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馒头,砍树两百下。

背诵小学生守则一千遍,一杯啤酒。

背诵中学生守则一千遍,一块黑森林蛋糕…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胖子大声喊着救命,扒拉着墙皮蹦跶,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死胖子折腾了几天,没有老混混护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是,他饿得不成,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拿起斧头,一斧子一斧子砍了起来。

薛润哭笑不得地隔着窗户看着在树下砍树换东西吃的石伟达,又看看自己徒弟。

杨向子抱着春天,嘴角微微勾着:“这叫好好回炉再教育。”说完,有些得意地从家里出发送孩子上学。

“讲究卫生,服装整洁…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呜呜…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呜呜…”

带着对现实的不甘心与恐惧,二当家一边砍树一边哭。

薛润看着院子里的二当家,心里莫名奇妙地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这样的个性,这样的样子,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脾气,谁会喜欢他?怕是别人看看他都觉得烦躁吧!可自己偏偏就对他莫名其妙的同情。也许是在游戏里见过他那份百折不挠的偏执,也许是见到他拿物资换友谊的行为莫名的有些生气吧。或者说薛润见过那堆肥肉下面的那颗灵魂,这孩子,没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千万种感情,唯独拿利益换来的,是最不结实的。

“个倒霉孩子,没人教好…”念了半句,薛润忽又住了嘴,他忽然想起羿丹来,羿丹算是半个他养大的孩子,记得小时候他常溜到羿丹家里把他偷出来带他下山玩。那时候不懂得东西要拿钱换取,只要是羿丹喜欢的入眼的,那个时候的易玉子会当着羿丹的面儿,毫不客气地使手段抢过来。

最初的时候他抢,变着花样的明抢暗夺,再后来羿丹渐长了,变成他看着羿丹抢别人的。也许…大概…可能…羿丹的那个霸道性子,就是打那时候起就有了的吧?薛润想着,脚下莫名的地竟往外面挪步,莫名地走到羿丹的庙前停在了那里,带着一丝忐忑不安和心虚,他小心翼翼地往“庙”里看。

羿丹很快便从自己的庙里走出来,看着薛润,很是高兴,又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害怕,细细想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又得罪了哥,他这不会是出来撵他的吧?

薛润略有些尴尬地望望天空,想了会词儿,终于定定看着羿丹说了句:“对不起。”

羿丹傻了,不知道这句对不起从何来的。

薛润笑笑盘膝坐在他面前,羿丹迟疑了一下也坐了下来。琼和与琼欢对视了一下,忙摆了小台子,上了茶点,做好后,悄悄退下。

“施洋对我说,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薛润问他。

羿丹呆了片刻,心里对施洋感激得无以复加,觉得这份好,以后无论如何是要大大的报答的,他回答:“也不算吃苦,皆都是我的报应。”

薛润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羿丹脑袋瞬间空白了一下。几万年以来,他就一个目标,找到易玉子。现在人找到了,他就没想过以后的。

找到了就跟哥一起,再也不分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要什么打算?

像是知道羿丹怎么想的一般,薛润笑了:“这么扛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么久了…也怪我,以前没好好教过你,你是家中独子,伯父那边也是一直娇惯着…其实,打见面了,就该跟你谈谈的,你我…”他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笑笑:“也是咱那里活下来的唯二的人了,以后,你还是我弟弟,我…还做你哥哥好不好?”

“不好!”羿丹面无表情地拒绝。

“怎么会不好呢?很多年前你不是说过吗?一辈子当我是亲哥,以后就剩下咱哥俩了,相互关照着,怎么着不是个活,你说呢?”薛润压了脾气好好劝阻。

羿丹死死盯着薛润,薛润心里发毛。上辈子离开之前,他就打不过他了,现在就更不用说,羿丹弄死他,绝对会像弄死蚂蚁一般的简单。

羿丹咬着牙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瞬间飞走。

不久,苍山那边地动山摇,鸟雀悲啼…片刻后,羿丹表情温和地又笑眯眯坐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帮着薛润添了一杯果子露,又开始帮他削果皮。

薛润想再说点什么,考虑到这苍山的鸟雀树木长那么大实在不容易,便又闭了嘴,只是端着杯子与对面这人呆坐着,坐了会便回了自己家里。

羿丹望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扭曲成了麻花,却不敢带到表情上。他在这边战战兢兢呆了很多天,何尝不想好好相处,可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自己哥哥,便克制不住脾气。他有一肚子话想跟哥哥表白下,偏偏见到他,却又一句顺口的话都拽不出来,只憋得自己内伤无数。

羿丹扭曲了一会站起来,来到边上辩香的“庙”里,如今辩香算是他的难友,这两人呆在一起久了,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虽不说话,可还是互相同情的。

伸出手,敲了几下庙门,没过一会辩香打“庙”里出来看着他说:“别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洋洋一见我连骂都懒得骂,我…我还不如你呢。”辩香叹息,眼睛看着自己随意丢在庙里的那些参考书,就都是一些山下书店买来的《爱情三十六计》、《如何讨好你的恋人》之类的东西。

一对难友,相对发了一会傻,可怜这俩修真上的大能,对感情这东西却是一窍不通。最后还是琼和机灵,找了熟悉这边的才哥来,他们才停止发呆,一起坐下很是诚恳地问才哥情情爱爱的问题。说这件事的时候,这两人都是表情忸怩,脸上泛着红色,这样的形态无耻之极,跟他们黑白大魔头的名头一点也不般配。

“您们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吗?”

一起摇头。

“知道他们爱吃什么吗?”

一起摇头。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从“庙”里传出来,站在门口的杏花与琼和默默无语两眼泪地互相看着,心里一片凄凉,对前程这样的东西…他俩是想都不敢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羿丹很主动地敲了家里的门找薛润。薛润没让他进屋,只是扶着门站在门口看他。

羿丹脸色涨红,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功课,那个叫才哥的说了很多情爱的道理给他,那人虽然卑贱,但是话也是对的,以前他大大的得罪过自己哥哥,如今哥哥是恨他的。他要做的事情不能太过分、太强硬,要慢慢渗透,慢慢进入哥的生活,一点点攻陷,最后再一举拿下。

“有事?”薛润问他。

努了很大力气,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羿丹终于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五张碟片,咳嗽了一下说:“哥,你看电影不?嗯,他们说是很好看,断案的、讲古的、传奇小本…都有的…”他说完,小心地看下薛润有些啼笑皆非的脸又补了一句:“我昨晚看了,都挺好看的。”

薛润张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毫不客气地关了门。

过了一会儿,那门又很有礼貌的响起来,薛润看看施洋,施洋装死,他才不要跟那个大魔头作对呢!没办法,薛润只好又打开门,无奈地看着门口这人,现在他后悔出去跟他谈谈了。

这一次,便又换了花样。

羿丹举着一把世界各地著名景观的门票问他:“哥,你去不去,我都去看了一下,很…景色实在不错,你…”

“呯!”薛润狠狠地关了门,有些气急败坏地在院子里兜了几个圈子后问自己徒弟:“他这是要做什么?!”

施洋放下喷壶,很认真地抚摸着盆景的枝叶叹息:“他在追你呀。”说完,施洋一脸鄙夷:“人就是这样,你觉得他好的时候,他挑三拣四,等到你不稀罕了,他又觉得你好了。那种人,师傅不必理会就是。”

薛润点点头,他是个傻的,前世今生合起来经历的事儿都没有羿丹多,现在打又打不过他,气得实在愤怒,却没有发泄的法子。站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别扭了一会子,薛润回到秘境,盘膝坐下,他想好了,自己这一次坚决闭关,不管外面怎么烦乱,他是死也不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这一日,薛润突然觉得背部犹如被细针扎了几下,心思一动不由得便睁开双目,神识回归现实。他动了下一下,扭脸往后看,却被人一把抱住,挣脱了几下都挣不开。

“羿丹?”

“嗯?”

“你怎么在这里?”

“想你了,我就来了。”

薛润气急败坏地伸手想打,可腰上的双臂犹如铁箍一般困着他,脖子后的热气一阵阵的熏得他难受,羿丹那股子招他烦躁的声音又响起来:“哥,你觉得,我从那上面下来,找了你这么多年,你说不要我了就不要了…”

薛润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终于一动不动,他任面前这人亲他,摸他,将他按到地上剥光衣衫…

羿丹折腾了一会子,看地上这人没有一点反应,气得又想做点什么。他这一气不要紧,周围的气流哗啦啦地打着旋子,可怜薛润精心归置了这么些年的秘境被卷得七零八落。春天的哭声从前院传来,施洋在那边喊师傅…

薛润无可奈何,心里又气又急伸出手掌对着自个儿天灵盖就要击下去,羿丹一把抓住他,夜色中那张俊脸上满脸都是莫名的水汽:“哥,你知道你便是死了,我也有一千种办法叫你活过来…”

薛润又气又急,不知怎地竟内息乱窜,一时间闭过气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边,好像有孩子的吵闹声,身体摇摇晃晃的随着一个巨大的物体在运动,薛润慢慢睁开眼,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火车的软卧车厢里。

“醒了?”身边有人温和地问他,又扶起他喝了几口水。

“这是哪里?”薛润看着穿着俗世衣服,修剪成时下很流行的碎发的羿丹,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景象很惊悚。

“列车上,我看过很多资料,他们说,一段感情的维系需要大量的了解以及单独相处的时间,才能很好的培养出爱的基因,所以你看,我们要去旅行啊哥哥…”

羿丹笑着,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泡妞宝典》。

第41章

卧铺包厢的门紧关着,沉闷的空气,快速倒退的村庄,隔邻包厢年轻人打扑克的喧哗声,还有那股子浓郁的火车机油混着密封车厢的憋闷味儿,却关不住的入了眼,入了鼻子,入了耳朵,入了心,这种感觉很怪异,很新鲜的感觉。

薛润盘膝坐着,被那人盯得浑身发毛,索性就闭住眼睛罢,让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

打前辈子到这辈子,薛润坐火车的时候不多,两辈子的个性混在一起,他有着一切情怀,却独独缺了现代人出门远行的那份兴奋,那份期待,那种特殊的猎奇心理。那里不一样呢?

羿丹说,以前耽误的时候太多了,今后,要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一起吃吃好吃的,一起逛逛好玩的,有兴致了边随便挂上哪辆火车,任火车把他们带到任何地方。看到有趣儿的地方便玩两天,玩累了就回到这儿。

这车厢是羿丹使了手段制的,随时有,地方很大,有个二三十㎡,有两张床,有卫生间,有特殊的火车装饰,却绝对不属于华夏国的火车该有的配备,大概是羿丹看过西片,就照样叫人做了一个,它随时能挂到任何火车上,可车上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初来那两天,薛润气闷,出了车厢到处溜达,没有车票,又长的那个样子,莫名的被列车员跟着喊了半天,便失了出去玩的兴致,便乖乖躲在屋里呆着了。

薛润问过羿丹徒弟们是个什么态度?羿丹很大方直接给他手机,叫他自己问。

接过手机那一刹,薛润有些恍惚,好似羿丹已经融入这个时代了,他融入的如此快速,好似他就是这儿生这儿长的一般,丝毫看不出隔阂。

看看他的穿着打扮,看看他快速的给那些带来的零嘴儿开封——他居然还会看过期时间。

此时,他正在平板电脑上快速的滑动手指,薛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么白痴的单机游戏感兴趣,玩网游多好,若是羿丹也玩了网游…

这时候,羿丹的游戏又输了,他很生气的皱了下眉头,他还是当年那副糟心的样子,输的多了就会想法子撒气,只见他“呼”的打开车窗,直接就将那部电脑丢出火车。丢完,转头就看见薛润平淡无波的眼神,又暗自后悔,讪讪的又自哪儿变出一部新的开始玩。大概,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

杨向子很着急,急得要跟羿丹拼命,施洋也是如此,薛润好话说了一大车,又是安慰,又是拿着师傅的身份压人。好歹把家里两位气急败坏的想拆庙的徒弟稳下来。

不这样不成啊,自己家随便出来一个,也没这倒霉孩子带在身边任何一位强,自己上去也不灵光。

人家家那都是什么人?上天入地,肆无忌惮,横行跋扈惯了的恶魔,抄家灭门都是人家早期干的事儿了,现在他们闲聊,还会说,哎呀,那时候幼稚的很,就觉得那样解气。

想不出来,比抄家灭门更加解气的手段是什么,反正不论是什么,薛润也舍不得徒儿少了半点头发丝儿,两辈子了,有个亲近的徒儿不容易。

羿丹的游戏还在继续,他玩的很下作,没什么上位者的模样儿,身体会随着游戏里的赛车左右摇摆,鼻翼里会不停的喷气,还小声配音:嗯…嗯…噢噢,哎呀,哎呀…噢…噢噢噢噢噢噢!!!

虽然是小声叨叨,可听上去实在是…不好形容,薛润想笑,又觉得落了下乘,只好憋着。他盘腿坐着,手里抱着羿丹硬给他塞的一大包牛肉干儿咀嚼,这玩意儿费牙,很能打发时间。因为无聊,只好成天的有一口没一口的磨牙口。

羿丹不时用他那种带着幸福的笑,悄悄端详他,他就撇他一个大白眼,以示不满。

处了几天,闹也闹了,骂也骂了,急也急了,还是要归于平淡,反正无论你怎么做,人家好声好气的不发脾气,不反驳…

中午饭的时段,羿丹从床上消失,没片刻又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置了四小盘小拼盘,韭菜花,酱豆腐,腌萝卜条,芝麻蜜汁枣,小盘中间是两道热菜,炖的烂烂糊糊的土豆咖喱牛肉与加杏仁熘鸡丁。

小桌儿是上等黄花梨制成,桌面上的瓷器一水儿的现代青花骨瓷,热气腾腾的青花碗里,细长的香米圆润饱满的冒着热气,再搭配上羿丹带着讨好的笑容,显得那么的诡异。

“哥,你吃点。”羿丹端着碗,姿态很低。

薛润对吃饭没什么需求,还是无奈的接过碗,拿起筷子抿了一小口。羿丹见他吃了,显得格外高兴,也端着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禁食很久了吧?”薛润很平常的问他。

几天了,这口气总算是好点了,心里满满放下大石头,羿丹想着措词,小心的回答。“没有,一直就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哥知道,到了后期,这世上其实也没什么乐子,乏味的很。像这样跟你一起吃饭,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情,这吃饭啊,要论跟谁吃,管什么境界呢?什么境界修炼完了,这背后总有新的等你,就像这里…这里的人怎么说的?那个补丁,对,补丁,一直补补丁。”羿丹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牛肉放在薛润的碗里:“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哥哥试试味道如何?”

薛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羿丹竟然会做饭?

羿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于是故作平常的说到:“我早就为咱俩在一起做准备了,我什么都做得,真的,不信哥点菜,一会就能做好了给你端上来。”

薛润不准备捧场,淡淡的点点头,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便停筷不吃了。以前,自己何尝不是做了好吃的,有了好玩的,第一个便会想起他,这样巴巴的弄来,呈到他面前,他何尝不是每次都一脸厌弃的样子。

说实话,这样做,倒是很解气的,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了一丝活动的薛润,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完全没看到对面那人,只是笑眯眯的,一脸温柔的盯着他看,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见薛润不吃了,羿丹便勤快的收拾了碗筷,取了遥控,贴心的帮薛润开了挂在车厢门顶的电视,薛润靠在绒毯上盯着电视屏幕。

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的睡去,这几日实在身心疲惫。才刚眯眼儿,一声来自门口列车员的查票声又将他惊醒,他盯着包厢门,可惜,没有任何人走进来。

“下车吧。”薛润站了起来。

片刻后,他们两人出现在列车边上的田野里,看着那辆带着他们来的列车欢快的甩着节奏远去。

田野里,成片的油菜花开着,一阵风吹来,铁道两边都是黄绿色的小浪头,一片浮起了,一片儿沉下去了。这地方景色倒是真的不错,薛润的心情好了一些,便沿着昂长的铁道不急不缓的走着。羿丹不打搅他,就跟在他身边相陪,不时的递个水,削个水果,倒是两不耽误。

“你在上面,也这样生活?”薛润走了很远很远,终于有了说话的兴致。

“上面?哦,上面跟这里不一样,那里的人…没这么欢快,也没这么忙。”羿丹想了下,大概明白了薛润问的地方,其实他在的地方算是上面,上面的无限上面。可惜,以前,他觉得上面是那么的威风,那么的快乐,真正的到了上面,充其量也就是无尽的寂寞而已,不过,他不会把那么多短处暴露给薛润,现在,哥的个性是那么的琢磨不透,他需要从新跟他磨合,可惜这次,换成了他去讨好。

“你什么时候回去?”薛润停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村庄问他。

“回去?我回去做什么,要是哥跟我回去,那我就回去。那些人,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要回去呢。哥你就做做好事,可怜下他们。呵呵…我要是回去了,他们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多可怜啊。”

薛润斜眼看了他一下,指着远处画在村口的广告牌叹息到:“你瞧瞧,好好的地方,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羿丹跟着他的指头看,那村口的广告墙上涂着一幅画,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乘着风飘向上空,老道脚下还有一行字:学道术去淮南道术学校,淮南,长生的唯一选择。

“这怎么能怪起我了?哥,也许我给这个时代带来进步也未可知,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昨儿琼欢还说被那些人搞得实在烦躁,他们喜欢这个。”

薛润没准备跟羿丹抬杠,便又自己沿着铁道边上的公路慢慢行走,一直走到半下午时分,来到公路边上的一处景区,羿丹买了一张景区的地图,找了景区外的石桌子摊开,很是认真的找景点儿准备带着薛润上去玩。

他们两人,均是相貌超上品的样子,如今坐在人口密集的景区门口,端端就是一处很漂亮的景色,有人悄悄拿了手机拍拍,薛润抬眼撇了下,无奈的低下头。

“这里后山有个龙口洞,咱就去这里吧!坐索道去。”羿丹说完,站起来,跑到售票口,就如这世上所有的俗人一般,排队,买票,一块五毛钱的意外保险他都很认真的买下了。

“这个梅花样子的送向子,这个牡丹的送施洋,这个给春天吧?好不好?”羿丹手里提着一大串的景区木雕问薛润。

难得,他把薛润家里的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子侄,对他们比对自己那些徒弟都要好上百倍,平时也是暗地里嘱咐了徒弟们,千万要跟向子他们好好相处,那边只要想要什么,不用提都会巴巴的送上门。

奈何,杨向子跟施洋就是个异类,随现世那些世家,宗门对他们有多么的羡慕,他们对琼和他们凑上来的巴结与讨好,一向是冷淡的很,很有一副守着清贫,守着师傅就知足的样儿。

“随你。”薛润看着羿丹提着那对绣花虎头鞋,难得的勾下嘴巴,春天都幼稚园了,这样的满月鞋大概是穿不得了呢。

见薛润很满意,羿丹也满意,他勾勾指头,琼欢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接了东西有迅速消失了。

薛润心里足足的叹息一下,这还叫旅游吗?不叫吧?那这叫什么?

杨向子愁眉不展的看着琼欢,琼欢手里拿着一大把旅游景点买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外加一双虎头鞋。

“我师父…他还好吧?”

“好着呢,一会子说是要去山里的溶洞溜达下。”琼欢笑嘻嘻的。

“那我师父的脸色如何?”

琼欢吸吸鼻子,撇下嘴:“能有如何,见到我师父自然是不会好,要是他身边换了你们大概会更高兴吧。”

要说琼欢这人,实在是直爽的很,说什么都不会遮盖着,其实要是达到他这个境界,也没必要有那么多遮着掩着的事儿了。

“那确实,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杨向子郁闷,又追问了一句,虽然这两天他都是不停地在问。

“你要担心,我送你过去,晚上吃了饭,没事儿了,消消食儿,溜个弯也是好的。”琼欢笑着建议。

“你师父同意?”杨向子很惊讶。

琼欢失笑,一屁股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用一种很郁闷的语调,带着一丝怨气到:“真当我师父是绑架犯了,没那么多讲究,师父就是觉得,师伯吧,宅家里不对,那书上说了这是网瘾,得戒!总之吧…宅着是不对的,要多出去走走。”

杨向子大恨:“该着你这么说,还是为我师父好了?”

“那可不是,自然是为你师傅好。我说师弟,咱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你生气,那就生着,以后,但凡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只要不要我的命,就是你要我也给不了你。反正,你想要说什么,尽管说,咱家家底还是很厚的,唯独师伯这件事,你就成全成全。

我都跟了师父多少年了,你是没有看过我师父过的那日子,多少年了,就抱着一块石头活,看着忒没劲,我师父,那是什么人,我跟你说了你不了解,我就不愿意看他这样…”

琼欢讲了半句话,杨向子转身进了院子,关了门,实在不耐烦这家伙每天老调长谈。

秘境里,二当家一如既往的在砍树,如今已经背到中学生守则了,他那一身肥肉,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经甩出去上百斤,大概是对命运屈服了,如今,他不言也不语的可劲的砍着那颗根本砍不倒的树木,完全不知道背后有个人,带着一脸诡异的神色在端详着他。

第42章

书上说,人是跟着时代走的,其实这话说错了,其实人类是跟着流行走的,打钻木取火那会子,流行这个东西就存在。

如今流行什么?寻仙啊!

不光国内寻仙,就连好多外国友人也都学会寻仙了。为了响应寻仙文化,创税增收,现今这华夏国,但凡是座有故事的山峦,一定会被挖掘出好多好多跟修仙者有关的故事。虽说官方一直对这种文化不予评价,但是旅游带来的难以估量的旅游业收入,还有对华夏各朝各代的各种古文化的探究、研究,无疑对时代还是利弊两半的,利在于大量消耗的消费品,弊端在于,这个时代疯子越来越多了。

去年八月开始,自电视新闻到一些报纸、杂志、电视节目、电影陆续的会演绎一些小故事、小悲剧、小丑闻,这些被评价为蠢得不能在蠢的一些现象,就是如今流行的寻仙现象。

这种润雨无声的方式,不温不火,却行之有效,毕竟因为一次海市蜃楼而引发的全民修仙行为还是有效的控制住了。前一阵,很多打着修仙旗号的馆所也被狠狠地打击了一番,随着电视节目的一路揭发跟踪,清醒的人算是越来越多了。

华夏人貌似是明白了,可老外不懂啊!执着、偏执的人大有人在,于是为响应寻仙文化而投资的那些商人也算不得血本无归的,虽然回本速度是慢了些。

薛润跟羿丹要溜达的这座山,原名翠栾山,本是挺好一名儿,如今,这山却叫驻仙山了,听听,猪仙。

沿着驻仙山的边锋一路向山上走,已经是傍晚。以前,旅游景点在这个时段都是下山的游客,可如今倒过来了,天蒙蒙黑的时候,会有大批的寻仙客,成批的跟着坑爹的导游上山。

薛润接过羿丹递给他的一个寻仙包,打开包裹往里看了一眼,不由啼笑皆非。这包裹外嘛,倒是有四个大字“心诚则灵”其实吧就是那个意思,你找不到你心不诚呗。

包裹里,分别有时鲜水果两包,据说遇到仙缘要上供;香烛一包,据说要引诱仙人下凡;当地酒场白酒一瓶,难免会有酗酒的仙人啊;烧鸡一只,这个是为了引诱洪七公升级版本仙人准备的;美女画报一本,仙人也是人啊,有怪癖也不一定呢…总之,包裹虽小,零碎挺多,像是好茶、好烟,都有一些,羿丹买的这包儿,是价格最贵的,里面的东西也是好的。

“你有病啊!”薛润那个郁闷,气得失口骂了一句。

羿丹却一本正经地一边翻看东西,一边说:“我们那会刚来的时候,琼安出去探路,晚上带回一个铁家伙,说是造钱的机关,我们坐在那里等了很久,也没见吐出钱来。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提款机,是要放进去才吐得,别说,这些东西他们都好奇过,尤其是这个。”

羿丹拿着那包香烟晃了下:“我们看着那些男女吞烟吐雾的,都还以为是在做火法阵呢,当时还想着这一界的人倒是人人喜欢修炼,搞了半天是…”他正说着,不由愣了,因为一直对他无视,冷淡的薛润扭脸看着远处,一脸憋住了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实在古怪。

羿丹心里无限欢喜,背起两个包包,拉着薛润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毫不客气地出卖徒弟,暴露家短,讨好薛润。

天终于暗了下来,准备了一天的寻仙客三五成群的一起往山上行走,夜晚的山景与白天是截然不同的,无论是树木的颜色还是白天看上去很普通的山石,此刻在导游们的嘴巴里,那都是透着一股子仙气。

十八盘的山路两边,现代灯火套上了古代火把形状的罩子,原该是山谷内鸟兽低鸣,如今也换成了藏在山石后面的音响放出的录音,周而复始。

“…琼和最爱吃儿童套餐了,你不知道哥,他有好几套快餐店玩具,都不许我们碰的,我是不屑碰的,我想要自然会去买的…就是排队烦点…”羿丹说得正热闹,突然住了嘴,看了一眼薛润:“哥,说起来,琼和他们也算你徒弟,拜师那会子,拜的是咱俩的像,家里出事那会子…你家正排在琼字辈儿,琼和他们该叫易琼和…这样。”

薛润停了脚步看看他,许久之后淡淡地说了句:“都是浮名尘埃,你这样做我也不见得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