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山顶的万年积雪。”羿丹凉飕飕的解释。

杨向子撇下嘴:“哦,你们去珠穆朗玛峰玩了?”

“恩。”羿丹听到门响,心都碎了。

“师傅要去的?”杨向子低头喝了一口水,打了个冷颤。

“没有啊,我找了一本书,书上写着世界上最值得去的一百个地方,我这才带着哥去了五六处。”羿丹有些郁闷,周围起了低气压。

杨向子斜眼看着远处不敢过来的琼和,半年多的交情了,便有意无意的加了一句:“师叔,你问过我师父想去那儿没?”

“没啊?要问吗?”羿丹惊愕。

“嗯,下次问问。”杨向子冲他笑笑,转身进了屋子。

对于上一代的纠葛,又不是灭门血仇,说白了只是情感纠葛,杨向子倒是不怎么恨羿丹的,他倒是很讨厌一直傻站在家门口的辩香,那家伙才是个阴人呢。瞧瞧,多阴险,一天到晚的找熟人来说情,就是不肯直接敲门问问施洋,你到底是远不原谅我。

原谅?他是施洋,他也不理这猪。

站在那里,呆呆的想了一会,羿丹身边终于有了春天一般的温暖气息,琼和这才敢走到跟前说话,他才刚走过来,羿丹却一把搂住他肩膀,嘿嘿笑着点头说:“徒弟,咱向子是个好孩子啊,对吧?”

琼和连连点头:“是不错。”能说不好吗?

“以后,多和他亲近亲近,记住没?”

“是。”

“别啊!徒弟,咱也跟你师伯家学,要做亲密的一家人…他家有猫,咱去整条黑狗,你去给我找个小男孩,不,三个,咱夏天,秋天,冬天,一色的预备齐了…”

薛润回到家,先是在自己的床铺上打了滚,又在自己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徒弟亲手做的衣裳,这才心里舒畅万分的坐在客厅,看着自己这家人,心里顿时满满当当。

“还是自己家呆的好,外面怎么感觉都不是个味儿。”他感叹了句,端起徒弟炖的汤喝了一口。

“师傅别再这里说凉话了,那后院还有个砍树的,您想想怎么处理吧,每天哐哐哐的,打个坐也不安生。”施洋许久不说话,一张嘴,便是凉兮兮的一句。

薛润伸着的调羹猛的住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砍树的?二当家?不会吧!还砍呢?”

杨向子对天翻白眼,心里对师傅的迟钝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啊,砍着呢,师傅,那家伙,其实不算坏,只是没人好好教着,这半年来…我教了他点东西,倒不是清灵源的东西,他挺勤快的,家里什么活儿都干了,就连植物园里土里埋的那些虫子都一只只的给清理了。好歹是个大活人,师傅,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压根没想过,薛润当初只是感叹了一下网游里的那份情谊,这都被迫戒网半年多了,想起网上那些事,真是又虚幻,又是感慨万分。

“先把人叫过来吧。”薛润放下饭碗,倒是一脸正经。

杨向子站起来,去了秘境,没片刻带来一位摸样刚正,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进来,薛润整整认了半分钟,才露着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讪讪的说:“那个,二当家,真是对不住了。”

石伟达愣了半天,这半年他的生活极为简单,砍树,背守则,杨向子还教过他一些别的,俱都是修真的功夫,虽然不是清灵源的,可是不错的玩意儿。以前,花了几十万的减肥药都没甩去的肥肉没了,早睡早起,身上的那些小毛病也没了。生活规律,简简单单,石伟达竟喜欢起这样的日子。那种大富大贵,皆是过眼云烟了。

石伟达并不认为自己在修炼什么,他骨子里觉得自己现在是劳动改造,甚至到现在他都觉得,这里是那个人给他安排的磨难。

“三…当家?”石伟达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那段网游岁月。

“可不就是我,这说起来,事情其实挺简单的,我这徒弟吧,是个闷罐子,也不跟你解释,这是我的错…”

一番充满薛润的特色的解释,没多少话,大约就是那个意思,当初在游戏,大家也算有缘分,你对我不错,也算是好友,所以这才派了徒弟带你过来。我本来是好意,后来出了事,我也不在家,我把你忘了这不怪我,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石伟达傻坐着,迟迟无法消化这番话,闹了半天自己砍了半天树,劳动改造了半年,跟那个人没半毛钱的关系,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半年,石伟达的性格早就变的呆木木的逆来顺受,少言寡语,他坐在那里浑浑噩噩的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谢谢了。”

薛润不由得又惭愧起来:“那个…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石伟达想了下:“那…我能在你家继续干活吗…我不要钱,跟以前一样就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薛润轻轻的摇头:“谁都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如今你也算是重新锤炼过了,我觉得,谁都要有自己早晚要走的路,二当家还年轻,总要有自己一起生活一世的人,留在我这里,山中无日月的,怕是要耽误你的。”

“我不怕耽误,这里挺好的。”石伟达抬起头,有些惊慌。他不敢出去,他谁都怕,他谁也不敢招惹,他甚至觉自卑到觉着自己不如一只蚂蚁。

薛润不知道他的自卑是那里拿来的,他看看杨向子,杨向子倒是一脸了然的笑笑:“没事,我明儿出去,找下李国平带带他,他现在能养活自己,师傅,我下个月想搬到春天上学那边,这边…事多,有个看家的也好,南屋那边,那不空着吗。”

薛润点点头,又看看施洋。

“唔…我想回家,好多年没回去了。”施洋很无所谓的耸下肩膀。

薛润越品越不是滋味:“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觉得,咱家散了,以后我都不回来了?”

施洋摆摆手:“师傅,你可别这样说,现在天天的不安静,乐成先生那边倒是仁义,可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想着,避避总归是好的。倒不是怕了谁,怕的是,他们一个个的无孔不入,但凡你有个朋友,有个关系,最后都会被会伤害的干干净净,到那时,才更生气,我跟师兄商议了,以后,师傅在那,家就在那,您看呢?这时间久了,那些人摸不到咱在那,过上个十多年,咱再回来,你看好不好?”

第45章

薛润舍不得自己家里那堆精心培植的盆景,还有做了一多半的浮屠,可是,多少年的心血,他也架不住外面那堆人怀着蚂蚁咬大象的功夫慢慢的在侵入自己的生活。了解俗世的他明白,如果这样大喇喇的继续住在苍山,本来朴素的生活,早晚就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变得无比辛苦。

就这样,他带着全家悄悄的躲了,乐成先生那边,薛润没丢下,叫琼和找了小五洲一块地方,老道乐不颠颠的带着全家隐居去也。

安排好家里人,看着站在家门口跟自己颇有些依依不舍轻易的二当家,薛润摆摆手:“我们过些时候还回来。”

二当家的表情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

羿丹在一边有些吃味,直接拽着他跑了。

施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慢慢挪着步子下了山,他买了机票,按照俗世人的方式回帝都。

话是这么说的,虽然跟师哥商议好了,为了师傅的终身幸福,他们都别连累着师傅,说白了,他跟师兄其实不讨厌羿丹,最起码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羿丹对师傅是非常,非常的爱,甚至师傅,他骨子里也是喜欢羿丹的。他不回应,只是情感缺乏,爱细胞白痴而已。

可是,离开家之后,施洋在城市里兜兜转转的溜达了一天,以前被他丢弃的生活圈子是那么的远,现在他的圈子狭隘到无处可去,兜兜转转的,他还是到了机场。

“你说这死孩子,到底要耽误几次班机,换几次票才上去?”躲在一边悄悄跟踪徒弟的薛润,看着傻乎乎坐在候机室的徒弟有些发愁。徒弟不放心师傅,师傅何尝放心徒弟。

“孩子心里有坎吧?你要过去吗?”羿丹好脾气的说着。

打苍山出来,这两人就悄悄跟着施洋,家里这俩徒弟,其实薛润放心不下的就是施洋,这孩子,心里一直有疙瘩,要不做活死人做了这么多年呢。

这两人正看得热闹,打候机室外面,慢慢走进来一个男人,大冬天的,薄衫轻裤,摸样上乘,一派很是悠闲的样子,这人正是辩香。

一看到辩香,薛润就很来气的想上去干点什么,羿丹却一把拉住他:“孩子们的事儿,大人少管。”

“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小五洲那些老宗门被他逼得,就知道他是个阴人,施洋跟谁都不能跟…”

薛润的话打住了,自己家徒弟实在不争气,辩香递给他一瓶热饮,他还真就接了。

“你怎么来了?”施洋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时候,谁给他一瓶饮料他都会接。

辩香蹲下,看着关在笼子里的妹妹,伸出手指颠颠妹妹的下巴,妹妹舒服的呼呼了几声,这段日子,妹妹在秘境周围游荡的时候,没少受贿。

“我要是你,先回去再说,你能在这里坐多久。”辩香语气温和的劝着,就像认识了许多年的熟人一般,施洋的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清楚,施洋的心理疙瘩在那,他都明白。

“我愿意坐多久是我的事儿,你跟着我能有什么结果,羿丹老头跟我师父走了,你跟着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辩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利用我没用,你太不了解羿丹老头了,那家伙在我师傅面前是傻子,可在你们面前,你们八辈子合起来都不够他玩的。”施洋的嘴巴一贯的尖锐刻薄。

辩香露出苦笑的样子,抬脸看施洋:“我说我没那么想你信吗?我从没那么想过。”

施洋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很无所谓的说:“不信。”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我只是想陪着你,我活的够久了,我就想找个人…”

“快打住吧你。”施洋插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师兄早就看透了,你丢开小五洲不是大度,你只是觉得麻烦,你找我,不过是我背后有东西能帮你遮掩,帮你背着那些麻烦。其实,都是你计划好的对吗?”

“我从没计划过任何人,我活着的目的,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以前…我以为那是我唯一的目活着的…”辩香说了半截话,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话题:“你师兄,怎么会觉得我是有计划的跟着你?”

施洋翻了个白眼,看上痞痞的:“多久了,你跟羿丹都打着追求人的目的站在我家门口,羿丹老头每天都在行动,那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脸皮越磨越厚,人家那才叫真诚呢。可你…你却一动不动真把那里当庙宇了,你说是喜欢我,不过是想给那些人找一些疯魔的假象,丢开辩香这个名字给你带来的巨大负担,说白了,你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我师兄看人向来是没错的。”

辩香笑了,手指依旧挠着妹妹的下巴:“傻孩子,这个世界谁又是大公无私的?圣人石像大概可以,可那只是精神当中人想出的石头像,考虑下我吧,我挺好的,最起码,咱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能照顾你,宠着你,虽然你家那靠山挺强,可那是你师傅的靠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羿丹在一边听得实在来气,可是却不敢违背薛润说的只跟踪不干涉的宗旨,他只能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混蛋算个屁,跟咱家门当户对,他是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咱洋洋&%…&…%&…”

正骂的爽,又怕身边的人不高兴,只好悄悄的看了一眼,没成想,薛润也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他的肩膀猛的一拍,语气很是赞同:“说得对,他算个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咱家老二!”

这么久了,第一次被夸奖,哥说了,是“咱家”,羿丹有些飘飘然,运足了气力,准备再骂上一场。

施洋提起猫笼子,终于站起来,进了检票口,辩香远远的看着他,并不进去,倒是施洋以为他会跟上去,于是奇怪的站在检票口看了下他。

“有人送行,有人接待,对于一个旅行的人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去那边等你。”辩香语气依旧温柔。

施洋哼了一声,提着笼子进去了。

见徒弟进去,羿丹跟薛润也乘着大泡泡N号,慢慢的离开地面,准备去帝都继续跟踪,这两人总归是没事闲得慌的。

每个城市的机场都是一样的,不管有多少乘客,不管有多少迎来送往,它不同于火车站,也不同于汽车站,许是机场很大,飞机票价很贵,这种昂贵,将人不知觉的划了等级,有钱坐飞机的人,总归是懂得矜持的那一种,于是机场它就有了一股子莫名凉意,说不上这股子凉意打那里来的。

目送施洋的飞机离开地面,辩香慢慢走到机场边角的一处盥洗室,当他进去后,随意掐了个法决,顿时这里成了被隔绝的世界。

拧开水龙头,辩香洗了一把脸,又拽了几张纸巾,一边擦去脸上的水珠,也捎带擦去自己不该戴在脸上的情绪,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抬脸看着面前的镜子,那镜子忽然动了一下,竟然像离子电视一般的出现图像。

镜子里…先是一座山,后,又出现一处玫瑰园,玫瑰园边有一处引自远处山涧里的清泉,清泉被切了片的竹筒引着慢慢流淌进玫瑰园的一处水池,泉水叮咚作响,玫瑰含苞待放,每一朵都是那么娇媚可人,这地方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在玫瑰园里,有着一位头顶着斗笠,挽着裤腿,拿着花剪正精心的侍弄花圃的花农正在不急不缓的劳动。

花农忙了一会,放下手里的花剪,摘去斗笠,露出一张顶着一头白发,三十岁上下的清俊面孔的脸。花农捶打了一下疲惫的后腰,伸手拿起半片葫芦瓢,接了一勺山泉,很是舒服,犹如饮着琼浆玉液一般的喝了几口。

抬手,擦了一下嘴巴,花农对着镜子外的辩香笑了下:“他还是不理你?”

辩香苦笑:“谁也不傻,镜先生…”

“别叫我镜先生,我就是个可怜人,可当不起先生,先生这个词汇…是你们这一界称呼老师的称谓吧?”花农慢慢盘膝坐下,露出一丝讥讽一般的笑容。在他周围,漂亮的玫瑰园,忽然悄悄隐去,露出地狱熔岩一般的凄厉寒荒所在,这人依旧盘膝坐着,琵琶骨上拴着一条银白色的锁链,这条锁链一头捆着镜先生,一头坠入岩浆不知尽头。

“真是可惜,这个月的放风日又过去了。”镜先生一脸遗憾,此刻,他身上穿着的那套农装,已经碎成一条条的,竟比乞丐衣衫好不到那里去的百衲衣。那双本来干干净净的手,却如在煤井中挖了几辈子煤炭的矿工的手一般黑粗,那手上还长着不知道多少年没修理过的半尺长指甲,指甲的尽头都有些曲卷了。

“镜先生,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这些情情爱爱我实在不懂,自小,并没人教过我这些…施洋那人看上去很幼稚,其实,骨子里是非常聪慧的,长在俗世当中的人,总比我们这些生来就修炼的人,多出一分情根,所以,在情上,我胜不了他,您能想别的办法吗?在下一定努力…”辩香小心翼翼的劝阻着。

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带着长长指甲的手,紧紧抓住了辩香的脖子,辩香一动不动的任他抓,似乎,对死亡毫不畏惧。

那手很快又张开了,还轻轻的拍拍辩香的脸。

“呵呵…真不愧是守护者,对呀…你们都不怕死…死能解决什么呢?”那只手又缩回了镜子。

镜先生的手又夸张的托住自己的下巴,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语气很是亲昵:“好孩子,我杀你做什么呢?乖,去慢慢追,真心的去追,干嘛假装呢?那孩子多好,去真的爱上他,用水磨的功夫,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二十年…二十年,至于二十年后吗?你想想吧,你家祖祖辈辈几代人死去,维护的那点破山地,忽然成了我身后这熔岩枯山,啧啧…那就热闹了,想下你的师父,你的祖先…那可就白死了对吧!”

辩香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终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待他出去,镜先生单手托着下巴,带着莫名的怜惜摸着自己那张脸唠叨着:“我好不容易把那人骗下来,找到那人…除了他,世界上谁还能有那么强大的意识精神海,谁还能把我换出去呢?原来以为他是个不折手段的…哼,竟然还讲起良心了…人要良心干什么呢?没用的,真是傻孩子…”

一位不知道打那里来的机场乘客,吹着口哨进了盥洗室,待他解决完生理问题,对着镜子开始洗手的时候,那镜子上出现了一行大字:“说出你的愿望,无论什么…”

施洋提着猫笼,慢慢走出机场,那股子久违的故乡味道就这样扑面而来,空气依旧是那么沉闷,干冷,这里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半夜一点半的时段,整个天空都看不到星星。满鼻子满肺叶的汽车尾气味儿。

辩香站在一辆车前,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我来接你,你想去那里?”

施洋本来正在感叹的心情顿时被破坏的干干净净,他毫不客气,没半分犹豫的转身上了一辆机场出租,报了一个地址,出租慢慢的离开,将站在那里的辩香,甩的远远的。

坐在泡泡里的薛润,看到徒弟再次完美的甩了辩香,心里滋润到不成,他好心情的接过羿丹递给他的水果,大大的咬了一口,正在咀嚼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的问羿丹:“对了,说起来,以前我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羿丹露着一脸幸福的笑,一边削水果一边说:“我们那一界,有个水镜,只要你拿出相应的代价,它就能满足你一半愿望。”

“一半,为什么是一半?”

“好比我要找你,它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在那里,也不能直接把你带到我面前,就叫一半,那镜子有些邪门,嗯…还吃吗?”羿丹把削好的水果放到小桌子上问。

薛润摇头:“不吃了,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羿丹笑笑:“我的代价啊,我的一半寿数。”

“呸!骗人的吧。你才舍不得呢,修行不就是为了长寿吗。”薛润翻白眼讥讽。

羿丹笑笑:“对啊,我才舍不得呢,所以,这是骗你的呀!”

第46章

施洋现在回忆起自己离开,偷家里户口本的行为,真是无比天真。几年过去,心境飞跃,现在想起来,就是离开那本册子,他也还是施卓征的儿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回到帝都几日,施洋一直没什么心情回家,找不到理由回去。其实,修真这东西很奇怪,最开始淬炼的就是心境,更加上他们这一门对心境的要求格外严格,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施洋,早就五行交汇化混元之胎婴。虽然在家里总是学世俗之人说笑、吃食,其实根骨早就不同,对于情感的感悟大多是放任自流,可是,无论是杨向子,还是施洋,修真之路都走得过于平顺,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

坐在大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施洋看着那熙熙攘攘依旧热闹的车流,这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物是人非了。

“你说你徒弟要等几天才能回去啊?”羿丹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想带着薛润好好在这座四九城溜达一下,他连最热闹的去处都打听好了。

“你这脑子,除了吃喝玩乐,就不长点别的,你给琼和他们也操点心,好歹有一场师徒名份呢。”薛润没回头的嘟囔他,羿丹听了只是笑笑。最近,哥对他谈不上好,但是对比以前那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的。

他好脾气的说着:“琼和他们我早就不管了,倒是洋洋,他要这样坐半年呢?”

“那就等半年好了。”薛润回答得理所当然,说完叹息了下:“他总归是从哪里来的疙瘩,要从哪里解开。”

“要我说,给他一碗药,随随便便就搞定了的事儿,哥干嘛搞得那么啰嗦,还有,你们现在的修炼方式,我看着着实古怪,这世上有炼器的、练体的,还有像我,我是从修魔入道的,可你们练的那个识海…”他斟酌了下语气继续劝:“我看没用啊,识海不过是探究讯息的面积。不如,哥,你废了修为,咱从头来好不好?”

薛润猛地回头,一脸讥讽:“你的意思是我们练错了?”

羿丹一脸无辜地指指上面:“那上面随便哪一界,也没你家这样的。”

“那有无记载说我这样练却是错的?”

“那倒没有,可是,练习识海只是修炼的一种,专精就不好了。”

薛润坐下,俯视着脚下车来车往的大道,他现在对这样的视角早就习惯,没有了刚开始的别扭。

“就像你这个领域,我们练得也是领域,感悟天地,洞彻宇宙真正的心源,现在我们只是在初期,你有无想过,有一天,识海有多远,属于你的领域就有多大,而那时,不管你们是什么境,大乘也罢,金仙也罢,你在我的领域,自然,要归我管的。”

薛润说起这些,难免有些自得的语气,羿丹见他高兴,连忙巴结:“那我祝愿哥哥神功大成,其实你成不成,我都归你管。”

“切!”薛润对于这人的没皮没脸,却早已习惯,已经不会反驳、讥讽了。

“哎,他出去了。”羿丹看着咖啡店那边突然说。

薛润忙回头…

施洋终于背起自己随身的包包,慢慢地走出咖啡店,他对着站在门口不远的辩香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辩香点点头,很是好脾气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被施洋一把打开。辩香转身向街角走,临走,扭脸看了一眼薛润他们呆着的这个方向。

“我总觉得那小子不老实。”羿丹摸着下巴嘟囔。

“不用觉得,那小子贼眉鼠眼,压根不是好东西,向子把他看得透透的。”薛润恨恨地说。

几年修炼,施洋早就变了摸样,岁月停止在他的脸上,要说,他今年也该是三十一二岁的年纪了,可偏偏看上去就像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轮廓还能模糊的看出他的旧摸样,可是,过去的施洋就如匠人手里的粗胚,现在,他像新出炉的细瓷,就这样,施洋连家门都没进去就被警卫拦在了大院门口。

清晨,水烟缭绕在南大院墨湖两畔,早起带着警卫的那些老家伙跟着生物钟一个个地出来慢跑溜达。说起南大院这地方,住的都是对华夏有过贡献的有功之臣,当然,后继权柄在手的人也会在这个院子有那么一套小楼住。每天清晨,这些老爷子都会从自己家里出门,沿着墨湖两岸的小石板路慢跑,平日里见了面也不会如现实里的那些人亲昵的会握手,或大声打招呼,至多,他们会互相点点头,接着继续矜持地绕湖跑。

今儿说来奇怪,有几位还真就停了脚步,交换了下信息,那信息大多都是一条。

“知道吗,施震云家的小孙子回来了,据说是跟那边有点关系…”

南大院九号楼的施洋回来了,这对一年四季死气沉沉的南大院来说,那是个爆炸新闻。不,南大院,北大院,但凡挂上字号的院子,大家都在私下说着这件事。

施洋那副模样隐瞒不了谁,对于修士的存在,现在早就不是秘密了。

施洋的爷爷在政坛上,一直是呼啸风云的人物,虽几年前病重,接着奇迹一般回归,现如今,老爷子虽是退了,但是在某个区域依旧算得上是隐居在后行垂帘听政之事的。施洋的父亲虽然接了老爷子的担子,可惜,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名傀儡。

在大院这块地方,老人家活着,那是颇有尊严的事儿。所以说,施家在某个领域,地位是很高的。

施洋盘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打窗户外的小麻雀开始叽叽喳喳起,他就无法入定,这地方,扰心神的东西太多,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人、熟悉的家具。他的小阁楼还是老样子,家里一直没动,昨晚回来,他被叫到爷爷的书房,祖孙对视了整整四个小时,谁也没说话。后来老头实在困了,才放他出去,一出去,却看到父亲带着母亲坐在客厅,施洋简单地说了句:“我回去睡了。”

没解释,没交代,甚至,他不去看母亲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有些事儿,不好化开,师傅说,他总要回来,可是回来了,为什么心里那股子愤恨、委屈半点不见消散,看到大家满是责备的表情,施洋有着一肚子反驳、一肚子委屈,反倒没话说了。

看在窗台外觅食的麻雀儿,施洋已经后悔了。要是没回来就好了,沉默久了的人,对于现实的七嘴八舌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抬眼看下时钟,早上六点半,家里雷打不动的早餐时间,这家里无论在外面有多大的能力,多大的地位,都会收拾干净自己,齐齐的聚在楼下陪老爷子吃饭。就因为这个规矩,施家的第三代只要有点本事,都会早早的买了房子躲出去,这个年月谁不爱睡个懒觉啊。

木板门轻轻地被磕了两下,小保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洋哥,阿姨叫下去吃饭。”

老施家这一点做得好,但凡司机、厨子、小保姆,没个小说里那样喊少爷的,年纪大的喊名字,年纪小的论岁数。施洋的父母都是二婚,可在家里人缘是很好的,里里外外的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很有家教,家里也是一派平和,看不出半分仗势欺人的样子。

施洋应了一声,去洗手间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一边收拾,他还想呢,以前,可从没人叫自己去陪老爷子吃早饭。他们都怕不争气的自己影响到老爷子一天的情绪,现在这情形倒是奇怪了。

拉开房门,妹妹先窜出屋子,大概是到了陌生地方,小家伙出去四下闻了闻,又怯懦地回来蹭施洋的裤脚,施洋笑了下,小声骂她:“你就是个家里横的。”

妹妹无辜地喵了声,跟着施洋的步子从三楼一层一层的往下跑,跑到客厅。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洋直接进了厨房,厨子吓了一跳,傻乎乎地看着他拉开壁橱,取出一个小花碗,又从冰箱找了一盒牛奶撕开回到客厅餐桌。

老爷子抬脸看着四下找位置的施洋,努力将脸上的不悦甩开,挤出一些笑意:“坐爷爷这边来。”

施洋点点头,走过去先蹲下,把小碗放好,倒了牛奶进去,妹妹喵了一声,开始把脸埋在奶碗里。

今儿早上,施家人上的很整齐,施洋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他叔叔施卓祥带着夫人,一桌子十多个人都呆呆地,看着施洋完全不顾及老爷子的情绪,很直白的喂猫,然后很直白的坐下,端起一碗小米饭,看看老爷子。

老爷子张张嘴巴,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吃吧!”

老爷子一肚子想了一晚上的话,偏偏这会子拉不下脸来问孙子。几年前,这孩子丢了,他们查来查去,查到施洋最后的痕迹跟一场泥石流车祸有关系,那件事是越查越诡异的。首先看那车子的惨样子,人肯定活不了,可是施洋偏偏又悄悄回到家,悄悄地抹去一切痕迹,最后都把户口迁走了。后来家人想整个寻人启事,可是,一张照片都找不到,还是施洋丢了半年后才发现人丢了的。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家里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那也有感情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父母,老头最后虽然想起来就大骂,可惜,他自己也没什么立场骂别人,搞来搞去,实在没脾气了,只好拖了公安部的下属多注意下。再后来,就是施洋到医院,有些事儿也好解释了,也许,这孩子…被哪个修士带走了。

看着孙子那张完全不同的脸,老爷子瞪了一下施卓征,施卓征又踢了他老婆路琴一脚,路琴看着完全陌生的儿子,昨晚她哭成那样,施洋都懒得看她。

路琴放下碗,张嘴想了半天,声音很是干涩的故意带着一些笑意问:“洋洋,这猫挺好,怎么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