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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夫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孩子很亏了公主的女官,才抢回小命来,我们再怎么谢公主,亦不为过。”

贾母笑道:“正是这个理,回头公主到了,可得好好拜谢她。”

王夫人站在刑夫人身边,见刑夫人那张笑脸,顿觉万分刺眼,当日她生宝玉,也没见大家这么兴兴头过,宝玉还是含着美玉出生的,那个小东西有什么,不过白捡回一条命罢了,那紫叶丫头实在多事,竟坏了我那么好的安排,这丫头医术那么精,很是碍事,倒在想个法子除了她才是。看娘娘的意思,这林丫头也是祸水,只怕日后长大了,定要生出事端来,也当想法子除了,才能永绝后患…

王夫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时走了神,竟没听一贾政在喊她。宝玉在王夫人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王夫人一怔,回头问道:“什么事?”

宝玉偷眼看向贾政,对王夫人低声道:“太太,老爷刚才叫您。”

王夫人忙看向贾政,却见贾政冷着脸,沉声道:“大家都出来迎接公主,如何不见环儿?”

王夫人听这话话,心中一顿,她素来瞧着赵姨娘母子不顺眼,但凡这种露脸的场合一概不许她们母子出现,赵姨娘自知身份,也不敢奢望,可心里总替贾环不平,一早便给贾环换了虽然旧却干净的衣服,带着他到了上房,那知王夫人劈头便啐了一口,将这母子两个打了回去。这会赵姨娘母子正在屋子里抱头痛哭。

“环儿病了,所以没让他来。”王夫人随意编了个借口,把这事给混过去了。可是贾琏在一旁,却忽然说道:“早才还见着环儿的,可怎么就病了,虽说环三弟是庶出的,可也是贾爷正经的小爷,总当打发人请个大夫看看才是。”

贾政点头道:“琏儿说的很是,环儿病了,怎么也没人来回?既是太太管家,就应该派人去请大夫。”

王夫人恨得直咬牙,还得打点起笑容道:“今儿事多,回头散了宴,为妻一定派人去请大夫。”贾政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王夫人狠狠的瞪了一贾琏一眼,贾琏却毫不示弱,大大方方的回看着王夫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王夫人只当他觉得自己攀上了公主,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却不知她背地里对凤姐下的黑手,贾琏如今再清楚不过了。

如海头戴学士巾,身着浅灰暗岁寒三友蜀锦长袍便服,骑着一匹通体油黑的高头俊马,远远一看便有那夺人的气势,他的身后,黛玉乘着一辆七宝香车,却未用公主的仪仗。贾家人一看,心里都有些失望,原以为黛玉会摆出公主的鸾驾,也好给贾府脸上多添些光彩,如今只是轻便的七宝香车,这面子上未免做得不足。

到了贾府门前,如海潇洒至极的翻身下马,一缕轻髯随风飘拂,更衬得如海卓尔不凡,那姿态气度,竟好似谪仙人一般。行至贾母面前,如海躬身行礼,淡淡笑道:“恭喜岳母喜得重孙。”

贾母这会儿又得意又难过,得意的是这样出众的男子是自己的女婿,难过的是女儿却无福消受,已经不在了。忙笑道:“姑爷不必多礼,托姑爷的福,这孩子才能平安生下来。”

如海又与贾府里其他的男丁厮见过了,王夫人一见如海这般风神俊朗,不由看呆了,当年一段心事又被勾了起来,这如海,风采更胜当年。

紫鹃春纤打开车门,雪雁雪霏先下来,在脚踏上铺了雪青的长绒毯,紫叶和柳依才扶着黛玉,缓缓从辇车上拾级而下,踩到贾府铺的金丝红毯上。

一见黛玉面笼轻纱,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贾家的宗族子弟们不由的发出一阵叹息,都盼着能见这传说中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公主一面,那知人家却带了面纱,根本不让见。

黛玉身子弱,纵然现在天气热,仍披了件月华色绣劲竹的半身短披风,下身系一条月白湖皱百破裙,裙摆上只点缀着绣了些嫩绿青草,看上去极是可爱。黛玉因是公主身份,不用给任何人见礼,贾母反要率一众子侄跪拜黛玉。

因在贾家大门前,黛玉总要给贾母几分面子,不等贾母拜倒,便淡淡道:“外祖母免礼罢。”

见黛玉今日如此给面子,贾母心里乐开了花,上前携着黛玉的手,亲热的说道:“公主,外头风大,快进屋里去。”

扫一眼跪伏在地的王夫人等,黛玉轻声道:“都请起吧。”没见过黛玉的人听了这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不由得暗自称赞,有几个风流子弟,更是不觉身子都酥了。

到了上房,饮过一遍茶,黛玉便道:“原是为了琏二嫂子的孩子来的,很应该过去看看。”

刑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极美,忙起回道:“孩子在琏儿媳妇房里,奴婢引公主过去很是便宜。”

黛玉淡笑道:“大舅母不必如此自称,这却让黛玉很不安,再不敢来的。”刑夫人更觉有了面子,身板儿挺得也比以前更直些。

贾母笑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去哪里做什么,不如就在这里歇着的好。”

雪霏听了这话,看一眼贾母,便道:“如何公主到了这里,行动还要受老太太的拘束?”

贾母一听这话厉害,忙起身道:“老身不敢,这就引公主过去。”

王夫人惟恐天下不乱,竟冷声道:“论理,姑娘也不过是四品,如何竟这么对老太太说话。”

贾母听了脸色一沉,转头怒道:“你胡说什么!”然后又对黛玉赔笑道:“公主,琏儿媳妇住在那边院子里,老身这就引您过去。”

黛玉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王夫人,淡淡道:“未知二舅母是几品的诰命?”说完扶着柳依的手,缓步走了。只落下王夫人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很不象个样子。停了一停,王夫人还是咬着牙追了上去。

凤姐坐在床上,听到贾母的声音飘过来,“公主,这就是琏儿媳妇的院子。”她忙让平儿帮着自己梳妆了,抱着儿子在房里跪了下来。黛玉一进门,便见凤姐打头,跪了一屋子的人。凤姐高声道:“奴婢贾王氏叩谢公主天恩。”

黛玉忙道:“二嫂子快请起来。”

紫叶柳依上前,忙把凤姐扶起来,笑道:“二奶奶快别多礼,您这刚出月子,可不能劳动着。”

凤姐眼中含泪,强笑道:“这头公主一定要受的,没有公主的援手,这孩子再没见天日的时候。”因贾母王夫人在侧,她也不好说别的,只黛玉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了。

贾母只当是凤姐在叩谢黛玉命紫叶救她母子之事,而王夫人却是做贼心虚,一下子便想到了荷包的事情。这心里便打起鼓来,又想到刚才贾琏当众戳穿自己,这心里越发确定,那荷包的事必是漏了底。一想到这些,王夫人便呆不住了,坐在那里听黛玉凤姐说话,王氏如坐针毡,到底指了一个事离开了凤姐的屋子。

一时有人来请贾母,说是京里好些命妇们都还送礼道贺,只喜得贾母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吩咐看赏,自己则忙忙的到前面待客去了。刑夫人自然得跟了去,一时凤姐屋子里便只剩下黛玉一行和凤姐平儿以及两个心腹丫环。

凤姐靠近黛玉,轻声道:“公主,这府里不干净,您略坐坐便回去吧,指不定那些人又生出什么坏心来。”

黛玉笑道:“二嫂子别这么说,今天来就是为了见我这小侄子,管她们呢,我只在这里就是了。”

凤姐听了笑道:“不是我自夸,我这房里还干净些,只怕过阵子便有人来请公主了,那些子命妇们来了,岂有不拜见公主的,只怕是来道贺是假,想搭上公主的路子才是真呢。”

雪霏笑道:“二奶奶,如今您也搭上我们公主的路子了,可是有什么要求的?”

凤姐却道:“雪霏女官好利的嘴哦,倒是和我以前有得一拼,那用去求,公主已经赏了我最想要的。我可再没别的企求了。”

黛玉看着紫叶抱着的小婴儿,很是好奇,只是她力气小,那孩子又是个白白胖胖的,她可抱不动,只歪着头道:“二嫂子,他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呀

凤姐笑道:“早了呢,如今刚一个月,连坐还不会坐呢。正要说这事儿,姑父给起了大名,可没起乳名,公主给起个乳名吧,叫起来也亲近些。”

紫叶把孩子抱到黛玉面前,那孩子一见黛玉,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黛玉耳上的滴水珠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是有神,黛玉笑道:“这孩子好造化,不如小名就叫吉儿吧,保佑他以后万事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凤姐喜道:“好,就叫吉儿,吉儿,姑姑给起的名字好不好听?”

小吉儿在紫叶怀中咧嘴一笑,冲着黛玉吐了几个泡泡,看着是极欢喜的样子。黛玉喜道:“吉儿听懂了呀,真好玩儿!”

柳依只管把她们几个准备的小玉锁小金链小香袋子往吉儿身上挂,不一会儿,吉儿就变成了一个小金娃娃,柳依还对吉儿说道:“小吉儿呀,你要快点长大哦,不要怕,柳依姑姑会保护你,等你长大些,柳依姑姑就教你学功夫…”

凤姐原就是洒脱的性子,便一推柳依,笑道:“那我可舍不得,我们吉儿嫩手嫩脚的,不禁不住你折腾。”

黛玉凤姐正在屋子里热热闹的说着话,忽听外有一人说道:“二奶奶,太太使奴婢来送茶点。”

凤姐只道是刑夫人派来的,便说道:“送进来吧。”

帘子一挑,进来的却是一个面生的丫环,凤姐因经历了吉儿的事,自是格外谨慎,便问道:“你是谁家的,我怎么瞧着面生的很?”

小丫环行了个礼,甜甜笑道:“奴婢青儿,原是鸟雀上的人,二奶奶没见过奴婢也是自然的,二太太房里的金钏儿姐姐给公主奶奶送茶点,可偏巧闹了肚子,怕误了事,才命奴婢送了来。”小丫头倒是好牙口,嘴皮子极利落。

凤姐一听是二太太房里的,心头警铃大作,只道:“你放下吧,平儿,赏她几个钱。”

平儿拿钱赏了小丫头青儿,青儿欢天喜地的捧着钱出去了,见没人跟着自己,拐了几个弯便去了一个背静的角落,青儿笑着说道:“莺儿姐姐,我都送去啦,照你教我的回了二奶奶,二奶奶还赏了我钱。”

莺儿笑道:“辛苦你啦,这是我们太太赏你的钱和内造点心,你平常再也吃不到的。”

青儿笑着接过来,憨憨的说道:“真好,送个点心又能有钱拿还有好点心吃。”莺儿笑道:“快回家去吃吧,别让人看见了来抢你的。”青儿笑着答应了,自捧着点心真的回家吃去了。却不知这进上的点心其实是夺命的穿肠毒药。

凤姐一把将点心倒到床后的马桶里,恨恨道:“别不吃那屋里的一点东西,指不定又放了什么。”

春纤跺着脚道:“二奶奶,你怎么都倒了,好歹留着验一验,也好拆穿二太太的假面具。”

凤姐气笑了,说道:“我只恨她行事狠辣,把这茬子给忘记了。”

这薛姨太太却也用尽了心机,生怕拿捏不住黛玉,竟命药铺子里的人配了两种药,这两种药分开来吃都没事,可若是碰到一起,便是最厉害的迷幻药,一但吃了,这人便会神智不清,任人摆布。哄着青儿送到凤姐房里的,就是其中的一种。

少时鸳鸯果然来请黛玉,说是来道贺的夫人们要拜见于她。黛玉淡淡道:“我来只是看二嫂子的孩子,并不是来接见什么夫人,鸳鸯姑娘只请去回老太太,这拜见便免了。”

鸳鸯一脸为难之色,这可是贾家难得露脸儿的机会,如何能说不见就不见了。便陪着笑脸上前道:“好公主,求您赏个脸,给鸳鸯个薄面吧。”

雪雁看着鸳鸯,奇道:“何时我们公主还要看鸳鸯姐姐的脸了,这我却不懂,二奶奶,府里可是这个规矩?”

鸳鸯噪的脸通红,一直以来,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看着贾母信任鸳鸯,谁不给她几分面子,便是刑王二位夫人,对鸳鸯说话也得软软和和的。那知黛玉可不吃这一套,雪雁更是直接给她没脸。

凤姐笑道:“鸳鸯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第一要紧人儿,敬着她便如同敬老太太一样了。”

雪雁哦了一声,抬起头对鸳鸯道:“鸳鸯姐姐,我们公主既说了不见,那便不见。”

鸳鸯看一眼紫鹃,示意她说上几句,那知紫鹃只低下头不作声,鸳鸯有点儿着慌,只得行了个礼赶紧出去讨贾母王夫人的示下。

黛玉看着紫鹃,轻声道:“紫鹃姐姐,难得过来一趟,你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紫鹃抬起头,眼泪在眼框里打转转,忽然跪下道:“公主,奴婢不去。奴婢只在这里伺候公主。”

紫叶拉起紫鹃,轻声道:“你怕什么,想见就去见,你如今是四品女官,谁还敢难为你不成。”

紫鹃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出去。

凤姐看了便道:“紫鹃你不必担心,我早就把你的奴契抽了出来,交回管家权时并没交给她们,回头就给了公主,你只安心伺候公主就是了。”

黛玉却笑道:“我要了也没用,二嫂子,你只拿出来在火盆里烧了还便宜些。”

凤姐去开了小箱,将紫鹃的奴契取出交给黛玉,黛玉随手丢到董笼里,紫鹃看着奴契一会儿便化成了灰,捂着嘴哭了起来,如今她真的是自由人了,再不是贾家的奴隶!她不用怕了,自此紫鹃对黛玉更加尽心,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快开宴了,凤姐因还不能出屋子,便拉住紫叶道:“只怕这府里未准安了什么好心,吃酒时可要注意些,若看桌上用了九转银龙乾坤玉壶,那便一定要当心,万不能让公主喝了那壶里倒出的酒,那壶盖上有机关,壶里能放两种洒,只怕她们会做手脚。”

紫叶点了点头,低声道:“二奶奶放心,我们公主可没那么好欺负的。”

凤姐想了想,又道:“最好公主什么都别吃,真不知她们会做出些什么。”说完这话凤姐自己也笑了,说道:“不吃定然不可能,只请紫叶姑娘多小心些,先试试毒总是没错的。”

上卷人间岁月 062宴上惊变探春显才人后加害如意逞威

招待女眷的席面安在贾母的正房里,黛玉份位最高,自是一人独坐首席,贾母亦不能安坐正中,也只得侧坐相陪。因紫叶雪雁等六人都是四品女官,比有些到贺的夫人地位还高些,贾母便命人在下面相应的位置设了座,刑夫人亲自上来请她们几个入座。

紫叶浅浅拜谢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们原是侍奉公主才封的女官,自当在这里伺候公主才是正理。”

贾母微点了点头,不论是什么身份,也当严守本份,这才是正经规矩。淡淡扫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却只装看不见,自去应酬与她相熟的夫人们。贾母心中微叹:“到底是因为有女儿在宫里,她如今是再不肯做小伏低的当媳妇了。”

黛玉见桌上安着的是夜光杯白玉箸,一应碗碟皆是官窑所出的精品,与宫里的比起来不过是没有那龙纹罢了,不由暗叹:“这贾府里不过就是出了个贵人,便这般奢侈,到底不是长久之相。”

这时清一色穿水红缎子掐牙马甲,系着松绿裙子的小丫环们鱼贯而入,流似水似的送上各色山珍海味,水陆鲜货。黛玉上次在贾府里吃过一次,知道这贾府里的菜素来是大油大荤,肥鸡大鸭子从来不缺,倒是清鲜小菜却没几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如何是养生之道,成日家这么吃着,身体能好得了才怪。

一时举箸,紫叶只捡那配菜的木耳黄花小菜心什么的,给黛玉夹了点儿放到黛玉面前的盘子里。黛玉不过是偶尔举箸吃上一口,多数时间里只是看着。而众人因公主在上,也不敢喧哗,一时间满正房里鸦雀无声,静得掉一根针也能听得见。

少时两个健壮仆妇抬了一只烤全羊进来,那浓烈的香气薰得黛玉只皱眉,她素来脾胃弱,再不敢吃这种油腻之物。

见黛玉皱眉,贾母却笑道:“公主,这外面的全羊不过是烤来看的,您且看着她们取了那能吃的出来。”

六个健壮大丫环各执一个银盘依次排开,一个健壮仆妇手执闪着寒光的牛耳尖刀,一刀划破羊腹,从中取出一只极肥的小狍子,再划开小狍子,又取出一只大鹅,大鹅腹里又取出一只肥鸭,肥鸭腹中又有山鸡,山鸡腹中又藏了一只乳鸽,乳鸽的腹里居然还藏了一只鹌鹑,最后剖开鹌鹑的肚子,从里面挑出一只不知是什么雀儿的蛋,看上去油润光滑,闪着诱人的光。贾母笑道:“这菜名七巧献珠,是特地请了名厨专为公主做的,请公主尝尝。”

紫叶眼尖,看到那颗蛋虽然油光闪亮,可是隐隐有灰暗之气,象是被下过毒一般,便在一旁笑道:“可是拂了老太太的好意,公主如今正吃着的药忌着飞禽,这七巧献珠虽好,只是公主不能吃。”

贾母听了忙请罪道:“却是老身失责,没的打听清楚公主的忌口,真真不应该。”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恨,这道七巧献珠可是她费了不少心血花重金请一个西域来的高厨制作的,这颗蛋并不是天然的蚕,而是用发好的鱼翅所制,王夫人只在里面添了一点点料,只要黛玉吃了这枚鱼翅蛋,保管她活不出一个月去。如今那紫叶丫头只轻巧的一句忌飞禽,就把什么都免了。

王夫人暗恨道:“还好我不只准备了这一样,林丫头,你今天休想完好无损的走出贾府大门。”

这席上除了黛玉,便是贾母份位最高了,黛玉笑道:“这种东西应是极难得的,还是请外祖母吃吧。”

贾母听了笑道:“我年纪大了,克化不动这些东西,二太太生了做贵人的娘娘,很应该她吃才是。”

紫叶看着王夫人笑道:“既是老太太这么说,公主不如把这颗蛋赏给二太太用吧。”

王夫人脸色顿变,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可是有毒呢,自己怎么能吃。忙谦让道:“今儿是给大太太的孙儿过满月,理当由大太太吃才是。”

刑夫人可也不笨,知道若真是好东西二太太再不能礼让的,便笑道:“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尊贵过娘娘去,自然应当二太太吃的。”

这会儿托着这颗鱼翅蛋的小丫环有些无所是从了,到底是送给那一个才是。正在这当口儿,不知是那位夫人带的叭儿狗从丫环手上跳了下来,一头撞到托着鱼翅蛋的丫环,那丫环手一松,盘子掉到地上,小狗儿啊呜一口,便把那鱼翅蛋一口吞了下去。

一位穿红绕翠的年轻夫人掩口惊呼:“小宝儿,快回来。”

小叭儿狗摇头尾巴颠颠儿的往回跑,可只跑到一半,便身子一软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腿蹬了几蹬便一命呜呼了。那毒鱼翅蛋若是人吃了,自然能拖上一个月,可为狗儿太小,毒性对它来说便是立刻致命的,王夫人可是再再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席上众人顿时大惊,纷纷站起身来,看向贾家婆媳三人,这…分明是要毒害公主。

黛玉脸色微变,心中更寒,只想着她们不喜自己,可没想到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已经公然下毒了。

紫叶看一眼柳依,见柳依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便知道这是她捣的鬼,要不好好的,那狗儿怎么会撞上来。

贾母大惊,刑夫人吓呆了,王夫人恨得心里如同火烧一般,雪霏冷言冷语道:“老太太,这便是专为公主做的菜么?”

贾母忙离席当堂跪倒,刑王二人紧随其后,其他的那些夫人们也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静看事态如何发展。

“公主,老身实实不知那厨子会下毒呀,您是老身的亲外孙女,老身如何能加害于您?”

雪霏冷冷道:“老太太是亲外祖母,可这舅母却不是亲的。”

刑夫人忙叩头道:“公主,您救了奴婢的孙儿,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能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雪霏只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脖子一梗,抬头道:“听姑娘这话,必是怀疑我了,我只说这事不是我做的,信与不信全由公主。”

见王夫人还仗着元春,连句软和话都不说,贾母气得几欲晕了过去,心中直骂:蠢妇!

黛玉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三人,淡淡说道:“若不是本宫正忌着飞禽,只怕那口吐白沫的便是本宫,这事情老太太总要给本宫一个交代才是。”

贾母身上冷汗直冒,正打叠肚肠想着要怎么说,却听到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奴婢有话要话,公主容禀。”

贾母扭头看去,只三丫头探春越过众人,走上前在王夫人身旁跪下,向黛玉磕着头说道。

黛玉见探春面上毫无惊慌之色,眉宇间也透着一分刚强,便点头道:“三姑娘只管说。”

探春又磕了个头,规矩丝毫不错的,开口条条有理的说道:“回公主,您原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儿,这府里嫡亲的血脉,也是我们的光荣,府里有谁会放着这份荣耀不要,偏要行那悖逆之事?再者说,今日里不只请了公主,还请了众位夫人请来,便是府里有人真有心要害公主,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试想,公主在贾府饮宴中毒,我们府里那一个能逃得了干系,谋害公主是连坐的重罪,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三则,这道七巧献珠原是请了外面的师傅做的,便是要问罪,也当先将他捉了来,拷问究竟才是,如何能先指着老太太太太是凶手,这岂不伤了骨肉之情。”

雪霏眼睛一亮,正要回击探春,那知黛玉却摆摆手,轻道:“三姑娘说的有理,那便将那主厨之人捉了来问个究竟吧。”

内堂女眷席上出了事,自有小子飞快的去通报贾政。贾政吓得脸色大变,忙指着一事飞快赶过去。贾政一走,湘莲来到如海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如海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去请刑部的赵郎官来,将那狗儿收好了,莫让人毁了证据。”

湘莲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如海心里到底不放心黛玉,便告了个罪,也转身出去了。

贾政奔到内堂,慌张的跪倒在地,对黛玉道:“公主,下官家里纵有天胆,也不敢加害公主,定是有人嫁祸,请公主明查。”

黛玉淡淡道:“老太太贾大人太太,都起来吧,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也不是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若是没有做过,自然有个清白。”

众命妇见贾政闯进来,已是转身掩面,又听黛玉这么说,便纷纷告辞而去。贾母见好好一场宴会闹成这样,不由的双泪涟涟。强将众人送走,只能哀叹:“贾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如海进了内堂,直走到黛玉身边问道:“玉儿,你怎么样?”

黛玉笑道:“爹爹,玉儿也不曾吃那有毒之物,自是没事的,爹爹不用担心。”

贾母向如海哭道:“姑爷,我们再不能害玉儿的心,你可是明鉴呀!”

如海冷声道:“岳母这话小婿可不懂了,那鱼翅蛋指明了要给玉儿吃,若非玉儿有忌口,这会儿已被害了,那鱼翅蛋如此密密实实的藏了七道,难不成还是外人下的毒么?”

贾母心头一滞,的确如林海所说,在这鱼翅蛋上下毒的除过那厨子,便只有贾家的人了。一时之间,贾母只盼着是下毒的人就是那个厨子,也好脱了贾家的干系。

听如海的话这般冷,贾政却是始料不及,一直以来,如海最是温文儒雅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刑部的赵郎官很赶了来,刚好那厨子也被带了过来,黛玉命紫鹃在二门上挂起珠帘,王夫人怨毒的瞪了一眼紫鹃,那知紫鹃毫不畏惧,只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便退回到黛玉身边,好似没有看到王夫人一般。

赵郎官朝上拜了黛玉,黛玉柔声道:“有劳赵大人辛苦一趟,务请查明此事,也好将有罪的绳之以法,还无罪之人一个清白。”

赵郎官是个粗人,大声道:“公主放心,下官定当禀公办案,绝不徇私。”他又对如海拱手道:“林大人,请一边坐了听审。”如海与老北静王相交莫逆,赵郎官自是知道的,所以对如海也多了几分尊重。

贾政的品级原在赵郎官之下,自是在下首陪了,也不敢多言,只看着赵郎官审案子。

那厨子高鼻深目,一看便是个西域人,他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却说得赵郎官一头雾水,这西域话,他那里就能听得懂。不由暴燥的说道:“你这番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如海学贯古今,还能听懂一些,便对赵郎官道:“他说他就是个厨子,这府里有个太太请他来烧套羊,他就来了,所有的材料都是这府里提供的,他只管做,菜做好了为何还不给他赏钱放他回家。”

内室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可着急了。这不明摆着说她是那下毒之人么,不行,得想个法子脱了身才是。

这时有小丫环端了茶送上来,黛玉正全心听着外面的案子,见有茶递过来,便接了喝上一口,才将杯子放下。躲在内帏之中的薛姨太太看了,不由喜上心头,这下可成了,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算计再不会错的。她忙悄悄儿退出去,开始下一步的安排。只是她不知道,送到凤姐房里的那盘茶果子全被凤姐倒进马桶,黛玉可一点都没吃。

饮了茶,黛玉便觉得头有点儿发觉,便对紫叶道:“紫叶姐姐,我有点气闷。”

紫叶一惊,忙为黛玉把脉,可是那茶里加的并不是毒药,所以紫叶并没诊出什么异常来,只当是这里人气,闷着黛玉了。便说道:“公主,不如出去略走一走。”

黛玉点点头,只带了紫叶紫鹃两人出去了,贾母等人以为黛玉要去方便,也不好深问。

贾母房后有个小小的花园,黛玉只在花园里走着,忽见薛姨太太走上前来,对黛玉道:“给公主请安。”

黛玉并未见过薛姨太太,见她穿了一身普通的衣裙,还以为是那个太太的陪房,便只点点头,也不理她。薛姨太太盯着黛玉,见她总也不昏过去,不由心里着急,暗想,难道她没吃青儿送的点心?毒计转瞬便生,薛姨太太陪笑道:“公主可是要赏花,奴婢领公主去园子里,那里的花开的才好。”

紫鹃警惕的挺身挡住黛玉,问道:“薛姨太太,你想请公主去哪里?”

一听薛宝钗的娘,黛玉心生警觉,抽身便走,薛姨太太急了,忙跪下道:“求公主垂怜,听小妇人一言。”

黛玉并不停步,薛姨太太又叫道:“公主,您可怜可怜我的当妈的心吧!”

这话触动了黛玉,她转过身子轻道:“薛氏,你的儿子女儿犯的是国法,求到我这里亦是没有用的。”

薛姨妈的眼神几近狂乱,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妇人自知一双儿女罪孽深重,不敢求公主饶恕,只是小妇人有一言密告公主,请公主近前一听。”

黛玉微微摇头,她还没笨到这个份上,送上门让人来害,只淡淡道:“薛氏,本宫不想听什么?”

薛姨太太都急死了,可旁边有紫鹃和紫叶,她也不好下手。只得眼睁睁看着黛玉走了。

“紫鹃,还有什么清静地方可以坐一坐么?这里太闷了。”黛玉原就心情不好,又被薛姨太太一闹,越发气闷了。

紫鹃笑道:“有一处地方极好的,又安静,这府里也少有人去。不如奴婢引公主去那里走一走。”

紫叶忙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柳依过来。谁知还有什么害人的花招,小心些总没错。”

黛玉点点头,紫叶便小跑着去喊柳依。她想着这里离贾母房间只几步路,她片刻工夫便会回来,那知等她和柳依回来,却不见了黛玉紫鹃的身影。两人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四下寻找,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只见一个大冰砣子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柳依定睛一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这个大冰砣子里还裹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姨太太。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块带血的大石头,正做着举手欲打的姿势。

紫叶忙向冰块砸过来的方向找去,只见黛玉脸色苍白,正吃力的去扶紫鹃,而紫鹃双目紧闭,头上被砸了个大窟窿,正汩汩的冒着温热的鲜血。紫叶顾不上别的,先给紫鹃止血。柳依见薛姨太太被冻成冰块,也没本事再移动了,便上前将黛玉拉到自己怀里,一面轻拍着安慰她,一面怪自己只想看审案子,竟让黛玉落了单。

黛玉拍着手腕上的小如意轻声道:“有小如意护着我,没事的。只是紫鹃姐姐被她打伤了。”

紫叶已给紫鹃上了药包好伤口,听了黛玉这话,便安慰她道:“紫鹃的伤看着险,其实不深,好好将养些日子也就行了。”

紫鹃缓缓醒来,一见柳依,便惊叫道:“柳依姐姐,薛家姨太太要害公主!”

黛玉轻声道:“紫鹃姐姐,我没事。”

紫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轻声道:“紫鹃总算也中了一回用。”

黛玉腕上的小如意跳了下来,在黛玉面前摇头摆尾,好似在邀功一般。黛玉笑着摸摸如意的头,轻道:“小如意,你又救了我一回啦!”

上篇人间岁月 063因审案赵氏遇亲进大牢薛家团圆

紫叶看着冻成冰砣的薛姨太太,皱眉道:“她这个样子可不能见人,若是追问起来咱们可不好解释。”

黛玉抚着小如意随口道:“可是呢,这大热天如何能把人变成冰砣子。”小如意听了,掉头张口,一道火热的风便吹向薛姨太太,黛玉等人眼见着薛姨太太身上的冰块化开,被风吹干水汽,不过瞬息之间,薛姨太太身上再无一丝被冻成冰块的痕迹。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刚才小如意一道冰焰已然将她冻昏死了过去,这会儿虽解了冻,却仍是昏死着。

柳依上前在薛姨太太的后颈上补一记手刀,那清楚的痕迹让人看了便会以为她是被打昏而不是冻昏的。

黛玉点头道:“就这样吧,紫叶姐姐,你去请父亲和赵郎官过来。”

紫叶忙过去了,片刻之后,不只是如海和赵郎官,还有贾母贾政贾琏等人,也都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