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昨天睡得太过充足,是以拂瑶一大早便醒了。

天际边才微微泛着深紫,连屋外的那片樱花林亦看不十分分明。淡淡花香萦绕在鼻尖,拂瑶伸伸懒腰,突然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如此放松了。

半个时辰后,一锅鲜香的粥被她端到桌上,拂瑶望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鲜菇粥,心中颇感欣慰。

刚盛起,端上桌,就望见师父站在门口。“师父,醒了么?来尝尝我做的粥味道如何。”

夜渊缓缓走来在桌旁坐下,浅尝了一小口,笑道,“鲜香爽口,不错。”

拂瑶也端起碗,小小地喝了一口,也回他一笑,老实说,她对自己的要求委实是不高的。虽她擅长烤肉,不过对烹调别的饭菜便是真的不甚在行,师父肯不嫌弃,已着实是不错了。

拂瑶用完早膳,便到了温泉池疗伤。

这十来日她几乎都是辰时去温泉池疗伤,回来后继续修炼心法,晚膳之前师父再为她输入灵力,作息十分有规律,如此几日下来,拂瑶对不少以前一知半解的法术有了新的顿悟,精神亦必之前略微好些。

而夜渊大多时候是坐在一旁,清修法术或是阅览古籍,若她对心法有任何不懂之处,他便立即从旁为她指点。

今日,她和往常一样从温泉池修炼回来,路上遇到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山鸡精,他正在和几个小玩伴们你追我逐,玩得正兴起。

瞧见她来,不复上次的惊恐之色,大方地走过来询问道,“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拂瑶笑眯眯地说:“是呀,我们还真有缘。”

他旁边几个伙伴,以前没见过拂瑶,对这个新来之客颇感新奇,也纷纷走过来。

一个约人界七八岁年纪的女童,瞪着水灵的大眼睛向一旁的山鸡精询问道:“舜木,她是何人?”

舜木想了半晌后,挠了挠脑袋,面色有些苦恼地说:“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不过…上次她说自己是仙人。”

“仙人?”几个稚童皆瞪大眼,“原来和我们是同类呀。”

“确实乃同类。”拂瑶浅浅一笑,他们若想要修炼成仙,尚还是需要些时日的,他们却已自发把自己升格到仙界中人了。

那个女童听拂瑶如此说,颇引以自豪,脸上顿时甜如蜜糖,圆圆的大眼忽闪忽闪地对拂瑶说:“姐姐,你唤什么名字?”

“你可以唤我拂瑶姐姐。”拂瑶望着她莫名地就觉得异常亲切,一双圆圆的大眼,小脸尖尖的,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锦缎小袄,模样看起来煞是讨喜。

且也丝毫不畏生,走过去拉着拂瑶的手,扬起小脸问:“拂瑶姐姐,你和我们一块玩吧。”

拂瑶望着她身后长长的狐狸尾巴,微微一笑,“你还没告诉我你唤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狐,姐姐住在哪里?”

拂瑶收回目光,弯下腰指向左边那条小径,“喏,我就住在那片樱花林里。”

“喔,你是说那位神仙哥哥住的地方么?不过那是有结界的,”小狐忽地眼前一亮,“咦,对了,那位神仙哥哥有位徒弟,她回来了么?”

拂瑶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太过明白,只说,“没有,她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小狐面上难掩失望之色道:“那太可惜了,还以为能看到她呢。我告诉你喔,拂瑶姐姐,我的名字便是她取的,她以前是看着我出生的呢。不过我却没见过她,好想见她一面,亲自谢谢她给我取的名字。”

“是么?”拂瑶微微一笑,原来师姐和她还有这个渊源。

“嗯,”小狐显然已经把她当做自己人,依次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玩伴说道,“拂瑶姐姐,这是闵月,辰婉,我的姐姐。”

拂瑶望向她们,看起来也是和小狐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比她羞涩许多。

闵月,辰婉,拂瑶心下暗念,便觉得她们的名字实实有气质,一听便觉得是美人。

相比之下,小狐这个名字就委实是普通了一些,更有些滥竽充数之嫌,本源就是狐狸,便直接取名为小狐,若是本源为山鸡、野兔、猫狗牛羊,那岂不是就直接叫小鸡、小兔、小猫之类的么?

幸好其他母亲多是有远见卓识的,否则重名的岂不是多如牛毛?拂瑶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了口气,看来师姐取名字的功力实实不怎么好。不过小狐如今看起来对自己的名字还是颇为满意的,就是不知有朝一日若是发现了此名字的拙劣之处,还会不会如此想见曾为她取名的姐姐呢?

拂瑶惊觉自己又想深远了,回过神来,连忙夸赞道,“你们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拂瑶姐姐夸奖。”两个小美人脸色微红,颇有礼数地答道。

“这是云叶,龙萧,是舜木的哥哥。”小狐指着另外两个道。

拂瑶望着眼前三张一模一样的脸蛋,惊奇道,“你们是同胞生的么?”

三人都是又弯又长的浓密眉毛,似葡萄般又大又圆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镶嵌在一张粉嘟嘟的圆脸上,皮肤更是白里透红,看起来煞是圆嫩可口。

拂瑶这才发觉自己又联想到山鸡上去了,委实是罪过呀罪过!

“嗯。”舜木点头。

“拂瑶姐姐,陪我们一块儿玩吧。”小狐扬起小脸,一脸期许道。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陌生人,多少有些新鲜感的,拂瑶不忍拂了他们的兴致,便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待拂瑶再想起要回去,已是三个时辰后。

一路上拂瑶有几分自责,委实是不该不告诉师父一声的,如今…倒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老实说拂瑶在灵霄宫时即便再顽劣偷懒,就算气得大护法和长老们连连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也是没有丝毫负罪感的。可如今拜了师父,便真有些不同了。她会在意师父是否满意,是否生气…

可能下意识里她还是期许自己能做得好一些,起码不能比师姐差太多,否则岂不是令师父很失望?要说师父如今合共才得她这么一个徒弟,她素来是顽劣惯了,不过师父未必能适应,是以多少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缤纷的樱花林一路绵延到天际边,落霞的金辉柔和地缓缓倾泻在淡粉的花瓣上,微风轻轻一拂,有些便如细雨般凌空缓缓飘洒而下,有些仍亭亭玉立在枝头上,花蕊微微颤动,煞是娇羞动人。淡淡水雾之气缭绕林间,远远望去,彼方云雾飘渺深处伫立着一方素白胜雪的修长身影,夕阳的金辉洒下,天地间仅剩下一抹水墨如画的剪影。倾城,从容。绝色,超然。

拂瑶远远却步,望着他皎洁无尘的凌然身姿有瞬间的怔仲。

隔着渺渺雾气,只瞧身姿,仅仅是一眼便知是他,却看不清他的容颜是悲,是喜。她想再近一步,心中却有些徘徊彷徨的,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脚下的步子始终是定在原地,再迈不向前一步。

正在踌躇犹豫之际,他已走到她面前,如玉的容颜淡然似水,不见悲喜。

“你回来了么?”

拂瑶望着他漆黑的淡眸有些许的闪神,片刻后才道:“嗯,师父,今日我遇到几个精灵,便和他们一起玩耍了一会儿,是以就耽误了些时辰。”

“嗯,没事就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原本是想她可能是近日修炼心法太过枯燥,散散心便自会回来,却又忍不住担心她遇到什么法力高强的妖魔,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这里。

刚才远远地瞧见她,心终是放了下来。

拂瑶微微一笑,略带歉意道:“是我的不是,该和师父说一声的,我发誓下次一定记住。”

师父面上虽平淡无波,但想必还是担心她的,不然也不会走到了这里。想到此,拂瑶倒是真正有些愧疚。

夜渊唇边也勾起一抹淡笑,这种誓言,他听过多少次了,许是连他都记不得了。

可她永远有法子把它当做是第一次讲,态度之认真,表情之诚恳,每每让他蓦地忍不住心软下来。等到这四千年终再也听不到这句话时,却又让他时时怀念。

“嗯,我们回去吧。”

拂瑶点头,见他确实无不悦之色,心这才落下来。

忽地又想起今日的趣事,边走边道,“师父,那几个小精灵的本源乃山鸡和狐狸,看起来煞是可爱,师父可曾见过?”

夜渊略微沉吟片刻后道,“这倒不曾留意,不过以前许是见过的。”

“喔,她们不知道你是夜渊上仙么?”之前听小狐唤他神仙哥哥,想必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嗯。灵观山多是心正向道的精灵在此清修,并不太关心仙界之事,且认得我的仙界之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要静心修炼的缘由,这附近我都布下了结界,是以他们平素也是进不来的。”

“原来如此,”拂瑶继续说,“有个名唤小狐,听说她的名字是师姐取的。”

“喔?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整日追着那些山鸡精满山地跑,取名之事诚然是没听她说起过。

“诚然师姐资质甚高,不过取名之时倒很是…”拂瑶想说偷懒,但又觉得应该说得隐晦些。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好应该用‘物尽其用’还是应该说‘就地取材’。

夜渊淡笑着望着她,一语中的道,“你也认为她很偷懒?”

拂瑶一怔,莫非师父确实也会听心术?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尊重逝者,不然今夜月黑风高之时师姐若是特地来找她切磋一下这个问题,便委实是太过惊悚了…再者,想想自己若真要论起来,想必也好不过师姐哪里去。

于是继续含蓄地说,“呃…倒也算得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若说名字还是简约些好。”

夜渊纤长翘密的睫毛微微一敛,但笑不语。

“小狐还说她们住在狐仙洞里,里面有位白狐仙子,年纪大到连她们都不知道她到底多少岁,不过她知道很多很多远古时期,甚至更久更久以前的故事。小狐邀请我改日去做客,听这位白狐仙子讲故事,想必极是有趣的。”

“喔,”夜渊淡笑,“那你闲暇无聊之时可以去坐坐,只是不要走出这灵观山就好。”

“嗯,“拂瑶点头,忽又想起之前好玩之处,与夜渊继续说,“师父,还有三个山鸡精是三胞胎,模样不差分毫,而且呀…”

拂瑶一路说得尽是小狐和舜木与她说得有趣之事,夜渊自是静静地听着,双眸中尽是淡淡笑意。

两道素白的身影并行在芳菲的樱花林,在落日的余晖中洒下两道长长的倒影。

此去虽经年,但仍不改她的春山如笑,他的清辉胜华。不经意间,便熏了林色,醉了流年,仅留下那悠然不绝的袅袅余音。

第51章发作(捉虫)

两人晚膳过后,拂瑶泡了一壶清茶端上桌,忽地瞧见桌上放了一个雕花古琴。

琴身一看便知是万年古木所制,年代虽有些久远了,看起来却光泽如昔,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拂瑶走进细瞧,才发现琴身右下侧刻着几个篆体小字。

拂瑶轻轻念出声,“沥素。”她端茶的手忽地一抖,这就是那把上古四大神器之一的沥素之琴么?

一抹白影晃动,拂瑶抬眸,正好瞥见夜渊缓缓进来。

拂瑶指着琴问,“师父,这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大神器之一,沥素之琴么?”

夜渊淡淡颔首,在她旁边坐下。

拂瑶斟好一杯茶端给夜渊,恍然大悟:“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信不得的,没想到真有此琴。咦,那这样说来它是上古瑶素之物吧?”

夜渊盯着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拂瑶继续说:“没想到此物在师父手中,据说琴声一出便可抵千军万马,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么?”

夜渊微微凝神,“要抵千军万马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需要弹琴者本身就有很强的法力方能驾驭。”

拂瑶点头,喃喃自语道:“也是,那瑶素是上神离墨的徒弟,法力自然不在话下。”

夜渊但笑不语,“另外此琴通慧识意,不仅可以镇妖除魔,且能与主人的心念合一,有祛除魔气,治愈伤病的奇效,不过你之前的仙气太虚弱,我担心琴音反而伤到你,是以一直没用。如今我看你的仙气已经充沛许多,若借助此琴,再慢慢调理你的内息,许是会事半功倍。”

“喔,原来如此,那是师父弹琴,我只需听就好了吧?”

“嗯,我一会儿会弹一曲调息心法给你听,你边听边记住音律,等你记熟以后就自己弹,这样恢复得更快。”夜渊解释道。

拂瑶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师父是说我自己弹么?我不会弹曲。”

想她活了几千年,除了斩妖除魔外,最大的嗜好便是烤鸡食肉。要说弹琴嘛,虽然也受琉鸢的音律课业熏陶过,却仅止于评赏,真要亲自弹,这难度便委实是大了些。

夜渊拿过琴放置在琴桌之上,走过去轻轻坐下,他纤长的玉指随意地调试了两声琴弦后,微微笑道,“你无需怕,你若是听上两回,自然就会了。”

拂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师父诚然是觉得她的资质也是颇高的,若是一会儿发觉看走了眼,想必会…很失望吧?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古琴低沉浑厚的琴音骤然响起,仿若从遥远的亘古之地传来,动人的旋律随着他白玉指尖的流转,缓缓倾泻而出,悠缓婉转却又大气磅礴。夜渊宽大的素白衣袍泄了一地,就象一池水波流转开,与他浓墨般的如瀑青丝形成两种截然相反的如画景致,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拂瑶暗自想,师父还真是怎么看都好看啊…唔,又想深远了…

拂瑶迅速敛下心神,静静地侧耳倾听,忽觉有一股清新之气缓缓注入体内,游走在五脏六腑之间,一时间通体舒畅,不复之前的郁结于胸。

连弹两曲之后,夜渊敛指收音,抬眸望向她,“你可有觉得好些?”

“嗯,只觉得通体舒畅许多。”

“那你过来试试。”

拂瑶有些惊讶,师父真觉得这样听两遍就会了么?

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我不会。”不要说弹曲,即便只是识音她都不会。

夜渊淡淡一笑,“你过来,我教你。”

拂瑶走到案几前坐下,夜渊站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身子教她如何识音,如何置手,如何掌握力道。

修长的上半身躯俯在她身后,隔着极近的距离,他沉郁好听的嗓音夹带着淡淡温湿的气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轻轻滑过,时而轻缓,时而重,他讲得细致认真,拂瑶却听得耳根有些发麻,酥酥痒痒地象有许多蚂蚁爬过一样,哪里还静得下心听他教授?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摈退这种奇异的感觉,鼻尖却瞬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时间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古琴的香味,还是他身上原本的清香。

实在受不住了,拂瑶忽地猛然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师父,那个…我想我知道如何弹了。”

夜渊微微一怔,随即笑说:“嗯,那你试试。”

拂瑶看他站直身体,在她身后一尺的距离坐下,心这才松下来。

唉,师父好像还不知道他的美色是极其容易扰人心智的,看来以后还是要离师父远些,以平心静气。

其实他教授得是非常仔细的,不过适才她只想着如何离他远些,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上面,如今…只有试试看了。

她的手指拂向琴弦,脑海中努力回忆着之前听到的音律,手指便不自觉地跟着拨动起来。

待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竟发觉她已弹完了一曲。

夜渊轻啜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我说过你听听就会的。”

“我竟然会弹琴?咦,我以前怎么没发觉?”拂瑶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调息心法你本来就会背,如今只是把心法置于音律之中,再加上你之前又仔细听我弹过,指尖的动作自然会跟着你的心走的。”

拂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其他的曲子我应该仍不会吧?”

夜渊缓缓放下茶杯,“多听几遍,自然就会了。”所有的曲子,都是他一曲一曲亲自交给她的,即便是过了两世,那些音律都已经渗入她的血液中,又怎能不会?

“真的么?那自然是好。”她忽地想到若是真能学会几首曲子,倒是可以糊弄一下紫薇、妙谷她们。

“嗯,你以后需常练此琴,才能完全驾驭住它。”

常练?拂瑶问:“师父是说要把这把古琴给我用么?”

夜渊点头,“自然是给你的,你若能善使这把沥素之琴,法术将比如今更上一层。”

这个拂瑶自是知道的,不过这琴乃是上古四大神器之一,贵重非常,她怎么能随便收?于是连忙推辞道,“师父教我法术,我已委实感激不尽,这把沥素之琴还是师父自己留着用吧。”

“我平素用不到它,搁着也是搁着,你若能善加利用是再好不过。”

“师父总有可以用上的时候,先放着也好。”其实她担心以自己一贯的粗枝大叶,弄坏了也是极有可能的,那样不就太可惜了么。

夜渊抬眸看向她,声音很轻很淡,似在叹息,“你若不喜欢,便扔了吧。”

拂瑶瞧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连忙应承下来,“那徒儿却之不恭了。”

他的墨眸终于转晴,唇边浮起一丝淡笑,温润如玉。

“那我再弹给师父听一遍。”拂瑶手放在琴弦上,还没来得及拨动,突然喉咙涌上一股血腥,一口鲜血猛然喷出,身子蓦地如棉般软了下去。

“瑶儿…”夜渊脸色大变,瞬间移到她身旁,及时接住她的身子,“瑶儿,醒醒…”

夜渊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面容倏地冷沉下来,灭魂劫第三重竟然提前发作了,但目前手中的这几颗聚魂珠完全阻止不了灭魂劫对她身体的侵噬,一定要尽快找到最后三颗!

夜渊望着她沉睡的容颜,脸上是褪不去的哀痛和冷郁。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卧榻躺下,七颗聚魂珠整齐地飘浮在半空,银色的光芒霎时笼罩着她,夜渊右手放置在她的手上,为她输送灵力。

随着时辰的推移,她的气色也慢慢由煞白转好,但夜渊却感觉到她体内的两股不同的气剧烈的翻腾,冲击,即便是他的灵力亦无法使它们平息下来,反而越来越狂猛,仿佛要脱离他的桎梏。

下一刻,那两股气猛然将他震退了几步,他淡寂的双眸都闪过一丝惊诧,紧接着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最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原本琉璃色的眼瞳骤然腥红无比,连嘴唇也变成了深紫色。

“瑶儿…”夜渊立即按住了她,但仍制不住她完全不受控制地拼命挣扎。

身体就象被一刀一刀剐开一样,全身的神已经完全被肝胆欲裂的疼痛感主宰,浑身上下只觉得痛,锥心刺骨的痛,嘴中抑制不住地发出无比凄厉的呜咽声,象是在哭,又象是在叫唤。

夜渊看着,心中就好像被生生剜出一个洞,想帮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突然生出的无力感让他的力道稍微松懈了些,拂瑶趁机猛然推开他,但刚走没两步,突然袭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双腿软倒在地上,无比痛苦得蜷曲着身体在地上打滚,抽搐,指甲在地上抓出一条条血痕。

“不要,瑶儿…”

夜渊见状,立即半跪在地上抱住她,制住她在地上乱抓的手。但她此刻已完全神志不清,整个人就像着了魔,发了狂似的,张口就狠狠地咬在夜渊的手腕上,疯狂地撕咬和用力地抓扯让他的鲜血不停往外沽,但夜渊并不放手,只由着她。暴怒和挣不开的挫败感让她更加狂躁,她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咬他的手腕,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在他素衣白袍上晕开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在她嘴唇咬合处是伤口上,除了殷红的血外,就是皮肉炸开,深可见骨的血肉。

夜渊则好像完全没感觉一样,一动不动得由着她抓咬,见到她所有力气都使在了撕咬上,挣扎的力道变小了许多,于是用另一只手将她抱回到卧榻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像在哄小孩般不停轻声道:“瑶儿乖,再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