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杨向子深深地叹息,扭脸对师傅说:“人人羡慕的修真内核,我看也不是很快乐。”

“那是你说的,所谓子非鱼…对吧。”薛润穿着新买的运动裤头,半袖的休闲文化衫,懒懒散散地靠着二楼的柱子说闲话。他这幅样子,引得来往男男女女都忍不住的端详。有人拿手机拍了照准备去网上发一下,可是也奇怪了,无论拍多少张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模糊。

杨向子露着诡异的笑,四下仔细观察着使手段,想照师傅是没门的。

苏氏有些羞涩底揭开帘子,杨向子跟薛润立刻一起伸大拇指。现代男人,先天带着取悦女生的血统,管是什么女生呢,习惯性的要先巴结,才是绅士风度。

“那我…”苏氏咬咬牙,一仰头:“那我就这么穿着走了。”

“成啊,阿姐只管走,小的们伺候着。”薛润难得俏皮一回。

现代女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有足够的钱逛商店,最好身后要有个撑头的男人提衣裳。女人不管怎么浪费,男人都无怨无悔的宠溺一笑说:“你喜欢就好。”这种便是至上的完美生活。

苏氏身后有两个提包的,所以说不分古今,她也是很美的,心情说不出的好。

当然买的多的时候,他们会去旮旯角落,苏氏会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下面拽出一个布袋把东西都装进去再继续买,那是她的聘礼,一个乾坤袋。

“没出事那会,咱内核那边,每年在杭州,还有小五洲外围,都有大集,西北郭家的丝绸、杂项是最好的。”苏氏咬着火炬冰激凌说着闲话。绿芜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想拿袖子遮掩吃相,却发现自己换了衣着,半条雪白的玉臂露着,哪里遮掩得了。

“大集都卖什么啊,阿姐?”薛润问道。

“小叔叔跟阿爷同辈,可不敢乱叫我阿姐,阿爷知道会责罚的。”苏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冰激凌,漂亮的杏眼眯了起来,便是现在她三十岁的样子,那种来自修真界特有的,美艳少妇无意流出的质朴与纯粹味儿,也是现代少有的。

身边一位发传单的青年,傻乎乎地看着她,一张一张地往她手里塞传单。

“小哥儿,这是啥?你一直给我,都好几张了。”苏氏摇摇手里的广告纸。

发传单的小哥一阵羞愧,他是药店卖补肾丸的。

苏氏看下传单,见那上面尽说一些大补的药品,没片刻她眉毛拧成一团,很是正义言辞地对这位小哥说道:“这方子不对。”

杨向子连忙拉了她离开,一边走,一边劝:“嫂子不要在意,那上面只是说的好,未必会有那么的好东西放进去。”

苏氏惊讶,但是,终于还是抿抿嘴巴,没说话。

“大集里,卖灵石,卖丹药,卖矿物的,老字号的东西量足不说,几千年都不会变。可是俗世的东西总在变,无论是吃的用的,我们也就是看个稀罕,却不买的。

现在想起来,当初辩香先生留的规矩,倒是真的很有道理的,辩香先生不许内核跟外界来往,怕也是学了这里的规矩,回去不再诚实、诚挚、诚恳踏实了吧。”苏氏叹息。

“那位辩香先生,权利很大?”薛润问。

“对呀,他是小五洲的首领,我们现在使用的药物、矿物、饲养的灵兽、移植的宝树都是小五洲出产的。辩香先生说,现代的东西进了小五洲,小五洲就会灵气尽失…”苏氏看这路边成串的汽车堵塞在那里,喷着尾气,想了下:“俗世多变,会引得修士心绪烦乱,外物至多就是外物,偏偏很多人是看不透的。”

下午的时候,这四人跑到电影院,吃着爆米花看了一场现代武侠片。原本是集齐各种糟粕的商业片,合了爱情、阴谋、凶杀、武术的垃圾片,却被苏氏跟绿芜看出了味道,主角的女友死了,绿芜在影院哭得难以自持。

“得了,别哭了,下一部片,她还会出来的。”杨向子无奈地劝阻。

这两个女人正在伤心不已,苏氏拿着纸巾的手突然停下,眼睛盯着路边的一辆车子。

“毕烈耀?”苏氏惊讶地看着马路那边。

毕烈耀站在一辆奔驰跑车前面,神情有些疲惫,像是早就等候在那里,专等待他们一般。

杨向子与薛润对视了一眼没动弹,倒是毕烈耀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他们,依旧一副没礼貌的样子,他微微地冲苏氏点头:“想不到,苏姑姑竟然隐身在此,前些日子,家父看名单还在担心,生怕姑姑、姑父出事。”

苏氏撇嘴,娇笑了几声:“你父亲竟然会担心我,假的吧?我们东躲西藏那会子,怎么不见你们老毕家出来管管咱呢?”

毕烈耀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家父身不由己。”

“当初阿爷救你阿父的时候,也身不由己,你全家被追杀的时候,阿爷也身不由己,可阿爷还是救了,你天生没灵根,阿爷也帮你炼药了。世上哪件事是由着自己的心思的,别拿身不由己当理由,怕就说,咱老袁家却不出这种懦种儿的。”苏氏的嘴巴没客气。

毕烈耀并没有因苏氏的话而多做解释,反而用极快的语调说道:“苏姑姑,叫阿爷快走,先生那边…反正我阿父说,先生要找幸存的丹门做诱饵,所以,遣小侄来通知一下。”

毕烈耀说完,转身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点了一根,做痞子样吸了一口,大概没吸过烟,也不会伪装,他就那样,狼狈加咳嗽的跑到奔驰车前,进了车,一溜烟的去了。

第28章

屏风山,坐落在小五洲的边缘,早在五代的时候,小五洲的先驱者,为了防止外来人误入小五洲,便把各种毒草、毒花、毒树种植在这里,千年时间飞逝,毒花染毒花,花粉授花粉,毒花、毒草、毒树一直随着时间在窜种,现在就连家传毒门的人都不敢随意进入,只敢在外围找一些材料。

屏风山将军盘下约一千米深处,有一天然石洞,洞内迂曲不便,七拐八弯,洞洞相环,入洞之后,便有一条天然的山涧,那里面乌漆墨黑,一望不见底端,丢块石头下去,大约要明年才能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自山涧开始,有条铁索悬于岩壁,铁索下,是一块不足一米宽的木板,那木板最多两厘米厚度,单足点上便会有随时断裂的木板纤维折断的声音入耳,听上去实在吓人。

沿着木板入洞,走约有二十里,便有一个天然的大溶洞。

这处大溶洞可放千人不觉得拥挤,如今,被琼和他们掠夺来的丹门的倒霉蛋们就安置在这里。

这些人被封了丹田气脉,如今也就是跟外面的普通人没有半分区别,那条木板桥就在他们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只要他们愿意出去,并无人看守,也无人阻挡。

岩洞内,温度适宜,有百余小石洞,可以居住人类,现在那些修士按照家族就寄居在洞内。琼和他们并不虐待修士,甚至还从俗世采购了大量的生活用品堆积在洞角,像超市那般,随修士去取。

便是如此,也很少见到修士们主动地去生活区去取用那些用品,他们宁愿忍饥挨饿,也舍不得拿手里的工分换了俗世用品去使用。

工分,没错的,就是学大寨时期,吃大锅饭家家要赚取的工分。这个并不高深的主意,就是那个倒霉蛋,来自俗世的才哥发明的。

想当日,才哥来到囚禁修士的岩洞,十分受气。作为俗世来的小混混,一个误入内核修士聚集地的小骗子,他就像粘了一身孔雀羽毛的公鸡一般地手足无措。他被管理修士的琼欢分配到了家具组。

没错的,就是家具组。

这群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高手们似乎在建造一处地下宫殿,那些被抓来的修士,每天被分配了各种手工的活计,像是烧陶瓷、做家具、做缝纫等等之类。修士当中不乏能工巧匠,有的年长的修士历经千年,看过多少朝代的复兴起落,他们喝过最美味的酒,在时代中一直高高在上,享受过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

鉴于此,由年份累积起来的美学鉴赏能力自然不同凡响。

那些人最初到此的时候,有勇猛的、烈性的,不愿意受囚禁的侮辱,有过自杀的举动,后来,琼和他们便想出来一个方法,他们在外层修真岁月当中,没少干坏事,手里自然是存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他们是看不上眼,但是对于地球修士们,随意取出一样,都够他们打破头的。

琼和他们在岩洞中央修建了一处小商店一般的地方,将那些物品摆放整齐,叫修士们去干活,干得好,自然就有好玩意奖励。

许是从未做过这样的生意,面对那些修士的疯狂,琼和他们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应付才合适。

被掠夺来的修士们疯了,看到摆在柜台里成堆的灵石,随便一颗都是一二品,纯度上等不说,属性还稀少。看那些法器、灵物,甚至还有成排的,就如摆在超市副食柜台鸡蛋架子上的各种珍兽蛋,便是常年闭关的丹门修士,都将矜持丢到了一边,只是想着法子整一些好处。

才哥自从到了内核修士堆,就是只风箱里的老鼠,哪边都不靠,当他看到琼和他们疲于应付各种撒娇打滚、死皮赖脸的内核修士的时候,才哥觉得人生第二次飞跃的时间终于就到了。他自动请缨,还写了个可行性报告书,将学大寨,吃大锅饭那套拿到了这边。

想要东西?没问题,拿工分换!想吃饭?没问题,拿工分换!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拿工分换。

才哥现在是溶洞大总管,手里的权利自然是大大的,一件上好的楠木雕花椅子,他说给三个工分就给三个,他说给十个,就给十个。才哥每天都过得很滋润,像大爷一般地给供起来,每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泛酸,遇到琼和他们偶尔来视察,立刻又会摆出一副鲁迅小说当中的假洋鬼子的姿态。

琼和他们干完活,滴了琥珀,再次失望之后,将新带来的丹门奴才送到溶洞,早就在此等候的才哥,低头哈腰地走过去,跟琼和汇报完工作,又奉上了一些新制作好的雕花白玉柱子。上个月,琼和下的工单,需要一百二十五根玉兰花雕花白玉石柱。

“您点点,二十五根,都是手艺上等的活计,我这里您放心,那不能叫您失望,那些偷懒的、想取巧的,我一概废了他们的料。现如今,这帮假逼尅子,都乖得很。”才哥跟在琼和身后,带着艳慕的眼神盯着那件金甲。

琼和摸着柱子,心里十分满意,一招手,将那些石材收了,扭脸赞许:“干得不错。”

才哥顿时得意了,就差屁股后面夹根尾巴了。

“看您说的,不用夸我,您看您客气的,咱不是外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琼和点点头,扶着岩洞边上的扶栏,看着地下忙碌的修士,叹息道:“你没跟他们说,来去随意吗?”

才哥也走了过去,对着底下吐了一口吐沫。琼和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拿起袖子擦嘴巴,如今他依旧穿着那件锭蓝色的假道袍,叫他拿自己的工分换衣裳,那他也是不愿意的。

“您看您说的,现在就是拿着鞭子抽他们叫他们走,他们也是不愿意的,我要是强行送他们离开,哎!那就跟人家是十八代的仇人冤家了,还是无法调停的那种。”

新来的丹门,一长串的人排成一列,年幼的哭哭啼啼,年长的咬牙切齿。琼和拍拍栏杆,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他拍拍才哥的肩膀,扭身离开了。

被拍了肩膀的才哥,浑身滋润得都酥麻,他看着琼和的背影消失,很快地变了脸色,扭脸对那群人到:“诸位有后台的,有门道的大爷、大奶、小爷爷、小奶奶们。在下阿才,他们都喊我才哥…”

“呸!”有人吐吐沫,才哥斜眼蔑视地看了那人一眼,决定一份工作都不给这人,叫他小看自己。他是大人不与这些小人计较。才哥冷笑一声:“这下面,诸位熟人不少,想必都是十八代的祖先都有交情了,哎呀,我阿才就没这份福气啊!

好了,那边有梯子,你们随便找个洞穴蹲了,四下转悠了,便去北面登记处登记,想走的就打个招呼,只管来找我,没人拦你们,真的,想走随时可以走…”

“真的?!”有人大声问。

阿才不与这些人计较,只是指指那边的楼梯。那些新来的拖家带口的一脸哀容的沿着楼梯下了岩洞,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少熟人,便走过去打招呼,大约过了几十分钟,又是一窝蜂的聚到北面登记处那里,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一家人共患难的亲厚,已经开始互相推挤,全无矜持。

此刻,才哥脸上的那股子猥琐劲儿倒是去了,他又朝着下面吐吐沫,这一口吐得大了些,一口黏痰直坠到一位丹门前辈的脑门上。

这老爷子伸手抹去吐沫,仰脸抚须大笑:“小友!你又调皮!老头子我平生最稀罕你这样不拘小节的脾气了!啊哈哈!!!”

杨向子抱着春天,春天有些无理取闹的乱哼哼。

“看呀,看呀,妹妹来了,你看妹妹都不哭。”杨向子指着的妹妹比划,春天扭过脸,有些惊讶地看着浑身水淋淋,最少缩小了一圈的妹妹。妹妹很不高兴,因为洗澡了。

这是谁?她不认识。春天扭过脸继续无理取闹地哭泣。

妹妹很委屈,快速地抖动了一下身上的毛发,顿时毛发干透了,黑亮黑亮的猫毛发着毫光,这是妹妹新学会的招数,快速烘干。

“看呀,看呀,认识了吧!”杨向子把春天放回婴儿护栏床,妹妹跳进去,任由春天蹂躏她的毛发,半点不敢挣扎。

施洋发了几条短信,随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从杨向子手里接了春天抱她出门,山下小区外,有一些小商人摆蹦床,还有各种儿童小型玩具车,每天施洋都会抱着春天开车下山去参加各种活动。小春天很聪明,如果嘴巴里少像妹妹一样喵呜喵呜的,那就更加完美了。

这孩子大概是跟妹妹呆久了,有点拎不清自己是猫还是人。着急了她喵喵,不开心了大声喵喵!

傍晚,施洋带着玩累的妹妹回来,一进门就夸耀:“春天可厉害了,今儿下午,挠了四个,咬了一个,别人一见她护了孩子就走,整个下午,就咱春天一个人霸占一个蹦床。”

春天有些得意,跟妹妹一起抬蹄子:“喵!”

杨向子郁闷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走过去一把抢过春天说道:“以后叫你那破猫离春天远点!”

施洋不服气,扭脸对妹妹叹息:“他看不上你,不知道你有多聪明,你告诉他二加二等于几?”

妹妹舔了一会爪子,抬脑袋:“喵…喵!”

薛润关了电脑,过来接过孩子晃悠了两下,一边做鬼脸一边问杨向子:“乐成老道这几天没来,你去那边看看。”

杨向子轻轻摇头:“那边大门紧闭,怕是不想连累咱们,师傅,苏姐姐人很好,袁大哥也不错,咱…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薛润想了下,将睡着的春天抱至内室婴儿床小心地放好,妹妹摆着尾巴跳到一边,趴卧在春天枕头边看着。

乐成道人正在家里安排后事,他家里的大大小小,齐齐跪在地上哭泣,乐成道人心里酸,却不带在脸上,只是做着无事的样子笑骂:“哭什么,你们有什么值得别人动手的本钱,说来说去,那些人不就跟以前那些魔门一般,为了丹方来的。你们又懂得什么丹方,知道什么是炼药?便把你们抓去吧,还多费别人米饭,收了泪吧!”

袁平波慢慢站起来,伸手扶起苏氏也劝道:“你也别哭了,跟孩子们都坐坐,我有些东西放在你床头,这几日…我看你跟那边关系不错,要不然这样,你带着…”

“孽畜闭嘴,你收了你的想头,薛先生他们对我们颇多照顾,快一年了,对咱们也是仁至义尽,今后再不要做这种小人姿态,别人对你好,那是仁义,你要得寸进尺…”乐成憋了一肚子火,终于爆发了,他站起来四下看看,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便一抄手拿起椅子掷过去,袁平波不敢躲,别人不敢拦,大家只能看着那把椅子被投掷得四分五裂,却没打到袁平波身上。

袁平波含泪:“父亲…”

父子正对着落泪,袁丙打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老爷快去看看,那边的薛先生在咱家门口摆旗阵。”

乐成道人带着全家急急跑了出去,看到薛润手持一堆彩色小旗子正在家门口插插摆摆,杨向子从家里端了大量的盆景跟着帮忙。每当薛润站好地方,他就放一个景盆过去,待薛润插好旗子,他就过去触发花枝,将旗阵连接起来。施洋抱着春天在一边看着,嘴巴里软生软语地哄着。

见乐成道人一家出来,薛润站直,冲他摆摆手:“呦,老家伙!”他见那边的人都是双目红肿又调侃:“这是怎么着了,看什么电视剧了,这给感动的,眼睛都成了桃核了。”

“薛先生?”乐成一看自然明白,薛润这是给他家设护阵,他这一生,见识自然不同,自然可以看明白,薛润这护阵有多么精妙。老道这段时间见惯了势利嘴脸,见这新交的小友做这样的姿态,不管有无用处,他都感动。

施洋看到苏氏,连忙夸耀:“姐,咱春天可厉害了,今儿下午去山下蹦床,一气儿挠了四个,咬了一个,别人一见她护了孩子就走,整个下午,就咱春天一个人霸占一个蹦床。”

苏氏拭泪,伸手抱住春天,春天乐得喵喵的,引得大家不由破涕而笑。

第29章

施洋抱着春天一如既往的去山下的小区聚集区,每天下午四点,勤快的小老板们会把各种儿童玩具摆放出来,有蹦床,有猫狗形状的摇摆器。因此,春天小朋友一到下午四点就开始左右摇摆,呆不在家里。

“您这孩子可得看紧了,咬人,她一上去,别人都护着孩子走了,我这买卖没法做了。”

蹦床老板一脸痛苦地看着这父女俩,春天两只眼睛发亮,捎带卖萌:“喵噗噗!”

“小姑奶奶,您喵噗噗也不能叫你上去。”

施洋笑了下,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递给老板:“耽误您买卖了,我们蹦累了就下去。”

蹦床老板等着就是这一张,于是笑眯眯地接了钱,坐到一边吸烟去了。

小春天一上蹦床,就开始往中间打滚,目前她还没学会蹦,到了中间后先是兴奋地四下看看,看到没人占自己地盘,就开始撒欢地绕圈跑,一圈一圈又一圈!

“您这孩子跑的真好。”一位妈妈抱着孩子咬牙切齿。

施洋不客气:“那是!您等会,我们跑累了就下来,您要是不怕孩子被挠一下也没事,不要钱,老板没在。”

夕阳西下,施洋一脸幸福地靠着路边的白杨树,看着在蹦床上撒欢的孩子,耳边全是顽童清脆的笑闹,他心里无比满足,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那是…你的孩子?”耳边忽传一声询问,声音低沉平静。

施洋头皮一麻,扭脸。这个人,他早就埋在记忆的深处,他故意忘记他,绝对不愿意想起那夜的缠绵。每个人都有第一次,而他的第一次,留下的记忆并不美好,那种被愚弄、忽略的感觉,实在不美妙。他是个怯懦的人,一直就是,家人的忽略,社会的轻视,他都没有任何勇气去反抗。有时候,施洋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蜗牛,只要被人轻轻一触碰,他就会缩回去。

孩子的嬉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忽然淡去,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大家突然都很想回家。蹦床老板正吸烟,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婆,有日子没吃老婆做的饭菜了。他走到自己的摊子前,看着玩得很高兴的春天,没理由的大方起来:“您孩子尽管玩,我回去吃饭,晚点我过来收摊!”他对施洋喊了句,扭身往家走。

今儿真奇怪,大家怎么这样恋家?恨不得就回去窝着,温暖着再也不出来了。

施洋冷笑,眼睛看着蹦床老板消失的方向说:“玩弄红尘中人,很有意思。”

辩香走过来,杏花一脸讪笑地端着小凳子放在一边,又摆了小桌子,放上瓜果茶具,古式铜炉甚至还燃了松木炭火烧起热水,做好这一切,他冲施洋眨巴下眼睛。

施洋奇怪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娃娃脸,他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做什么?

“坐!”辩香坐下,伸手一摆邀请施洋。

施洋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他抬眼看着玩得正欢的春天,抱着孩子逃跑的系数大概是零吧?清醒的与这人对持,莫名地他心中毫无胜算,可是…却也不是怕了他。

施洋坐下,却闭紧嘴巴,不再准备跟人交谈了。

辩香从未讨好过任何人,亦没人教过他如何屈尊着去对待一个人。上次分别,他自己都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多么奇怪,守着童身那么多年,却在某个晚上,奇怪的就那么交代了。

铜壶咕嘟作响,辩香抬手持壶帮施洋倒了一杯水后,开始细细打量他,这一次,他想把他留在记忆里,看完后,他会杀掉他。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到他前进的道路,这个人对他来说,只是…只是一场不该做的梦,噩梦。

轻轻端起杯子,施洋嗅了下香气,又放下杯子。

“你不喜欢?”辩香问他。

施洋点点头。

“为什么?”辩香很奇怪,多少年没为人煮茶,竟有人很直接的告诉他,不喜欢?

施洋抿着嘴巴想了半天,还是不愿意跟这个人交谈,他扭脸看向蹦床,那个挤眉弄眼的竟然拿了一根棒棒糖在挑逗他家春天。施洋站起来,辩香阻止:“没事,那是杏花,你认识。”

“哎?”施洋好不奇怪。

辩香笑了下:“上个月他升了一境,不知道怎么了,就成了这个样子,很幼稚吧?也许…是他不能忘记的人…”说到这里,辩香表情很奇怪地看下施洋,若是这人成了自己的魔障,若是以后变成这个样子?好奇怪,他一点都不讨厌,再次看到他,心里如何跳动的这般厉害,辩香慢慢伸手摸着心脏的位置,好慌!

施洋只好坐下,抬眼看看渐黑的天空想了会问他:“你这是路过?”

辩香摇头:“我来这里找一个故人,没成想却看到了你,很意外…的惊喜。”

“惊喜?完全不觉得。”

辩香又仔细看他,施洋奇怪:“你有病,一直看我做什么?”

“有病?”

“对!毛病!”

“呵…”辩香竟被骂得浑身舒坦。笑完,他又立刻收了表情,不行!这人竟然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一会谈完,一定要杀了他。

看辩香坐着不动,施洋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于是摆摆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喂!想什么呢?”

“没有。”辩香摇头,端起那杯冷茶,自己喝了,喝完他看着施洋,语气特别温柔地问:“你…你想埋到什么地方?”

“哎?”施洋木了下,想想,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很快便明白了。

“你想杀了我?”

“是。”嘴巴上说的是,辩香却很温柔地伸出手拉住施洋的手叹息:“我知道,对不住你,可我跟师傅发过誓,要一生守护小五洲。你知道小五洲吗?”

施洋拉回手,像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在衣服上擦了下:“那些关我什么事?”

“你令我道心不稳。”辩香莫名地心疼:“你安心,一点都不疼,我会把你安葬在小五洲最美的地方,你放心,你的女儿我会帮你抚养长大,她会活得像个公主。想什么会有什么,要什么都有人送到她面前。”

“妈的你变态!”施洋实在气愤,骂完又加了一句:“那不是我女儿…不对,也算是。”

“不是吗?”辩香忽然高兴起来:“那就更好了。”

施洋站起来,走到蹦床前拍拍手,奈何春天玩得正欢,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扭脸跑向另外一边,施洋不愿意孩子不高兴,于是转身回来,站在那里想了一会道:“你这个人很奇怪,说实话,咱俩最多就是有过一夜情的陌生人。我知道,修真界跟俗世不同,这些日子,我也认识了不少修士,抛弃,丢开红尘,原本都是你们个人的行为,我不能评价别人做的是对是错。单说你我…我说,你这个人…”

施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只能张张嘴,接着苦笑:“没人教你,什么是感情吗?”

辩香摇头,脸色迷茫。

“你没有父母吗?”

“有过,他们被我师傅杀了。”

“杀了?你不恨你师父吗?”

“师傅说,作为小五洲的守护者,要斩断一切尘缘,他杀完我的父母,自己也自杀了。”辩香说完,像是要分享什么秘密一般对施洋说:“我师父也叫辩香,其实我是第六代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