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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芸摇摇头,笑道:“大伯娘她们都对我好,只是老太太……爹爹,我晓得的,其实我们才是一家人,是不是?”

谁和他俞忆白才是一家人?芳芸,谨诚,还有如玉。俞忆白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他扭头看向客厅后的小饭厅,胡婉芳正好抬头,和他隔着客厅遥遥相望,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这一笑教俞忆白的心软了许多,他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她么?”

芳芸走过来挽着父亲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肘弯里,小声道:“太太待我极好的。爹爹,太太今天都被老太太骂哭了呢。”

俞忆白道:“她也不容易,所幸她和你还相得。你多劝着她些,如玉她……到底是你兄弟的母亲。”

芳芸轻轻嗯了一声,很是为难看了门房一眼。俞忆白恍然大悟。芳芸贴着爹爹的胳膊,小声道:“爹爹,我想去中西女中上学。”

“去学校也好。”俞忆白此时疼极了女儿。眼下家里也是一团糟,女儿夹在中间实难做人。虽然俞家的规矩是小姐们都在家学,可是他都做了督学,把自家女儿送到学校,正是开创教育新风气的表率。这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俞忆白赞许的看了一眼女儿,笑道:“爹爹明天就亲自去中西女中。”

“爹爹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芳芸欢喜的蹦起来,摇着父亲的手撒娇,“爹爹答应啦。”

芳芸回到上海倒有了几分小时候的娇柔憨样子,俞忆白微笑点头。芳芸丢开他的手冲进客厅,笑着喊道:“太太,爹爹答应送我上学了。”

“太好了。”婉芳按着她的两只胳膊笑道:“家学里那个老冬烘乏味的很,你一定不会习惯的。好好念书,考大学,再留洋,出去转一圈,带个好女婿回来,多好!”

“太太!”芳芸跺脚,推婉芳。婉芳咯咯笑着道:“我说的哪一句错了?”

谨诚看着她们两个这样闹,丢了笔歪着头问:“我们不是才留洋回来么?”

婉芳笑道:“考到公费留洋就好比是前清中举,很风光的。”

“那算什么。”谨诚道:“留洋的那些学生回国能当督学?我爹爹顶顶了不起了,学堂里的留过洋的先生都怕他。”

“胡说,先生怕我做什么?”俞忆白走进来,板着的脸孔露着三分怒气,藏着七分得意。他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好好念书。大家晓得你爹爹是督学,你可以不能在学堂丢爹爹的脸。”

芳芸冲谨诚做了个鬼脸,笑道:“弟弟,我们比一比,看哪个在学堂得的第一多,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比就比。”谨诚抓着俞忆白的手道:“爹爹替我们做裁判!”

“好,到了期末考试,你们哪个得的第一多,就叫你们的爹爹就给发奖品,好不好?”婉芳笑嘻嘻拍拍芳芸,道:“我要去厨房瞧瞧,你去不去?”就把芳芸拉走。

谨诚新和立诚交了朋友,做完了功课吵着要去寻立诚耍。俞忆白叫个听差送他到十四号去。待人都走了,他才想到还要安抚颜如玉,连忙上楼,敲西套间的门,唤:“如玉,谨诚去四弟家寻立诚去了。”

颜如玉红着眼圈打开门,扑进俞忆白的怀里,泣道:“忆白,我好伤心。”

俞忆白方才在楼下如坐春风,上了一层楼见如玉这样就有些不畅快,拍着她的背道:“我晓得你委屈。只是家里用的都是老太太的人,你也晓得的,有个风吹草动老太太马上就晓得了。芳芸不必说了,在美国从来都和你是和和气气的,她喊你姨娘,实在是夹在老太太和大太太她们中间太为难。你一向心疼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颜如玉气得肝疼,拧着眉说不起话来。她走到床边捡出两只盒子来,气哄哄甩到俞忆白怀里,道:“我待你女儿哪里不好了?逛街都不忘替她买东西。她偏给我没脸,当着你的新太太喊我姨娘!”说着,眼泪就扑扑朝下掉。

俞忆白道:“你也不能只图你脸上好看,叫芳芸在老太太面前难做。大家都看老太太脸色做人的,你不和她们打交道,就叫芳芸吃亏?”

“老太太?哼!忆白,”颜如玉冷笑道:“老太太和俞家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倒想着讨老太太的好起来?”

“如玉!”俞忆白捧着她的脸,道:“为着我自己,我自然是不屑和他们打交道,可是谨诚呢?他多几个兄弟,多几个亲戚故旧帮着,不好么?”

颜如玉的头慢慢低下去,良久,泣道:“可是我不服气,从前他们那样作贱你,一转头你发达了……”

“从前是从前,如今我做了官,他们都要奉承我的。俞家的东西,我要叫他们一点一点都还给我。”俞忆白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只折起的信封,“这是大哥给我们谨诚的,你收起来。莫叫婉芳她们晓得了。”

颜如玉扭过去,背对着忆白道:“不要!”

忆白道:“你不要我就还回去了,真的不要?”

颜如玉抢过信封作势要撕,见俞忆白不来拦,咬着牙笑道:“我就看看这是什么。”掏出来看,飞快的看了一眼,却是一张地契。颜如玉吃了一惊,喊出声来,“哎呀,你大哥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呼呼.总是掐架多没意思啊,看这章的题目,活活活.不掐,一样有刀光贱影么

以和为贵(改错字)

“他说是给谨诚的见面礼。不过怕大嫂和他闹,所以要背着人给。”俞忆白冷笑着弹了一下那张轻飘飘的纸,道:“都过到谨诚名下了,你替孩子收着罢。”

颜如玉从箱子里翻出一只小皮匣,打开放房契。俞忆白顺手取了一卷钞票,“我拿一千块买汽车。”

颜如玉瞟了他一眼,道:“俞家连辆汽车都不给你用?”

俞忆白就把俞家的家规说给她听,末了道:“老太太虽然卡的是紧了些,倒也守住了财。大手大脚花光了,孙子们分家时就要哭了。”

提到分家,颜如玉就定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只怕分家你没有份的。”

俞忆白从鼻子笑了一声,道:“从前把我推到美国去,他们打的就是不分我家产的主意。如今我做了官,又娶了大嫂的娘家妹子,又在家里住着,他们试试看不分?”提到婉芳俞忆白的口气软了下来,婉转劝颜如玉:“婉芳呢,我娶她的好处你也看得到。你又何必跟她争那个虚名。”

颜如玉转过背抹眼泪。俞忆白从背后搂过去,正好手搭在她的小肚子上,揩上一把又香又软又滑。颜如玉叫他摸得心里痒痒的,扭得几扭,两个齐齐倒在床上。颜如玉不肯被压在底下,翻起来骑在俞忆白腰上,嗔道:“你心里只许有我,不许有她!”

俞忆白笑道:“我的心里只有你,装不下别人了。好如玉,你轻些。”

颜如玉恶狠狠的扑上去含住他的嘴唇,好像饿了三天的人见到美味可口的食物,一副要把他吃下肚子去的样子。俞忆白被她啃的气喘吁吁,忍不住去拉她的衣服。

突然吴妈在外面乒乒敲门,喊道:“三老爷,颜姨娘,开饭了。”敲了半天不见开门,才没了声音。

叫她这样一搅,刚才绷紧的两个人都松了下来。颜如玉从俞忆白身上爬下,整着衣服道:“你们家吴妈真是好眼力。”

俞忆白躺在床上不想动,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佣人们的工钱都是公帐上开,打发了一个吴妈容易,后来的还不是老太太的人?”

颜如玉梳了好一会头,才笑道:“原来俞家这一群老爷少爷,都在老太太手里攥着呢。”

“没有几年啦!”俞忆白笑的快活极了,指着十五号的方向道:“我们俞家五太太吃大烟的,带着老太太都吃上了。如今滇省不安静,老四买不到好滇烟,昨天才吃了老太太一个软钉子。”

“那可是亲娘,你们老四也下得了手!”颜如玉冷笑几声,道:“你们俞家,就没有一个有良心的。”

俞忆白道:“老太太从来最有主意,是第一个不听劝的。你不和老太太打交道最好不过。这里还有多少钱?”他站起来在床上摸到钞票,掏出皮夹放进去,指着小皮匣问颜如玉。

如玉笑道:“一共三万八千块,我兑了五百块零花,你拿走一千,还有三万六千五百块。”

俞忆白想了想,道:“明天我们存到外国银行。搁在家里不保险的。”

“都存?”颜如玉把盒子抱在怀里,一副人家抢了她糖果的小孩神情,“昨天四太太带我去证券交易所玩,我开了一个户头,我要拿两千炒股玩。”

“你一出手就是两千美金,不怕四太太吃了你?”俞忆白笑道:“听我一句劝,股票这种东西不要沾,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你闲了去逛逛百货公司,看看电影吃吃咖啡。这几万块钱够你零花一辈子了。”

“谨诚呢?”颜如玉把皮匣掷到床上,圈着俞忆白的脖子吐气如兰,“你的新太太不要给你生儿育女?我替谨诚存点私房钱不好?”

“好,你存。两千不够,三千好不好?”俞忆白从皮匣里取出一扎三千块的钞票给她,吩咐她:“给我们儿子做私房。不许你炒股票打麻将。”

颜如玉看他的意思是要把匣子拿走,决意拿他一拿,懒洋洋把钱丢到床上,笑道:“谢三老爷的赏。”走到衣柜边取衣服。

俞忆白早有心拿皮匣走,趁她不注意,把皮匣拿在手里开门出来。门一关,颜如玉就回身找皮匣,床上床下都翻了一遍都没翻到,她握着那卷钞票发了好一会呆,才把钞票藏好出来。正好看见芳芸跑着上三楼,芳芸上去,她下去,两个擦肩而过,都对对方视而不见。

那只小皮匣里除去三四万美金的现款,还有已经作废了的孔氏行洋股权证明和五万块的存折。俞忆白自己的私章和芳芸、谨诚的出生证明。别的姑且不论,作废的股权和存折却是要处理掉的。俞忆白拿着小匣上了三楼到女儿房间,按铃叫听差的把九小姐喊上来。

芳芸上来掩了门,俞忆白就把证明和存折给她看,划了根火柴烧掉,笑道:“留着也是个麻烦事,烧掉罢。”

芳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眼泪只在眼圈里打转。

俞忆白看着火光一点点变小,最后几片纸缩成一团黑灰,叹气道:“你母亲怨我,我也晓得。可是我是男人,已是做错了事,总要对她们母子负责任。谨诚和你是亲姐弟,你们要相亲相爱,将来你出嫁了,娘家也有人替你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