

依旧是盛夏,夜很深了,整个后宫都静谧无比,只有巡夜的侍卫偶尔走过,众人都入睡了,包括琉璃宫,亦是一片寂静。

长廊深处,一盏灯火急急流过,正是小札提着灯笼照路,皇后一脸慌张不已,快步走着,最后索性使起了轻松,急急朝琉璃宫方向而去。

小札亦是轻点脚尖,极速追了过去,公主今早才发病呢,可是这夜里又竟有发作了,比白日里的还要严重,一个人关在密室里,怎么都不让他进去。

很快,琉璃宫便到了。

林鸢拼命地敲着那密室的石门,大喊着,“萱儿,你开门,你开门好不好,让母后进去!”

没有任何回应,跟着厚厚的墙根本听不到里头的任何动静。

“萱儿,你怎么了?萱儿!”林鸢心中顿时大惊,狠命地敲打着,手背上一下子磕碰出了血来。

“穆紫萱,你给我出来,你开门啊…”

“萱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母后好不好?你别吓我啊!”

“你父王还在宫外找药呢,你让我跟他怎么交待?”

已经分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抑或是绝望,整个人都贴到了石门上去。

小札大气都不敢出,亦是贴着墙壁,拼命地听着,企图听到里头的一丝丝动静。

顿时的寂静,不似方才静谧,而是安静地可怕,良久,都没有一点儿声响。

突然,门动了,林鸢连忙退开,石门缓缓地被推开了,紫萱一脸衣裳发丝凌乱,小脸没有任何血色,手抓在墙上,五指皆磨破了,尽是血迹,艰难地开了口,“母后…你杀了萱儿吧…萱儿好难受!”

小札连忙上前搀扶住,清瘦的身躯支撑了主子所有的重量,而林鸢却一动不动,看着她任由眼泪泛滥在眼角成灾。

“母后,你杀了萱儿吧…趁父王还没回来,你杀了萱儿吧…”没有一丝力气了,连死都没有力气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看着女儿,眼泪流的比她还要凶,谁来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主子,你还要去找寒羽呢!你那匕首还没有拿回来呢,你放弃了吗?”小札却开了口,明显感觉到主子的脆弱无力,似乎,连那一向坚强的心都脆弱了,九年的折磨,铁打的心也该磨尽了吧。

林鸢这才猛地缓过神来,却是怒声,道:“穆紫萱,你不是一向很勇敢的吗?你不是还要去抽寒羽那小子几鞭子的吗?你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母后,九年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吧,我到底还能活多久?”紫萱虽是无力,却问地认真。

“你父王去寻药了,你能活很久很久!”她确实能活很久很久,只是,要日日受这折磨,一辈子摆脱不了。

“活很久,是不是多活一日,就要多受一日的苦?”医术早已精通,才有了猜测,沈冰叔叔又如何经得起她的软磨硬泡,早就问得清清楚楚了,只是父王和母后一直瞒着,她亦不曾要说破。

林鸢不由得退了一步,瞒了那么多年,终究是自欺欺人。

“萱儿,你不是还要去钟离吗?你的匕首还没拿回来呢!你撑下去,你父王会找到办法,一定会的。”话题依旧转移到了寒羽身上,这几年来,都不知道寻回那把银白匕首是如何不知不觉成为萱儿支撑下去的信念,成为她安慰的借口,更不知道究竟是那把匕首,还是那个人了。

“母后…也想希望萱儿去钟离吗?”紫萱认真问到,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只要你撑下去,撑下去就一定能出宫去的。”林鸢点头,话语哽咽了。

“母后,沈冰叔叔其实有药的对不对,萱儿想要…”

话未说完,林鸢却是怒吼,“没有!”

“有的,能压住体内一切病灶,维持一年的命。”紫萱唇畔浮起了一丝浅笑,其实,她打这药的主意,已经很久很久了。

“一年后呢?一年后呢?!是死!你知不知道!”林鸢一腔的怒火,手都颤抖了。

“可是,萱儿宁可开开心心活一年,也不想一辈子这么日日受折磨,萱儿知道,这辈子是出不了宫的,母后,你不是说过吗?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可是,萱儿还有机会告诉他吗?”紫萱淡淡问到。

见母后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咬了咬牙,心一恨,又道:“母后,你要萱儿这样子一辈子陪在你和父王身边吗?还是放了萱儿吧,萱儿十八了,自己的命,自己认。”

明明知道这话犹如针一般扎在母后心上,只是,还是说出口,这几年来,父王的操劳,母后的憔悴,她都看在眼里的,还有皇兄,他若知道了,又会如何?

124当年勇敢

轩徵三十三年,穆紫萱十九岁。

盛夏,琉璃宫。

房门缓缓打开来,紫萱一身白色罗纱长裙,轻柔长发披肩,素雅的装扮却依旧难掩高贵的气质,十九岁了,出落得美极了,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同林鸢越发的相似,若是隔几年不见的人,定是认不出来了。

小札仍是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双手撑着下颌发愣,听得身后开门声,连忙起身来,打量了主子还一会儿,眸中掠过了一丝复杂,很显然,主子今日特意打扮了。

“好看吧,父王出宫时给我买的衣裳。”紫萱嘻嘻笑着,便朝前方而去了。求了那么久了,今日,父王和母后给她答复,放手,还是继续困她在宫中。

“主子,太子殿下也快回来了吧。”小札快步跟上,低声问到

“再过几日吧,那小子一出去就断了音讯,还真狠心!”紫萱答到,心中顿时一咯,自己呢?

“主子也狠心。”小札并没有多大顾忌,脱口而出。

“长痛不如短痛,也快七年了吧,父王和母后不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花我身上,尤其是父王。”紫萱淡淡说到,加快了脚步。

这时,一个老嬷嬷领着一个宫女迎面走来,是个生面孔,小札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参见公主。”老嬷嬷欠了欠身,很是恭敬,身旁那宫女低着头,亦是恭敬行礼。

“新过来的吧,唤什么名字?”小札先开口问到,琉璃宫的婢女太监他可都是熟悉的。

“善柔。”宫女答到,声音很是甜美。

“这名字倒是不错。”紫萱笑了笑,却没有多停留,仍快步朝前而去了。

“来这宫里就别太拘束了。”小札急急交待了一句,便又追着主子而去,并没怎么把这善柔放在心上。

很快便到了望月宫,鲜少有下人伺候,紫萱也不用寻,见大厅里没人,便径自朝花园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