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睖睁,“姑娘不是前个月来京城诗社的吗?”

明月仔细打量一番,终于记起以前每次去诗社观望都有一名成员天天对她打招呼,她也未在意,只是依稀记得就是眼前这人的模样,似乎是叫顾贞观。她礼貌点了点头,“记得。顾公子。”

顾贞观朗朗一笑,“一直以为姑娘离开京城呢。”

“没,只是最近很少出来罢了。”

顾贞观道:“姑娘你可不知,有个人想你想得紧。”

明月怔了一怔,诧异望着顾贞观,竟有人想她?只见顾贞观贼笑嘻嘻,忽然眼神掠过一丝惊喜,眺望远方似的,做出摆手而来的动作,不想是对明月打招呼。

顾贞观目光重新回到明月身上,并且比原先还有些神秘道:“姑娘,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什么曹操就到?”听到身后略带笑意的声音,明月忽然背脊一凉,心颤不已,似乎有着窒息感。

“你朝思暮想的人啊。”顾贞观稍带调笑的语气,玩味一笑。

“是你?”身后那人似乎也知道是谁了。明月深吸一口气,转身。

他着一件月白长衫,手持一副丹青,更甚至此时脸上还略有斑驳的墨渍,倒有几分滑稽。明月一见,捂住细细笑了起来。

容若察觉到她的目光,脸扑腾红了起来,连忙抹去脸上的墨渍,全然忘记手上亦有着墨渍,这一抹,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花猫。

顾贞观见容若窘态万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公子,瞧你…”接着又忍俊不禁。明月见他腼腆的模样,笑意更浓了,从袖兜里掏出丝帕递给他,“擦擦吧。”

容若大窘,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擦拭干净,呆滞望了望手中的丝帕,无奈一笑,“姑娘,丝帕脏了,下次洗干净还你。”

明月轻轻点头。容若便把丝帕收在怀里,再抬眼时,却一时讶然注视着明月的脸,像是遇见什么惊奇的事。

“姑娘真面熟。”容若不禁念道。

“她就是你常常念叨的那位‘牡丹’姑娘啊。”顾贞观在旁旁敲。

容若一怔,敲敲自己的脑袋,“哎呀,瞧我最近是怎么了。”他一丝懊恼的样子,在嗔怪自己。

明月抿嘴而笑。

“表哥。”容若身后响来冰月的声音,随即出现冰月的身影,冰月一看明月委实睖睁道:“式微兄?”

明月谦和一笑,不作答。

“表妹也觉得的吗?我当时也以为呢。”

容若看起来如天真无邪的模样对明月傻笑,然冰月却阴着脸狠狠注视着明月,似要把她看出窟窿眼才肯罢休。明月却泰然处之望着冰月,脸不红,心不跳,怡然自得的模样。

“公子,丹青可画好了?”顾贞观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容若连连点头,上前递送手中的丹青。顾贞观打开看后,甚是满意,还不忘夸容若,“公子一出手,谁与争锋。”

容若撇嘴,“贞观,你少来,是自个不想画吧,别往我脸上贴金,我还不知你那点伎俩。”

顾贞观一阵尴尬,竟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哈哈大笑。

“顾小三,你真痞,总喜欢麻烦我表哥。”冰月打抱不平,嗔怪怒瞪。

顾贞观乐呵呵掂量这丹青,屁颠转身道:“你们慢聊,我去交差了。”

他一走,气氛又凝固起来。三人立于热闹不群的正堂,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明月轻咳一声,“公子,我先走了。”对他巧笑言兮,转身欲走。

“等…”容若抬起一只手,悬在空中,脸突兀飞出两朵红云,欲言又止般,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还是蜷起手,放了下来。

明月略侧头,见容若这般模样,嘴角不禁露出轻微的笑意,而后举步离开。

容若愣怔许久,还是冰月一声,“表哥,人都走远了,还看些什么?想叫就叫嘛!”语气酸楚带着刻意的嘲讽。

容若苦笑,“表妹在挖苦我?”

“哪敢?”冰月冷不丁扯个微笑,“今天我人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容若一怔,“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冰月不加理会,转身摆手,做出再见的手势。容若哭笑不得,女人心海底针。摇晃脑袋,转身也去忙自个的。

明月出了正堂,满足地四周张望其他活动。并未察觉其他活动能引起她的注意。正索然无趣之时,围棋那边起了阵阵掌声。

其他人都蜂拥而至,经过明月身侧的一人还嘀咕道,“又赢了啊。”

又赢了?明月想到玄衣男子与花甲老人的对决,刚才还不是苦思冥想,花甲老人洋洋得意吗?怎不下半柱香的时间,竟是“又赢了”?这到底是玄衣男子还是花甲老人胜?明月一时好奇,也跟着过去看了。

她去是看到的是花甲老人向玄衣男子拱手,脸上带着敬佩的模样。从这趋势看是玄衣男子胜了。

见那玄衣男子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感觉整个正堂暖烘烘的。

这时一人叫嚣:“这位公子这般厉害,不如跟第一棋手纳兰公子比一比啊。”

这人一叫嚣,其他看好戏的人也跟着起哄了,说些不入流的话,激将那玄衣男子。只见那玄衣男子依旧带着温润的笑容对着大家。明月盯着这男子看,不禁想,无时无刻挂着微笑的男人最可怕。

那玄衣男子身边着米色衣衫的男子不满道,“怕还不成?叫那位公子过来极是。”

这话一说,其他看好戏的便统一道,“第一棋手当然要下挑战书啦,哪能说切磋就切磋?”

米色衣衫男子不屑道,“怕还不成,写就写。”

玄衣男子一把扯住他,“常宁,我们只是来娱乐。”

常宁?明月一听这名字,目光就忍不住更专注朝那两人瞟去,从玄衣男子身着打扮来看,就知是富贵子弟,且不说布料高档,光说气质就不同市井常人。而这常宁,明月想到的就是顺治第五个儿子——爱新觉罗常宁。要是…真是他的话。那这玄衣男子极有可能是…

“三哥,他们瞧不起我们。”常宁极度郁结不平。

三哥?明月一笑,看来这次会友还真是藏龙卧虎了。明月捋捋发丝,绕有兴趣看着事情发展。

这时,顾贞观走来,上下打量玄烨与常宁,拱手抱拳,“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此次会友大会的负责人,方才失礼的地方实在抱歉。”

玄烨笑道,“无妨,,他们也只是拿了耗子而已。”

顾贞观一怔,脸色发青,尴尬一笑。

围观群众中那些看好戏的,眨巴几眼,也没领悟到玄烨话中的意思。

明月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次会友大会实在的败笔就是爱凑热闹的附庸风雅之人太多了。连这么简单的暗讽都不知。

“还请先生麻烦邀请一下纳兰公子?”玄烨煞有锐气却语气温和地邀请。

顾贞观道,“公子正在填词,恐怕…”

“无事,我等便是。”玄烨做出大义凌然的模样,看似是誓不罢休。

也是,堂堂一国之君,怎可丢了颜面,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摆着,赢得了第一棋手的纳兰公子才是真棋手。

顾贞观有些为难,怏怏然点头,便快步朝容若方向去,显然是想请容若来。明月凝望坐在前方的玄烨,见他脸上挂着必胜的神态,心中就有些窝火!太自以为是的人,特欠扁。

容若来时,周围响起阵阵掌声,似等了很久终于见到曙光一般。容若一见站在他前方的玄烨,稍有一怔,而后点点头,算是行个礼仪,双方各自坐在一方,开始对弈。玄烨执黑子,容若执白子。

两人表情皆显得从容,一下又一下,甚有节拍之感。明月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只能观摩两人的神情来揣测对弈局势。周围空气似被安静感染,渐渐凝固,在场之人皆紧张握拳观望,屏住呼吸揣测结果。

两人原本从容的脸,终于在容若下完白子之后,起了变化。玄烨似乎很苦恼这一棋,开始蹙眉,黑子迟迟未下。有些人心里暗暗叫好,也有些观察仔细的,更加紧张。此时的容若也无方才那般淡定,脸上似乎也有些焦虑。看来这步是险棋,要是玄烨没走好,就胜了。要是走好了,便败了。也就是说,这一局的成败,在于玄烨手中那迟迟未下的黑子。

明月亦跟着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手也不禁握拳紧紧又松松,跟着局势判定。终于,那至关重要的黑子着落,见容若眼神闪烁不开,渐渐凝重。明月叹息,这局对弈,胜负已分。

望着容若那眼神,明月担忧不已。还是不看也罢,明月刚想转身,却听见玄烨叫道,“啊,失策。”明月怔了一怔,回头,已见容若脸上带着孩子般青涩的浪漫笑容,“公子方才那棋下的好,只是没坚持!”

玄烨摇头一笑,“公子贵在坚持。”

容若简单一笑,正欲起身,却闻身后玄烨念道,“公子可是纳兰明珠之子?”

容若点头。玄烨眼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年阳春,要是公子参加科举,定当高中。公子是个人才。”容若一听,拱手道,“多谢抬爱。”也不多说什么,便自行走来时的方向。

明月望着容若清瘦的潇影,会心一笑。她的男人,就该如此,贵在坚持,磊落大方。

粉脂遣归去

夜色将要降临时,会友大会还显得人声鼎沸。明月觉得甚是无聊,便想去□看看,顺便琢磨自己会不会与容若来个邂逅。她遣前雨先在正堂候着,自己便去□书斋走走。虽此次大会全方面开发,但大多数人还聚集在正堂,□就显得安静许多,只有寥数几人来回走动。她一人踱步□池塘边,晚风寒峭,明月抱拳搓搓双手,顺道打个响亮的喷嚏。

“啧啧,明月姑娘有吹冷风之习?”身后一道毫无嘲讽的声音。明月听这声音便知是谁了。她含笑转身,对阎罗行个淑女的礼仪,“阎罗公子。”

阎罗煞是惊讶,笑着走进她,“明月姑娘怎独自一人?”

明月勉强扯出微笑,“阎罗公子可是管太宽了?”

阎罗耸肩,做出无奈状,“在下那包裹何时奉还?”

“哟,敢情是讨债来此?”明月调笑道。

“只是很不巧与明月巧遇而已。在下是来买些收藏物。”

明月一怔,好奇问道,“收藏物?”

“此次大会甚多才子作品,有些甚是值得好好收藏观赏一番。”

明月看他自信的模样,心有些不快,“有钱也不定能买的到别人的作品吧,别把钱当万能了。”

阎罗摇头,“明月姑娘此言差异。此次大会其实是一场义卖活动而已。筹集资金为南方一地区山崩损失赈灾。”

可有这事?明月还真不知。明月一时无言,随便聊赖,“那你可得了些什么?”

阎罗摸摸下颔,一副沉思状,“看上一副丹青,不过即使出再高的价格,作家也不卖。”

“哦?这么喜爱?”

阎罗无比无奈,然他却眯上细长的眼缝,似有促狭之意,“想买来赠与明月姑娘的,那丹青明月姑娘要是看了,一定会喜欢。”

他还真有自信,知晓她定会喜欢?她明月长这么大,还没倾心什么东西。这阎罗倒是自信她一定会喜欢?明月撇头冷哼,“阎罗公子,你太自负了。”

阎罗眼眸黝黑,似发出一股无处遁形的魄摄,“待我得了那丹青,你便知道了!”

明月见他这“狐狸”样,心不禁咯噔一下,有那么一恍惚的心悸。这个男人,心底想着什么,实在太难知了。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想多呆,对他草草欠身,转身欲走。

阎罗却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就这么不待见我?”

明月蹙眉,侧目,极其厌恶甩手,奈何却被他抓得用力无比。明月一时来气,复转身严厉指责,却未发觉脚下磕绊的石子,重心不稳欲跌下去。还好阎罗顺手一抄,把她带进他的怀里。

明月俯在他怀里,脸一红,刚一推开,抬首竟见眼前不远顾贞观与容若偏不巧看向这边。明月心跳似要停止一般。怎么这等不堪之事偏巧被容若见到了?

阎罗看她脸色不对,正欲问时,身后,顾贞观便叫道:“阎老板。”

阎罗愣了一愣,转身,见到来人,又是一怔。侧目望了望明月低眉颔首,他嘴角露出不似诡异的微笑。他大方走至他们面前,“顾公子。”

顾贞观微微侧头望向阎罗身后的明月,煞是一惊。顾贞观清清嗓子,泰然笑:“阎老板,去正堂再看看其他字画?”

阎罗微眯着眼,望着一旁愣怔注视明月的容若。他微微蹙眉,随即微笑转脸对顾贞观道:“可是我就看上容若公子方才绘成的那副。”

明月听后,委实震惊了。原来阎罗看上的是出自容若之手?虽然阎罗此时背对着她,但她明显感到阎罗话中带着逼迫之力。一时不明白,这阎罗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她刚一抬首,就见容若饱含复杂的目光凝视她。那眼神中似乎像是在诉说什么,质疑什么。明月被容若这般不能言说的眼神震惊了。

他为何这般去看她?

“阎老板为何这般喜爱那副丹青?”容若把目光移向阎罗,语气淡薄,眼神亦无波澜。

阎罗只是含笑,突兀转身看了眼明月,再转向容若,“那副丹青,太过神韵,每一笔每一划,甚至曲线勾勒都似用尽所有感情。”

他语气中未有礼仪中的郑重,反而多了几许调笑,让人看不出真伪。但他的话,着实让顾贞观呆滞了。只见他凝视着明月好一会儿,随即道:“阎老板能看得出来,貌似也是用心去品那副画中真正的内涵吧。”

阎罗一怔,轻轻一笑,并不作答。

容若这时却举步走向明月。明月看着他的脚步朝她而来,有些愣怔。

“姑娘。”容若此时离她很近,她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落梅出尘时的清香。她脸上多了些红晕,抬头第一次正视着朝朝暮暮之人。

他星眸闪烁,目光深邃,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在下想赠与姑娘一份礼物。”

明月傻傻望向他,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容若手持的那副丹青递给她。她迟疑接住,有些质疑望向容若,见容若脸上干净的微笑。

她慢慢打开,大朵牡丹月白烟纱碧霞罗,长裙逶迤着地,身披金丝薄烟水蓝纱,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虽是简单背影,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微之处着墨都如灌输了生动,活灵活现在眼前。正如阎罗所说一般,是用尽感情绘制的。

她呆呆望着手中的丹青,心中酸楚起来。这画中的女子身型打扮与她初来京城多次去诗社时的着装打扮,不谋而合。她极力平息心中的震撼,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容若眼中留有一丝倩影。微微欠身,“多谢纳兰公子的画。”

容若微露出似有温度的暖和微笑,稍有迟疑的欲说还休,微低着头道:“能问姑娘芳名吗?”

明月见他这般害羞腼腆之色,嗫嚅半天竟是这个,不禁笑了起来,“卢明月。”

容若听到这名字,顿了顿,“姑娘可是苏州人士?”

听她语气便知他把她和“卢式微”联系起来了。

她忍不住捂起嘴偷笑,真没想到容若竟这般可爱呢。然她随意一瞟,见到阎罗带笑的盯着她看,似乎看穿了她刻意的伪装。这个男人!明月心一冷,恢复常态对容若欠欠身,“明月一直居于广东,因父亲任职才暂时逗留京城。”

容若抿嘴一笑,“原来是新就任两广总督的千金。”

“纳兰公子也知家父?”

“略知一二吧。”

在“外人”面前闲聊明月认为不妥。她望望天色,旋即又转向容若,“今日不早,明月该告辞了。”

容若愣怔一下,“我送送你。”他话一说出口,便觉不是,脸当即红个通透,如个孩子做错事,等着受罚。

明月见容若这般可爱,心底又不自禁乐了,她美好的公子,原来是这般害羞腼腆的男子。明月表面装着淡定,“有劳公子了。”

两人之间如无人之境。被晾在一边的顾贞观只能无奈而视,一笑了之,眼神瞟向身边的阎罗,兴许是夜色的原因,映照得他脸上毫无血色。

容若拱手对阎罗与顾贞观道:“在下先行一步。”

明月亦含笑欠身,“明月告辞了。”当她一抬眼,就见阎罗眼神不如往常调笑,而是定定望着她,一丝不苟。她眄视侧过脸,便跟着容若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与容若单独前行,她一直以为会如寻常女子一样小鹿乱撞。可如今她才发现,她竟是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浴春风一般。

两人走至稀疏的大街上。

“明月姑娘。”容若先于开口。

“嗯?”

“可否有招有马车?”

明月眨巴眼,一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把前雨给忘了,此时的前雨还在正堂等她,而她却跟容若一起从□小道穿过正堂,错过了。

哎!瞧她,典型的见色忘义。原谅她吧,前雨,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什么也不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见明月低眉心不在焉,容若道:“总督府离此不远,我们步行前去可好?”

明月缓过神,“嗯,好的。”

两人慢悠悠走在大街上,似有不约而同放慢平时该有的步伐。明月侧目望向容若在月光下优美的轮廓,不禁注意到他下颔的曲线。他的唇很饱满,荧光点点,光泽诱人。明月心一悸,她都看哪去了?

“明月姑娘以后一直居于京城吗?”容若忽然转头,逆光中,她见不着他眼神的闪烁。

“不会。呆父亲整理好一切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容若略有一丝失望,“倘若明月姑娘一直居于京城该多好,那么我们便可谈论一些诗词。而且在下的表妹也有个伴,她常常跟我们这些男人混,总是不好。”

要是明月只听到前面的那番话,也许她会开心。可惜容若后面那番话,委实让明月淋了一盆冷水。她轻笑对容若,“纳兰公子的表妹?”

“就是今日在正堂上见到的那位着粉色长袖旗装的女子。”

明月故装大悟,“原来是纳兰公子的表妹。她年龄看似与明月相仿。”

容若思忖片刻,随即笑了笑,“过冬之时刚满十三。”

哦?过了十三?明月心中冷笑,这如何是好?旗人女子一过十三便皆得入宫选秀,也就说冰月姑娘也难免来年初春时节的选秀?不禁望向委委佗佗的容若,心中油然一股无言的酸楚,这个男人对冰月到底有何深情?以后真是为她而情殇吗?

两人不知不觉便到了总督府。见到总督府大门,容若就作揖道,“明月姑娘,到了。”

明月欠身,“多谢纳兰公子。”起身,从容转身踏上门阶。

“明月姑娘。”身后,容若终究忍不住叫起。

明月转身,看向他。他白衣胜雪,期期艾艾,“明日见。”明月见到他第一次对她的笑容,干净得不掺杂一丝一厘,恍如逢旧黑暗,蓦然出升的太阳。

凝望容若转身的背影,那是冬日里最暖的情潮,洋溢着明月最美好的夙愿。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握着手中那副丹青,她会心一笑。明日见,她的公子!

连枝当日愿

静谧的卢府。明月招来下人,遣他们去接前雨回府。心头事忙完,便打算悄无声息回闺房。幽静的别院闺房,霜露打在叶子尖端,毫无支力掉落下去。明月只要轻轻嚯出一口气,唇边就氤氲出白雾,让人产生一股寒意。她刚一推开闺门,首先看到的便是卢兴祖刚硬的神情。不悦?是面无表情。

她着实愣了一会儿,不卑不吭欠身,“父亲。”

卢兴祖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刚解禁就想玩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