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蓝暖玉才掉转剑头准备自尽,展晟飞已飞速动手,硬生生地握住了剑身,两道鲜血很快就从他的手掌汨汨流下 “呵呵呵…呵呵呵…”蓝暖玉浑身一震,红唇蠕动,玉手颤 抖,颓然地松开了剑柄,环顾着满堂的红喜彩绸,再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不住地轻笑。

笑声依然清脆如铃,却仿佛自荒无人烟的大漠上遥遥传来,说不尽的凄凉和哀伤。

“暖玉,你累了。”司马 静静地道。

“皇帝哥哥…”蓝暖玉慢慢地转身看着他,眼波如一潭死水,轻轻地道,“你要怎么处置父王?”

蓝毕渊已死,她问的自然是蓝毕渊的身后事,但是她却没怎么处置蓝王府,也许在她的心里,从这一刻起,这个家将永远不再是家了。

司马毓凝视着这个昔日曾陪伴自己许多美好时光的少女,半响后,才淡淡地道:“人死为大,从前的种种,既然已经在这里断绝,朕也不想着再追究了。”

“谢皇上。”蓝暖玉中规中矩地福了福,转目望向一侧那跪在地上颤抖不停的盛装丽人,“菊姨,父王生前最疼的就是你,父王的后事,就由你主来办吧!”

那盛装丽人惶恐地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司马毓,见他面上并无任何不悦的意思,这才敢连哭带爬地扑到了蓝毕渊的尸身前,哽咽着应道:“是,小姐,妾身一定好好地送王爷上路。”

“那我就放心了!”蓝暖玉木然地道,缓缓地取下头顶那曾映得她娇容似珠如玉的凤冠,松手让它坠落脚下,然后缓缓地踏过,沿着前一会才踏过的红毯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去,仿佛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东西。

“小姐,你要去哪里?”

蓝暖玉顿住,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

“小姐你不为王爷守灵了吗?”菊姨哭道,“王爷只有你一个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舍王爷而去?”

蓝暖玉喃喃地道:“守灵?就算我为父王守一千日灵,父王就会回来了吗?”

“暖玉,”司马毓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朕知道你心中怨朕、恨朕,更知道你此刻心里的痛苦和绝望,朕只是想说…”

“不,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全明白。”蓝暖玉转过头来,出人意料地竟然微笑了一下,“我从前,总以为有些东西不去面对,就永远都可以不会碰到不会遇见。可作为一个人,又怎么能这么幼稚和天真呢?我会回房去,皇帝哥哥,从今以后我都会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听父王的话,做个听话的好女儿乖女儿,不会再四处乱跑,不会再离开父王。”

苏尘看着她如此平静地许下几乎是终身不出门的承诺,又看了看手中还握着剑身、曾那么渴望自由飞翔的展晟飞,想起昔日今时的天壤之别,突然觉得鼻中酸楚无比。

人生无常,世事多变,莫过与此,这一场喜事,中断的又何止是一场阴谋一条人命一份幸福?改变的,又何止只是展晟飞和蓝暖玉两个 人?

“就依你吧!”司马毓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冷峻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堂的宾客。

就在众人都觉得他要开始发落自己的时候,司马毓忽然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径直地向门外走去,竟什么都不再管了!

“皇上起驾!”太监一声高喝,众人忙拜倒恭送,心中的忐忑却一点也没有少半分,只因谁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蓝王爷死了,可他们怎么办啊?皇上到底想怎么发落他们?

“走吧!”芊芊低声对裴一涯和苏尘道,示意他们快点跟上。

苏尘迟疑地举步,忍不住又望了中间只隔了三四米,却仿佛从此已是咫尺天涯的蓝暖玉和展晟飞一眼。

他们,以后怎么办?

卷五之

第二十四章 保身之法

离开了先前还是一片喜气如今却已是满目惨红的蓝王府,司马毓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直接摆驾回宫。中途自然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截杀了,一路顺顺利利地进入皇城。

苏尘和裴一涯路上依然隔着距离,直到回到偏静小院,在宫女太监的侍候下洗尽妆容又换下衣服后,这才得以单独独处。

一回房间,苏尘就情不自禁地投入夫君的怀里。

经过了这一场巨大的婚变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和裴一涯能走到这一步,已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此刻能这样平静的依在裴一涯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柔的抚摸,更是多么的幸福和幸运。一时间,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恩。

可是一想到礼堂之上那两个本该成为夫妻的两人,心里又不由黯 然。

蓝暖玉和展晟飞之间,她一向都不曾看好,可命运偏偏鬼使神差地把她放置到他们中间,一会成为挡箭牌。一会儿成为绊脚石,一会又竭力地促进他们的关系。一会又费尽心机地想要阻止他们在一起…相同地是,不管她做些什么,每一次总都会让自己陷入复杂的矛盾之中。

而现在,他们之间看来终于是再也没有可能了,自己也终于再也不要搅入进去了,可为什么心里却是这般地酸楚呢?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蓝暖玉一派天真一片痴心。到头来她最渴望的甜蜜幸福,却成了她永生也难以挥去的噩梦,被这样激烈的爱和恨洗礼后的她,还能再像从前那般单纯么?而展晟飞,她一直劝说展晟飞要试着去懂去理解蓝暖玉的心,却从未真的想过展晟飞有一天也会深爱上蓝暖玉。顶多只是发现她地好而感动罢了。但今天,从展 飞那异常的反应中,从蓝暖玉那一掌、那两剑中,她突然觉得,曾经何时,那个自认爱上自己的少年,他也懂得了责任,懂得了歉疚,更懂得了什么叫做感情!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看到天上那朵浮云了吗?”知妻莫如夫,裴一涯揽着苏尘坐在敞开的窗前。举目投向重檐明瓦间的湛蓝天空。温柔地道,“古人常说世事如浮云。人各有天命。也许我们的人生自一开始冥冥之中就早有安排。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不想改变。而是没法改变,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打开心结。”

“我知道。”苏尘闷闷地道,“可是今天看到他们那个样子,我真地好难过,还有奶奶,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知道他们都不会有事。”裴一涯柔声道,“蓝郡主有皇上看 着,展晟飞帮皇上立刻这么大的功,展家也不会再有事。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过程,时间会让他们慢慢地淡忘一切的。”

苏尘轻嗯了一声,伏在他的胸口不再说话,她之所以觉得心中闷的慌,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展蓝两家天翻地覆的变化,更是从司马毓今日的龙威大发之上想到了自己和裴一涯的将来。

如今蓝家算是完了,手中有了兵权之后地司马毓无疑已是如虎添 翼、似龙得水,收拾一路交锋下来始终没占丝毫便宜地孟家,那是早晚的事。可同样地,对于日益强大地司马毓来说,他们夫妇的力量却更为薄弱和渺小了。

当然,若是司马毓没有对付他们之心,就算司马毓再强大他们再弱小也会相安无事,可今日展家已无恙,只要他略加安排,自己和裴一涯不再回宫也一定会得到妥善地保护,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让他们趁机离开。

这只能说明,司马毓并没有绝了以药物来控制臣民的念头。

而只要司马毓一日不死此心,那么他们夫妻就一日不能安宁。等到天下所有大权都集中到司马毓手中的时候,还有谁能和司马毓抗衡?除非能控制司马毓…控制…苏尘被自己心中突然而起的念头吓了一 跳。

“怎么了?”苏尘一动,裴一涯立刻低头看她。

苏尘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跳动的如此激烈,呆呆地望着裴一 涯,一时口干舌燥,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心却异常的冷静,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快速地思考起她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来。

其实也不是说控制,只要他们手里能有一样东西足以牵制司马毓不会对他们下 了。这样东西,可以是司马 一道亲手颁发的赦免  当众的一声承诺,也可以是…是一味毒药,一味威胁司马毓,只要他不对付自己一家人就可以永远不引发的毒药。

毒药?毒药…医药同理,裴一涯可以治极毒,想必要做这样的毒药也不会难。

“尘?尘?”相识半年多来,从来没有见过苏尘这般闪乱而又晶亮无比的眼神,裴一涯不由担心了起来。

“涯,我不舒服,想去躺一下,你陪我。”苏尘抓住裴一涯的手,将脸藏到他的怀里。她之所以有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除了她刚才顾忌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一晚的司马毓的眼神。

她总觉得司马毓此刻还没作出半点拆散他们夫妻的事,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做。尤其是在他的权利欲望都满足之后,像他那般骄傲的人一定不会容许自己有得不到的东西。而她,恐怕正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 人…只要每次想到这里,就觉得和裴一涯的未来充满了灰色,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没有明天似的。

人心真的很奇怪,他们之前一连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心里也没有过半丝的不耐。而今心里一旦起了异念,这一处犹如鸟笼的院子仿佛瞬间就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感觉,闷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仿佛哪怕多呆一会都有可能就会窒息。

所以,她必须马上和自己的夫君商量。这院子里处处都是暗眼,唯一可以称的上还比较安全的只有他们的房间,他们的床。

“怎么了?”裴一涯看到她突然苍白起来的脸色,立刻紧张地横抱起她往内室走去,打算把她放到床上好好检查。

“陪我躺一会。”苏尘后背一挨到锦被,立刻就抓住裴一涯要给她诊脉的手,坚定地要求道。

“先让我看看…”裴一涯面色有些微绯,他们虽是夫妻,可现在毕竟是青天白日,就这么躺下实在有些…

“我很好,我就是很想夫君陪我…”苏尘软软地叫道,抓住他的手却暗暗地掐了一下,还故意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好,我陪你一会,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裴一涯这才明白他的小妻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悄悄话要跟自己说,故意有些无奈地答应。然后走过去把门关好,又放下床帐,这才脱了外衣也躺了进来。

“涯,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苏尘侧身半偎在他的胸口,极低地道。

裴一涯沉默了一下,搂住她的香肩轻抚,还以为她还在想今日之 事,歉疚地柔声安慰:“会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带着苏尘离开司马毓,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这一个念头他从未断绝过,只是实施起来的难度实在太大,他需要时间。

“可他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已将思路大概整理好的苏尘,冷静地从他的胸口中抬起头,望入裴一涯深邃的双眸中,极轻极轻,却又一字一句地道,“涯,我们必须要有他所顾虑的东西,才能逼他主动地放我们走。”

裴一涯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尘,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心里都清楚,他认定你可以研制出那种控制人心的药,如果你研制不出来,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也许我们在这里一呆就会是一生。”苏尘低沉而又坚定地分析道。

像司马毓这种以前一味隐忍当了多年的傀儡皇帝,后来终于翻身夺回实权的人,往往都会对得来不易的权利极其的珍惜。何况以他的聪 慧,必定明白治理天下并不是光光夺回实权就可以了,他还需要绝大部分的臣民们都会为他真心实意地办事,只有这样,他心中的宏图大业才能如迎风的旗子一样招展开来,重现朝阳国的辉煌盛世。

所以,就算裴一涯研究不出控制人心的药物,他也宁可一辈子囚禁他们俩而不会格外开恩。更何况,他对自己还有那种莫名的执着。

“你想怎么做?”裴一涯凝视着她,眼神中有些无奈,更有些悲 哀。

“我需要一种具有长时间的潜伏性,并通过诱发才能发作的毒 药。”苏尘坚持地迎上他复杂的眼神,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更心狠一点才能保护这份跨越时空才修来的幸福姻缘。

裴一涯的身上有一种极难得的纯善,若要说世间有谁能真正地称的上“医者父母心”,他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她不想也不愿更不希望它被破坏。而她,反正早已染过人血,更何况,她想要的并不是司马毓的 命,只是一张能保身的幸福的通行证而已!

卷五之

第二十五章 展晟飞的惊人秘密

是一个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听了苏尘的计划后,裴一涯沉默了。

自从和苏尘成亲后,不,应该说更早之前,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苏尘一直都是极温顺地听从他的任何安排,从来没有和他争过什么,也没有怀疑过他什么,只是全心全意地信赖他,相信他能保护她和彬彬。

可这一次,他该听她的了,哪怕有违医者只治病救人不害人的原 则,哪怕对方还是万乘之躯。只因,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苏尘心中那深深的忧虑和恐惧,只因,他身为丈夫,却至今还没找出一个保护妻子的好办法来。

但是,同意归同意,这个计划真要实施起来却是极难,难得并不是制药,而是如何才能让司马毓在无声无息间中毒,并且事后又不会有半点的察觉。

如果这味毒可以像某些迷药一样,只需透过皮肤和呼吸就能进入人体的,那难度就减少了许多。可事实上像这一类需要蛰伏在体内,将来靠特殊药引诱发的毒药,是必须通过口服进入食道才能进入五脏六腑之中的,也就是说,除了让司马毓亲口吃下去,别无办法。

可莫说司马毓平时根本不来他们这里,眼下刚收回了蓝毕渊的兵 权,善后的事情繁杂情况可以显见,更不可能来。再则,就算他来了,又该怎么给他下毒呢?这里可不是宫外酒楼,而是每一道饮食手续都经过严格审查的皇宫,就算裴一涯作出地毒药无声无色无味。更不怕检 验,但问题是司马毓会喝这里的茶水么?他一向都是极其谨慎和小心 地。小院里到处都是药材,他不可能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因此,一翻分析之下,苏尘十分失望的发现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情绪不由顿时又复低落。原本以为终于有望离开皇宫了,没有想到还是要遥遥无期地等机会,只得再次按耐住自己的性子。每日都思考着如何给自己创建机会。

如此过了几天,司马毓没有来,却出乎意料的来了个老熟人。

“宋大哥!”苏尘和裴一涯不由都大喜道,忙请他进屋、奉茶,一通寒暄。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今天我就是特地来解答 的。问吧!”宋胜平爽笑着,心情显然十分的好,相较之以前地嘻嘻哈哈,白胖胖的脸上别有一股意气风发的风采。

这个时候他当然有理由开心。他一直在暗中为司马毓做事,如今终于不费一兵一卒地就扳倒了权倾一时的当朝王爷兼宰相,自然是大大的有功。现在他可以长驱直入皇宫,更说明了司马毓对他的器重,将来地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我奶奶还好吗?展家现在又怎么样了?”虽然一直对司马毓有所不满,可对宋胜平苏尘却没有一丝埋怨,忙道。

“你放心。老太太的精神健硕着呢!”宋胜平笑道。“如今展老爷也回家了,展家一切都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暖玉和晟飞呢?”苏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宋胜平笑容微微一顿。脸上浮起一丝同情之色:“蓝郡主自办完蓝王爷的后事后,便一直深居府中。再没有出过一步门。不过,她的一切起居饮食和安全都是由皇上专门派人照料,不会有事的。至于展晟飞么?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亲自?”苏尘不解,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宫去展家吗?

宋胜平大笑着拍了拍掌,回头看向门帘,苏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帘掀开处,赫然站着一个如冰雕般冷漠的白衣少年。

“晟飞!”苏尘惊呼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 一起来。

“奶奶无法进宫,所以派我来看看你们。”展晟飞端端正正地走了进来,看到已身为人妇,风韵更加动人的苏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仍是静如止水,没有任何地情绪。仿佛以前地种种,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让奶奶记挂了,回头你帮我向她老人家问好。”裴一涯也站了起来,微笑着做了个请展晟飞入座的手势,并趁机地扶了扶惊愕地苏尘,示意她先坐下来再说。展 飞地到来他也很吃惊,但他更相信,宋胜平带他来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地让他们见面。

“你…”苏尘很想问问他和蓝暖玉之间的事,只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这样地展 飞太陌生了,不同与初见时那种刻意的扮酷,现在的他真的是又冷漠又无情,仿佛谁都无法再打动他。

“我会转达的。”展 飞淡淡地道。

“这一次晟飞立了很大的功,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让他来见你们。”宋胜平见场面有些尴尬,立刻打圆场,看到边上还站着一个侍候的宫女,便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去吧,没有传唤不得进来。”

“是。”那宫女温顺地端着茶盘下去了,很快地,门口所有的人都撤了下去,一时间,里里外外一片安静。

“裴老弟,他们姐弟俩算起来也很久没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见众人退尽,宋胜平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也好。”裴一涯并无异议,对苏尘笑了笑,就跟着宋胜平出去 了。

“你…还好吧?”展晟飞漠然地看着宋胜平带着裴一涯出去,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苏尘只好自己先开口。以前她和展晟飞之间虽说几乎没有过很和谐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还闹的很僵硬,可几曾有过变得冷漠如斯了。

“我很好。”看到苏尘脸上那明显的伤怀,展晟飞的目光终于闪了一下。

“那伯父呢?”苏尘有点心虚,毕竟“绑架”展应亭一事她也有 份。

“父亲现在已经想通了,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以后展家会逐步散去大部分的家产,只求能安安分分地做一户普通人家。”展晟飞看着苏尘,眼神淡漠却又平静,显然早已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了。

“对不起!”苏尘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只是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展晟飞很多。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对不起你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你处处顾忌着展家,还为我们展家所做的牺牲,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今日才会特地恳请皇上来见你一面。”展 飞失笑道,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的笑意,他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寂寥的庭院,声音低沉地道,“有一件事,我从来也没有对人说过,哪怕是刚才带我来的宋胜平,他也不知道。”

见他显然是要和自己说一个大秘密,苏尘心头跳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展晟飞说完这句话后,又沉默了一下,直到似乎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正面注视着苏尘,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天在蓝府,你都看见了。”

苏尘点头:“是,我看见了。”

“我杀他,不是因为我私人恩怨,而是我不得不杀他,”展晟飞慢慢地道,眼眸幽深如海,瞧不出他眼低的情绪是苦涩还是木然,“因 为,那是我承诺过必须完成的任务,一个杀手的任务。”

卷五之

第二十六章 杀手为谁?

“杀…杀手?”苏尘震惊地看着她,觉得自己迟钝的神经无法及时地跟上反应。

展晟飞是杀手?眼前这个曾经又任性又热情又狡猾又冲动的白衣少年就是江湖上靠冷酷无情地收割别人的生命为生的杀人者?可当杀手的不都是些走投无路或者本身就身份血海深仇的人,才被迫走上这一行的么?为什么这个京城首富的大儿子、将来会继承万贯家产的少年多金 客,居然也会去当杀手?

“很奇怪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当杀手,是吧?”见苏尘果然如意料中的惊骇,展晟飞的嘴角终于扯出一点笑意,可却是讽刺的笑意。

“是的,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要去当杀手。你自幼出生富贵,又是长子,应该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才是,你想要什么会没 有?为什么反而那么小就离家出走?”苏尘立时敏感地觉察到他受伤 了,可她的刚才的真实反应却是无法收回,只能更加坦然地承认。展晟飞幼年出走之事,不仅对她是个迷,对于整个展家,也都是个迷,她无法不好奇。

“也许就像我父亲所说的,我是个天生不知好歹、生性反逆的贱骨头吧?”展晟飞冷冷一笑,“我从小就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我。个个都恨不得要和我交换,好当一天展家大少爷。也尝尝这无忧无虑的快活日 子。可没有人知道,我并不开心,我更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无拘无束地想玩就玩,想出去就出去,不用学这个学那个,不用看起来好像天天都有一堆人服侍。实际上连大门都不能随便跑出去。”

“奶奶曾经告诉过我,你爷爷去世后,暗地里一直有人窥觑你家地财产,他们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保护你。后来你家的庭院范围不断地扩大,不就是想让你有更多地地方玩耍么?”苏尘忍不住帮忙辩解。

“鸟笼就是再大。还是鸟笼。何况景致再美,如果天天看谁不会生厌?幸亏他们虽然管的我很严,可每一两个月,我总能找到机会偷偷地跑出去一回。而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茶楼,因为那里有个说书人,每次都能讲很好听的英雄豪杰的故事,尤其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所以,你也很想当一名江湖高手。”这种心思倒很好理解,男孩子嘛。小时候大都有这种英雄情节地。尤其是对于整天被关在家里的展 飞而言,那吸引力一定是特别的大。

“是。自从我听了第一个故事后。就突然觉得我的人生终于有了目标。那就是我不要当和父亲一样每日带着假笑和别人周旋的铜臭商 人,我要当一名武林高手。当一名侠义志士。于是我回家后就立刻要求父亲找人教我练武。父亲答应了,真的为我专门找来了师傅。我很开心地学了两年,直到家里再没有一个人能打地过我,我以为自己终于天下无敌了,就偷偷地溜了出去,打算找外面的朋友炫耀,没想到到了外面,却连两个小混混都打不过。”

苏尘同情地道:“你那时一定很失望很伤心。”

小时候的遭遇和感受有时候可以深刻地影响人的一生的,展晟飞又是这么骄傲的性子,那次对他的打击一定是十分的大,这样说来,他后来为了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而离家出走去寻找名师倒也不奇怪了。

“是啊!”展晟飞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地负手望向天空,果然 道,“当时我被他们拳打脚踢了半天,还被他们扒光了身上的衣服,那种耻辱我毕生难忘。可我并没有怪他们,我只怪高墙里头那个只会以对我好地名义禁锢我、唬我、哄我、更是联合所有人来骗我地家。因此当那个人出现,随手一挥就把两个小混混甩出两丈之外,又跟我说,我很有当高手的潜质,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学习真正地武功地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并且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

“你就不怕他骗你?”苏尘不由地替(,手机站wap.更新最快)他捏了把冷汗,她可以理解展 飞那时的心态,可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跟人家走了,也太冒险了吧?要是人家是个人贩子或者绑匪怎么办?难道展晟飞就是这样被人贩子卖给杀手组织地?

展晟飞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正在回忆当年的经历: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一心只记得他一招就把两个小混混打飞的潇洒模样,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真正的师傅。事实上,

有骗我,我的这身武功,就是他传给我的。”

“那你还真幸运,”听到展晟飞没有被拐卖过,苏尘吁了口气,见他说了这么多,顺手将边上的茶给他端了过去,好奇地道,“你后来又是怎么当上杀手的呢?”

“不是后来,当自从我跟他走的那一刻起,我就等于是入了这一行了。他带我去的地方,就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基地,只是我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还以为那里只是一个纪律深严的江湖门派而已。”展晟飞语出惊人地道,若不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接过茶杯,苏尘肯定会惊的失手跌落。

“那里有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我记得第一天踏入那里时,他们正在集体训练。我以为我会变成他们中的一 员,可是,我却一直只由当初带走我的人单独训练,并且被严令不准随便和那些孩子讲话,否则便不教我绝世武功。我为了学武,都能离家出走了,又何况只是不和人说话而已,因此就答应了下来。最初的几年,他不但教我武功和各种知识,还常常带着我游历江湖,熟悉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了解他们的破绽。从他满意的眼神里,我知道自己终于真正的一日日地变得强大起来。我很开心,就提出了回家看看,毕竟那个家虽然令人窒息,可奶奶去一直十分地疼爱我。”

“他准许了我每年可以回家一次,但要我发誓绝对不将这些年的真实经历说出去,只大概地说说我有了奇遇即可。如果我有违誓,就收回我的武功。我当然谁也不会告诉,可我没想到那一年我却遇见了暖 玉…我…对不起她。”

展晟飞说到这里,突然低眉沉默了下来,苏尘见他神色黯淡,怜心顿起,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她一直以为展晟飞的性子太过任性,其实自己又何尝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几分?又何曾真正地去了解过他的过去?

展晟飞的肩微微一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渴望,很想,很想返身将她紧紧地拥抱住,很想从她身上汲取原来他一直在渴望的温暖。

可他不能,不仅是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自己的姐姐,还因为此生此世,他已辜负另一个人太多,所以他不会在允许自己对任何女人动心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忽略放在肩上的那抹温暖,展晟飞最后终于说出重点:“这样过了几年后,他才终于在我出师那天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并不仅仅是组织里的一名教头,更是组织的头目。而这个组织,就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我问他,他这么培养我,是否就是想把我当成杀手。他笑着告诉我说,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不会强迫我去杀人,只希望我答应将来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能全力以赴地助他,而这样的事情,只有三次限额,三次过后,所有的恩情都相抵消。”

“你答应了,而且其中一件就是帮他杀了蓝王爷是吗?”

难怪那个杀手的头目一直说不会强迫展晟飞杀人,原来他这是要求展 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啊!至于之前他不让展 飞和别的杀手一样,估计是因为早对展家有算计的缘故。

那么又是谁,竟然能这么早就想到要将展家未来的继承人展晟飞控制在手里呢?

想起大婚之日的巨变某人那奇异的镇定,想起今日展晟飞居然能进宫来,苏尘的手掌不由地有些颤抖,那么多年前就能派人拐走京城首富展家的长子。他的心机竟然已经深到这么可怕的地步了么?

感觉到她手掌的异样,展晟飞不由侧过头来看她,见她脸上一片雪白,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不由眉头一皱。婚礼当天她既然已经去了,以她的智慧,当然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奉命才会杀人,而且刚才也说过这是自己的任务,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是他,对么?”苏尘搭在展晟飞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只觉得手心都开始冒冷汗。展 飞和他年纪相仿,展晟飞离家之时,他能有多大?难道那么小的年纪,他就已能预算到未来了么?如果真是这样,她和裴一涯怎么和他斗?

然后,看到她那极度惊骇的眼波,忽然间明白要问的更深一层的问题,不由地诧异地扬了一下剑眉,但随即又释然了。

在连云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