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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已经带上面纱,坐在大青石上,紫鹃在地上倚着青石坐着,正闭着眼睛,血迹从裹伤口的布里渗出来,晕成好大一片,看着很是惊心。

如海大惊,抢上前问道:“玉儿,这可是怎么了?”

黛玉摇了摇头,伤心的说道:“紫鹃姐姐用身子护我,我并没有受伤。紫鹃姐姐却被打伤了。”

如海看了看紫鹃,和声道:“紫鹃,你是个忠义的,我定会奏明圣上,为你请功。”

紫鹃苍白的脸上飞过一丝红晕,轻道:“这是紫鹃分内之事,老爷不用记在心上。”

贾母早就吓得腿软肝儿颤,这可是在她的屋子后面,怎么说她都逃不了干系。贾政亦是面如土色,颤声问道:“公主,这…这…这是…”

雪霏春纤雪雁跑上前,齐齐跪倒在黛玉面前,懊悔的说道:“奴婢失责,请公主责罚。”

黛玉轻声道:“你们先起来吧,柳依,把你抓到的刺客交给赵大人。”

柳依应了一声,把薛姨太太从旁边拖了过来,对赵郎官道:“大人,就是这个恶妇行刺公主。”

贾母贾政王夫人一看那人竟是薛姨太太,俱是大惊,王夫人忙道:“我妹妹不个是个妇道人家,那里能是什么刺客,莫不是搞错了?”

柳依冷声道:“二太太是说柳依无能,让刺客跑了却拿薛家姨太太顶罪么?你只看手上的石头,还有紫鹃姑娘的血迹。”

赵郎官板下脸来,沉声道:“贾大人,这案子何时竟由一个妇道人家来指手划脚?”

贾政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忙喝斥道:“也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贾母心里略算计一番,知道如今最好的结果便是把薛姨太太交出去,将一切都赖到她的头上,包括那下了毒的鱼翅蛋。贾家是一定会受到牵连的,可是黛玉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外孙女,例来也没有外祖母家去害外孙女的,只要撇清了这事儿,想来林家也不会纠缠着不放,再者说,元春如今还怀着孩子,想来皇上也能看在这个的份上,网开一面,只罚一罚也就是了,总不至于伤筋动骨。只要贾府还在,就有再辉煌起来的时候。

想过这一些,贾母稳了稳心神,上前对赵郎官深施一礼,说道:“赵大人,此人是我们府里二太太的妹妹,她的一对儿女犯了国法,正羁押在刑部大牢之中,定是她向公主求情不成,顿生歹意,才下此黑手。好在我们送给公主的丫头忠义,才解了公主的危难。那鱼翅蛋里的毒定然也是这恶妇下的,请大人把这恶妇带回去,定要严惩才能给公主一个交代。”

紫叶等人听了贾母这话,心里皆是不齿,薛姨太太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听到这晴天霹雳,她被冻得头脑呆滞,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呆呆的看着众人,一看到黛玉,方想起来自己胁持黛玉不成,反被冻成一砣冰块,忙指着黛玉大叫道:“妖怪,她是妖怪!”

贾母上前劈手便是一个耳光,怒道:“恶妇,你下毒不成,便来行刺公主,行刺不成又要诬陷公主,你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心肝,竟如此狠毒。”

王夫人脸上挂不住了,这薛姨太太总是她的亲妹妹,老太太这一耳光如同打在她的脸上一般。忍不住上前扶了薛姨太太道:“妹妹,你且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你竟在这里?”

薛姨太太浑身打着颤儿指着黛玉道:“她是妖怪,她把我冻成冰块。”如意虽给薛姨太太解了冻,可那只是外表上的,薛姨太太的体内还是冷如寒冰,也难怪她打哆嗦了。脑子冻僵了,薛姨太太这会可是大脑当机,一时动不了什么歪心思。

王夫人正扶着薛姨太太的手,那手摸上去挺热乎的,不由皱了眉,丢开手沉声道:“妹妹,你疯了,这大热天的,如何能把你冻成冰块,你这周身上下一丝冰块都没有,这手也是热乎的,怎么就胡说?妹妹,难道真是你做这种种恶事?你如何这般糊涂,只好好求公主,公主未必不准你请,如何做下这般没脸的事情…”

薛姨太太忙摸自己的身子,果然触手之处皆是温热一片,大骇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认定黛玉是妖怪。也没注意王夫人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说道:“她是妖怪,她是妖怪…”

如海冷眼看着贾母王夫人惺惺作态完了,才冷冷道:“薛氏谋刺公主在先,诬言诽谤在后,赵大人,请依法而断,还公主一个公道。还有那鱼翅蛋之事,也不能这么算了,请大人一并查清。”

赵郎官点头道:“正是这话,这两个案子俱是谋害公主,本官便并案审理,方才厨子指认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找他来的,本官便将那周瑞家的并厨子薛氏一并带回府衙审理。”

薛姨太太这会才醒过神来,哭喊道:“我没有下毒…”

薛姨太太正哭喊着,忽然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丫环跑了来,惊叫道:“不好啦,出人命啦…”

赵郎官脸一沉,贾政等人却吓得面无人色,暗想道:“怎么这么倒霉,竟什么事都摊到了。又是哪里出了漏子?”如海细看那高挑丫环,见她竟然是湘莲假扮的,便知道这其中定有内情,便只站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黛玉紫叶她们一看,这俊美高挑的丫环竟是湘莲女扮男装,不由想笑不能笑,只低了头忍得好辛苦。

“莫急,你细细说来。”赵郎官黑着脸对湘莲说道。

湘莲双膝跪下,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低着头颤声道:“回大人,奴婢才从青儿的屋子经过,见门没关好便想去帮她关上,哪知奴婢一进门就看到青儿七窍流血,死在炕上。”

赵郎官冷声道:“贾大人,贵府里可真是不安宁得很!”

贾政两股颤颤,再不想今天家里竟发生了这些事情。贾母听守湘莲的话,急火攻心,一个倒仰便撅了过去。吓得贾政等人忙上前号呼抢救。最后还是紫叶出手,才将贾母救醒了过来。

贾母捶胸哭道:“家门不幸呀…”

王夫人听到青儿死了,亦是极为吃惊,如何一个管鸟雀的小丫头突然死了。

赵郎官沉声吩咐道:“来人,将那青儿的房间封锁起来,命仵作验尸。”赵郎官的长随应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将衙役仵作带来,迅速堪验现场。

赵郎官又对贾政道:“贾大人,将贵府上下人等尽数集中到前院,本官要一一审过。”

贾政这会也只能由着赵郎官摆布了,今日出了这么多事,贾府只怕保不住的,还不如软和一点,兴许还能求个转圜。

黛玉想起青儿就是那个送点心到凤姐屋里的小丫环,便对赵郎官道:“赵大人,这青儿刚才去过琏二嫂子屋里,说是奉了二太太的命送点心。二嫂子赏了她些钱便让她出去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急得大叫道:“我如何能使她去送点心,公主莫冤枉我。”

贾政又惊又怒,忙喝道:“住口,公主圣明,岂能冤枉你,你给我站在一旁听着。”

黛玉并不理王氏,只对赵郎官道:“赵大人,这事琏二嫂子屋里的丫环都知道,您一传便知。只是琏二嫂子刚出月子,您多宽待些,别让她做下病来。”

赵郎官点点头,言道:“下官省得。”

黛玉这才转身对如海说道:“爹爹,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玉儿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咱们回家吧。”

如海点点头,对赵郎官道:“赵大人,审出结果还请尽早告诉一声。”

不再看贾家众人一眼,如海黛玉带人离开了贾府,出了荣国府大门,黛玉轻叹了一声,对如海说道:“爹爹,我们再也不要来了。”

如海知道黛玉的心情,只轻抚着她的头道:“好,我们再不来了。”

贾母等人眼巴巴看着如海黛玉走了,心中苦涩可想而知,他们父女这一去,林家再有天大的富贵,都再与贾家没有关系了。贾母极是后悔,若早知道会这个样子,定然不会请如海黛玉过府,而王夫人后悔的则是,这一次没有害成那狐媚子,只怕日后再难对她下手了。贾政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那赵郎官能审出个什么结果,等着贾家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贾琏却满心的轻松,这些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第,他恨极了王夫人,正想让王夫人丢人现眼吃个大亏,如今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王夫人做下的,他只打点好心思,等着看好戏便是。

贾府一阵大乱,各房的主子丫环慌成一团,不多时便聚到了前院宽敞的空地上。赵郎官一眼扫过,见贾府里一个三等仆妇都是穿绸着缎,很是奢侈,心中越发不喜。忽然一眼瞧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衣着陈旧,穿了身洗的泛白的粉色对襟褙子,头上也没有什么钗环首饰,看着象个姨娘,可衣着还不如一个仆妇光鲜。

那女子脸上的神情让赵郎官心内一颤,这表情,原是刻在赵郎官心上的,当年,姐姐自卖自身,便是这种神情。顾不得什么礼法,赵郎官直勾勾的盯着这女子看,贾政在一旁看了心里颇不是滋味,那到底是他的小妾。王夫人看了赵郎官的神情,心中暗道:我道是个什么东西,原也是个好色之徒,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赵姨娘那个狐媚子送给他,一则拿捏了他,二则也去个眼中钉。

贾政清咳一声,说道:“赵大人,阖府之人都已在此,请大人查问。”

赵郎官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乱,那个妇人生得好象姐姐,难道姐姐是卖到贾家的?心里想着,不免口中带了出来,他问道:“那妇人是谁?”贾政陪笑道:“那是下官的小妾,赵氏。”

赵郎官脑子嗡的一下,心跳顿时加快,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狂呼:“她姓赵,姓赵。”

强自收敛心神,赵郎官对贾政道:“备一间静室,本官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审。”

不一会儿便叫到赵姨娘,赵姨娘只搂着贾环,怎么都不肯松开,赵郎官也由着她,将她们母子二人叫进房去。一进房,赵郎官便起身,用家乡话唤道:“阿姐!”

赵姨娘眼圈顿时红了,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试探的叫道:“狗儿…”

赵郎官虎泪飞落,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哭道:“阿姐,我是狗儿!”

赵姨娘松开贾环,一把抱住赵郎官的头,大哭道:“狗儿,你是狗儿,弟弟,姐姐想你想得好苦呀…”

姐弟二人抱头大哭,贾环在一旁眼珠子溜溜的转着,问道:“姨娘,他是谁?”

赵姨娘松开赵郎官,把贾环拉到他的面前,含泪笑道:“弟弟,这是你的外甥,叫贾环。”又对贾环道:“环儿,他才是你的亲舅舅,快叫舅舅。”

贾环看看赵郎官,并不叫他,只是冷冷道:“你能救我们母子出去么?”

赵郎官看到贾环眼中的防备,又见这母子二人穿得极寒酸,知道她们在这府里日子必是不好过,便伸出粗大的手拉着贾环道:“环儿,舅舅一定将你们接出去。”

贾环欢呼一声,纵入赵郎官怀中,哭道:“舅舅,我也有亲舅舅了。”赵郎官抚慰了姐姐和外甥一番,才道:“姐姐出去先莫要说出我们的关系,如今弟弟正审这里的案子,怕姐姐被人利用。”

赵姨娘恨声道:“我不会说,这府里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弟弟,我也许能帮上你的。我和府里的婆子们关系不错,总能打听出什么的。”

赵郎官道:“姐姐,案子的事情弟弟有本事查清,不用姐姐操心。只有一句话问姐姐,他们府里可是薄待了姐姐?”

赵姨娘眼泪流了下来,这么些年,再没有人这样贴心的问过一句,赵郎官见姐姐不说话,便全都明白了。抱着贾环,他沉声道:“姐姐,只要你想离开这里,弟弟就有办法。只是姐姐离了这里,怕是要辛苦劳累些了。”他的官俸虽也不少,可大部分都周济了那些身有残疾的部下,自己家里只是粗茶淡饭,便是菜蔬,也是妻子亲手种的,再不能象贾家这样大鱼大肉。

赵姨娘道:“没事,只要能离了贾家,去哪里我都情愿,他们原把我们母子两个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早想除了我们。只是…弟弟,你还有个外甥女儿,你可要照应着,莫让她吃什么亏。”

贾环听了恨恨道:“姨娘只想着她,她几时想着姨娘,只巴巴儿攀高枝抱粗腿去了。”

赵姨娘泣道:“环儿,她到底是你姐姐。”

贾环恨声道:“她不是,她只说宝二爷是她哥哥,再不把我当弟弟的。”

赵姨娘忙对赵郎官道:“弟弟,你莫听环儿乱说,三丫头也是没有办法。”

赵郎官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弟弟心里有数。回头我只说你有嫌疑,先把姐姐带回刑部去,再想法子让你脱离了贾家。”

赵姨娘抱着贾环道:“那环儿呢?”

贾环眨眨眼睛,忽道:“姨娘只管放心跟舅舅去,我自有办法让她们把我赶出去。”

赵郎官很是欣赏贾环的机灵劲儿,便道:“姐姐放心,我安排人暗里护着环儿,不教他吃亏就是了。”姐弟二人商量好了,赵姨娘才搂着贾环哭哭涕涕的出了门。

命人将薛姨太太,赵姨娘,周瑞家的等人带回衙门,赵姨娘自然被送到赵郎官的家里,而薛姨太太则关到了薛宝钗的隔壁,这娘儿俩再加上男监里的薛蟠,倒是一家团圆在刑部大牢里了。

赵郎官又对贾政道:“贾大人,尊府上下一概不要外出走动,本官这就去禀报皇上,请圣意定夺。”

贾政亦是知道规矩的,只得黯然答应了,明面上的动作自是不敢有,不过私下里贾母却派了最心腹的人在夜色里悄悄离了府,自是求救去了。这一切,自在是落入监视贾家的水沐等人的眼中…

上篇人间岁月 064攀王氏姐妹做伴显败相贾府式微

听了赵郎官的禀报,水靖脸色极为阴沉,他立刻写下旨意,命赵郎官将此案彻查到底,不论是谁,只要是嫌犯,就先抓到刑部大牢里关起来再细审。得了圣旨撑腰,赵郎官自是什么都不用再顾忌,立刻回衙提审相关人等,定要审个水落石出。

薛宝钗见薛姨太太也被抓到牢里来,顿觉灰心,背着牢子偷偷问道:“妈,您怎么也被抓来了?”

薛姨太太这会正冻得直打哆嗦,缩在角落里将地上的稻草往身上抓,那里还能回薛宝钗的话,急得薛宝钗直哭着叫道:“妈…妈…”

好一会儿,薛王氏才挪到栏杆处,对宝钗说道:“钗儿,妈没能拿捏住那个丫头,倒让她给算计了,那丫头会妖法,咱们斗不过她的。”

宝钗在牢里多日,没有外面的消息,早就急得不成样子,她只抓着薛姨太太的手道:“妈,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快说呀…”

薛姨太太哭道:“钗儿呀,咱们家算是完了,你们兄妹被抓之后,咱们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那些该天杀的,在咱们铺子对面开了店,专抢咱们的生意,我写信叫你堂弟进京来,他这会子也还没到。如今咱们娘仨都坐了大牢,薛家完了…”

宝钗见老娘说话倒三不着俩,说了半天也说到点子上去,皱着眉问道:“妈,你到底因何被抓起来的?我教你的事,你做了没有?”

薛姨太太哭道:“就是照你说的去做,为娘才被抓了进来,钗儿,咱们再不打那林丫头的主意了,咱们惹不起她,她不是人,她有妖法,她能把娘冻成冰块,还能不让人看出来…我的命好苦呀!”

宝钗听了这话,顿时跌坐一边,绝望的嘶声道:“我不服,我有服…”

薛姨太太哭道:“钗儿,认命吧…”

薛宝钗从地上蓦地站起来,眼神绝绝,恨恨的说道:“不,我不认!娘,你可是按我说的去做的?”

薛姨太太点点头,宝钗道:“娘,你过堂时把这一切都推到姨妈身上,就说是姨妈指使你做的。”

薛姨太太疑惑道:“可是为什么?”

薛宝钗冷声道:“姨妈很恨那个林丫头,这事原就没有证据,只咬死了姨妈,看他们怎么判。姨妈有娘娘做靠山,她若无事,您定然也能无事的。”

薛姨太太哭道:“可是你和你哥哥怎么办?”

宝钗低下头,凑到薛姨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薛姨太太听了,低泣道:“这样行么?可若我也出不去,可怎么办?”

宝钗眼中闪着疯狂的光,附在薛姨太太耳边道:“若妈出不去,那便要把大姐姐,姨妈全都拖下水,我不信太后皇上能舍得这唯一怀孕的妃子。舍不得,她们就把连妈一起放过了。妈,你一定记住,要死死咬住姨妈和大姐姐,他们一定会用刑,妈你可一定要熬住。”

薛姨太太哭道:“妈听你的。可是钗儿,我们怎么这样命苦…”

宝钗压低声音冷冷道:“妈,别哭。这事没完,我薛宝钗对天起誓,终有一日我必报此仇,皇后,林黛玉,我一个都不放过。”

宝钗和薛姨太太只想着互通消息,却忘记了,这里可是刑部大牢,没那容易让她们串供的。这娘俩的对话,自是被赵郎官安排在隔壁牢房里的探子听见了。没过多久,便来人提她,探子把听到的一五一十回禀上去。只是薛宝钗说话一时声高一时声低,探子难免会听漏几句。正是这听漏的几句,却让薛宝钗得了可乘之机,日后竟让她逃脱了,又生出许多事端。

探子被提走不久,便有人来提薛王氏过堂。薛王氏几曾受过这个,一路上被拖着,只吓得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到了大堂,那阴森森带着血迹的刑具更是触目惊心,薛王氏不等赵郎官发问,便如一摊烂泥便的摊在地上,颤颤抖抖的招了。只是她死死记住宝钗的话,将在点心果子和茶里下药的事情全招了,只说是贾王氏指使她的,贾王氏让她帮着害公主,只要害了公主,她就会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救出来。

赵郎官冷笑一声道:“那鱼翅蛋里的毒也是你下的?”

薛王氏一楞,开宴之时,她只躲在外面,并不知道鱼翅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忙摇头道:“小妇人不知道大人说的鱼翅蛋是什么?”

赵郎官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薛王氏,你还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不会招的。”拨出令箭往地上一甩,喝道:“重打二十大板。”

薛王氏哭喊道:“冤枉!大人,小妇人冤枉啊!”

两班衙役的牢头在离开贾府里便得了贾琏的好处,这会一大人喝令开打,顿时来了精神,两个衙役将薛王氏拖下堂,二话不说便扯下她的裤子,两个衙役头更是亲自操板,对着那白生生的肌肤便是一通猛打,只见板板到肉见血,薛姨太太只熬了两板子,便昏死过去。虽然这薛姨太太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这两班衙役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用冷水泼醒了继续打,到那二十大板打完,薛王氏也去了半条命。

复又用冷水泼醒,赵郎官喝道:“薛王氏,你还不招么?”

薛王氏被这一通打打怕了,气息虚弱的回道:“那鱼翅蛋之事是姐姐做下的,与小妇人实在无干。”

赵郎官喝令薛王氏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然后便将她押回大牢里去了。拿了薛王氏的供状,带了皇上的亲笔圣旨,赵郎官连夜赶到了贾府,一说明来意,王夫人便摇着头叫道:“不,不可能,我是娘娘的亲娘,你不能拿我。”

赵郎官冷哼一声,只举着皇上的圣旨说道:“有皇上的圣旨在此,贾夫人最好识时务些。”

王夫人可真的慌了爪儿,扑到贾母脚下哭道:“老太太,您说句话呀。”

贾母面上虽有难过之色,口中却道:“赵大人有皇上的圣意,二太太你且跟他去吧。”

二太太听了这话,跌坐在地,转头看着贾政,贾政别过头去并不看她,王夫人凄然道:“好,好…”这时一直被贾母关着的宝玉终于得了个空子,溜了出来,他听到有人要抓王夫人,一溜烟儿跑了进来,冲上前抱住王夫人道:“太太,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赵郎官见宝玉服饰豪奢,样样都是极好极新的,随便一个小坠子也比贾环的一身衣服值钱,不由心头火起,冷声道:“令堂谋害公主,犯了国法,自当伏法。”

宝玉一楞,扯着王夫人道:“太太,您去害林妹妹?为什么?我不信!”

贾母忙把宝玉拉到怀里,老泪滴到宝玉的脸上,哭道:“玉儿呀,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回去。”

宝玉一扭身子,跑到赵郎官面前道:“林妹妹是要给我做媳妇的,太太怎么会害她,一定你是弄错了。你快走,若再不走,我叫人来赶你。”

宝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将赵郎官气笑了,贾母和贾政却吓得面无人色,贾政吼道:“薛障,又有你什么事,还不滚出去。”

宝玉躲到贾母怀里,只瞪着赵郎官道:“我不许你抓太太,你敢胡来我叫大姐姐下旨砍了你的头。”

这会儿满屋子的贾家人被宝玉吓得皆说不出话来,赵郎官冷笑道:“好,人本官带走了,贾公子请得旨来,只管到刑部衙门来砍本官的头。”说完便着衙差抓起王氏,给她披枷戴锁,推推搡搡的带回了刑部衙门。

贾母搂着宝玉哭道:“你这个孽障,如何又跑出来了?那赵郎官心最狠的,你得罪了他,可怎么好?”原来贾母深知宝玉的脾性,怕他见到黛玉又口没遮拦,如今黛玉正与她离着心,再不能让宝玉得罪了她。因此狠了狠心,命几个生得好的丫环陪着宝玉玩,偷偷将他锁了起来。宝玉只和丫环们玩得开心,也不知道黛玉今儿会到贾府来,他只庆幸着不用读书,却也一直没有察觉自己被关了起来。到了晚间宝玉才觉得不对劲,一通又砸又闹,那看管他的人想着黛玉已经走了,放了这小爷也无妨,这才开了锁,便又让宝玉冲到贾母房中得罪了赵郎官。

瞪了一眼贾政,贾母沉声道:“还不去打点着,真让你媳妇受罪么?”

贾政想说什么,可看到宝玉还在贾母怀中,便住了口,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这会儿刑夫人和贾琏还在上房里,贾母搂着宝玉坐了下来,疲惫的说道:“琏儿,你去帮着二老爷打点打点吧,他于这些事务上最是不通,还要你去帮衬着。二太太到底也是贾家的人,都担待些吧。”

贾琏见王夫人被抓了,心里自是极高兴的,只是面上不能露出来,忍得却也辛苦。听贾母这么吩咐,只得垂头应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贾母又对刑夫人道:“二太太被抓起来了,可这家里没有人管不行,你先管着吧,让琏儿媳妇帮着你。这百年大家,可不能自里面乱了。”

刑夫人再不想这管家之权竟有一日能落到自己手中,心中乐开了花,忙恭敬的说道:“是,媳妇一定用心管好家。”让鸳鸯去王夫人那里把对牌帐本子都取过来,一并交给刑夫人,刑夫人接了过来,头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大儿媳妇。

让刑夫人和贾琏退了下去,让人伺候着宝玉睡了,贾母疲倦的对鸳鸯说道:“鸳鸯,你看今天这事真是二太太做的么?”

鸳鸯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道:“回老太太,依奴婢浅见,二太太不喜林姑娘是真的,可也不至于去害她。林姑娘也没碍着二太太什么,只怕这事都是薛家姨太太做下的。薛家姨太太定然想着咱们府里有娘娘撑腰,她只要咬死了二太太,刑部总要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这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可如今二太太总是被抓了起来,把贾家的脸都丢尽了,真不知当年我被什么迷了,竟给政儿娶回这样一房妻室。又不能真的不管她,好歹她还有个做娘娘的女儿,我就不信皇上会一点面子也不留,那林丫头不过是一个与皇家没有血缘的外姓公主,如何能比皇室血脉贵重。你去取一万两银子送给二老爷,让他上下打点吧,只盼着能少受点罪,熬到娘娘求下情来,也好平安回来。”

刑夫人拿了帐本子对牌回到自己院子里,打贾赦房外路过,刚好贾赦这会清醒着,看到刑夫人,便叫道:“你们只当我是死人,问都不问一声么!”

刑夫人只得领着丫环进了贾赦的房间,贾赦活活受了几个月的罪,那心火可不是一般的大,等刑夫人走了房,他抓起手边的小玉石狮子便砸过去,刑夫人身子一侧,便避了过去,这贾赦已是一大把年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呜呼哀哉,而刑夫人这几个月都凤姐贾琏处得极好,只觉得有贾赦没贾赦无所谓,他死了自己的日子过得还好些,因此刑夫人一反常态,也也大声回贾赦的话了。她只道:“老爷息怒,原是孙医正吩咐了,我们不能在老爷面前晃悠,免得勾起老爷的火白送了性命。”

贾赦气得脸红脖子粗,吼道:“叫秋桐来伺候我。”

刑夫人淡淡道:“老爷可是想清楚了,这一年里不能行房,否则老爷性命不保。”

贾赦将养了这几个月,别的没什么,那欲火可是积了不少,而且孙医正给他的药也有催情的作用,他这些日子也已忍到极限了。只吼道:“不要你管,快叫她们过来。”

刑夫人却淡淡道:“老爷恕罪,这话妾身可不敢传,请老爷还是忍着吧。”说完便转身出房,再不理贾赦的吼叫。

贾赦不能行动,只气得拼命捶床,虽然伺候他的小厮原也能给他消火,可是那些小厮早被贾琏吩咐过了,一概不许从了老爷,省得害了他的性命。是以贾赦看得到吃不到,反而更加难熬。这一日终于忍不住,许了重金哄着小厮去架子上取了春药,在一个长相极俊美的小厮茶水里下了,总算将他弄上手,得以一逞兽欲,这小厮早就被宁府里的爷们调教成小倌儿,如今借着被下药的机会,倒是狠狠的弄了一回,贾赦空的久了,一次如何能够,这一夜春风数度玉门关,到了早上,小厮见贾赦没了动静,用手一推,只觉得贾赦身子冰凉,那身子底下一摊白花花的东西,这贾赦不听医嘱,硬行风月之事,此时已气绝多时了。小厮吓得失魂落魄,忙卷了些值钱的东西,打成一个小包,趁着天包尚早还没什么人起来,从角门悄悄溜了去去,去车马行里租了辆车,城门一开便逃出京去,自此一去不返,到了偏僻地方买地成家,倒是因祸得福,过上不错的小日子。

到了上药的时间,小厮推开门,却见贾赦裸着下身仰躺着,上前一试,气息全无,小厮吓得大叫起来,惊动了贾琏,贾琏过来一看,噪得脸通红,只将小厮们赶出去,给贾赦系上裤子,敲响四声云板,吓得阖府里惊惶不安,贾母听得贾赦竟在这个时候死了,大叫一声:“天亡贾家!”便昏死过去。鸳鸯带着一众丫环忙着请大夫救醒贾母,也没人顾得上去料理贾赦的事。

贾政听到大哥死了,长叹一声,洒了几点泪说道:“家门不幸。”又过了片刻,贾政又来报丧的小厮道:“我也不擅长理家,让琏儿先料理着。”

刑夫人听到贾赦死了,心里竟有种轻松,这些日子以来,她原也只当贾赦是个死人,只一心和贾琏凤姐过日子,本就极少来看贾赦的。只是那一班小妾,却啼哭个不停很是悲伤,贾赦一死,她们无依无靠,也只有被卖这一条路了。

凤姐也出了月子,见家里这样,少不得强撑着帮刑夫人打点,二姑娘迎春原是贾赦庶出的女儿,凤姐打发人将她自贾母身边接了过来,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着,迎春虽木讷,却不笨,见刑夫人和凤姐对她都极好,贾琏虽然见的不多,可说话也是极和气的,便安心跟着刑夫人和凤姐,渐渐的也能独挡一面了。

贾琏去官里报了丧,礼部也只照旧例打发了,而贾赦身上世袭的一等将军由谁来袭却一直没有圣意下来,因而只能先吊着。这会儿贾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再没几个人肯上门吊丧,比之那一日给吉儿过满月,却冷清的让人看不下去。林家胡乱打发几个管家来送了礼吊了丧,也算是全了礼,如海和黛玉却是再也不肯来的。而贾母自那一日昏死后,虽是被救醒过来,却也一病不起,这赫赫百年大族荣国府,就这样显了败相。

上篇人间岁月 065贾元春如履薄冰两王氏一朝丧命

“竟有此事?”太后听了李公公的回禀,眉头紧紧皱起,惊问道,天朝立百近百年,可从没出过这种事情。

“回太后娘娘,此事千真万切,那一日去贾府里道喜的人全都亲眼看见了。并不是奴才妄言。”李公公垂首站于太后面前,轻声回道。

“这元贵人的娘家也太不象话了,哪一个妃嫔的娘家也没有她的娘家这么不知好歹,当真以为她怀了龙子,便能横着行么。”太后愤怒的一拍案子,气道。

“太后娘娘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奴才听说公主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她身边的一名女官受了伤。说是元贵人的姨妈薛氏行刺公主,公主的女官用身子挡了。”李公公对黛玉的印象相当好,对元春却是很不满,自打元春有了身子,便目空一切,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便是他这太后身边积年的老人儿,也没得了元春什么好处。稍一权衡,李公公便决定了踩上元春一脚,暗中帮一帮那灵秀的小公主。

“嗯?这公主身边有六名女官,如何还让那薛氏近了身?”太后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只觉得不对,便沉声问道。

“回太后娘娘,公主觉得气闷,只带了一名女官在贾太夫人的后园子里散一散,那知那薛氏便乘机偷袭公主,谁能想着在自己外祖母家不光是要被下毒,还会有人行刺呢。公主也真真可怜,那么小就没了亲娘,有个外祖母,还这样被算计着。”李公公摇了摇头,因他跟了太后几十年,所以说话也随意些。

太后想了想,也叹道:“可说是呢,那孩子也太可怜了些。赶明儿叫她进宫来,好好散散吧。”

李公公却摇头道:“太后,若您真心疼公主,可就让她在自己家里吧,这宫里哪位主子不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只怕小公主更不自在呢。”李公公回想起黛玉软软糯糯的声音,灵灵秀秀的模样,竟是越想越喜欢,却忍不住处处为黛玉着想了。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如何一个只见了两三次的小姑娘,便有这么大的魔力。

太后看着李公公,眼里是探究的神色,历来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内外勾结,这李公公素来洁身自好,对自己也忠心不二,任谁都没能收买了去,如何今天一再为林黛玉说好话,似这般的体贴,在他身上可是罕见的很。

李公公抬头,正对上太后的眼光,他心中一凛,忙跪下道:“奴才知罪,奴才不该妄议主子。实是奴才见了公主,却勾起了心中的伤心事。奴才入宫前家里有个灵巧可爱的小妹子,只是可怜家里穷,小妹子三岁上就病死了。奴才见公主也是灵秀纤弱,倒象是又瞧着小妹子一般,故而多说几句,求太后宽恕。”

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起来吧,哀家素知你的为人,这小公主的确也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怪不得你。”

李公公忙道:“正是太后这话,奴才见小公主总是微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奴才打心眼里觉得难过,总想着让她高兴起来才是。”

太后叹道:“哀家也是如此。这孩子身上好像有股子特别的力量,总是让人对她硬不起心来。”

李公公笑道:“这是太后慈悲呢。”

太后微笑道:“就你会说话。罢了,你说了这些,无非是让哀家给小公主做主罢了。其实那里就用哀家做主,看皇上护着她的样子,那贾家和薛氏岂能得了好去。元贵人只仗着身怀有孕,哀家却也不能不顾忌皇嗣,只让她狂几个月,只保着孩子生下来就行了。这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严谨些,不许走露半点风声。”

李公公忙跪下道:“奴才遵旨,请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做得干净漂亮,不留一丝儿尾巴。”

太后点了点头,又道:“只怕皇上不能轻饶了她,你且去对皇上说,罚她可以,但不能伤了皇嗣,一但孩子生下来,哀家自会给皇上一个交待。”

李公公领了旨,便去找皇上。皇上正在御书房里,听李公公这么一说,皇上阴沉的脸上总算见着一丝丝儿笑意,他道:“既是太后有话,那便先饶她几日。她那娘亲和姨妈,真真狗胆包天,朕再不能轻饶的。”李公公见皇上痛快答应了,自然是高兴的去向太后回禀,至于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抱琴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元春的寝室,大声小叫的喊道。

元春正捧着肚子想心事,被她这么一叫,唬了一大跳,顿时竖起眉毛骂道:“死丫头,惊吓着小皇子,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当的起。”

抱琴神色惊惶,什么也顾不得了,跑上前急道:“娘娘,家里出大事了。”

元春神情一凛,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太太给公主下毒,姨太太行刺公主,都被抓起来了。”抱琴声音颤抖的说着,这那一条都是杀头的罪,可怎么是好。

“什么,她们被抓了?那林丫头死了没有?”元春蓦地站起身来,欺近抱琴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