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一动不动地任由展晟飞动作,他口中坚决地否定盘中的血肉是苏尘的,可目光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托盘上的白布,血丝渐渐蔓延。

“我也不希望这是苏姑娘,可我们已经找了十天了,若说有人蓄意绑架苏姑娘,也早该有信传来…”云常立特意地看了一眼白布,声音似乎充满了无奈,却又不得不打破彬彬的奢望似的,“而且据仵作检验,那具死于三日前的女尸的皮肤正是黑色,还有…在尸体的不远处,还发现了两头被毒死的狼,同样浑身发黑…”

“住口,住口!”彬彬突然动了起来,疯狂地挣开被子往云常立的方向冲去,双目赤红地圆睁着,愤怒地狂吼道:“我说过那不是我姐姐,姐姐她不会骗我的!她绝不会骗我的…你再诅咒我姐姐我就和你拼命!”

展晟飞忙一把抱住他,阻止道:“彬彬,不要激动,我们没说那是你姐姐,你先别急,先回去穿上衣服好不好?”

云常立叹道:“展公子,你我心中都清楚这便是苏姑娘的遗骨,又何必再给他虚假的希望?他是苏姑娘的弟弟,有权知道真相,再说,苏姑娘的身后事…也总要办的。”

“云常立,你有没有同情心啊,”蓝暖玉红着眼急怒地喝道:“彬彬还是个孩子!你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展下知错!属下这就告退!”云常立立刻垂眼道,挥了一下手,那个托盘的侍卫立刻转身欲离去。

“不…”这个动作顿时更加刺激了彬彬,彬彬的眼睛几乎已红的快滴出血来。

他挣了两下挣不脱被子,忽然身子一矮,不顾一切地从棉被下面滑了出去要去追侍卫,根本就没考虑自己原本就已站在台阶边了。这一滑,身子顿时重重地倒在台阶之上,翻滚了下去,冰冷直扑向肌肤。

“彬彬…”展晟飞和蓝暖玉惊呼了一声,几乎同时扑了上去,将他扶起。那个侍卫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走好还是留好。

见彬彬还不死心地挣扎着,展晟飞无奈,只好示意让那侍卫带着托盘走过来。

“这不是姐姐,一定不是。”蒙着白布的托盘近在咫尺,彬彬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颤抖着伸手去碰那白布,却又在指尖触及的时候顿在那里,两颗豆大的晶莹从赤红的眼中陡然滚下面颊,声音低的空虚而缥缈,“姐姐她不会骗我的,她说过一辈子都不离开我的…她说过要一生一世都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她说过要为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说过要陪我一起报仇的…”

“彬彬!”

展晟飞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已经贫乏地只剩这一声呼唤,望着彬彬乖巧中透露出无比绝望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也深深地痛了起来,那一张沉静聪慧面容的主人,那一双亮如明星的眼睛的主人,他真的再也看不见了吗?真的再也无法触及了吗?

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有一份比后悔更加沉重的感情,压得他也如此的绝望?

“彬彬,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的人乱来,苏尘姐姐也不会被人抓走,”蓝暖玉愧疚地走上来,俯身从背后抱住彬彬,哽咽道,“暖玉姐姐没法补偿你,但暖玉姐姐发誓,以后暖玉姐姐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谁要敢欺负你姐姐就砍他的头。”

“姐姐?”这样的相似话语,好熟悉啊!

彬彬低头注视着交叉在自己胸前的红色衣袖,神色恍惚地轻轻地眨了一下眼,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一夜小小的山洞中,苏尘温柔而心疼的声音:“…姐姐也是一个人,也没有爹和娘,彬彬要是愿意,以后就叫我苏尘姐姐吧!你姐姐去了,可你苏尘姐姐还在…姐姐发誓,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照顾你的…”

声音犹在耳边回绕,可慈姐的音容笑貌呢?

彬彬忽然打了个寒颤,恐惧地看着白布所覆盖的突起,不…他怎能接受那么温柔、那么深爱自己的姐姐,如今只剩这一堆血肉?

“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蓝暖玉还以为彬彬已经原谅了自己,正要热切地转到彬彬的前面再继续劝慰,下一秒却猛然被猝不及防地狠狠推开,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谁要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当姐姐?你们都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全都是”彬彬再也无法控制内心喷涌而出的绝望和极痛,猛然像只受伤的小野兽一样跳了起来,几下就将身上的被子扯落在地,对着就近的展晟飞就是一阵乱踢乱抓,嘶喊道,“我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展公子?”见展晟飞毫不反抗,任由白衣之上落满污点,云常立踏上一步,正要阻止疯狂的彬彬,却被展晟飞冷冷地瞪住。

“拍拍…”蓝暖玉身影一闪,已跳到云常立面前,左右开弓狠狠地连扇了几巴掌,气怒交加,“要不是看在父王的份上,我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你这个自作主张的狗奴才…”

“属下有罪,属下愿受郡主责罚!”云常立浑丝不动地接受了这几个重重的耳光,垂落的眼底,却暗跳着两簇隐忍的火焰,无情地冷笑。

“杀死你们…”狂猛地发泄之后,彬彬的拳头渐渐地无力,可他还是坚持着要尽量地给眼前这位自己迷糊时曾全心信任的大哥哥以最大的攻击。

“想不想为你姐姐报仇?”展晟飞等他打累了,自己的身上也一片狼狈,才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仿佛决定了什么。

“…”彬彬猛地住手仰头望他,目光中却仍然充满了仇恨和戒备,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天下最厉害的武功!”展晟飞曲下单膝,认真地平视着彬彬,“你去学武,我负责继续追查杀害你姐姐的仇人,找出他,然后,等你回来亲手报仇,你可愿意?”

“…为什么?”彬彬声音沙哑地道,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

“因为,确实是我欠了你们!你姐姐的不幸,我必须承担一部分!”展晟飞淡淡地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愿意原谅展哥哥,也可以来找展哥哥报仇!”

“晟飞哥哥…”听到他居然鼓励彬彬找自己报仇,蓝暖玉骇然地叫了一声,展晟飞却似根本就没有听到,目光只凝注在彬彬的脸上,耳朵,也只关注他的回答。

蓝暖玉怔怔地注视着他那张再也找不出一丝少年轻狂的俊脸,忽然发现这个自己从小就爱慕着的男孩子,此刻竟是那么的陌生,是那么的遥远!又那么地令她心疼,令她越发地动心!

她忽然想起父王曾经过她说过的一句话来:“晟飞这孩子十分聪明,悟性又强,就是过于年少气傲,磨砺太少,等他成熟了些,自会慢慢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成熟的代价么?

几乎与此同时,夜枭帮总部。

“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我们后金分堂就完了。”颜老大霍然坐起。

“不忍也只能忍,他们将尸体扔到我们分堂附近,栽赃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等的就是我们的沉不住气,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乱。”张淮俊解开斗篷,随手扔往后头,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所有的人都不用找了,立刻全回各分堂待命,没有总部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妄自行动!”

“是。”后面的人看都没看颜老大一眼,直接躬身出去。

颜老大也似乎早习惯了张淮俊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和张淮俊一起入座:“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而去松堂的苏尘,还浑然不知自己已“死”,而且自己的“死”在被人用作文章,仍然一心地期盼着裴一涯能早日回转。

“苏姐姐,我们还是先吃吧,天都黑了,裴大夫应该不会回来了。”张亚男端进已热过一遍的饭菜,利落地一边将菜夹到碗里准备到床边来喂手臂还无法弯曲的苏尘,一边随意地道:“裴大夫临走前,反复地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能饿坏了。”

“你每天都要我吃那么多,哪能饿坏呢!”苏尘微笑道,昨日陶春花以为裴一涯这回肯定在家,冒着风雪兴冲冲地提早跑来,没想到居然听说裴一涯又出门去了,气急败坏之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走!幸而张亚男还在,否则苏尘的午饭就没着落了。

“勉强才一碗饭而已,哪里多了?苏姐姐你就是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身体才能早点好啊!”

张亚男将饭碗放到床边小几上,小心地将苏尘扶坐起来后,正准备坐下喂苏尘,院门忽然被敲了几下,一个陌生的男声高声喝道:“这是裴大夫的家么?”

“谁呀?”张亚男大声回了一句后,意识苏尘先等一等,侧身放下碗筷走了出去,“裴大夫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哎哎哎,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都说裴大夫不在家了…喂…你干嘛推人啊!”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这对话听来怎么这么熟悉啊,对了,好像就是亚男第一次来时,陶春花说的话似的。

苏尘不由莞尔一笑但笑容很快就凝滞住了,一个疑问忽然浮上了心头,这些陌生男人明知裴一涯不在家了,为什么还要往这里闯?

想到这些日子异样的平静,苏尘的脸猛地苍白了起来,会不会是来找她的?如果是,以他们这样的态度,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她该怎么办?自己伤势未好,仅能偶尔坐坐,还走不了路,逃是逃不了的,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么?那时才会更加患得患失。

苏尘挣扎着坐了起来,焦虑地四顾,不管来的是谁,她这样一张脸都太引人注目了,必须设法遮掩一下才行。

“我们找裴大夫,明明听说他在家的,怎么这会又不在了?”又是一个陌生的语声,加上混乱的脚步,最起码来了三个陌生人。

“那屋子里有灯,进去看看。”不等张亚男回答,果然又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谁说裴大夫在家的?裴大夫昨天就出去了??????哎哎唉??????那里面住的可是位姑娘家,你们不能随便进去!”张亚男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无理,顿时急了。

“什么?姑娘?哈哈,我们要找的就是姑娘。”其中一个冲口而出道。

“刁小三!”一人似乎嫌他出口太快,恼怒地叱道。

“呸呸呸!不要脸的东西,你说什么浑话呢,我们这里可没有你们要找的姑娘,快给俺滚出去!”听说三个陌生人居然是来找姑娘的,单纯的张亚男还以为是附近的下流无赖来骚扰,当场就拉下了脸。斗大的眼睛一转,正好瞧见旁边有堆架劈好的柴火,便随手抽了一根,作势就要赶人。

“敢骂老子不要脸??????”

“住手,现在可不是惹事的时候,没看见天都黑了后面还要好几家要搜呢。李四,你来看着那个婆娘,小心别伤着她,这是裴神医的家,我们不能不给面子随便进去看看就好,不是就立刻走人。”

三人的言辞间虽然似对裴一涯有所顾忌,但却也并没有把张亚男放在眼里,停也不停地就往里走。

“你们都认识裴大夫还这么无理,太过分了,喂,你们要是再上前,俺可就翻脸了啊!俺可是学过武的,村里头五个男人一起都打不过俺,”张亚男没想到对方居然理也不理她,顿时又抽了根木柴,大喝着摆开了一个架势。

而房间里面,把所有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苏尘心更加往下沉,但她没有时间去叹息自己的预感不幸成真,因为危机已经迫在眼前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掩饰自己???????忽然,苏尘看到了两米外的药架。

由于裴一涯在她之前并未曾收留过病人过夜,一般都是去病人家上门医治的,因此仅有的一间客房倒有一半地方是拿来放置草药什么的。而苏尘目光所落处,正是药架左边的一包中药粉,要是她没看错裴一涯取药顺利的话,那里面的药粉应该是白色的。

眼下看来,只好试试看能不能用药粉遮一遮脸上的皮肤了,苏尘咬着牙掀开了被子??????

“嗬,没想到这个男人婆还是个练家子啊?”三人怔了怔,忽然一起哄笑了起来,浑然不把张亚男拙劣的架势放在眼里。其中一个一甩风袍,“当”的一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随手一扬就将张亚男其中一根木头削掉了一半。

“你们??????”

张亚男没想到对方竟然带着兵器,顿时慌了手脚。她虽然从小身体就魁梧的像男人,力气大的也像男人,平时偶尔和男人打架也是赢的时候比较多,可毕竟还是女人,而且是个没有学过武的女人,从街头耍艺人手中学的半招架势又怎唬得了真正的江湖人?

“怕了吧?快老实点让开,大爷今天忙的很,里头要没有大爷们要找的人,大爷也不会为难你们!”

“你们要找人也要等裴大夫回来再说??????”张亚男虽然害怕,但想到裴一涯的嘱托,还是鼓起勇气想上前阻拦,却没想到被那个叫什么李四的大汉轻易地就推得一个踉跄,魁梧的身体正好撞在木柴堆上,哗啦哗啦地散了一地的木柴。

等她爬起来,三个陌生人已毫无阻碍地推门而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正艰难地拖着伤腿移动药架的苏尘,以及她那张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一片灰黑的脸。

苏尘自然也同时看清了闯入者一副江湖众人的打扮。

八目相接,两方神色各异。

当先一个大汉震惊过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老子进来前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你这个黑婆娘居然会在这里?哈哈哈,小三,这个就叫什么来着?”

“这就叫那个什么山什么水,什么柳什么花。”名叫小三的大汉也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山水柳花的,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四鄙视了一眼小三。

“不管是什么,总之我们三兄弟这几日总算没有白辛苦了。小三,把这女人给我带上,我们立刻回总部。”

“是。”

“等一下,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走苏姑娘?”

看到刁小三粗鲁地一把抓住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苏尘,躲在门口的张亚男忍不住冲了进来,想用力滴拉开刁小三的手。

“真是麻烦!”

刁小三捏住苏尘得手臂侧身一转一退,轻易地就避开了猛扑过来的张亚男,还用刀背顺手在她后颈上敲了一下,空有一副身材魁梧的张亚男只不过哼了一声,就如同一只无力的小羊羔般扑通滴伏倒在地,速度快地苏尘连喊住手的时间都没有。

“亚男!”

苏尘有心去过去检查,可她的伤势本来就没好,强行下床已经很勉强了,此刻被刁小三粗鲁地一拉一带又一踉跄,身子正好撞到药架之上,伤势顿时重新复发,疼的像是被当场撕裂开来一般,冷汗涔涔,一分力都使不上来。若不是胳膊还被刁小三拽着,整个人都已当场瘫软如泥了。

“要不要索性把这婆娘灭口算了?”刁小三根本就无视苏尘的痛苦,回头问另一人。

“你们要是敢伤害她,就别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半句宝藏的消息。”见对方有杀亚男灭口之意,苏尘急中生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抛出了个弥天大谎。

“宝藏?”三人顿时一怔,互相对视。

“??????”苏尘也反应灵敏地跟着假装一怔,故意抬起僵硬的胳膊挡住口唇,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仿佛刚才纯属失言,慌忙地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可我们却都听见了,”三个大汉果然信以为真,短暂的惊讶过后,无不浮现惊喜之色,为首的大汉态度顿时郑重了起来,眼睛一转,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这下可得好好问问的架势,掩不住兴奋的语气,道,“小三。先放开她。”

“哈哈,宝藏?”小三看着苏尘的眼神立刻贪婪了起来,依言放手,让苏尘倒在张亚男的身旁。

“亚男?亚男??????亚男你怎么样了?”苏尘一得自由,立刻用肩去拱张亚男的身体,张亚男却一动不动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放心,她现在还没死,不过你要是不跟我们哥几个好好地说说你那宝藏的事,再过一会,她可就一口气都不会剩下了。”为首大汉自以为抓到了苏尘的把柄,心中早已把原来找到人后,就速速回转的念头抛到了九天之外,满心都是苏尘脱口而出的“宝藏”。

如果这黑女人真有宝藏的消息,如果他们哥三能得到宝藏??????

“你们是夜泉帮的人?还是张家的人?”苏尘故意颤声道,脑中却在快如闪电地运转着,自己情急之下的计策果然是对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镇定、再镇定,就算拖不到裴一涯回来,至少也要保住张亚男的性命。

可是,裴一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仿佛是为了响应苏尘的期盼似的,苏尘心中才想到裴一涯,就感觉到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极淡的药味,她的心顿时如擂鼓般狂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偷眼看向半敞开的门口。

会是裴一涯回来了吗?

“咦??????”为首的大汉一怔,似是想要问苏尘怎么猜到的,但又马上意识道不妥,话刚出口又及时地改道,“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告诉你,老子们今天就是为了那批宝藏来到,你若识趣,就乖乖地把一切都告诉我们,要不然,不仅这个婆娘小命难保,就连你自己??????哼哼??????”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难道你们把我害成残废还不够么??????”苏尘故意一边愤怒而绝望地道,一边神色害怕地不住往后缩,引得三人的注意力全放道了自己身上。

“废话少说??????”

听苏尘说自己残疾,为首大汉不由地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就一拍桌子,进一步威逼苏尘,其它两个大汉也随身附和,凶相毕露地各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打算先以气势压人!

“那我就不说了。”身体上的痛依然清晰,苏尘却反而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只因,门口果然多了一抹青色的身影,而屋内的三人却没有一个察觉一只修长的手指已看似缓慢却稳稳地点向自己的后背。

第二卷

第十四章 催眠

一切几乎都只发生刹那间。

三人正要叱喝苏尘,话还未开口就已被裴一涯轻轻松松地各自点住了穴道,只剩下六只眼珠子还能咕噜噜地转动,脸上的威胁和得意也瞬间失去,待到清楚地看见从身后转出的人时,脸色越发显得难看和骇然。

不用猜,他们也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大那么推崇的神医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不仅轻功超绝地令他们一无所觉,而且还会点穴。更没想到,夜凫帮全力寻找的黑女人,竟然就藏在这里。

想到江湖上一般这类事情败露后可能会有的结果,三人面色更如死灰,偏偏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先别管我,看看亚男怎么样了?”见裴一涯越过三人就要来搀扶自己,苏尘不顾自己的虚弱疼痛,忙摇头示意他先看旁边的亚男。

“张姑娘身体壮实,只是一时被敲昏了,没大事,不出一刻自会醒转,倒是你······”

裴一涯也不坚持,依言先检查了一下张亚男的脉相之后,立刻转目打量苏尘瘫软的身体。他快速地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看到苏尘满脸的虚汗,不由地微愠地蹙起了眉头,低语了声“得罪”,长臂一伸,忽然拖住苏尘头颈和屈膝处,将她快速而平稳地抱起,走向木床。他的动作虽然已经尽量滴轻柔,但苏尘还是疼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忍一下,我马上给你检查。”感觉到苏尘的身体异样的冰冷,裴一涯的眉不自觉地皱了更深,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的小心。

俯身欲放平苏尘时,裴一涯未曾束入发顶的那些头发自然地垂了下来,其中几缕发稍不小心地触到了苏尘的脸颊,这个细微的接触,顿时让一个原本单纯的救人动作,陡然间变得暧昧起来。苏尘的鼻端,忽然清晰地嗅到一股淡雅而又舒暖的男子气息,两人的肢体所接触的部分热度也陡然地升高了起来。

苏尘忽然意识到,她虽然被裴一涯救了已有十数天了,但这却是她清醒之后,裴一涯第一次抱她。虽然这个举动完全是出自医者的怜悯天德,并无半分儿女私情,但不知怎么地,苏尘却依然忍不住微微轻颤了一下,而后忙又心虚的微合起了眼睛,不敢再面对裴一涯的目光。

裴一涯心无杂质地放下苏尘,正准备将手抽离拉过棉被,好让苏尘的体温先回升一些,却没想到无意中看见苏尘正慌乱地敛起睫毛,避开他的视线,心头顿时忽然轻轻的一荡,动作也不禁为停滞,差点就这样顿在半路。方才心中那份因进门所见的一幕而升起的愤怒,竟奇异地平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浅浅的情愫,如同初生的小猫的爪子一样轻抚着心口······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里疼吗······还有这里呢?”

意识到对方正处在痛苦之中,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裴一涯忙收住心神,为了让苏尘先暖暖身体,他没有如平时检查般掀开被子,而是全凭经验先隔着棉被轻捏了几处苏尘的四肢关节,大概地勘察伤势的轻重。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裴大夫请先救醒亚男吧!”苏尘避而不答,微微摇头道,身子躺平后,疼痛确实减轻了很多,天这么冷,就算亚男身体再好,老躺着被寒气侵袭也会生病的。

见苏尘坚持先照顾别人,裴一涯停了手微忖了一下,起身走到张亚男身边,但并没有像抱苏尘一样把张亚男抱回临时的客房去,而是将张亚男伏坐到桌边,顺手推开桌上的碗碟,让她暂时先伏着。

苏尘跟随着他的动作调整视线,正见为首的大汉眼珠子拼命地往边上溜,想揣测裴一涯会如何对待他们,心中异念顿时全消,浮起深深的担忧来:“裴大夫,我给您和亚男添大麻烦了。”

现在人是制住了,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因此就杀了他们吧?何况夜凫帮和张家的人既然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放弃找她,见三人没回去,后面肯定还会有第二批人,躲是躲不过的,走自己又无法走,可要是自己不离开,肯定还会继续拖累裴大夫的。

“无妨。”裴一涯看了看三人,对着苏尘抚慰地一笑,从容地走到三人面前,又添了一指,三人的眼睛相继一翻,立刻人事不知。

“裴大夫,这······”看到三人昏倒,苏尘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先让他们睡上一觉,等会我自会处理。”裴一涯含笑解释了一句,将三人摆到避风的墙角,想了想,又去隔壁厨房端了个火盆进来放到床和桌子中间,顺便将一直放在门外的一个包裹拿了进来,这才重新来搭苏尘的脉搏。

“裴大夫,请问······你要怎么处置他们?”尽管裴一涯的态度显得异常的轻松,可墙角的三人还是像根鱼刺一样哽在苏尘的喉里。

“看来不先处理好他们,你是不会安心的。”屋里头明明多了三个不速之客,而且显然来意不善,裴一涯却似仍浑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但见苏尘担忧,微笑道,“你先躺一会,我稍后就回来。”

说着裴一涯放下帐子,起身走向散落的药架,然后取了其中两种的少许,放在一个小石臼中鼓捣了一会后,又添加了点什么。

苏尘疑惑地隔着朦胧的帐子看着裴一涯一如平时般从容地工作,却不知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是制作毒药,以毒药威胁三人不准将今晚之事说出去么?可看裴一涯的性子,应该不是这种人啊!那他又在做什么呢?

苏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看着裴一涯很快就将那几样不知名的药材全部捣成粉末,又取了其中大汉身上的皮囊,到了一碗酒溶开,并一一灌进三人口中。

“裴大夫,你给他们吃了什么?”苏尘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迷药。”裴一涯回身一笑,动作利索地将地上的各种药材都一一的收拾好,将屋中的混乱还原整洁。

“迷药?”苏尘不由怔住。

裴一涯点头微笑道:“是,他们虽然对苏姑娘你们无理,但念在他们还未犯下大错,就暂且饶过他们一次,也正好为苏姑娘你掩饰行踪。”

又要饶过他们,又要为自己掩饰行踪?苏尘更加不解了。但她没疑惑多久,就见裴一涯举着油灯走到了为首大汉的面前,解开了他的穴道,一面将油灯反复地在大汉的眼睛前晃动,一面用低沉地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亮亮的······又黄黄的······”为首大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团光晕在自己面前晃动,原先眼神中的锐利、贪婪以及恐惧等各种情绪再也不见半分,只剩下一片迷茫之色,明显的神志不清。

迷药加催眠术?苏尘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裴一涯还会这个?

第二卷

第十五章 轻松化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