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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叶出门回房,不多时便换了崭新的一套四品女官官服。但见紫叶头戴软翅镶白玉官帽,身着青色宫缎文雀补子长袍,腰缠和田白玉蹀躞带,足蹬厚底皂面小朝靴,直衬得紫叶面如冠玉,英姿勃发,不似个女娇娥,倒象个俊俏的小后生。

紫叶带着两个宫女来到偏厅,见贾母正坐在客座上饮茶,老脸微泛喜色,虽已等了好些时候,却不见半分焦急之色。见进来的是紫叶,贾母眼中掠过一丝不安,这事情仿佛没有照着她预计的发展。

“老太太安好。”紫叶淡淡的问了安,便在贾母对面的椅子上落了座,并没有象贾母想的那样,上前对她大礼相拜。

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紫叶轻啜了一口,才轻启朱唇,慢声道“老太太今儿怎么过来了?”

贾母被紫叶的话堵得心口直发闷,这个贱婢,真当自己是主子,竟敢对自己如此轻慢。可这会是在林府,她还想接黛玉到贾家住,只好忍了气淡笑着说道:“紫叶姑娘果是个有造化的,这一身簇新的官服穿起来果然衬得人气度不凡。”

紫叶并不在意贾母话中的讽刺,只浅浅笑着,听贾母继续往下说。

贾母见紫叶不接这茬儿,只得再说道:“听说外孙女儿封了公主,我们很应该为公主庆贺一番,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爹也不在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看,我这做外祖母若是再不管,我的玉儿就太可怜了。老身今儿来就是接公主回家的。”说着便拿起帕子抹了抹泪。

紫叶淡淡道:“老太太这话却说不通,公主本就在自己家里,又何谈回回家?再者,我们老爷虽然远在江南,可从没不管公主,鱼雁传书一日未断,公主的课业亦是由老爷亲自教导,公主身边任何事情老爷都是尽知的。便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也都尽心尽力,公主的衣食住行,那一样我们都伺候到了,再不能让公主受一点委屈的,皇上也是因为我们伺候的周到,才封我们做女官,如今依老太太的话,我们岂不是全要向皇上请罪,去领那照顾不周之罪?”

贾母没想到紫叶会这么不给她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沉声道:“紫叶女官,老身原是来见公主的,如何公主却不来?”

紫叶轻声道:“老太太,您可是忘记了?依着规矩,您得先在外头递贴子进来求公主赐见,公主若是想见,便召您进来,若是不想见,您还能用强不成?难道贾府里的规矩是家大于国?您今儿来得不巧,公主心里不痛快,一早就吩咐了,任谁都不想见。”

贾母被紫叶堵得脸色发白,她不知道是这里那出了纰漏,怎么黛玉竟做出这样的事来?连她这个外祖母也不肯见了。见紫叶话都说到这份上,贾母再也不敢说什么,再说,便是明着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可是见不到黛玉,她如何甘心,便道:“公主心里不痛快,老身很应该去请安。烦紫叶女官前去通禀一声。”

紫叶微皱起眉头,这贾老太太还真是不屈不挠,于是浅浅道:“老太太可是没听清楚紫叶的话,公主一早便吩咐了,谁都不见,我们做奴才的,只是听命的份,怎么还敢去打扰公主的清静。”

贾母面沉如水,顿了顿,沉声道:“既然公主不见,那老身便回去了,烦紫叶女官上复公主,就说公主的外祖母来过了。”

紫叶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咱们府里再没有欺下瞒上的事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要回主子的。”

贾母听了这话,重重顿一下福寿拐杖,沉声对身后众人道:“还不走?”一时众人上前,簇拥着贾母回贾府去了。一路上,贾母又气又急,见黛玉不仅与她不亲近,如今连见都不肯见了,不由的悲从中来,泪水落了满襟。

“娘娘,薛宝钗传来了。”一个伶俐的宫女跪在坤宁宫花厅的地面上回禀道。

“哦,来得倒快,先让她在外头候着。”皇后抚过花架子上一盆含苞待放的牡丹,淡淡说着,听不出来喜怒。

晾了薛宝钗小半个时辰,吓得她心里直打鼓,不知这一趟到底是福是祸,悄悄摸了摸袖中的小匣子,宝钗心中稍定,有了这样的宝物,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娘娘有旨,宣薛宝钗觐见。”一个太监拉长声音冲着宝钗高喊,宝钗身上一颤,忙答应道:“是,奴婢遵旨。”

低头跟在引路太监,少时宝钗便进了坤宁宫的花厅。她也不敢抬头,只跪在门槛外柔顺的说道:“奴婢薛宝钗,请皇后娘娘金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一句话慢悠悠的飘到宝钗耳中,她依言抬起来,皇后细细瞧了,暗自惊心。这个丫头果然是个国色,一身简单的宫女装扮并不能掩去她的姿色。但见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一对水杏眼如点漆一般,一张樱唇粉红柔嫩,面庞丰润无骨,一看便是旺夫益子之相,虽然现在年龄尚小,那身材也是有模有样,想来长大了必是个让人销魂的。

“起来说话吧。”皇后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到桌旁坐下,翘起纤纤兰花指,端起茶来浅酌一口,方问道:“元贵人怎么样了?”

宝钗见皇后身后明黄蹙金刺五凤常服,头上梳着凌云宝髻,正中戴着一枝九翅扭金点翠嵌红宝的滴珠大凤钗,凤口衔着一串拇指大小粉色南珠,光华四晕,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两鬓还点缀着各色珠钗花钿,衬得皇后能神仙妃子一般。宝钗羡慕的眼睛都直了,心里直想:若是自己穿上这一身衣服,戴上这些头面首饰,岂不要比皇后还胜出三分。

见宝钗走神,皇后身边的女宫咳了一声,沉声唤道:“薛宝钗,还不回话。”

宝钗回过神来,忙跪下请罪道:“奴婢见娘娘如同天上仙子一般,一时痴了,求娘娘宽恕。”

皇后轻笑一声道:“罢了,你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见识,今儿便饶了你一回。”

宝钗谢了恩,也不敢站起身,跪在地上道:“回皇后娘娘,元贵人被皇上罚俸禁足,每日在仪兰殿里静思已过。”

“哦?元贵人何时转了性子?”皇后淡淡说着,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

宝钗是什么人,自然听出这一丝丝不满。忙补充道:“回皇后娘娘,元贵人虽则留了奴婢在宫中陪伴,可每日只是召奴婢说几句闲话,其余时间都不要奴婢相伴,故而奴婢所知极有限的。”

皇后似笑非笑了瞟了宝钗一眼,淡淡道:“听说薛姑娘家里吃了官司司?”

宝钗一凛,而后心里却觉得松了下来,这事本来就瞒不住的,皇后知道了也是正常。如今她既能说破,必是有盘算,若借了皇后的力,还怕哥哥出不来么。想到这里,宝钗一个头磕到地上,忙说道:“回娘娘,薛家身为皇商,如何敢知法犯法,奴婢的哥哥实实是被冤枉的,求娘娘明鉴。”

“哼,薛宝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弄鬼。”皇后哼了一声,忽然大怒的喝斥起来。

宝钗吓得身子直颤,哀声道:“奴婢不敢,奴婢断断没有欺骗娘娘。”

皇后忽又轻声笑了,浅浅言道:“瞧你吓得,小脸腊黄腊黄的,倒怪可人疼的。”

宝钗也会儿也吃不准了,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儿,怎么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好不吓人。赶紧把礼物送上吧,兴许看在礼物的份上,她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宝钗忙又磕了个头,颤声说道:“娘娘,奴婢这里有一颗皓澜宝珠,是先祖早年在海外所获,今天特来呈给娘娘。”说完便将那只小巧的沉香木匣高举过头,等着宫发来接。

皇后听说是的皓澜宝珠,也不禁动容,传说皓澜宝珠能使人青春永驻,这样的东西,任是那一个女子都无法抗拒的。示意女官接了过来,皇后打开一看,便见一颗拳头大的晶莹珠子正散发着柔润的五色光华,一股淡淡的幽香缓缓散发出来,让人闻了心神沉醉,顿觉得通体舒畅,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通泰。

虽然贵为皇后,可也没见过这样的宝贝,皇后心中激动,可面上仍尽量保持平淡,她淡淡道:“倒是颗不错的珠子,你且起来吧。”

宝钗心里一松,这关总算是能过去了。有了这颗珠子,皇后娘娘定会照看薛家一二吧。

赏玩了一会儿,皇后合上匣子,问宝钗道:“似这等宝物,如何不早贡了上来?”

宝钗忙道:“回娘娘,这珠子自先祖得到便在九丈寒泉里养着,去其热性,直到两月这前,方才热性尽去,才能摆高佩带。此番奴婢一家进京,原也是为献此珠,只是一直不得其门,今天奴婢有幸得娘娘赐见,才有机会呈上。”

皇后点了点头,心道:“这薛宝钗倒也懂事,若是当贡品呈上来,本宫还未必能得到”。于是笑道:“你们想到也算周全。”

宝钗见皇后面色平和,便轻声道:“奴婢一家子自是要为娘娘尽力,只可惜奴婢哥哥蒙冤下狱,再不能为娘娘效命了。”

皇后听了便道:“不过是抓到刑部里了,有什么,本宫这就写道旨意,你将那真凶带到刑部,把你哥哥换出来也就是了。”

宝钗闻言大喜,忙跪下连连磕头道:“奴婢磕谢娘娘天恩。”

皇后矜持一笑,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吧,没事了便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宝钗忙又叩谢道:“奴婢遵旨。”

宝钗退了出去。得了皓澜宝珠,皇后心里极高兴,正心情愉悦的倚着窗子看楼下的风景,忽然看见顺安急匆匆跑了进来,皇后命人将顺安领过来,顺安过来低低说了几句,便见皇后变了脸色,怒道:“真的,他封了林黛玉做清婉公主?”

顺安应道:“是,北静王爷已去传旨了,同时还封了林姑娘身边六个丫环为四品女官。”

皇后心里一沉,竟然是位比皇后。按规矩,太后身边四名四品女宫,皇后身边六名,公主身边应该是四名,如今竟封了六人,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是想接她入宫,那便不该封为公主,这兄妹名份一旦定死了,皇上不是自己堵了自己的路?难道皇上从来没有这份心思,是自己猜错了?可是又比着皇后的例给她封女官,这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行,这事一定要打听清楚了。

想起太后那日对林黛玉的态度,皇后忖道:“太后想来也是不喜那林黛玉的,不如去回禀太后,顺便探一探太后之意。”赏了顺安,皇后便带着人径往安寿宫里去。

“母后,您今儿歇得可好?”皇后笑脸盈盈,亲热的问安,太后见了她,亦是满脸带笑道:“是皇后呀,母后歇得很好。”

皇后对身边的宫女太监道:“你们先下去。”

太后知道皇后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也示意身边随侍之退下去。众人都走了,偌大寝殿里就只剩下太后皇后两人。太后不等皇后说话,便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母后知道你心里委屈,可那到底是皇上的骨肉,等她生下来,孩子自然是在你名下,你只放心,姑妈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皇后低垂着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这会儿她可不是为元春有孕之事而来,便又抬起头道:“看母后说的,元贵人有喜,儿臣自然是为皇上高兴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委屈。今天儿臣来,是有其他的事情回禀母后。”

太后有些讶异,看着皇后道:“是何事?”

皇后轻声道:“母后,儿臣刚刚听说,皇上今天下旨,封了那林黛玉为清婉公主。”

“你说什么?封了她做公主?”太后吃惊的重复着,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皇上不仅封了她做公主,还破例封了她身边六个丫环为四品女官。”皇后又说了一句,让太后彻底震惊了。她喃喃道:“难怪这孩子也同他父皇一样?”

上卷人间岁月 044伤怀往事婆媳交心狐假虎威宝钗出宫

皇后听了这话,急得拉着太后道:“母后,先皇怎么了?您快告诉我!”

太后长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不会的,应该不是。”

皇后这下子越发急了,拉着太后道:“姑妈,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太后摆摆手道:“霜儿,你先让我静一静。”

皇后不好再问,只能闷坐一坐,让太后理清自己的思路。良久,太后的神色缓转过来,她走到皇后面前,轻声道:“皇后,哀家问你,皇上待你到底如何?”

皇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咬着牙说道:“回母后,皇上对我很好。”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轻道:“霜儿,你不要硬挺着了,皇儿素来不喜你,这在宫里已不是什么秘密。”

皇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瞪大眼睛望着太后,不服气的叫道:“没有,他没有。他只是前朝事情多,顾不上后宫而已。”

太后在皇后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霜儿,姑妈也不瞒着你,当年先太子对我亦是淡淡的,他不得不娶我,立我为正妃,可是我知道,如果那个人愿意,这正妃的位子永远轮不到我坐。”

皇后张大的眼睛,这种深宫秘事,除了当事人,再不会有旁人知道。她不由轻叫道:“怎么可能?”

太后苦笑一下,轻道:“你可知我为何无出?”

皇后听到这种刺心的问题,神色黯然,如今她不也是无出么,和当初的太后一样。

“先皇答应册我为正妃,条件便是让我服下绝育之药。”太后凄然说道,眼角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此。

“什么?竟有这种事?”皇后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在极重子嗣的皇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贾敏不愿嫁给太子,先皇便依着她,而我,我娘家的力量可以成为太子的助力,所以先皇将我指给太子,可太子极痴,娶不到她,太子便发誓要娶一个与她极似之人。我并不像她,所以太子一直拖着不行迎娶之礼。直到有一天,先皇宣我入宫,太子也在那里,他怀中抱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太子对我说,他可以娶我,但我要服下绝育之药,并把他怀中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骨肉,还要我发下血誓,要我一生一世照顾这孩子,永不加害于他。这孩子就是当今皇上。”太后陷入回忆之中,神情很是激动,这是她多少年的心头之痛,今天全都倒了出来,太后竟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皇后听愣住了,再不想竟然有这种事情。她呐呐道:“竟然有这种事!那…皇上的生母…她是…”

太后惨然道:“她不是贾敏,只是一个生得与贾敏相似的女子。她命好,不用受这样的苦,她生下皇儿就死了。”当年那个极似贾敏的女子,竟有着一副铮铮傲骨,太子强纳她,她却不肯背负屈辱活着,宁愿有尊严的死去。

听了这样的秘莘,皇后除了叹息,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太后情绪平复了些,又道:“皇儿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痴心种子,这些年哀家瞧他也没独宠那一个,还以为你能比我幸运,可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霜儿,你的性子硬,这哀家尽知道的,可皇儿喜欢温婉和顺的女子,那元贵人,她就是个温顺的,原想着她去了你宫里,你总能得些雨露,唉…偏偏是她有了身子。罢了,不说这个。你且宽宽心,那孩子生下来,也是你的,你莫要做些什么。”

皇后垂下眼皮应了,可心里却不这么想。当年太后心里并没有太子,所以她可以忍受,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这颗心全在皇上身上,如何能受得了他去宠幸别人。

“唉,老了老了,总爱把话扯远了。霜儿,那日哀家瞧着林黛玉和她娘亲生得一模一样,那风流气度甚至还在她的娘亲之上。而他们水家人就是喜欢这种女子。如今她还小,皇上又封她为公主,你很应该借这个机会对那林黛玉好些,一则先坐实这兄妹的名份,日后皇帝就算有心封她为妃,也要掂量掂量,二则,皇上见你对他重视的人好,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对你也能好些,你如今还年轻,日子还长,在这深宫里苦苦熬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是我的侄女儿,我不能眼见着你受苦不管。”

太后说得情真意切,让皇后不能不动容,她伏到太后膝上,轻声道:“姑妈,霜儿知道您一心为我好,我听您的,不再和皇上拧着来,他喜欢的我也喜欢就是了,那林黛玉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难以笼络的,说实话,若是她没有进宫的意思,我也不愿为自己树敌。可是,您不恨林黛玉么?是她的娘亲夺去了您本该有的幸福。”

太后轻叹一声道:“本是该恨她的,直到前几天哀家还在恨她。可是昨天云初进宫与哀家说了一席话,哀家这才想明白过来,贾敏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嫁给想嫁的人,自她嫁人后,谨守妇道,再没见过太子一面,后来还远远的避到江南。哀家要怨,只应该怨太子太痴心,却不应该怪贾敏。这些年来,哀家抱着一腔怨忿,总觉得如果没有贾敏,哀家便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细想起来,便是没有贾敏,先皇和太子也不可能让哀家有孩子。当时哀家娘家权势已极,再若有一个哀家亲生的孩子,先皇必定要担心这天下换了主人。先皇要用哀家娘家,又不能让他们权力过重,所以只有用这个法子。”

皇后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身上,如今父亲忠顺王也是手握重权,难道皇上也想让自己永远不能生下孩子?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冷汗涔涔。疑惑的看向太后。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便道:“你放心,皇儿不曾对你用药,你性子太硬,不讨皇儿的喜欢也在情理之中,他在朝中与那些大臣们周旋,下了朝你又对他毫不相让,他如何能喜欢你。”

皇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姑妈,霜儿也不愿和他拧着来,可是一想到他临幸别的女人,我心里就象刀割一样。如何还能对他和声细语。”

“傻孩子,他是皇帝,自然要有三宫六院,可你是皇后,这后宫之主,你就必须有这份气量,你不仅要对他好,还要对他的妃子们好。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做到。”

皇后咬咬牙,终是没能做出那份承诺。太后心中暗叹一声,也不能强求。不过心里却另有了打算。

太后想了想又轻声道:“霜儿,你不能去笼络林黛玉,而是要真的对她好。这些年我也想透了,都是真心换真心,当年我心中对太子心有怨恨,不愿亲自养育皇儿,只将他交给云初,到如今皇上虽然尊重我,可他心里真真亲近的是云初。霜儿呀,你莫步我后尘,冷冷清清的在这宫里过一辈子。”

皇后虽然心中纳闷,可太后说的恳切,处处是为她着想,便答应了下来。当即命人备下厚礼送去林府赏给黛玉。太后见皇后多少听进一些自己的话,努力的改变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满意的,又说了会子闲话,才让皇后跪安回宫。

仪兰殿里,元春歪在榻上,看着宝钗淡淡道:“听说皇后娘娘召见宝妹妹了,看来宝妹妹很得皇后娘娘的心呀。”

宝钗忙陪笑道:“全是沾了娘娘的光,皇后娘娘因奴婢是娘娘的表妹,才召去一见的。”

元春冷笑道:“哼,看我的面子,若真是看我的面子,你还回得来么!想来是我仪兰殿太小,留不住宝妹妹这尊大神了,这宫里谁不是捡高枝儿去攀,宝妹妹人这么聪明,自然是学得快了,攀上皇后娘娘的高枝儿,妹妹还回这里做什么。”

宝钗忙跪下道:“奴婢不敢瞒娘娘,实在是皇后娘娘听说了奴婢哥哥的事情,特意将奴婢叫过去训斥的。奴婢说清楚哥哥是被冤枉的,娘娘才放奴婢回来。”

“哦,竟是为了这事?”元春皱起眉头,想不到薛蟠的事情竟然会惊动皇后娘娘,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皇后娘娘还问了些什么?”元春懒懒的抚着并未显怀的肚子,轻声继续问道。

“皇后娘娘只问了您身子如何。”宝钗思忖着答道。

“那你是怎么说的?”元春略坐起身,一双微显三角的凤眼紧盯的宝钗,让宝钗心里不由的发寒。

“奴婢只说娘娘一切正常,每日安心养胎。”宝钗心里有些忐忑,不知这样的答案能不能让元春满意。

“哦,那皇后娘娘怎么说?”元春很想知道皇后如今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便支起身子问道。

“皇后娘娘只说了句知道了,并没再说其他的。”宝钗低头回答,错过了元春脸上的一丝失望。

“难得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你先下去歇着吧。”元春挥挥手,让宝钗下去。

宝钗却跪下道:“娘娘,奴婢的哥哥还被锁在刑部大牢里,奴婢实在不能安心住在宫里,求娘娘的恩典,救救奴婢哥哥。”宝钗明知道元春被禁了足出不去,也传不出任何消息,可还是跪下求道。

果然不出宝钗所料,元春拉下脸来沉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知道现在皇上不让我出宫么,你哥哥难道还比我腹中的小皇子重要?”

宝钗泣道:“哥哥自然不能与小皇子相比,只是我们骨肉相连,宝钗不敢独自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娘娘身有不便,奴婢不敢为难娘娘,只求娘娘让奴婢出宫,好歹也能为母亲分忧。”

元春本也没想让宝钗在宫里多住,只是她现在正被禁足,才让宝钗没能及时出宫。可现在她哪里都不能去,又如何送宝钗出宫。想到这里,元春恼道:“莫不是看本宫被禁了足,你生了别的心思?”

宝钗磕头道:“奴婢不敢,实在是担心哥哥,求娘娘成全奴婢的手足之情。”

元春沉声道:“如今本宫见不到太后,如何请旨放你出去。”

宝钗虽然有了皇后的话,可是不能在元春面前说出来,便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妈在家里一定哭得不行…”

元春被宝钗絮叨的心烦,不耐烦的说道:“你罗唆什么,该放你出去自然就会让你出去。”

正说着这话,秦姑姑忽然走了进来,冷笑着说道:“皇上有旨,元贵人禁足期间,不得接见外戚,特命奴婢逐薛姑娘出宫。”

元春一惊,宝钗一喜,暗道:终于可以出宫了,自己被逐出宫,便不会得罪了贾府和元贵人。元春却心里暗自叫苦,如今自己还怀着孩子,皇上都一点面子也不给,这往后的日子可难过了。元春忙笑道:“秦姑姑喝杯茶歇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吩咐表妹。”

抱琴过来挽起秦姑姑的手,悄悄把一枝金钗递了过去,看在东西的面上,秦姑姑倒也让元春同宝钗多说几句,同抱琴一起出去了。

“宝妹妹,我此番禁足全是林丫头所害,你得便告诉太太去,定要让她为我出了这口气。”元春心里极忿忿,这会儿她最恨的人就是黛玉。

宝钗忙点头道:“奴婢记下了,一定转告姨妈。娘娘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奴婢转告。”

元春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就这件事,别的没有了。宝妹妹,你去吧。”

宝钗行过礼退了出去,轻轻压一压藏在衣服里的皇后的手书,宝钗心情很轻松,有了皇后的手书,还怕救不出哥哥么?这权势,果然是好东西。

出了宫,宝钗回到贾府,少不得与贾母王夫人周旋一番,又添油加醋的转达了元春的话。贾母王夫人的神色却有些奇怪,可宝钗也没工夫去细想,她还急着回家带了香菱去把薛蟠换回来。

一时梨香院,薛姨太太便扑了上来,直拉着宝钗的手哭道:“我的儿,你怎么才回来。”

宝钗吓了一大跳,慌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哥哥又出事了?”

薛姨太太擦擦泪,摇头道:“你哥哥的案子不知被什么人压下了,还没开审。只是妈这几日都不见你回来,心中好生害怕。”

宝钗扶了薛姨太太,低声道:“妈不用担心,女儿这番进宫,亦是有造化的。”

薛姨太太一听这话,喜道:“可是我儿见着皇上了,皇上可看上你了?”

宝钗脸一红,忙道:“皇上日理万机,哪里就能见着的。女儿见了皇后,为哥哥讨到了皇后的手书,回头带上香菱,拿着皇后的手书,就能把哥哥救出来的。”

薛姨太太喜得双手合什,连声道:“阿弥陀佛,我的蟠儿总算是有救了。还是我的钗儿能干,进了一趟宫就能救你哥哥。”

宝钗叹了口气,轻声道:“妈,女儿在宫里也见了不少妃子,可不是女儿自夸,她们都比不上女儿的姿色,若是女儿能选入宫,定能得到皇上的喜欢。只可惜咱们家身份太低,只怕想参加初选都很难。皇后娘娘是个厉害的,女儿虽然百般讨好于她,可看她的样子,心里也是很忌惮女儿的,如何才能让我们得偿心愿呢!”

薛姨太太有些黯然,若当年是自己嫁入贾家,这会儿就应该是自己女儿在宫里安享荣华富贵,可是…唉,都是造化弄人!“钗儿,可别灰心,你小时候有和尚给你算过命,你是金命,最是富贵的。你还小,日后咱们总能想出法子来。”

宝钗脸微红了,拉着薛姨太太道:“妈,女儿这会儿原不该想这事,还去先去救哥哥吧。”

命莺儿将哀哭不止的香菱绑了起来,宝钗自带着她出了侧门,坐了轿子径往刑部衙门赶去。

到了刑部衙门时天已过午,只两个衙差守在大堂门口,宝钗下了轿,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大声道:“我要见你们赵大人。”

衙差见一个小姑娘大模大样的上前,还说要见赵大人,不由大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哪里不好玩偏来这里,去去去,一边玩去。”

宝钗涨红了脸,扬声道:“我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与赵大人说话,你们速速通传,误了皇后娘娘的事,你们可吃罪不起!”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可真是奇了,皇后娘娘传旨意,一不用太监二不派宫女,偏着你一个小丫头来做甚,再敢冒充宫人,看不打折你的腿!”

宝钗羞忿难当,猛的抽出皇后手卷,大声道:“皇后娘娘手卷在此,还不跪下!”

一个衙差凑上前一看,见那上面果然有皇后的印鉴,忙跪下磕头,然后飞快的跑进去通传。另一个衙役则陪着小心的把宝钗恭恭敬敬的接进府里。

宝钗见一张小小手卷便有这般大的威力,便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宫去,做那人上人。

上卷人间岁月 045落圈套宝钗入狱出樊笼香菱得救

刑部主事赵郎官听衙差来报,说是有一个小姑娘手持皇后娘娘的手卷前来,不由眉头皱起老高。后宫干政仍是大忌,当今皇后虽说是素性好妒,可也从不曾有过干政之举,如何今天却偏对他刑部下了手谕,谁不知刑部里关的是重犯,难道皇后娘娘要给那个罪人开脱不成?若果真如此,他便拼着不要头上的乌纱,也要争个分明。

怀是疑惑迎到院中,赵郎官见一个身着桃红闪缎宫装的小姑娘趾高气扬的从门外走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卷火漆封印的明黄云纹绵丝手卷。

宝钗见一个相貌粗陋的三品官服男子迎了出来,知道他必是赵郎官,当下举起手卷大声道:“来的可是赵大人?”

赵郎官司本就对那些衣饰华美的富贵人家子弟没有好感,便冷冷应道:“正是本官,不知姑娘是何许人,来我刑部所为何事。”

宝钗高声道:“我是皇商薛家之女薛宝钗,今奉皇后娘娘的手谕,特来交付金陵命案的真凶,迎回我受冤屈的哥哥薛蟠。”

赵郎官脸色一沉,怒道:“你这小丫头胆敢信口开河,本官缉捕薛蟠,自是人证物证俱在,薛蟠何来受冤枉之说!”

宝钗听了这话,并不与赵郎官争辩,只是高举皇后的手卷大声道:“皇后娘娘旨意在此,赵大人一看便知。”薛宝钗心想,有皇后娘娘的手卷在,我何必与你多说。

赵郎官见确是皇后的印鉴,只得先跪下双手举过头去接。接过之后他起身拆开封印,展卷一看,赵郎官那铁青色的脸上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猛然大声喝道:“来人,将这偷盗娘娘手卷欺诈朝庭命官的的狂妄女子拿下!”

一众差役全都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话说的,这姑娘可是传的皇后娘娘的旨意,如何大人却命拿她。不过赵郎官素来以治军之术治衙役,他们纵然心存疑问,也可是先执行命令再说。

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应声上前扣住宝钗双肩,反剪她的双手,一条极沉的铁链便锁上宝钗的白嫩的颈子。宝钗几时受过这个,当即吓得大叫道:“赵大人,我有皇后娘娘的手卷,你敢拿我便是犯上做乱,娘娘不会饶了你的…”衙役那管这些,只将她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跟在宝钗身后的莺儿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其他的差役拦住,一并捆了起来听候赵郎官发落。莺儿吓得浑身乱颤,早已瘫软在地,吓晕了过去。

赵郎官哼哼冷笑一声,将手卷在宝钗面前抖开,一看到那手卷,宝钗的眼睛立刻直了。这是什么手卷,上面除了一片明黄挑丝云纹,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原来这只是一份空白的皇后手卷。

宝钗惊呆了,怎么会是这样?皇后明明答应她要放薛蟠出来的,她明明很喜欢皓澜宝珠,她对自己还很和气,还让自己常去陪她说话,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手卷也是自己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写就的。如何却墨迹全无?太多太多的疑问让宝钗的脑子炸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她恍如行尸走肉一般,和莺儿一道被衙役拖着送到女监里去了。

赵郎官看着宝钗的北影冷哼一声,心道:果然是兄妹,一般的目无王法,似这等人,直接拖出去砍了也不为过。他转身向回走,忽然瞥见一名衙役正扶着一个纤弱单薄的女子,那女子被五花大绑着,满脸的泪痕让人看了好生心疼。便问道:“她是谁?”

衙差忙回道:“回大人,这就是那薛宝钗说的金陵命案的真凶,名唤香菱。”

赵郎官见香菱眉间有一点嫣红,想起卷宗上所说的那个被卖的女子,便尽量放缓声音道:“原来是她,快松绑,她亦是苦主,如何能是真凶。”

给香菱松了绑,赵郎官见她面色惨白弱不禁风,不住的颤抖着,便又道:“送她去后院,让夫人帮她收拾收拾,好可怜的孩子,生生受了那些折磨。”

香菱见赵郎官生得五大三粗,又黑又壮,心里很是害怕,瑟缩着不敢说话,只任那衙役领着她走。

看得香菱走远了,赵郎官重重叹了口气,世上受苦之人何其多,他如何能救的过来。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姐姐,为了养活自己,姐姐把自己给卖了,在那荒年里,就是姐姐卖身的那一两银子,才让自己活了下来。如今狗儿有了出息,可是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香菱去到后院,见一个粗布衣裳,大手大脚的爽利妇人正挥着锄头挖地。衙设笑着喊道:“夫人,大人救了个姑娘,让您给收拾收拾。”

那妇人听了这话,将锄头丢下便跑上前来,撩起帕子擦擦黑红面庞上的汗珠子,拉着香菱亲热的说道:“好整齐的孩子,生得真好看。”

香菱感到那双手粗糙而温暖,那股热气透着衣服传到身上,冰冷的心底也暖了起来。

衙役对香菱道:“这就是咱们赵大人的夫人,夫人最和善的,你不用怕。”

香菱微微点头,细声细气的说道:“香菱拜见夫人。”轻轻盈盈的俯身拜下去,这一弯腰便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香菱不由得微皱了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夫人看上去粗,可心细的很,一见香菱那般神情,便知道她身上有伤,便对衙役道:“刘四儿,你先去吧,告诉你家大人,我会好好照看这姑娘。叫他不用担心。”

刘四儿答应一声便转回去。赵夫人轻轻扶起香菱,拉高她的袖子,见那纤细的胳膊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赵夫人轻声惊道:“天爷,这是那个该天杀的,竟对一个姑娘家下这个黑手。”

听了这话,香菱的泪水落了下来,这些年来,再没有谁为她说过一句话,她除了挨骂便是挨打,一颗心早就凉透了。

见香菱落泪,赵夫人忙道:“好姑娘,不哭不哭,我先烧水给你洗一洗,再换身衣服,看这小模样,怪可怜见的,真让人心疼。你放心吧,我老头子既把你送过来,那就再不会让你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