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裴一涯的催眠之术不仅高明,而且也许因为有药物辅助,速度还奇快,当张亚男发出第一声呻吟似要苏醒之时,裴一涯已从容地逐个催眠好三个大汉,并将他们引领了出去,又回到了苏尘的房间。

至于催眠的内容,简单的说,就是让三个夜凫帮的喽罗忘记进院后的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们觉得来敲门时裴一涯正在家中,由于天色已晚,雪路难行, 裴一涯便借出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休息了一晚,天明才告辞离去。而这中间,他们并不曾见过任何可疑人物,可别说是苏尘,不仅轻松化解了此次的危机,同时也一了百了地杜绝了以后夜凫帮再次派人来寻找苏尘的后患。

此刻裴一涯还未将探听的结果告诉苏尘,苏尘自然不知这几人回去后,哪怕一无所获他们的头头也不会再派人来找自己,因为在世人的眼中,如今的她早已葬身在狼口这中了。这样的方法不仅远出苏尘的意外和惊喜,也无疑是最为合适和最最高明的办法了!

苏尘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呼吸,隔着帐子静静地旁观着裴一涯的催眠全过程,心情渐渐地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地转变为稀然和安心,他是连夜凫帮的人也敬重的神医啊!他能把自己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保证二十多天身上的伤势就能基本痊愈,又会点穴和武功,此刻只不过利用边药催眠,又有什么好震惊的?

被窝渐渐地暖和起来。

灯光将裴一涯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正好映在帐上,油灯在三人地面前晃动着。裴一涯的身影也随之左右摇摆,伴随着他那低沉而又令人无比安心的声音,仿佛也如一道催眠术,渐渐地恍惚了苏尘的心神,连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地淡化了。

老天并不曾薄待她啊!虽然给了她如小说故事里才有的重大变故和挫折,却也让她有幸遇见了这样的好人。

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将他从冰天雪地中救回,不问任何缘由不计任何回报地细心医治,不惜欠自己仰慕者的人情只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又只因她愁眉难展就冒着风雪为她远途奔波,如今又在最紧急的关头出现在她面前…轻轻松四通八达地为她去除担忧…

若说这样的热心只是古道肝胆、侠义心肠。那这份侠义和恩情也太教她感动,太让她动心…

“我怎么睡着了?”

张亚男动了动,终于真正的清醒过来,她的声音和动作,顿时打破了苏尘的遐想,也令得她回神后的面颊顷刻间火烫的灼人。动心?她刚才居然意想到这个词了么?她什么时候竟也像陶春花和张亚男这般…这般…

“张姑娘,你醒了?”裴一涯快速地撇了一眼苏尘这边,微笑对还搞不清什么善的张亚男道。并趁着张亚男不注意,不露痕迹地收拾起倒酒过的那个碗。

“裴大夫,你回来了啊?晚饭吃过没?要是没吃,我马上给您热去。”张亚男惊喜地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正要去收拾桌上的菜肴,却发现那些饭菜似乎都没动过,不由地愣了一愣,然后忽然“呀”的一声叫了起来,猛然转头往苏尘那边望去,“苏姑娘呢?”

“我在这里呢。”苏尘略略拨开了帐子,微笑着回答。

“你没事吧?”张亚男舒了口气。

“嗯,我没事。”看到张亚男的自然反应,苏尘的心中又流过一股暖意,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虽然害怕却挺身而出,一苏醒后又马上想到她的安危,证明这个魁梧的女孩子,确实是真心对她好的。

“那就好。”张亚男憨憨地笑了笑,想走过去看苏尘,走了两步又咦了一声,扭头四处地查看。

只见房中物品依然摆放的秩序井然,药架上的药也放的整整齐齐的,再看看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苏尘,和含笑裴一涯,不由地糊涂的愣住了。她明明记得有陌生人闯进来,要带走苏尘,还把自己打晕了,怎么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

苏尘也望向裴一涯,不知裴一涯打算怎么和张亚男交代,还是也同样催眠张亚男?

“刚才…”张亚男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后颈,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真是抱歉,我回来晚了,害你们等的饭菜都凉了,张姑娘下次可别这么伏在桌子上睡,小心冻着。”裴一涯神色自如地撒谎,苏尘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他的意思是瞒着张亚男么?可人不是就在隔壁么?难道他就不怕亚男看见了?或者,他早有办法保证不会让亚男看见那三个人?

“我睡着了?”张亚男狐疑地转头问苏尘,目光落到了床前的那碗饭菜上。

“是啊,”苏尘只得顺着裴一涯的谎言,编道,“你给我盛了饭想让我先吃,我因为还不饿所以就想笔等裴大夫,结果你也不肯先吃,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样啊?”张亚男还是觉得疑惑。

“对了,张姑娘,你看饭菜都冷子,大家既然都没吃晚饭,能不能请你去热一下?我先给苏姑娘补上今日的针灸。”裴一涯若无其事地从包裹中取出针包。

“哦,好的。”心思单纯的张亚男,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应声将饭菜收拾好端了出去。

裴一涯看着她走出去,跟着关上了门,回头对上苏尘若有所思的眼,微微一笑。

苏尘回以浅浅的一笑,既然裴一涯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论如果,相信他的目的一定都是为了大家好的!

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裴一涯专心为苏尘针灸,苏尘也一时忘记询问裴一涯这两天出去打听到的情况,后来想起来了,张亚男又一直横亘在其中,没有机会,原本充满不平静的一夜就这样最终静静的过去了。

次日一早,三个大汉醒来之后,果然都只以为是裴一涯留他们住了一夜,不仅丝毫没起疑心,反而还十分感谢裴一涯的收留,也未曾对另一间紧闭的门户起任何的疑心,早早的告辞了。

他们的说话声音虽大,几乎一开始就惊醒了浅眠的功尘,但张亚男却始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未起身,想必是裴一涯已提早点了她的穴道,等到她起来,飞扬的大雪已将三个人的脚印淹没干净。

第二卷

第十六章 药浴

一场隐祸就这样轻易地消弭于无形之中,虚惊之后,日子又重新平静下来。

次日裴一涯趁张亚男回家之时,详详细细地将自己探听的结果告诉苏尘。苏尘听说自己已“死”,彬彬最终跟随展晟飞回京城之后,怔了半天没有言语,裴一涯体贴地退了出来,将空间单独留给她。

“裴大夫,麻烦你把窗户打开吧!”苏尘唤住了裴一涯欲离去的脚步。

裴一涯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了回来,打开其中一扇窗,从苏尘的角度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一刻积雪的云松。

死了?自己竟然死了?

苏尘将视线从关上的门中拉了回来,凝视向窗外,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微笑,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个多月前,自己在另一个时空死亡,却在这个世界里重生。一个月以后,这个世界似乎又再也没有苏尘这个人。呵呵,死亡?死亡?难道只有死亡才是她苏尘的最后结局么?

她这短短的一生,为什么总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样宝贵的东西却又偏偏会很快失去?为什么她努力再努力,命运回应自己的,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劫难?为什恶魔,别人都能生活的那么幸福平和,唯独自己的命运要如此多舛?

老天爷!我苏尘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看不顺眼?你要这样对我这样一个孤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难道你一定要把我逼成一个冷心铁面的人么?

如果。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彬彬团聚。才能为彬彬一家报仇,才能摆脱命运地操控,才能获得平静的生活。那么,我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苏尘无声地吼着,挣扎着坐了起来,紧握着拳头,咬着唇久久地凝视着灰白的天空,直到虚弱的身体以疼痛相抗议,才不得不躺了回去。急促地喘着气。她发誓,她绝不会让这副病身子再拖她太久。

苏尘没有问裴一涯,这些详细地消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眼前这位医术高明、武功也绝不会弱到哪里去的裴大夫,看起来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好,很亲和,可从他昨日那从容而冷静的处事方法来看,这个众人眼中的好大夫身份之后,只怕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身世。否则。何以连夜枭帮都会顾忌他?

“你若想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中生存下来,他也许是个不错地助力!”一个念头陡然地在苏尘的脑海中浮现。

苏尘被自己的想法惊地陡然坐起,不,不,不。这个世界,除了彬彬之外,她谁都可以利用,唯独绝不能利用他!不仅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更因为他那份无私的帮助…想到这几日总在隔壁敲敲打打不知做什么、却一定是在忙碌的裴一涯。苏尘的眼神渐渐地柔和下来。

她该好好地思考等伤好离开这里后,她该怎么做了?

连续几天不是下雪就是阴天之后。天终于晴了。

云松获得了阳光,就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竟然抖擞起精神抖落了不少积雪,露出些许青黄色的针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望着积雪间地点点松叶,苏尘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曾学过的一代名将的著名诗句,不知不觉地就吟了出来。若这世界是冰雪,那她也一定要做一棵坚强高洁的青松,不向寒冬屈服!

“说的好!”门口忽然传来裴一涯地声音,“有此胸怀,何愁诸事不成?”

“呵呵,这诗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引用前辈的诗句而已。”苏尘转头,微微一笑,这几天她的身体又好转了些,已经能偶尔在窗前坐一会了。

“虽是引用,其意却相同。”裴一涯端着药含笑走了进来,注视在苏尘身上的目光,温暖着外面地太阳,修长而挺拔的身材却更似外面那株云松。

苏尘笑了笑没有辩驳,接过药碗,小心地捧着,慢慢地喝。自从右手差不多恢复之后,她边坚持要自己照顾自己喝药吃饭,不假与人。

“哎呀,苏姐姐,你地手还没好,怎么能自己端碗呢?让我来让我来…”正喝了一半,陶春花忽然跑了进来,嚷着要去夺苏尘的碗。

裴一涯气冲冲的赶来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几天都没依诺言过来照顾苏尘,这一次来,她着实地带了许多补品和美食,让家仆挑得一身的汗,看的张亚男很不顺眼。但裴一涯却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依然态度自然地好像她一直都在照顾苏尘,而从未曾中途离开过一样,但同样的,相待与陶春花的热切,他也没有任何一丝期待中的反应,依然客客气气地称之为陶姑娘。

倒是对苏尘,两人独处时他却几乎没有再叫过苏尘一声姑娘。

“我自己…”苏尘的话才说了一半,手上的药碗就已被陶春花劈手夺去,只好将最后一个来字咽了下去,无奈的看了一眼裴一涯。

裴一涯宽容的笑了笑,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回身道:“我看今日天气晴好,你的伤也大有进展,等张姑娘过来了,就让他和陶姑娘帮你沐浴一下,然后再浸泡半个时辰的药水。”

药浴?苏尘略怔,目光转移到颜色又浅了一点点的手上,终于要开始恢复自己的容颜了么?等到皮肤上的异色褪去,伤势痊愈,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云松堂北上了?可是,该如何先在这个时代上好好地生存下来,并壮大自己的实力,她还是茫无头绪?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和那个时空的古代相差无几,除了卖身给富贵人家为奴为婢,正经的就业机会鲜少,就算她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收入必定也不高,而且也不自由,自然不能去。难道说,她还是只能用当日在连云城中的老方法么?可如果自己的肤色恢复了,又该如何在那种风尘之地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有没有一种法子,既能安全地保护自己,又可以为自己赚得合理的收入,甚至能借此扩大实力呢?

“好的,我马上就去准备。”陶春花殷勤地接话道,苏尘一喝碗,她立刻拿着空碗跑回厨房。她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尽力地弥补自己在裴一涯心目中的形象,却不知,裴一涯的心理从来就不曾有她存在过。

“裴大夫,苏姐姐,俺来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陶春花刚踏出门,院门口就传来张亚男洪亮的声音,人来没进门,就先抱怨开了,“今天俺娘硬拉着俺纺了半天的棉纱,俺哪里适合做这种细活?还不如让俺担柴挑水呢?”

“耽误张姑娘家里的活计了,真是过意不去。”裴一涯微笑道。

“没…没有,俺反正是笨人一个,就是在家也帮不上俺娘什么忙,小妹留在家里就可以了。”张亚男憨笑道向苏尘打招呼问好,苏尘含笑回应。

“那等会就劳累张姑娘先帮苏姑娘准备干净的衣服,我先去准备药材。”裴一涯对着苏尘点了点头,退了出门。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热水已经烧好。

苏尘被张亚男抱进直接和厨房相邻的小间,一眼便看见小间中竟摆了两个形状大不相同的木桶。其中一个十分普通,不过是半人多高的寻常圆桶。圆桶旁边大概离地一尺多高的一处土台之上,却放着一个极其类似浴缸的低长人形木桶,外面的印痕犹新,仿佛是刚刚制造的。土台中间,有一道木头浴缸上下平行的口子,向普通的灶口大小,一头堆着许多柴火,一边却直通墙外,好像是用来煮人似的。

事实上,苏尘猜的没错。当她沐浴完毕,又在换上新热水的圆桶中泡了半个时辰后,就被重新换上一套深色的长衣裤。这时裴一涯才走了进来,亲自动手,小心地将她放进充满药水的木头浴缸之中,然后盖上与之契合的人形木盖,仅在头部上方开了几个小孔透气。接着,张亚男果真就在底下点起柴火来了,慢慢地加热着原本的温水。

这样的方法着实让苏尘吃惊,若不是裴一涯解释说这是治疗的步骤之一,最后一步的针灸时那些毒液必须借由热水蒸发才不会倒流回体内,苏尘还真难安心地躺在其中。

果然非常之人总是常用非常之法!这样的去毒之法真是连小说中也未曾见过!

第二卷

第十七章 破蛹

苏尘躲在木头浴缸之中,身下的热水渐渐发烫灼热的似要把皮肤都烫出泡来,充满药味的空气更是愈加稀薄,令得苏尘如身在炼狱。

“起盖!”

就在她实在憋不住肺部挤压的时候,外面的裴一涯忽然沉声喝道,接着,盖子忽然被快速地移开,瞬间喷出的水汽中,一只大手立刻争分夺秒地一手抓起苏尘的手,快速地刺破苏尘的每根手指指端,扎完一只立刻又换上另一只。

裴一涯的速度简直连极快两字都无法形容,才得新鲜空气的苏尘,气还未呼入一口,就只觉十指相继微微一痛,仿佛被什么小东西咬了一口似的,身体里顿时涌起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清晰地仿佛连血液的流动都能感觉到。

而事实上,银针刺破处,她的十指确实在出血,像是体内有一股强劲之气一般,将十股细细的血流从指尖逼射了出来,冲入热水之中。

血黑如墨,如水即触,方把清水染黑,不一会又被热气蒸发。

但这显然还不够,苏尘还在怔忡之中,感觉赤裸的两足又同样被人抬起,一一刺破,又是十道细流急射而出。

“不要停,继续加柴!”苏尘的身子才微微的一颤,口鼻均用布蒙住的裴一涯已冷静地向看了呆了的张亚男叱了一声,并且继续不停手的取新针,这一次,扎的却是苏尘正面的各大穴位。

“…哦…”

蹲在灶口的张亚男忙将一根易燃的木柴塞了进去,一旁同样都蒙着口鼻的陶春花,则拿了把大扇子努力地驱散着热腾腾的淡黑蒸汽。

奇异的是,血一放出,苏尘身上那种被灼烫的感觉立刻送还了几分,虽然灶下的柴火越烧越旺,理念上来说身体也该越来越热才是,但体内却只有一股冰凉在四处游走,大大地缓冲了这份热力。

“放轻松!”裴一涯简洁地道,忽针苏尘上半身扶起,让她坐着。

离水后,原本在水中宽宽松松漂浮的衣服,立刻湿漉漉地紧贴在苏尘曲线玲珑的躯体之上,但裴一涯却一眼都没有多看,手中的银针又快又稳地扎入苏尘背心。

“好了!”此针一入,裴一涯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毒血流出后,剩余的就不足为惧了!”

“多谢裴大夫和张姑娘、陶姑娘。”苏尘隔着水汽向大家微笑,血仍在往外流,可身心却感觉到分外的轻松。

“不用客气啊,苏姐姐,我们大家都期待你早点恢复容貌呢。”张亚男抬起被熏黑了好几处的脸,真诚地道。

陶春花手中的扇子却明显地顿了顿,暗暗地咬了咬唇,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马上要恢复容貌了吗?裴大夫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实在太过关心了,如果她的皮肤恢复正常,那…

………

这次的药浴和针灸放血,并未能使苏尘的皮肤立刻恢复,相反的,那些黑肤不仅没有多少褪色,反而连原来虽黑却还是细腻的皮肤都开始老化,并起皱起来,仿佛在苏尘身上硬生生地被裹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树皮。

不用看自己的脸,只需瞧自己的手,苏尘就足以想像此刻自己的模样,更别说看着苏尘就像看着鬼一样的陶春花了。难怪当时越在热水中泡到最后,自己就越不觉得水温有多高,这一身表皮竟然全死了。

药浴后,裴一涯取了一些白布,请张亚男和陶春花褪去苏尘的衣服,为她涂上了一层绿色的药膏,并将她全身的皮肤都密密地包了起来,只露出了眼睛、嘴唇和鼻孔,才让张亚男抱苏尘回房。

看着自己全身硬梆梆犹如木乃伊的模样,苏尘不由地失笑,想到包扎之前那引起泡的起皱的皮肤,心里明白如果想要恢复容貌,只怕是要像蛇互相间蜕掉一身皮才行了。

然而这蜕皮的过程却不是那么好受的,表面的肌肤既然已经坏死,里层的皮肤自然要开始生长起来。

到了次日,苏尘的皮肤就开始隐隐发痒,起先还是非常轻微一点点,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那痒痒的感觉就蔓延到全身,而且越来越烈。

裴一涯自然早知会有这个过程,因此早就告示苏尘要忍耐,不能乱动,以免影响皮肤新生而留下痕迹。

苏尘一开始还很听话的坚持着,再不舒服仍尽力地忍耐不动,但凡是经历过痒痒的人都知道,这痒痒就是像牙疼一样,痒起来不是病,却能要人命!光是一两次的搔痒,有时候都会让人恨不得给自己割上几刀来止痒,更何况是苏尘这样的浑身发痒了。

到了第三日,痒觉更剧,一直凭惊人的毅力坚持的苏尘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偷偷地趁这众人不在的时候,扭动身体用力地翻滚着摩挲床单。但她才动了两下,身体却陡然地僵住了,裴一涯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残忍地点住了她的穴道。

动,不能动?痒,无法止!喊,口中却塞着以防她咬破牙唇的布帛…

这样活生生的煎熬,几乎要将苏尘折磨的死去活来。陶春花和张亚男根本就不敢看她剧痒发作时候的表情,都避到门外。

裴一涯也未进来,但苏尘的耳中,却始终有一缕不住变幻的萧声,坚定不移地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似抚慰陪伴,更似鼓励和希望。

这样的奇痒一直持续了六天,六天之后,就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的苏尘终于不用继续过整天被点了穴道僵躲在床上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拆带的日子。

春蚕化蛹多少日,一朝化蝶艳惊绝。

裴一涯自是不便出面拆带,考虑到少一个人苏尘就会多一分自在,便未通知陶春花,只让张亚男一人帮忙。

四周特意生起的火盆熊熊燃烧,驱散了满屋的寒气,中间的浴桶热水腾腾,令得屋中的光线平添了几许朦胧。张亚男将苏尘扶坐在木桶的旁边,小心地先为苏尘剪开了一只手臂上的白布。

先是手指,接着手掌,而后是手腕…苏尘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肌肤一点点地露出来,泪,忽然滴落。

多少天了?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没几日,她就从纯正的黄种人变成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异类,受尽了世人的侮辱。而今,她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肤色,而且,也许由于多天不见天日,那一点点露出来的肌肤分明透着一种异样的晶莹和白皙,竟比原来的皮肤还要细腻上三分,完美上三分,真真切切地发同最娇嫩的婴儿一般。

“哇!”

才看到苏尘完整的一只手,张亚男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待到剪开苏尘的整条手臂,索性就彻底地举着剪刀惊呆了。

她自小就不仅生的个人高马大,而且皮肤也黝黑粗糙,只是总是少了根神经,从来不觉得细皮嫩肉的陶春花比她漂亮多少,同样的也从未对苏尘的黑肤产生过任何的歧视,可此刻,看到苏尘一条莹润如凝脂的玉臂,那份女性的直觉终于复苏了。

“张姑娘,怎么了?”门外立刻传来裴一涯的询问声,治疗的过程中,他虽然一直都很理智,手也很稳很坚定,仿佛只要过了他的手,就绝没有一丝问题,但实际上这样的病例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驱毒之法也是第一次采用,心中着实没有完全的把握。此刻听到张亚男的惊呼,他心中也不禁一紧。

“没什么。”怕单纯的张亚男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苏尘还被白布捂着的面部顿时发烫了起来,连忙羞涩地抢先回答。

门外叩声顿止,再无声息。

“亚男,把剪刀给我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苏尘红着脸低声道,看到这条手臂,她忽然不敢再让张亚男帮她继续剪下去。原先包裹的时候因为身体一片漆黑,总感觉像穿了件黑色紧身衣一样,还不觉特别的尴尬,此刻肤色恢复,如果全程都由张亚男动手,那感觉实在太羞人了。

何况她经过这些二十天左右的调养,她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像脱穿衣这样的简单的动作已大概无碍了。

“哦…”张亚男的脸也红了起来,“那我帮你先给你剪开背后的吧,省的你绕来绕去的手又会酸痛。”

苏尘默许地转过身,感觉张亚男轻轻地挑起了其中一条布,小心地从下到上剪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自觉地背对着苏尘站到了一旁。

苏尘低垂着眼,先剪开另一条手臂,然后剪开双腿,之后立刻先躲进了浴桶之中,这才涉心地除去头部和身上其他部位的白布,任温热的清水亲密地接触到每寸肌肤,她几乎是虔诚地抚摸着光洁而雪白的肌肤,心也同水波一样轻轻地荡漾了起来。

浴桶外,那丢弃在一旁的白布之上,还清楚地粘着许多死片,一片狼藉。而浴桶内,被温水涤荡后的肌肤,从此再也不复见一丝的黑色,洁白的如同雪蝶!

第二卷

第十八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沐浴之后,张亚男从旁递了一套特别的衣物过来。从里到外,全是极柔软的棉质,内衣之外,直接就罩了一件里头塞满了细软棉花的面袍,样式简单而合身,宛如又一个白色的蚕蛹,将苏称团团的裹在里面。

苏尘也知此刻的皮肤必然还很稚嫩,经不起粗糙料质的磨砺,便小心的一一穿了,惊艳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的张亚男,忙帮她系好了衣带,眼睛瞧着棉袍,不由地流露出了异常羡慕之色。

苏尘心微微一动,反过来假装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张亚男身上的衣服。

这些日子,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竟从未好好的看过别人的穿着,只是大概知道陶春花穿的要比张亚男好些,此刻仔细一看,发现张亚男身上的布料明显的年代久远,而且有不少补丁,看她身上臃肿的棉衣,也是厚一块薄一块的,显然是里面的棉花已经发硬,保暖效果也可想而知了。

而自己,尽管一身的伤毒,但从进了云送堂,除了三个大汉前来搜查那一次外,再也没有一丝寒冷的记忆,一直都被保护的暖暖的,行动虽不便,可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时闷了让人开窗看看飞雪,也常常会眼里飘雪,心里却忘记身处寒冬之季。再加上每次看到看的大多裴一崖不过身着两件衣服的样子,总部觉得有多冷。

如今想想,自己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亚男,你们平时可用围巾?”愧疚得回想这些日子的所见,苏尘忽然意动道。她之前看的大多是朝阳国的历史,对这个时空的历史演变和本朝的朝廷构制有一定的了解,但对这些农商副业却没好好的留意过。

“什么是围巾?”张亚男拿着干净的毛巾,动作越发细心的为苏尘擦着湿漉漉的长发,犹如擦拭着十分倾羡的宝贝一样,此刻听到苏尘的问话,不由不解的回道。

“那毛衣呢?”苏尘不答再问,好像她来到朝阳国之后从未曾见过。

“毛衣?苏姐姐说的是兔毛虎毛做的衣服么?那是有钱人才穿的起的,有时候俺爹俺娘他们要是打到了一副完整的老虎皮,可以值好几两银子呢?不过。老虎很难打,难得打中了一只,皮肯定都被蹉坏了。”张亚男继续摇摇头,可惜的道。

“那......你们的棉衣是怎么做的?”这么说,这个时代还真没有围巾和毛衣的概念了?苏尘开始隐隐约约有个主意,自己大本事没有,但小家子的技术倒有一点,比如织各种各样的危机和毛衣,如果这个时代的原料比较足,或者能制出合适的毛线的话,那么未来的谋生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