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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着香菱进了内室,赵夫人不一会儿便拎着一大桶滚滚的热水进屋,兑好水才对香菱道:“好姑娘,你也不用害羞,你这身上必是有不少伤,我来帮你洗。”

香菱羞的满脸通红,低声道:“不敢劳烦夫人,奴婢自己洗就行。”

赵夫人拉着脸唉了一声,言道:“什么夫人奴婢的,我这里可不兴这个。我也是苦出身,你叫我一声赵大娘就行。”

赵夫人帮着香菱收拾了,见那身白净细嫩的皮肤上,新伤摞着旧伤,青紫肿淤样样都有,赵夫人咬牙恨道:“姑娘,这都是谁打的?”

香菱不敢吐露实情,只是默默垂泪。赵夫人看了好生心疼,便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只帮着香菱细细洗了,又上了药,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才道:“姑娘,你安心住下,一切事情有我们老爷呢。”

香菱点了点头,她自小被人卖来卖去,挨打受欺凌是家常便饭,自进了薛家,薛蟠那一日不打她一顿,她还未及笄便被薛蟠玷辱,个中百般痛楚又怎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可怜她′小小年纪,身心俱伤。

午饭时分,赵大人回得家来,听夫人一说香菱的惨状,赵郎官不由怒从心头起。因他的姐姐亦是不得不卖身为奴,想到她也会如香菱一般,被人折磨。赵郎官心中大恸,也越发觉得香菱可怜,一股痛惜之心油然而生,他粗声对香菱道:“姑娘,你别怕,我一定帮你拿回你的奴契,还你自由之身。”

这些年都没人对香菱这么好过,香菱捧着碗,泪珠吧嗒吧嗒砸到碗中,好一阵子,香菱把碗一放,离桌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多谢大人!”

赵夫人忙起身扶起她,和声道:“菱姑娘,你身上有伤,可不敢这么着,快起来吧。你只安心住下,等这事了了,让老爷帮你寻访亲人,也好让你一家团圆。再不用怕那起子坏人会欺负你。”自此,香菱便在赵家住了下来,相处日久,赵夫人极爱香菱的品格,立逼着香菱认她做了干娘,让香菱感受到那久违的关爱与亲情。

薛姨太太在家里喜滋滋的等着儿子女儿,那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直等到天色昏黑,她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去了王夫人处,想向王夫人讨个主意。

“什么?宝丫头竟讨得皇后娘娘的手卷,娘娘亲自下令放蟠儿?”王夫人惊声叫道,京城里谁不知道这皇后是最难说话的,如何宝丫头竟能轻巧的入了她的眼,还能说动她亲手写下释放薛蟠的手令。

“姐姐,这事过会儿再说。现在蟠儿和宝丫头都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妹妹心里急死了。”薛姨太太着实急了,也顾不上会不会顶撞王夫人,心急火燎的说道。

“既是有皇后娘娘的手令,妹妹还担什么心?宝丫头的嘴可是真紧,一丝儿风声都不透,难不成说出来咱们还会误了她的事?”王夫人酸溜溜的说道,元春不得皇后的心,被皇后狠狠折磨过,她心里是极恨皇后的,如今见宝钗搭上皇后的路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薛姨太太瞧。

“姐姐,钗儿小孩子家,她哥哥被抓了,她可不是病急乱投医。再者说,咱们娘娘有了身子,很应该安心养胎,我们如何还敢拿这种事情去烦劳她。姐姐千万莫要生气。”薛姨太太急急的解释着,生怕王夫人一个不高兴,就此和薛家翻了脸。她们薛家在京里也没有别人的靠山,这会儿只能指着贾府,万万不能得罪了去。

“妹妹说得也有道理。”王夫人神色稍缓,她心中也在猜测,也许这是元春和宝钗商量好的,想了个法子求了皇后娘娘的旨,也不是不可能。

“姐姐,钗儿带着香菱已出了大半天,这会儿天也快黑了,如何还不回来,可怜我寡妇失业的,也不懂得怎么去打听,求姐姐垂怜,使唤那个哥儿去打听一下,好歹能了消息,我也能放心些。”薛姨太太自伤际遇,不由哭了起来。

到底也是姐妹,王夫人心下也不忍,便劝道:“妹妹先别哭,我这就使人去刑部打听,也不必找别人,只找琏哥儿就行,他上次拿了你一万两银子,可没出上什么力气。”说着便使人去叫贾琏。

贾琏因凤姐有了身子,又遇上那些黑心的暗害之事,他便推了好些应酬,在家里陪着凤姐的时间也多了些。凤姐心里也念着贾琏对她的好,倒把那平日里的霸王脾气改了几分,平添了不少温柔。又知道贾琏是个熬不住的,自己有了身子,也不能伺候他,日子久了他必要生事,拘狠了又怕伤了夫妻感情,若是他熬不住弄个人进来,自己不忍也得忍。于是便问了平儿的意思,见平儿羞答答应承了,凤姐忍着满怀酸楚,择了个好日子给平儿开了脸,让她做了贾琏的屋里人。因家中事情多,便也没摆酒请戏庆贺。所幸平儿极忠心,原也不在乎这些,仍是每日里仔细照顾着凤姐,并不恃宠而骄。

贾琏见凤姐转性,平儿也是个花容月貌的,心里再没其他的念头,只一心守着娇妻美妾和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上次因薛蟠的事情白得了一万两银子,贾琏便很给凤姐平儿置办了些衣裳首饰,又独给凤姐买了最上等的补品药材,一时间一家子三口关起门来,凤姐忍着不去拈酸,平儿又知道谦让,一个月里贾琏倒有二十日歇在凤姐房中,所以大家相安无事,小日子过得美得很。

忽听王夫人派人来请,贾琏皱眉道:“又是什么事,大晚上的也不让人消停。”

凤姐轻笑道:“管她呢,你只去虚应一番也就是了,今儿平儿煨的极好的野鸡崽子汤,我们等你回来吃。”贾琏轻轻捏了捏凤姐的脸,偷了个香,才笑着出门去了。

“琏儿,你薛大妹妹去刑部接你表弟,早上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你快去打听打听,别让你姑妈着急。”贾琏一进门,王夫人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这话从何说起?薛妹妹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能去刑部抛头露面,岂不是要坏了名声。”贾琏听了王夫人的话,淡淡的说道,却让薛姨太太哭出声来。她们原是皇商家,于规矩上并不是很讲究,如今被贾琏的话一刺,薛姨太太脸上再也挂不住的,只好借哭遮羞。

“妹妹你先莫哭,琏儿,钗儿怎么说也是凤丫头的表妹,你也当尽尽心才是亲戚的道理,这么着吧,你这就去刑部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些打听清楚了来回我。”王夫人自女儿有了孕,说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吩咐起来自是干脆第利落,再不与人客气的。

“是,侄儿这就去打听,不过这会子刑部都放了差,只怕很要几个时辰才能打听出来,太太和姑妈别着急,且耐心些等候。”贾琏先把话说到头里去,省得过会儿晚回来了这两个人又指责他。

“我们知道,你快去吧。”王夫人不耐烦挥挥手,让贾琏速去。等贾琏走了,薛姨太太小心翼翼的说道:“姐姐,我看琏哥儿好象有二心。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王夫人皱起眉头,她暗中加害凤姐的事薛姨太太是不知道的,这事她可不能说出来。只得淡淡道:“你多想了,凤丫头有了身子,琏儿自然是要多照顾她一些。”

当日薛家送凤姐安胎的药里加了料,薛姨太太是不知道的,那原是宝钗揣度了王夫人的意思,悄悄做的手脚。听了王夫人的话,薛姨太太不满的说道:“凤丫头有了身子,谁不把她当凤凰似的捧着,咱们也送了极好的安胎药,竟还如此不领情,凤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

王夫人的心思被薛姨太太几句话引到凤姐有孕这件事上来,她想道:如何那凤丫头还不落胎,难道是量小了?不行,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看了看薛姨太太,王夫人眉头一展,心道:倒可以借她的手来除掉凤丫头的孩子。

脸上笼起淡淡的微笑,王夫人说道:“妹妹,你也是凤丫头的姑妈,她有了身子,咱们可不能送一两次补品就行的,如今老太太极看重她,好说话比我还有份量,少不得咱们也要多关心关心她才是。”

薛姨太太这会子那有心思去想这些,随口道:“全听姐姐的,姐姐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琏儿怎么还不回来,真真急死人了…”

王夫人便道:“妹妹你只管安心坐着,琏儿很有些手段,他定能打听出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贾琏果然回来了,一见他面色沉沉,薛姨太太脚下一软,竟没能站起身来。王夫人忙问道:“琏儿,可打听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沉声道:“薛大妹妹被赵大人抓进大牢里了。”

此话一出,薛姨太太大叫一声“我的儿!”一个倒仰,直挺挺的向后摔倒,昏死过去。

上卷人间岁月 046求自救宝钗出毒计附贵人三春探黛玉

王夫人可被薛姨太太吓得不轻,忙叫人把她抬到榻上,搓胸揉手掐人中,好半天才将她救醒过来。薛姨太太无力的的睁开眼,四处寻找。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贾琏,她颤声问道:“琏哥儿呢?”刚才贾琏指着给她请大夫,已经避了出去。

王夫人忙道:“去给你请大夫了。妹妹,你可要挺住,不能自乱了阵脚。”

薛姨太太呼出一口浊气,哭道:“姐姐,这可算怎么回事,早知道不来京城了,这才来了几天,两个孩子都被抓到大牢里去,我可怎么活呀!”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了。原是她怕贾母早早的给宝玉订下林黛玉,才让薛家三口慌忙赶进京里。那知竟然能出这种事情。只是这会儿薛姨太太正哀哭着,倒不好与她细理论。只得劝道:“妹妹你先别哭,想法子把他们兄妹两个弄出来才是。”

薛姨太太哭着拉着王夫人的衣服道:“姐姐,只有你才能救出她们两个,我求求你帮帮妹妹吧…”

王夫人这会儿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为难的说道:“妹妹,你是知道的,娘娘如今正受罚,我也见不着她,若是能见着,还能让她想法子在皇上那里递句话。”

薛姨太太扯着王夫人哀哀哭道:“姐姐,可也不能不管她们呀,她们是你亲外甥呀,姐姐,我给你磕头,我什么都给你,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王夫人皱起眉,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之色,她都说的那般清楚了,如何这个妹妹还不晓事,难不成要让娘娘用自己的前程去换她们俩个的命么。元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舍了去。

一时贾琏陪着大夫来了,薛姨太太也不顾不上大夫在场,拉着贾琏问道:“好侄女婿,你倒是说说,那赵大人如何把我的钗儿抓了去?”

贾琏轻轻抹下薛姨太太的手,对大夫道:“你受累,给姨太太看看。”

大夫把过脉,拈着胡子说道:“这位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是急怒攻心,散开就也好了,喝上三两副药发散发散便可。”

王夫人命金钏儿出去伺候大夫开方子,又对贾琏道:“琏儿,赵大人为何抓了宝钗。”

贾琏见薛姨太太一脸惊惶,王夫人脸上也不自在,心里只觉得痛快。便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宝妹妹罪名的偷盗皇后娘娘的手卷,并假传皇后娘娘旨意,欺诈刑部大员。”

薛姨太太听了这话,噔的一下跌坐地上,眼神都直了,虽然她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那三条大罪是什么份量,条条都是遇赦不赦的死罪,除过有皇上特旨赦免,宝钗再无活命之理。是谁,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

王夫人亦吓得面无人色,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罪名,莫说是宝钗,这罪名便是按在世袭罔替的王侯之家,都是无法逃脱的重罪,薛家不过是小小的皇商,更是无法承受。

“妹妹,自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宝丫头手中的皇后亲手写的手卷么,如何说她偷盗?”王夫人摇着薛姨太太喊道,若是宝钗罪名坐实了,整个贾家都要被连累的。

恭姨太太哭道:“宝钗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偷盗,实实是用我们家传宝珠换来的。”

王夫人也会也没心思想别的,只拉着薛姨太太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全说清楚呀。”

薛姨太太哭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宝钗也没说清楚就匆忙去救她哥哥了。”

贾琏这会儿心里彻底明白了,只是这关他什么事,他只在一旁看景儿就好,这两个害他娘子孩子的人,他才不要指点她们。

见贾琏抄手站在一旁,象个没事人一般,王夫人气得骂道:“琏儿,你姑妈家出了这种事情,你不说一起帮忙想法子,倒闲站在一旁,真真是没良心的坏坯子。”

贾琏心头怒起,凉凉道:“贾琏的姑妈家是林府,太太这么说,可把贾家置于何地,莫不是贾琏竟入赘到了王家。薛家姨太太遇了这事,侄儿忙上忙下,又是打探消息又是请医问药,若这样还算是没良心,不知那般才算有良心,难道把贾家全陪上去才是有良心不成,太太是贾家的媳妇,也当为贾家着想才是。”

王夫人指着贾琏怒道:“你…你…你好大胆子,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你拿了薛家一万两银子,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贾琏亦有话相对,大声道:“上次薛家姨太太给的一万两银子,全给薛家大少爷打点了,太太整日坐在家里,那知道外面的行情,若不是我打点着,不等开审,薛家大少爷早就被牢里的人折磨死了,那里还能好好活到现在。那一万两根本不够,我念着亲戚里道的,还赔上不少,不谢我也罢了,竟说这种话,贾琏没本事,请太太另派有本事的去料理。我屋里还有事,少陪了。”说完贾琏抬腿便扬长而去,直气得王夫人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这贾琏竟敢如此违逆于她,凤姐腹中的孩子再是不能留的。

“姐姐,你可要为我作主呀,我的一双孩儿全指着姐姐搭救,只要姐姐能把她们救出来,我情愿把薛家的家私全献给姐姐。”薛姨太太醒过神来,扯着王夫人哭道。

王夫人的眼睛一亮,这薛三代皇商,家底可薄不了,若是能全得了来,就能给宝玉存下大大的一笔体己,这笔财产一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王夫人在心里暗暗说道。

“妹妹快别这么说,怎么说也是我的外甥们,我自是要尽力的,你先别急,明儿想法子去探探宝丫头和蟠儿,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宝丫头素来有计谋,听听她怎么说。”

薛姨太太无法,只是先答应着,一路哭一路回梨香院去了。

贾府里没什么事情能瞒过水沐,他听了细作回报,嘴角微微上翘,这皇后果然有心机,好算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薛宝钗打入地狱,她便是有本事出了狱,也成了贱民,莫说是选秀,就算想嫁入寻常的百姓人家做个正室太太,也是不可能的,一日为贱民,终生便脱不了这个烙印,她只能与人为奴为妾了。

赵郎官很快将这事情上奏给皇上,皇上听了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爱卿不必急着审,且先关着她。若有人去探监你也不用阻拦。”

赵郎官是个粗人,不知皇上是何用意,只是答应下来,自此也不审宝钗,有人来看,只要她们给足了牢子好处,牢子们也不拦着。

薛姨太太使费了好些银子才得了门道进去见了宝钗一面。一见宝钗破衣烂衫,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那美丽的脸上黑一块青一块,别提有多怪了,薛姨太太心如刀绞,在女监里放声大哭。宝钗亦大哭道:“妈,好歹想法子把我弄出去,您去求求姨妈,求求老太太,求求娘娘…”

薛姨太太哭道:“钗儿呀,妈怎么没求她们。你知道的,你姨妈在那府里也不是个能做主的人,老太太原就不太待见咱们,不过是面子情,你大姐姐又被禁了足,可怎么救你呀!”

宝钗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她从木栏杆里伸手抓着薛姨太太道:“妈,你去找林黛玉,她一定有办法。你求姨妈逼她救我。如今大姐姐是贵人,她不敢不听姨妈的话。”

薛姨太太哭道:“人家如今被封为公主,你姨妈见她还得下跪,如何能逼得动她!”

宝钗闻言一楞,继而疯狂的大吼大叫道:“凭什么,我不服,我那一点不如她,凭什么她封公主我要受牢狱之灾,我生得比她好,学识比她强,性子比她好,比她会作人,凭什么…凭什么…”

对宝钗来说,入狱的打击都比不上林黛玉封为公主给给她的打击大。她一向看不上林黛玉,总觉得自己比她强。可现在人家高高在上,自己沦落成泥,宝钗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个。她嘶吼了一阵子,又跑到牢门口,抓住薛姨太太的手道:“妈,她封了公主,更能说得上话,你一点要想法子捏她一个错处,逼她救我。”

薛姨太太哭道:“我如何能捏到她的错处,如今便是贾家老太太想见她,也得看她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见的。”

“什么,那个丫头竟然如此托大?”宝钗没想到林黛玉竟会这样,倒是楞住了。她在六尺见方的监牢里踱来踱去,忽然计上心头,忙让薛姨太太附耳过去,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薛姨太太脸上先是震惊,然后疑惑,最后竟是喜悦,她忙点头应道:“好,为娘就按钗儿说的去安排,钗儿你暂先安心在这里呆着,妈一但拿捏住林黛玉,就立刻救你出去。这儿还有些银子,你拿着,好歹打点头,也少吃些苦。”

薛宝钗的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妈放心,只要能拿捏着她,女儿吃什么样的苦都值得。”

薛姨妈想起两个孩子都被抓到大牢里,心中凄然,叹口气道:“钗儿,我还要去看你哥哥,妈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宝钗这会儿也是眼泪汪汪,眼看薛姨太太走远了,把小心的打开纸包将银子另藏好,小心的拿起点心,咽了咽口水,慢慢送入口中,尝着那熟悉的味道,宝钗不由的泪落满面。

王夫人在房中很是心烦意乱,她娘家妹妹出了事,她这做姐姐的在婆家脸上也没光彩。今天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已经很不高兴了。虽说自己有娘娘做倚靠,可老太太毕竟是贾家宝塔尖上的人物,也不能太逆着她。到底要怎么办?难道真要把妹妹一家赶出去?这…也太凉薄了。

正想着,门外小丫头脆声道:“三姑娘给太太请安来了。”

王夫人忙收敛心神,说道:“进来吧。”

探春款步走进来,粉面含笑,行至王夫人面前,盈盈拜下道:“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强笑道:“我的儿,难为你一天不错的来请安,快起来吧。”

探春可没想到王夫人今天会对她这么亲热,不由喜上眉梢,主动上前给王夫人捶着肩膀道:“太太,女儿今天来给太太请安,有一件事要讨太太的示下。”

王夫人心里一沉,不知这探春想做什么,便轻轻嗯了一声,捻恸手里的佛珠,并不追问。

探春继续说道:“听说林姐姐封了公主,很是荣耀,女儿想着与林姐姐姐妹一场,很应该上门去道喜。只是老太太太太这几日忙,女儿也不敢添乱,这会子看太太得了闲,便来请太太的示下。”

王夫人闻言眼睛一亮,拍着探春的手喜道:“我的儿,你果然是个有心的。家里这个三个姑娘,就属你最贴心。这原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如何不早来说,这几日为你大姐姐的事情,我们都忙得把这事给忽略了,还是你细心周到,你们小姐妹自是应该多走动走动才好。林丫头如今是公主,自是不能轻易移驾的,你们很该主动去探望她,可怜她也没个姐妹弟兄,你们自是应当多陪伴她。”

探春见王夫人这般赞成自己的意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便对王夫人道:“既是太太觉得可行,那女儿便去回了老太太,请下日子好去看林姐姐。”

王夫人笑道:“好,你且去请老太太的示下。可怜你宝姐姐遭人陷害,被抓到大牢里去了,你见着林丫头,找个机会同她说了,求她给宝丫头求个情,好歹出了大牢才是。”

探春听这了话,心里虽然有想法,可面上却丝毫不曾流露出来,只笑着福身应道:“女儿记住了。”她的柔顺让王夫人极为满意,一时也不在意她是赵姨娘生出来的,很是亲热的和她说了一阵子话,探春见王夫人对自己这么亲热,心里也暗自得意。

拉着迎春探春去求老太太,迎春无可无不可的说道:“老太太若是吩咐下来,我自当同你们一起去,若是老太太不允,自当作罢。”

惜春却一挑眉头,冷声道:“林姐姐在家里好着呢,哪里用得着咱们去看,依我说,咱们不去吵林姐姐的清静倒还好些。早不去晚不去,偏看林姐姐封了公主便巴巴儿贴上去,这种事我可不做。”

探春揽了惜春道:“四妹妹还是这般冷性子,林姐姐又不是外人,咱们姐妹们很是应该亲香亲香才是正理。”

惜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爱搭理探春,探春亦不在意,到底拉着迎春惜春一同去了老太太房里。

听得三春姐妹要去看黛玉,老太太喜的一叠声道:“好好好,我原说林丫头一个人在家里也没甚意趣,你们去陪陪她倒好。”又赞赏的看了看探春,言道:“三丫头,我知道你是个有能为的,家里的事情你也是尽知的,你林姐姐如今封了公主,身份非比寻常,咱们也不好就接了家来,你只好好陪了林丫头,便算是为家里尽了心。”

探春忙道:“是,孙女儿记住了。”

贾母满意的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回就你就说与你太太,让她安排礼物车轿,送你们过去。”

迎春无所谓,惜春虽不情愿可老太太发了话,她也不能不听,只得嘟着嘴让探春拉了出去。

少时王夫人已命人备好车轿,也难得大方一回,很备了一些上好的礼物装了一车子,送三春姐妹往林府里去了。

听到门上来报,说是三春姐妹上门探望,黛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贾家还真是不死心。雪霏嘴快,抢着抱怨道:“真真有趣,老的出师不利就派小的上阵,这贾家的名堂还真是多呀。”

黛玉白了雪霏一眼,嗔道:“就你话多。”

柳依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豪气干云的说道:“姑娘不用烦心,我去把她们打回去。”

黛玉小脸拉下来,嘟着嘴道:“哪个要你去打她们,咱们家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便就你这么粗鲁。”

柳依才不在乎黛玉这么说,吐吐舌头道:“真要是山大王才好呢,也用不着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瞧谁不顺眼,打一顿出气便是。”

这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黛玉笑倒在紫叶怀中,直嚷着肚子疼,春纤扯着柳依叫道:“你个小蹄子又混说,等老爷来非要请老爷好好教训教训你才是。”

一时说笑了,黛玉心情也好了许多,让紫鹃帮自己整了整衣服,对紫叶道:“都是女儿家,总不好给妞′们没脸,紫叶姐姐,将她们请到偏厅上,我去见一见她们吧。”

紫叶依言去了,将三春姐姐接到偏厅上,奉了茶,淡淡笑道:“请三位姑娘稍候,公主正在更衣,少时便过来。”

因紫叶穿了官服,三春姐妹并不敢坐,只侧身垂首站着,紫叶再三让座,她们才斜签着身子坐了。静静等着黛玉到来。

上卷人间岁月 047空惆怅探春落空为团圆如海

听得环佩轻轻作响,三春姐妹齐齐转过头去,四个宫装打扮的丫环簇拥着黛玉从内堂走了出来。久不见黛玉,她似乎长高了好多,一身玉色蹙银暗刻竹影的苏绣鸾袍,恰到好处的烘托出那飘逸出尘的清雅之姿,一头青丝松松挽成飞天髻,高挽的发圈上点缀着数枚白金镶钻的小巧星月花钿,环着正中一枝钮凤攒珠垂流苏的望月钗,耳中两粒滴水珠素白莹润,三春姐妹知道这是黛玉在为母带孝,又不能失了公主的体面,故而一应饰物皆用素白之器。这反衬得黛玉如仙子一般。

三春姐妹站起身来,候黛玉归了主位,便离座跪下道:“贾门迎春(探春,惜春)拜见公主殿下。”

黛玉浅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快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司棋侍书入画三人忙扶了自家主子姑娘起身归座,黛玉淡淡问道:“外祖母可好?”

迎春站起躬身回道:“多谢公主惦记,家祖母身体康健,精神亦好。”

黛玉点头道:“那就好,二姐姐只管坐下说话。”迎春温柔一笑,便又坐了回去。

探春侧身向黛玉坐着,笑着说道:“再不想林姐姐福缘深厚,竟封了公主,我们姐妹听说了,心里很是欢喜,只是家里因大姐姐的事情忙,才一直没过来给公主道贺。公主不要见怪。”

黛玉浅笑着端起茶轻啜一口,淡笑道:“三妹妹说哪里话来,不过是个名份罢了,值个什么,哪里用得着当回事,封不封公主,我都是林黛玉。”

探春心中一滞,这世人眼里的天大福气怎么到林姐姐嘴里便不当个什么了,难道她不在意这个?因黛玉自进京来便极少与贾家来往,是心三春姐妹压根就不了解黛玉。无怪乎探春这会儿要碰个软钉子。

惜春到底小,坐一旁极不耐烦听这些,便叫道:“林姐姐,那日你说还有好多画儿的,可不可以让我观赏观赏?”

探春听惜春这么叫,忙轻斥道:“四妹妹,莫浑说,当叫公主才是。”

惜春看看黛玉,见她眼中带着笑意,便道:“清凌凌的女儿家,偏讲这些虚名做甚。你可是要我唤你做公主?”

黛玉笑道:“四妹妹只叫我林姐姐就好,雪雁,你带四妹妹到书房去,让她看个够,她喜欢哪一幅便装好给四妹妹带回去赏玩。”惜春一派天真,倒是很投黛玉的脾性,她又是个手里散漫的,从不把那些珍品书画当个什么。

惜春欢喜的笑道:“多谢林姐姐,那我可就去看啦。”

雪雁走上前,拉着惜春道:“四小姐,咱们走这边。”她引着惜春绕过中堂,往黛玉的外书房去了。

探春见惜春一脸欢喜的跟雪雁走了,不禁叹道:“四妹妹在家里多少日子也露不出这样的笑容,可见公主这里是让人极舒服的。”黛玉只浅浅笑着,也不多说什么。

迎春只静静坐着,眼皮微垂,黛玉不问话她便一言不发。只探春在哪里,总是找了各种由头与黛玉攀谈,黛玉虽然早就烦了,可看在她是个姑娘家的面子上,便忍了下来,只是眼中已时不时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雪霏见自家主子已经厌烦了,探春还仍是滔滔不绝,便语带讥讽的说道:“素来听说贾家三姑娘最是精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瞧着便是贵府上的二奶奶,也不及三姑娘这般能说善道,真真日后定是八面玲珑的管家奶奶。”

探春脸上一红,忙道:“亏你还是公主身边的人,如何在姑娘们面前说这种没羞没噪的话。”

黛玉素来最是护短,即使是她的人错了也不许别人说一个字的。便是水沐他们,也得给紫叶她们这几个大丫头三分面子。如今听探春这么说,黛玉的脸沉了下来,对探春道:“我的人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自有我来管教,可不敢劳动三姑娘教训。”

探春脸上一白,再不想黛玉竟然会为了个丫环给自己下不来台,不由委屈的红了眼圈,低声道:“探春不敢。”

雪霏见黛玉这样护着自己,心头暖暖的,只在黛玉身旁站了,低声道:“多谢姑娘。”

黛玉看了看迎探二春,见她二人并无起身告辞之意,而自己又不想陪在这里了,便淡淡道:“二姐姐三妹妹难得来一趟,便逛一逛吧,我们家虽然比不得府上园子好,却也有一二可圈点之处。柳依紫鹃,你们引两位姑娘去逛着,我有些累了,要歇一会儿。”

探春见黛玉暗着逐客,心里着急,正要开口,却被迎春拦住,她笑着对黛玉道:“原只是来探望公主,公主既乏了,我们很不应该再打扰,请公主将四妹妹叫出来,我们这就家去了。”

黛玉淡淡笑道:“急什么,逛逛园子用了饭再去也是一样。”

迎春还想要辞,探春却拦在头里说道:“如此便多谢公主美意。”

黛玉浅浅着,只让人带迎春探春去园子逛,自己却回了内书房看书去了。迎春探春走在林家的园子里,柳依和紫鹃远远跟着,探春低声道:“二姐姐,事情都还没有说,如何就说要回去。”

迎春自嘲的一笑,轻道:“三妹妹,你还没看出来么,公主不待见我们,可莫自讨没趣。”

探春不服气的说道:“纵然她被封为公主,可也不能不念着骨肉亲情,不管怎么说我们府里还是她的外祖母家,如何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迎春微微摇头,她虽然木讷,可不代表她看不清形势,如今林黛玉处处远着贾家,分明是怕了这府里无穷无尽的算计。说来好笑,林姑父还健在的,如何家里大人们偏要把持了林姑娘,这理到哪里都说不通的,不过就是外祖母家,凭怎么着,还有林家旁枝在,有外家什么事。

见迎春不说话,探春以为她是赞同自己的意思,便又道:“二姐姐,林姐姐虽然看着冷,却也不象个无情的,回头我们一起好好求求她,便是她不肯去我们家里住,好歹也要常来往才是。这满朝里看看,除却那王侯之家,再没有那一家能及得上我们出的贵人多的。如今大姐姐在宫里,林姐姐又封了公主,很是应该携起手来拉拔拉拔府里才是,我们家得了势,林姐姐也多一份依靠。”

迎春心中自有想法,只是她素来不喜与人争执,便只淡淡笑了,不置可否。

探春又道:“二姐姐,回头林姐姐必是要陪我们一道用餐的,到时你可别一言不发,总要和我一起说服林姐姐才是。”

迎春轻道:“三妹妹知道,我一向是拙口笨舌的,没的再说错了话误了事,三妹妹素来机敏,你要说便说就是了。”

探春也知道迎春向来少言寡语,便也不强求,只一路打着腹稿,却也没有心思去看那一园子的早春秀色。

想了一路,总算是想的差不多了,探春回身笑着问紫鹃道:“紫鹃,你在这儿可好?”

紫鹃笑道:“多谢三姑姑记挂,公主对人极和气的,紫鹃在这里好得很。”

探春笑道:“当日在老太太那里,你也是数一数二的,今天看来,你果然是个有造化的,竟然跟了公主。”

紫鹃微笑道:“紫鹃有什么造化,不过是公主不嫌弃,不把紫鹃当奴婢看罢了。”

探春听紫鹃的话里全没有念着贾家之意,脸色不由得微沉了下来。对柳依道:“柳依姐姐,可否容我与紫鹃单独说几句话。”

柳依看看紫鹃,转身便走,探春见她如此容易打发,心中暗喜,忙上前挽了紫鹃的手,亲热的说道:“紫鹃,你原是老太太跟前得力的人,因念着林姐姐孤苦,才把你给了她,你可还是我们贾家的人。日后少不得要在林姐姐面前多提点些才是。”

紫鹃轻轻抽出手来,淡淡道:“三姑娘言重了,紫鹃当日不过是个三等丫头,何来得力之说。夫人虽然过世了,可还有老爷在,公主又有皇家照拂,可怎么能说孤苦呢。老太太把紫鹃送给公主,紫鹃自然万事以公主为念,再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否则老太太也是不依的。紫鹃不过是个丫头,只有听公主吩咐的,如何能去提点公主。三姑娘,您这话可说左了。”

探春被紫鹃堵得面上一红,再不想素来沉默厚实的紫鹃跟了黛玉,竟也牙尖嘴利起来。她面上过不去,自然不会给紫鹃好脸色,沉下脸来说道:“紫鹃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儿,你奴契还在我们手里。”

紫鹃心里咯噔一下,她原就担心这事,如今听探春这么一说,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是了,她虽不在贾家,可老子娘还在的,若是贾家对他们做些什么,自己可怎么办?

看着紫鹃面色发白,探春心里掠过一丝快意,凭什么,她一个贾家的家生子也能封四品女官,而自己,却要日日为那庶出的身份焦心。

紫鹃低下头,心中很是难过。她一时却忘记了,如今她已是有了官身之人,那奴契已经自动作废,再也不能约束于她。

迎春见探春咄咄逼人,心下不忍,便淡淡道:“三妹妹,紫鹃女官最是厚道,她不是那种背主忘恩之人。”

探春心里一凛,她刚把这一茬给忘记了,紫鹃如今是四品女官,再不必受奴契约束,他日紫鹃若是登门,贾府里的主子们都是要出门相迎的。只是话已出口,一时也转不过来,探春只扭过头,指着哪朵花好哪处景美,将这事给混过去了。紫鹃厚道,也不想再纠缠,只叫来其他人伺候着,她悄悄的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小丫环过来,屈膝行礼道:“公主请两位姑娘到灼华居用餐。”

来到灼华居,探春见几个丫环伺候在一旁,桌上摆了着上等席面,可是却不见黛玉。她扭头问道:“公主呢?”

小丫头嘴快,奇道:“这位三姑娘好奇怪,公主赐宴,你不说拜领,竟查问起公主来了,真真岂有此理。”

听了这话,探春心里既气又恨,气自家身份低,恨黛玉目中无人。迎春忙道:“三妹妹想与公主多聚聚才这么问,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正说着,惜春开开心心的跑了过来,探春见她满面欢喜,全无素日在家时的清冷之色,心中越发不快。三个姐妹里,一向是她最拔尖儿,虽然是个庶出的,可老太太和太太都对她高看一眼,这宁府里嫡出的惜春尚且靠后。如何到了林府,林黛玉偏对惜春青眼有加,难道是看不起自己是庶出的。想到自己竟出自姨娘的肚子,探春恨得肠子都绞了起来。

“二姐姐,三姐姐,林姐姐这里有好多名家书画,我都想住在林姐姐的书房里了。”惜春可不知道探春这会想的是什么,欢喜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