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如先寻寻哪里有出口,总比你那一屋子药材来得强。”她止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道:“没长成个药痴子,你该感谢我这两年多来一直陪着你。”

他低头蹙眉看她,似乎迟疑着什么,良久,才道:“无名,咱要是真出不去了,你干脆当我媳妇吧?如何?”

她那清秀的眉头缓缓地笼了起来,似乎没听清楚,很是疑惑,问到:“凌枫叔叔,你说什么?”

正文 番外二十四

凌枫叔叔?

他原本还认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道:“没事,瞧你这小脸脏得跟野猫似的,小心变丑了,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了再嫁你呗。”她却是回答得很自然。

“无名小侄女儿,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问到,很是肯定方才她听得清楚,是故意的,这丫头的心智比得上三十好几的人,装傻的本领一流。

“等我们出去了,你不许跟任何人说这里的事,我要是真嫁不出去了再勉强嫁给你吧。”她当然明白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啦,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她自认为自己不小了。

他心下一怔,看她说得认真,绝对是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的,眯眼一笑,亦是道:“若是真出得去,你可也别说漏了嘴,我要是真寻不到媳妇,再勉强娶你吧,虽然你还小了点。”

“一言为定!”她连忙伸出小指头来,不并大明白什么是爱,什么又是婚约,只知道她现在起,无后顾之忧了,反正最后都会有人要的,绕了这么久,为的不正是要这份保障吗?

“说到做到,你可别对你父王或者你皇爷爷说漏了嘴!”他再次提醒,最是关心的便是这一点了,若是被这二人知道了他这般不守礼节,非得废了他不可,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我母后!”比起父皇来,母后对他的教养似乎还严了那么一点。

“那是自然。”她白了他一眼,很是自然的替他擦去脸上的泥迹,这家伙越来越野了,还不修边幅,在这么下去迟早成野人。

“想吃什么,给你煮去。”他问到,朝前而且,一把替她拨开花叶。

“你还真全给吃了?”她瞪眼问到,趴在他肩上,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前方那个越来越被遮挡了的位置。

“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他不悦说到,正又要开口,她却直截了当,道:“烤鱼!”

然而,话语一落,整个人却是突然一颤,控制都控制不住的,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衣裳如墨,发如雪。

他却是一下子警觉,脚步却只是稍稍放慢,反映极快,并不打草惊蛇,身后有人,竟然会有人!

“喂,你发现了吗?”低低问到,注意力都在身后,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沉默了良久,极不情愿地快口,道:“快跑…是…头…熊。”

他骤然蹙眉,怎么会相信她的话,缓缓将她拥紧,唇畔泛起一丝冷笑,身影一幻,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浑身没了力气,就懒懒趴在他肩上,一脸的不悦。

而他,早已落在了那片萱草花前面,四周空无一人,两个影子也没能看见,明明有人的,怎么不见了。

“熊,被你吓跑了…”她淡淡说到,侧了头,又靠了下去,什么都不想解释,被发现了,父王还会不会来呢?

“难道真的是你父王?”他却蹙紧眉头,一脸若有所思。

她没有回答,似乎累了,眼眶有些湿湿的,是父王呀!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定见她,才肯带她去见母后啊!

“你父王为何要困住我们?想困多久呢?”他又问到,就这么一点,一直都想不通。

“我不知道。”她无力地回答。

他转过身却大步踏入了那片紫萱花丛,又是纠结,道:“或许,不是你父王,他没理由这般软禁我们啊!”

“确实是软禁…咱似乎,还自觉挺自在的!”她亦是缓缓纠结起眉头来了,为何为何,怎么想都想不通。

下一回,索性就问个清楚,只要父王肯再来,肯见她!

“这里有点像是一条路!”他突然说到。

“路?”她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解,这儿她可是来来回回检查过不止三次的了,怎么可能会有路?

他却是抱着她,凌空而起,就这么往高空上看下去,却是能看得清楚了,果然是隐隐可见花丛中隐藏一条小道的形状,被花丛遮掩着,延伸而前,有些弯曲。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落了下来,就沿着方才所见的方向而快步而行。

似乎有些记不住具体的拐弯处,又是凌空而去,沿着这隐隐约约的形状而前,皆是一脸的认真,怎么就没相过凌空观察这片地形呢?只是认为四面高山,看都看不到顶,试了几回便都不白费力气了,却是从来没注意过,这凌空看下去,却能看出好些条藏着的路。

凌枫拦住了她,飞得更高,俯视而下,将整个山谷尽收眼底。

她没有多说话,亦是俯视而下,寻觅着,却不再见任何没有发现的路来。

“前面亦是峭壁山墙,怎么会有这么一条路?”他蹙眉问到,这样看去便可见路的尽头了。

“过去看看,你少妄下定论。”她亦是认真,正色,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严肃。

他看了她一眼,却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不怎么喜欢她这种表情,有些他都掌控不来的感觉,不就是个小丫头吗?怎么他越来越会有那么瞬间不知所措的感觉了呢?

沿着那花丛上呈现出的路线而去,在峭壁前落了下来,他们一度以为自己是到了深渊底部的,一个永远都妄想飞上去呃深渊,然后,气候却是极为不附和,总之就如不知道父王为何要困住他们一眼,亦是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位于这片大陆的何处!

“路尽,无路。”他淡淡说到,面壁而立。

她亦是面壁,却是轻轻敲着峭壁,眸中隐隐有些失落,终究还是徒劳。

“饿死了我了,回去吧。”懒懒说到,便踏着花丛朝前而去了,花丛里的路不明显,她却是故意要将这条已经被掩盖了的路再塌出来一般,一步一步皆踩地很重,很快,还真就在这茂密的花丛里开出了一条明显的路来。

他看着看着,不动,等她走出了花丛,却是突然大喊,“你等等!”

“干嘛?”她转身,有气无力。

他凌空而起,俯视这花丛里被她刻意踩踏出来的小路,形状比方才还要明显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弧形,就像弯弯月牙一般。

她仰头看他,一脸狐疑。

他却是取出袖中一把匕首来,转身注视那堵峭壁,犀眸一沉,挥手,狠狠一划,同这小路一模一样的弧度。

她大惊,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还未开口却定一阵闷闷的轰隆声,似乎就从峭壁中传出来的。

正文 番外二十五

闷闷轰隆声过后,他急急掠下,将她护住,退得老远。

只听背后一声爆破一般的巨响,细碎的砾石一下子尽数蹦出,朝前方飞来,他又躲,凌空高高而上。

而她,被他护在怀中,却是看得痴愣。

一阵白烟,混杂着粉尘,看得很不清楚,只隐隐可见似乎是一个多洞口。

“没想到是这种机关!”他感慨地说到,视线亦是落在那已经渐渐清晰的洞口了。

“那又会通向什么地方?”她淡淡问到,心下清楚,父王定不会是从那里而来的,定还有其他的出路!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却是兴奋了起来,至少有了点希望,说罢便落了下去。

尘埃已经大致消散开了,一切都清晰了,是个很不甚大的洞口,内里一片漆黑,似乎很深一般。

他纵身跃了上去,就站在洞口处,侧耳,一脸认真,似乎在听着什么。

她看了他良久,亦是轻轻跃了上去,蹙眉问到,“你做什么?”

“你听听。”他却是认真说到。

她学着他的样子,侧耳,却是什么都没听到,索性贴着一旁洞壁。

见她一脸疑惑,他倒是乐了,不解释就这么,眯眼笑着。

她听了老久,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傻笑什么?”

似乎并不是真正问他的,嘀咕着便是径自朝洞内走了去。

“喂,你不回去准备个包袱?”他大声问到,话音里藏着笑意。以她谨慎的性子,该是回去一番准备才入洞的嘛!

“有风声,估计这洞不会太长。”她说着,头都没回。

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牵起她的手来,不说话,一样的步伐朝前而去,自然而然。

她却是开了口,道:“会不会只是另一个山谷?”

“不一定,看看再说,快到了。”他淡淡答到,听得出来她的认真,又或许,一样的山谷,一样的小屋,住着其他的人吧!

光线越来越凉,风越来越大,隐隐能嗅出了熟悉的气息。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止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一般。

“你…先去看看。”她说着,不由得退了一步,自己都控制不住。

“是紫萱花的味道。”他如实说到,牵着她的手不放。

“你先去,先去看看!”她却是甩开了他的手,又是退了几步,怯了。

“怕什么呢?”他蹙眉,朝她伸出了手。

“你先去看看啦!”她却是急着大喊,手仍旧负在身后,丝毫不动。

是紫萱花的香味,能飘这么远来,定是很多很多的紫萱花的,盛夏到了,紫萱又花开了。

“真不自己去?”他再次给她机会,心下亦是隐隐有了猜测,前面怕真的能见一大片紫萱花了,真的能见到他们寻了好久的人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无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大步朝前而去,越往洞口而去,紫萱花的香气越浓,似乎闻着这气息便能想象得出紫萱花开得漫山遍野的场景。

他去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回来。

终于,她忍不住大喊了起来,“凌枫…凌枫…”

回答她的只有两侧回传而来的回音,弥漫着淡淡香气的风仍旧不停地吹来,她好一番迟疑,衣角都被双手揉捏出了一道道皱褶。

一步一步朝前而去,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凌枫…”又唤了一声,这个时候,似乎很需要有个人来牵着她的手,安抚她心底那一份紧张。

怯,盼了许久许久,执着了许久许久,真正就在眼前了,却是怯了。

父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母后,又究竟是怎样的性子呢?

会不会怪她没有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待在雪山上,会不会嫌她长得不够可爱?

似乎只又不孝儿嫌母丑,她却是怕母嫌儿丑。

已经隐隐可见洞口了,她不由得眯眼,有些不习惯,阳光很是刺眼。

“凌枫,你给我回来!你在吗?”再一次大喊,那家伙怎么可以把她给丢下了?

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最后索性闭眼,仍旧步步朝前,只是,没一会儿便止步了,明显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和清新,明显感觉到风拂过脸颊吹起长发,明显感觉到空中弥漫着满满的清香。

却不敢睁开眼睛来,看清楚眼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就这么傻傻地站着,双手相扣着,十指交缠,显露出了内心的不安。

直到,直到听见了脚步声缓缓朝这边而来,手便突然僵住了。

是谁?!

“喂,你又发生愣呢!”是凌枫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丫头这幅模样似乎先前见过几回了。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便猛地睁眼了,什么都没想。

只见,眼前是一个倾斜而上的悬崖,遮挡了所有的视线,他就远远地底部,手里捧着一大束紫萱花,狭长的双眸笑得很是好看。

“猜猜这是哪里!你一定想不到!”他似乎很愉悦,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心底隐隐松了口气,轻咳了几声,忽视了他手中那一大束紫萱花,故作镇定,道:“难不成你知道这是哪里?”

“给你!”他却是将那花束塞到她手中,拉着她便朝崖上走。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花哪里来的?”她终于是开口问了,满腹的疑惑,朝前方高崖看去。

他止步,蹙了蹙眉,道:“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吧。”

“干嘛呢!你快说呀!这是哪里!”她急了。

“乖,把眼睛闭上,一会就知道了!”他笑得开心,一把将她抱起来。

“不说拉到。”她白了他一眼,猛地挣扎,手上的花早已掉落,身影一幻,朝崖顶落去。

“花都送了,连句谢也没有,小孩子就是不懂浪漫!”他嘀咕了一句,却慢悠悠地朝崖顶走去,方才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摘了那么一大把花来的。

而她,早已愣在了崖顶。

站在这里,放眼望去,不是别的,正是漫山遍野的紫萱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紫色。

“美吧,这里就是…”

他话未说完,她却是喃喃开了口,“西南大山漫山遍野开满了紫萱花…”

正文 番外二十六

两个孩子没有再返回去,而是不约而同地纵身跃下悬崖,幸好凌枫先前经常在这山林采药,也出入钟离几回,路还算熟悉。

走了一整日,终于在天黑前寻到了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筋疲力尽,饥肠辘辘,无名一路不语,任何凌枫怎么问怎么劝都不说话。

此时正背靠大树懒懒地坐着,虽是直视前方,却根本什么都没看在眼中,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乖乖的待着别到处乱跑,我给你找吃的去。”凌枫认真交待,都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是失望了,还是累了呢?

是想出来看看这世界的变化,还是想回家了呢?

见她又是没理睬,眸中不悦掠过,大步走了回去,俯身攫取她的下颌来,大声道:“独孤无名,你应一声成不!”

无名的视线被迫转移到了他脸上,愣愣的,清秀的眉宇间尽是疲倦之色,似乎想了很久,才开了口,道:“我想吃烤兔子…”

凌枫一愣,不由得隐隐叹息,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道:“等着,不许乱跑。”

说罢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这才转身离去。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日,在这西南大山里打野外。

满腹的疑惑,到底那深渊里,山洞里有多少盘根错杂的通道,到底那世外桃源一般的山谷是什么地方,位于何处,为何就通往了这片山脉?

大哥哥困他们于山中,究竟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无名亦是一直在想着,一直都想不明白,很想大喊,为何要这么折磨她啊!

本是直起身子,这会儿又是重重地朝后靠了下去,猜测来,揣测去,如何都替父王寻不到任何困住她的理由!

父王一直一直都在吧,一直一直都在他们身边的吧!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他们的吧!

小手支着下颌,紧锁眉头,一副小老太太纠结的模样。

又是沉思了好久,未果,索性也不想,猛地站了起来,伸了个大懒腰,随即又舒展起了筋骨。

双臂伸得高高的,止住,不动,缓缓地撅起嘴来,双眸骨碌一转,狡黠掠过,盘算掂量犹豫了一整日了。

终于,决定了,她要反过来占主动权。

不管父王是何目的,她都再不理睬了,出了这大山就到处流浪去,看到时候究竟是谁找谁!

重重跺脚,仿佛是突然开窍了,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

而这时,肚子却是很不合时宜地咕噜接连叫了两声,好饿。

纵身跃上树,有气无力地摊在树干上,看着前方,等着凌枫回来。

又有个要掂量思考的问题了,是甩掉那家伙呢?还是继续把他拐走呢?

似乎,身边多个人也挺好的,至少跟着他,即便再落魄都不愁吃不愁穿的。

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而来,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不作声,看着看着这才注意到,其实这两年多来,这小叔叔变化很多很多,只是具体是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他应该快十六了吧,正少年如玉的年纪,此时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个野小子,远远没有十六。

凌枫到了树下,动作很是利索,这么一会儿,早就在旁边小池里把两只山兔处理干净了。

不见无名,却是不急,利索地拾来了枯枝叶,草草地生了堆火,这才擦了擦额上的汗,坐了下来。

两年的山野生活,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不像树上那丫头,有他在,她便是懒得什么都不学。

“还不下来吗?”没有抬头,视线始终落在渐渐金黄起来的野兔上,大声问到。

“还没烤熟呢!”树上传来她懒懒的声音,很是疲倦,心下隐隐怀疑着这家伙的武功是不是超过她了,竟能这么轻易就觉察到她在树上,方才至今她可是一直屏息着的,真真就不该脑袋一热把一身功夫都教给他!

“你有何打算?”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其实一路上亦是纠结着去路,一想起现在要回宫里去就突觉后背发凉,他失踪那么久,父王定是回宫了,现在回去,无疑是会被母后责罚一顿,然后继续扔到王位上去的。

“你说他们是不是还到处找我们啊?会不会以为我们不幸罹难早已命丧黄泉了啊!”她仍旧赖在树上,懒懒问到,疲倦之意显露无余。

“估计找你的会多点。”他不经意地答到,将那已被烤得金黄金黄的兔子翻了个身。

若是真正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不得不承认,他这般做法也是有意地弃了王位,他失踪那么久,朝中无人,父王自然是要出山的,端木王爷是抗不住朝中大臣施予的压力的,他虽无心朝政,却也是将形势看得清楚,了然于心。

“找你更多吧,其实我狄狨女王这身份可有可无的,族中好些事情都是司空大人处理的,而大事便都是皇爷爷和舅舅说得算,你可不一样,百纳虽小,却是富庶之地,好歹抵得过几个狄狨,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看你再不回去,百纳就要乱了。”她说得头头是道。

“你就放心吧,我父王定会出山的,倒是你,就这么任性地走了,多少人该难过了,且不说其他人,就是小札,他该得有伤心!”他反驳,不忘职责她一番。

“别扯这上面来,论事态严重你那边定是严重点的,国事总比家事来得重要。”她亦是反驳,似乎这才考虑起这方面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