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有怎么是她能想的呢?这一生,除了为彬彬报仇和扶养彬彬长大,其它的任何一切,都该心如止水才是。

第二卷

第八章 悲伤的恐惧

蓝王爷的别庄内,苏尘所担心的一幕正在发生。

“你们让开,你们不去找我姐姐,我自己找去!”头髻凌乱,衣服也好几天没换的彬彬睁着血红的眼睛一边大吼,一边疯狂地用小小的身体撞击着面前的人墙,试图找出一个缺口冲出庄去,心中充满了愤怒、悲伤、无助和憎恨。

他恨这个蓝郡主,更恨那个浑身都透着阴冷气息的云常立,甚至也讨厌他一直以为是来帮助他们的展晟飞。

如果不是这些人,他们姐弟俩现在还好好地呆在凤鸣楼,日子虽然枯燥乏味,虽然清寒是要偷偷摸摸的,但是至少吃的饱穿的暖,不要受人歧视,日子也过的平平安安的,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姐姐…他那不是亲人却和亲人无异的恩人姐姐,又怎么可能被人家掳走?而且…而且还到现在还生死不明…

想到已经失踪了足足五天的苏尘,彬彬眼中的血色再度加深!一股悲伤而绝望的酸涩又要冲上鼻头,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对姐姐发过誓的,他不能哭,坚决不能哭!

“彬彬,你冷静点先听展哥哥说…”

展晟飞试探地将手搭上彬彬瘦小的肩,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受刺激之后,这个小男孩前后的性格会变化的这么大,但经过这几日,他已深深的了解在这个小男孩的眼里,自己早已从一个受欢迎的大哥哥变成了坏人的帮凶。

果不其然,他的手刚碰到彬彬,立刻就被狠狠的甩开。

“我不要冷静,要是被坏人抓走的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办?”清醒后的彬彬成熟的吓人,他嫌恶地甩开展晟飞的手,远离众人退到一边,以弱小的气势独对他眼中所有的罪魁祸首,大大的眼睛中,不再是吸引人的灵动,而盛满了闪闪的水光,倔强地让人心疼,“你们要是真的为我姐姐好,就让我自己去找。”

展晟飞的手僵在空中,苦笑不已。

他确实没有资格来安慰彬彬,因为当初是他为了一已之私,强行的将他们姐弟俩带离了连云城,却又没有好好地保护他们。彬彬责怪他也是正常。就算他曾经替苏尘姐弟清扫了两个夜凫帮的宵小,可是展晟飞心中也明白,这两小宵小十有八成还是因为自己在大街之上的那出戏而招来的。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那个小弟弟…”蓝暖玉尴尬地开口,她其实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这次的事儿明摆着是自己这边理亏,再则她也确实着急苏尘的失踪,才不计较彬彬的仇视态度,“我们没有不管苏姐姐,事实上,我们早就命令各方官府…”

“谁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官府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彬彬丝毫也不领情,仇恨地盯着站在蓝暖玉身后、面无表情的云常立,脱口而出家乡百姓的口头禅,“我姐姐不就是他们抓到这里来的?你们还我姐姐!”

不提到官府也罢,提到官府,彬彬记忆中的仇恨更加如火山爆发,恨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掌中。

如果张家的人不是勾结官府,他的爹娘又怎么会含冤而死?他的亲姐姐又怎么会被那帮畜生凌辱含恨离世?他和苏尘姐姐,又怎么会无家可归,到处被人欺负?还有,要不是这两个官府的鹰爪偷偷地抓走姐姐,姐姐现在也不会失踪!

现在一个个都假仁假义地来劝,还说要带自己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他们以为他稀罕?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权势欺负善良百姓的恶人了!他真恨不得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把前面这些人都一拳打扁,好为他的亲人们报仇!

“你…”见彬彬不仅一而再地不领情,还出口侮辱,蓝暖玉气得腾地站起,正要大发郡主脾气地命令左右索性继续点彬彬的穴让他昏睡,可话一到嘴边忽然改口道,“行,你不放心我们要自己去找,那你就自己去找!你们让开,谁也别拦他!”

“是。”一排院丁立刻领命分开,彬彬毫不犹豫地一头就冲了出去。

“蓝暖玉!”展晟飞一瞪蓝暖玉要追上去。

蓝暖玉却一伸手,“晟飞哥哥,你也看到了,这个小男孩脾气大的很,不让他去找找,他会没完没了的,不过你也不用急!云侍卫!”

“属下在。”云常立不冷不热地上前一步。

“事情是你们惹的,从现在开始,彬彬的安全由你负责到底,少一根毫毛我就唯你是问,等他找累了,你再带他回来。”蓝暖玉冷冷地命令道。

“是。”云常立身影一展,人已掠了出去。

“我还是自己去比较放心!”展晟飞的脸拉的比蓝暖玉更加冰冷,不等蓝暖玉回答,已消失在门外。云常立和蒋坚两人虽是蓝王爷手下四大高手之二,更是几乎从他的眼鼻子底下偷走苏尘,可并不代表他展晟飞就不得不服。

何况,他实在很怀疑,就凭夜凫帮那般无用的宵不也能在蓝王爷的别院里劫人?什么时候,这些江湖人的胆大居然大到和官府作对了?他们以为都能像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一般来无踪去无影么?

“你…你们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蓝暖玉气得直跺脚,回头看到身后一堆低着头的众人,满腔的脾气顿时又上来了,冲了去就是一阵乱脚,“还有你们,连个人都保护不了,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见蓝王爷唯一的掌上珍珠大发雷霆,别院的众慌忙伏倒在地,任由蓝暖玉出气,却一句话都不敢分辩,谁也没有注意到最边上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额头上已泌出了层层的细汗。

重重的院落外,彬彬终于冲了出去。

然而,等待他的仍然是白蒙蒙的天地、不可预测的未来,以及残酷的现实。

姐姐在何方?未来在何方?纵然再过早熟,可彬彬毕竟只有七八岁,这连番的人间苦难,又如何是他小小的心灵所能承受的?

他只有不断地跑,茫然无方向的跑,只有拼命地喊着姐姐,绝望地喊着姐姐,来抵御比愤怒和仇恨更深的恐惧,一种生怕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的恐惧,一直到力量耗尽,一直到摔倒在厚厚的积雪当中,任由融化的冰雪代替眼泪濡湿了他的面颊。

而他的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地立着一条比雪还要白的身影,眼底深处,有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第一次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中。

第二卷

第九章 背后

雪半停了,可暴虐的寒风在不时地呼啸着巡逻领地,毫不留情地怒卷走世间所有的温暖,包括人身上的,也包括人心中的。

树上轻薄的积雪经不起这样的威严逼迫,忍不住颤抖地抖落,却还来不及落地,就被狂风丢进那细细的脖颈之中,以融化自己的代价去夺取人类的体温。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是么?

展晟飞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挺直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心中的愧疚和沉重,却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越涌越多,夹带着他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的另一面如泉水般喷出,冲击着他以往十九年的人生观。

在遇到这对姐弟之前,在听到彬彬绝望地呼唤着“姐姐”之前,他从来都不理解分别有什么可痛苦的,也从来不懂什么是亲人离散的绝望。

打从懂事起,在他的记忆里,就从来都只有一大堆整天跟在他后面、拿各种他不喜欢的东西来拼命讨好他的奴才下人,一大堆自命宠他想要什么都会满足他、却又总不许他爬树、下池塘、出门和外面那些男孩子打架的长辈们。

他烦透了那样的生活,烦透了那些虚伪的人,烦透了那群徒有虚表却从来不敢和他真打的家丁们,只恨不得这些人都可以统统消失,只恨不得自己能摇身一变,就立刻能变成说书人口中的江湖高手。从此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遨游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此,在他十九年的生活里,他从来不觉得离开家,离开这些所谓的亲人,有什么值得想念,甚至有什么值得痛苦的?也因此,七岁那年时,他才会在终于好不容易一个人偷偷溜出府门外时,只因为那个随手就能削下麻雀一边翅膀的怪人的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连家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而且一走数年都从未因为想家而哭过一次鼻子。

师父常说自己无心无情、本性凉薄,是天生做这一行的人,自己也曾一直以这句评价为傲,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因为这句话而自傲了!

想起发现苏尘失踪那日。眼前雪地里这个小男孩脸上前后那判若两人的表情,想起他恐惧无助地寻找亲人之后那渐渐涌上来的血色和疯狂,想起那一位虽然一身黑肤但清澈的眼中却从未有一丝自卑的女子,展晟飞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彬彬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彬彬指责得对,是他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平静,是他害得他们姐弟离散,是他在这个原本已饱受家破人亡的孤儿心中,又狠狠地插了一刀,是他令那一个冒险回归故土的奇女子踪影全无、生死不如。

是的,他可以安慰自己说,如果那天不是他及时赶到。将两个夜枭帮那两个欲对苏尘不利的宵小暗中拿下,苏尘早被人家抓走了。可他同样不能否认,如果那晚他没有在大街上刻意地拉了苏尘做挡箭牌,故意激得蓝暖玉去掀开苏尘的蒙面,苏尘也不会被夜枭帮的人发现,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风波。

不管这个蓝暖玉口中历经艰辛才从异国归来的贵族寡妇,是如何和夜枭帮结仇的,但他总该懂得,好好的一个女子,不被逼到绝路是绝不会投身到青楼之中的。即便她不是去卖身,即便她真的是因为中毒才变成一个黑人,可她毕竟还是一个清白的女子。

而自己,却任性地自私地残忍地掀了这把最后的保护伞,却又没有履行保护他们的诺言。

良久良久之后,展晟飞眼中的悔恨渐渐地转化成冰冷的坚决,如果…如果事情真的是最坏的那一种,他会让所有的凶手偿命,还有…

展晟飞冷冷地以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另一条身影,就算自己技不如人,也会给彬彬姐弟俩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尘儿…方圆百里都已搜遍,夜枭帮的分部已被官府清扫了多次,却始终不肯承认绑架了你,那么你又会在哪儿呢?倘若再过几日还是找不到你,我又该怎么办?

找吧!尽管找吧!只可惜任你们翻遍周围府县,也再也不可能找到那个黑女人!就算她的尸骨没有被野兽撕碎,也早被百里之外的落雁崖底的冰雪封成一堆冰坨了。

一阵北风又急掠了过来,云常立的眼眯得更细,敛住了深眼中的重重精光和算计。

可笑的郡主,还以为蓝王爷是单纯的宠爱自己这个独生女,才放纵自己倒追展晟飞。却不知,王爷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和富可敌国的展家联姻,甚至早在两家儿女幼小之时就已打了这个主意,否则,那般估计体统的王爷,又会允许堂堂的暖玉郡主,这样去追一个男人?

所以,任何一个可能妨碍到这个计划的女人,都必须消失!更何况,他早已看出来了,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倘若过两日郡主她们还不放弃,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找人,那么,就如他们所愿,让他们找到“苏尘”,好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然后再把这个黑锅给暗中支持那个老家伙的夜枭帮彻底地背一背,这样一来,岂不正是一箭双雕?王爷得知,必定大喜,等到那时,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就唾手可得了!尤其重要的是,那个位置!

想到不久之后的未来,云常立瘦削的面容之上,不由地微微露出了一丝得意。

至于这个小男孩,不过是那个女人捡的一个孤儿而已,想必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此刻郡主命令自己保护,也动不了手。就暂且留着他一条小命,如果以后这个小男孩还如此仇视自己,再想法子解决也不迟。

第二卷

第十章 夜枭帮

“啪!”

夜枭帮总部,一只信鸽刚被抱出议事厅,里头就传来一声震怒的实木落地的声音和暴喝:“他们蓝王府的人也太过分了,坏了我们的事不说,如今自己找不到人居然就栽赃嫁祸到我们头上来?老弟,你马上修书给赵爷…”

“颜老大息怒,小心污了这上等的虎皮和白裘,那就可惜了。”相校与第一人的勃然冲冠,第二个声音却是一个懒洋洋的仿佛浑身骨头都是软绵绵似的少年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个人必定是属于那种能躺就绝不坐着的主儿。

这个主儿仿若浑然在在意地先乱扯话题,才慢悠悠地一转语峰,道,“这件事,自然是要火速禀报给赵爷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先找人。”

“找人?找谁?”第一个声音一怔,“难道我们还要去找那个黑女人不成?”

“自然是她,上次我们失手是由于那个姓展的小子,不提也罢。如今蓝王府的人不是诬赖夜枭帮掳人么?我们虽有赵爷在后台罩着,可毕竟山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这难题还是得先应付过去,因此只有先把人给找出来,才好说话。”

“姥娘的,没想到那个黑娘们居然还跟蓝王府的人扯上关系!害得我们非但没有抓到人,反而还要替他们背黑锅,我说老弟,那个黑娘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和你们张家有什么恩怨?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找她?”

“我找她,自有我的道理,这个暂时不说也罢。”少年懒懒的回答道,语气含糊,仿佛口中刚塞了什么东西进去。但是,张家?找苏尘?莫非…

顺着一明晃晃的粗大火把,进入同样火光熊熊的内厅之后,一眼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粗犷的内厅。内室陈设既粗犷又简单,唯一华丽的就是那张铺着各种毛皮的大炕,以及炕几上一堆琳郎满目的美酒佳肴。

只见炕几的右边,有一个长发披散的锦衣少年,身下垫着一片细软的白裘,正舒服地领先在身后美女的怀里,仰头享受着美女的温柔服侍,一只洁白如女子般的手,正轻轻地按在炕几之上,炕几上酒盅里尚荡着振动的余波,可炕几之上却依然清清爽爽。

而他的对面斑兰的虎皮之上,则跪坐着一位身材异常高大、浓眉高鼻,敞着结实胸膛的大汉,大如海碗的手掌,一只还重压在桌面上,另一只却紧紧地捏着一小张纸条,眼中的愤怒已大部分转为疑惑之色,正不解地望着对面的少年。

见大汉不再拍桌,少年若无其事地缩回细嫩的手,随意地撩了一下垂落在眼前的长发,露出一双斜长的丹凤眼来。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当日凌辱丁羽的那个邪魅少年,正确地说,应该是苏尘无意中砸死的男人的双胞胎大哥,让彬彬家破人亡的张家大少年:张淮俊。

他怎么会在百里之外的夜枭帮总部,又怎么会与夜枭帮的帮主如此熟悉?

“你们张家,秘密恁多,你那死去的老子这样,你也是这样,只有你那个二弟爽快些…”看到邪魅少年狭长的细眼一下子缩紧,大汉忙打住话头,抱拳道:“对不住淮俊老弟,老哥心直口快,失言了失言了,你可莫要介意啊!”

“小弟又怎会和颜老大计较这些许小事。”张淮俊眼中精光一收,眉梢微微往后一挑,“怎么,傻了,连酒也不会倒了?”

“少爷恕罪。”

怀抱着张淮俊头部,正爱恋地望着张淮俊俊美脸蛋出神的美女,不慌不忙地娇声莺啼道,伸出芊芊素手取过几上的酒壶,熟练地悬在张淮俊头上一尺处轻轻一倾,一股水线立刻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形落入张淮俊微张的口中。待得张淮俊吞了酒闭口后,立刻又媚笑着收手,俯下头去吮吸张淮俊唇边及不小心流入脖颈的液体。两人发丝纠缠,旎态顿生。

看到这公然调情的一幕,颜老大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却又碍着什么似的不好发作,只好假装不见地也抓住另一把酒壶痛饮了几口,没想到放下酒壶后,那美女的头竟然已经移到了张淮俊的胸口处,还嘻嘻的笑了起来。

“咳咳…老弟,你说那个黑娘门能被谁给抓了去?居然连蓝王府的人都找不到?我听说,这一次,蓝老贼为了保护他的宝贝女儿,可是将自己身边第三高手都派来了。”闲事停不住,只好用正事打扰了。

“那个蓝暖玉,我倒见过,姿色也不过是中等而已,嫩倒是挺嫩的。这次蓝老贼放她出来,不就是为了倒追展家大公子么?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到时候要收买起人来可就更方便了,他打的还真是如意算盘。”

张淮俊随手拨开伏在他胸口的美女,美女立刻起身,扶起张淮俊,先温柔地为他整理好胸前的衣服,然后才拉紧胸襟,专心地侍候起饮食来,但那眼角眉梢,却无不依然含着春晕,美目里满是柔情似水,款款温情。

“至于那个黑女人么?”张淮俊眯起细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依小弟看来,十有八九是被谁给藏起来了?说不准就是云常立那老小子。”

“他?怎么可能?”颜老大惊讶地睁大了眼,“他和那黑娘们无冤无仇的,干吗要和她过不去?不是说那个黑娘本来被那个郡主抓去,后来两个人却称起姐妹来了么?蓝郡主的朋友,云常立也敢动?”

“那要看看他动那个黑女人,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了?此刻我们的处境不正是最好的说明么?”张淮俊嗤之以鼻地吐出一句若是云常立在此必定大吃一惊的话语,道,“什么姐妹?就算那个黑女人真的是从海外来的,以她堂堂郡主的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个黑女人结拜姐妹?依我看,不过是听故事一时听的新奇罢了!”

张淮俊表面上不以为然,内心却又是另一番想法,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海外归来,这个消息对于临近东海、正愁无地扩展的张家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就算她也许和二弟之死有关,但若能利用,不妨先利用再报仇,只可惜,这个女人如今却已是生死不明了。

不过,难道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测的,是云常立那边自己下的手么?这个云常立,素来就心狠手辣,做事一向十分出人意料,自己也仅仅是反其道而朝着最不可能的方向猜测,对颜老大的话虽说得很满,可心中却着实没有把握。

看来,必须得立刻加大搜寻那个黑女人的力度了。既然蓝王府的人重点放在方圆百里内,那么,他就把目光放得更远些,或许还会有什么收获。

“行,我立刻就派人传令各点,给我挨家挨户地踩点,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女人。”颜老大听了张淮俊的建议,二话不说马上起身走出内厅,将空间留给身后的一男一女。

“少爷…”颜老大身影一消失,美女立刻侧身反倒进张淮俊的怀里,媚态横生。

“美人…”张淮俊抱着美女滚了一滚,远离了炕几,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游移,仿佛也已急不可耐。

美女娇喘了一声,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看到张淮俊的丹凤眼里没有半点的痴迷,有的,只是隐隐的杀气,这个女人今天听了这么多的秘密,看来是留不到明天早上了,这么娇媚的身子,真是可惜了!

第二卷

第十一章 黑手

“裴大夫…”看到裴一涯稳稳发拔出了最后一根针,苏尘终于忍不住叫道。

“苏姑娘有可需要么?”裴一涯微笑着抬眼,温润如玉的眼神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是早已猜透了旁人的心思。

方才一见到她,就明显的感到她心神不宁,此刻又这么叹为观止,一定是和她的弟弟有关了。

一旁的张亚男也侧转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苏尘。这些天来,苏尘降了配合裴一涯治疗吃药外,几乎从未主动和裴一涯说过话,今天确实怎么了?

“我…”苏尘微微咬了咬唇,自从昨天裴一涯带回彬彬的消息后,她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可是她并没有就因此而完全放心。一来裴一涯所得到的消息都只是通过别人打听,并未亲眼见过彬彬安好,二是裴一涯得到消息时并不是最后的,如果事情有变化,不要说一两日,就是一时半会也很难保证没有意外。

这样左思右想,苏尘心里的那根刺又窜了上来,扎的她一晚都无法安睡,只恨不得能亲眼去见见彬彬完好健康的活着,但她眼下这幅境况…

“你放心,针灸很顺利。”裴一涯眼眸微敛了一下,神色自如地道,仿佛苏尘只是担忧自己的病情而已,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旁微转半分。

苏尘心中一凛,忙顺水推舟地道:“谢谢裴大夫!”

“苏姐姐你就放心吧!过几天你就能起来活蹦乱跳的啦。裴大夫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不管有多重的病,从未见过裴大夫治不好的呢!”张亚男心思单纯,根本就未有一丝察觉,憨厚地给苏尘盖好被子,又立刻捧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热水,让裴一涯净手。

“张姑娘过誉了。”裴一涯拭干了手,收起针包走向桌子,状似随意地道,“张姑娘,药应该已经好了,烦劳你滤一下,再端过来,让苏姑娘趁热喝了比较好!”

“好,我这就去。”张亚男丝毫不疑其他,端着脸盆就出去了。

裴一涯见先走到庭院里去倒水,这才转身望着苏尘,温和问道:“是不是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弟弟?”

“…是。”苏尘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苦笑着承认,不知为什么,在裴一涯这双清澈的眼眸下,她总会不知觉地吐露出自己内心真实的一面,却又不敢让自己过多的注视着这位温柔的如同男菩萨般的医者。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并不是普通的大夫,而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缘故吧!

“这样吧,”猜到苏尘的心思,裴一涯面上并不丝毫的得意,反而微忖了一下,很快地就做了个决定,“你的伤势已基本稳定,停一两天针灸问题不大,我就再出去打探一下,亲眼看看令弟的情况。”

“不…不用了!”苏尘忙抬眼谢绝道,她确实是心心念念地担心彬彬不假,可人家无亲无故的大夫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又岂能再受深恩?

云松堂虽不是位于深山中,但这里离后金镇起码有七八十里路,倘若再去蓝王府别院,还要再过几十里,路途如此遥远,奔波已累,何况早上张亚男来的时候,才刚说外面又开始下大雪了,道路更加难行。

最重要的事,不管是什么夜凫帮还是云侍卫,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裴一涯因为打听彬彬的消息而受到牵连…

裴一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心意已决。苏尘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正待说话,张亚男已快手快脚地端药进来。

“我去给银针消毒。”裴一涯不给苏尘任何开口机会,张亚男一进来,他就走了出去。苏尘本想再喊,可又顾虑着张亚男,只好暂时不语,想稍后再寻个机会劝阻。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等来的却是张亚男传达的口信,说裴大夫又已出门收集药材去了,而且临走前交代说这次要收集的药材比较复杂,可能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回来,至于每天几次的服药,走之前都已安排好了,张亚男会留下过夜来照顾她。

听说裴一涯果然还是出门了,苏尘心中猛然一热,眼里酸涩不已,百感交集,犹如潮生。

她欠裴一涯的,已不再是一条命了!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提醒裴一涯一句,此去危险重重,千万小心!若…若…苏尘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侧向里头,咬紧了牙命令自己不准再想!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她必须要如此坚信!她的身上,可以背负恶人的人命官司,却背不齐如此沉重的罪孽和恩情啊!

……

蓝王爷的别院的客房之中,彬彬已在沉睡,然后他那小小的眉头却始终是紧皱的,仿佛几次要催促自己醒来,却终究还是沉在重重的梦魇之中。展晟飞坐在床头,仍是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仿佛自彬彬睡起他便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姿势,那张令蓝暖玉一直心动不已的阳光俊脸,此刻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苏尘已经消失了十天了,这十天来,彬彬只肯吃东西保持体力,却坚决不肯睡觉地四处寻找姐姐,眼中日日都是血丝,却还像个小铁人似的浑然不觉疲惫,展晟飞只得每日点他穴道,强迫他睡上几个时辰。

“晟飞哥哥,不好了!苏尘姐姐她…她…”蓝暖玉忽然面容苍白地猛地推门冲了进来,含泪扑到展晟飞的怀中,哽咽道。

展晟飞心头一跳,一把握住蓝暖玉的双肩,霍然站起,几乎是厉虽道:“她怎么了?找到人了?”

“找到了…可…可是…”蓝暖玉踉啮着站稳,泪眼朦胧在望着展晟飞,杏眼中盛满了恐惧,说了几个字,忍不住又要依到展晟飞的怀里去寻求安慰。

展晟飞却根本就顾不得她的情绪,一把推开蓝暖玉就往外冲去,但他却很快就站住了,院井内,笔直地站着云常立,以及两名神态极其疲惫的侍卫,其中一名侍卫的手中,平端着一只覆盖着白布的托盘。

展晟飞忽然有些胆怯,紧紧地望着那块白布。

云常立见他不上前,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是官府刚在一处荒山中找到的,听说我们别院失踪的女子是个黑肤之人便立刻将其中一部分送了过来,展公子,要不要让那位小公子出来辩论一下?”

展晟飞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动作僵硬地掀开白布。白布下,赫然是一堆血迹早已凝固黯淡的碎肉,而碎肉的中间,赫然是一只黑色的断手,其中三指仿佛已被什么咬去,连手都不再齐全。

…………

第二卷

第十二章 伊人已“逝”

“那不是我姐姐,不是!”

听到这个冷静的可怕的童声,展晟飞下意识地立刻松手,白布飘然而下,重新覆盖了那一盘血腥。回头望去,只见只穿了件单衣的彬彬正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目光异样的沉静,站的很直很挺,仿佛浑然不惧外面的寒风。

“彬彬你怎么连衣服也不穿一件就跑出来了?我们回屋说。”展晟飞一步就跃上台阶,搂住彬彬就要往里带,却遭到了僵硬的拒绝。

“衣服!”

展晟飞不忍将他强行抱回屋子,只得狠狠地瞪了眼旁边发呆的蓝暖玉,蓝暖玉呆了一下,忙抹了把眼泪,冲进去一把扯起床上的被子又跑了出来,展晟飞立刻接过紧紧地裹住彬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