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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毫发无伤。”抱琴瑟缩着说道,说完便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元春的暴怒。

果不其然,元春立时大叫起来:“什么,就样都害不到她,蠢材,都是蠢材…不好,家里出了事,定要连累我的,我怎么办,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让她们连累我…”

抱琴心里顿生寒意,被抓的人可是娘娘的亲娘的姨妈,娘娘不说怎么想法子搭救,却先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出来,这样寒薄之人,自己真的能指望上她么?只怕事到临头,自己会是头一个被她卖了的人,是要为自己做打算了,抱琴想道。

元春想了想,最后一咬牙道:“打水净面,去把那件素白雪缎大袍子准备好,我要去向皇上请罪。你回头便去太后宫里,务必要请太后到御书房去为我解围。”

元春净了面,取下所有的钗环,只披散着长皮,穿着宽大的白袍子,赤着脚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外双膝跪倒,元春伏在地上哭道:“臣妾家人有负皇恩,做下那等悖逆之事,臣妾特来请罪。”

守在外面的侍卫不敢待慢,忙进内通传,水靖一听元春前来请罪,不如皱眉道:“这贱人倒晓得以退为进,哼,就让她跪着好了。朕不见。”

元春听侍卫说皇上不见她,心凉了半截,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她也不能起身便走,只得硬撑着跪下去。心里只盼着抱琴能早些请来太后,也好搭救自己。

跪了小半个时辰,元春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太后又没到,只得装晕,身子一歪便倒在御书房外的青石阶上。心里还指望着皇上能将她抬进御书房抢救,她也能就势说上两句话。

侍卫见了可怕的不行,忙跑进去回禀,那知皇上却冷冷道:“慌什么,叫个太医跟着,在派几个把她抬回宫去就是了。令凤藻宫的侍卫看好了她,等贾家案子审清了,朕再一并发落。”皇上这声音极大,元春听得真真切切,这心里顿时凉透了,皇上根本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这孩子是她唯一的依仗,太后到现在也不来,看来也是不愿意管自己了,皇后更是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若是家里的案子坐实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刑部森严的大堂上,贾王氏薛王氏周瑞家的还有厨子跪了一地,贾王氏这会儿还没醒过来,犹自叫道:“我是堂堂的五品淑人,还是宫里娘娘的亲娘,如何能要我跪!”

薛王氏委顿在地,哀声道:“姐姐,快别说了,让你跪你便跪吧。”

赵郎官冷眼声道:“本官堂下向来没有什么淑人夫人,贾王氏,你可知罪?”

贾王氏硬道:“本淑人无罪,自是不知。”

赵郎官冷哼一声道:“来人,掌嘴二十,先教教她规矩。”

如狼似虎的衙设上前揪着贾王氏的衣领,不由分说便是二十个重重的耳光扇过来,直扇得贾王氏面颊高肿牙齿脱落,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

赵郎官再问,贾王氏便老实多了,只是死扛着不让帐,把那鱼翅蛋里下毒之事全推到薛王氏的身上。

薛王氏一听便急了,直扯着贾王氏骂道:“你好狠,明明是你做的,却嫁祸给我,我几时下过什么毒,那贾府里是你家,你要做什么不能做,谁不听你的,却把这个罪名扣到我一个寡妇身上,你是什么居心。”

贾王氏却道:“妹妹,你做下这种没天理的事,还不承认,反诬陷好人,你怎么变得这么狠毒,纵然你的儿女被抓到大牢里,那也是他们犯了事,如何拿着公主做阀子,害了公主,你的儿女便能逃脱罪则么!”

赵郎官也不爱看这两个王氏狗咬狗,只对通译道:“问那厨子,是什么人请他的,又是什么人给他准备的材料?”

通译叽哩咕噜一通,厨子点了点头,指着周瑞家的和薛王氏对通译说了两句话,通译侧耳听了,转身对赵郎官道:“回大人,这厨子说是这周瑞家的找到他,他到了府上见的是薛王氏,所有的材料都是薛王氏提供的。”

通译这话一说完,薛王氏便伏地大哭道:“该天杀的,你收了贾家什么好处,要这样害我…”

贾王氏心中大喜,忙道:“妹妹,你既做了这种事,便当认罪伏法,如何还要攀诬我们贾家。”

薛王氏什么都不顾了,指着贾王氏道:“是你,你看林公主长得好,又得了皇上的眼,怕她碍了你们娘娘的事,就三番四次生了法子害她,你让我找来罂粟花蜜合人参养荣丸送给公主服用,那蜜没用完,你还收在你的房里,大人,您一搜便知。”

贾王氏大急,忙道:“你胡说什么?”

薛王低诡谲一笑道:“我的好姐姐,你莫以为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你就能没事,妹妹就是死,也要和姐姐作伴儿。”

这时搜查梨香院和贾王氏房间的衙设们也都带着证物回来了。果然在贾王氏房里搜出了罂粟花蜜砒霜等物,从薛王氏房里搜出了投在那鱼翅蛋上的天一水,可笑这姐妹俩互相算计,到头来却是一个都落不下个好下场。

赵郎官一拍惊堂木喝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不认罪伏法!”

薛王氏知道大势已去,伏到地上道:“小妇人认罪。”而贾王氏仍硬着头皮叫道:“冤枉呀,大人,这些东西都是薛王氏嫁祸,她那一日不出入我的房中,想放个什么东西极便宜的。”

赵郎官冷冷一笑,命道:“让薛王氏签字画押,将她带下去听候发落。”又对贾王氏道:“贾王氏,证据确凿你还抵赖,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招的,来人,上夹棍!”

贾王氏大叫道:“你不能对我用刑…”正在这时,一个衙设跑了进来,对赵郎官低声说了几句,又送一封书信,赵郎官打开看了,不由冷笑着对贾王氏道:“贾王氏,你犯下七出之条,工部员外郎贾大人写下休书,已将你休弃了。”

贾王氏跌坐在地,双眼直楞楞的,她把自己的亲妹妹当弃子,再不想贾家把自己也当了弃子,那看着棉软的贾政竟会在此时写下休书。这算什么,将她逐出贾家,那贾家便不再受连累么?他们好狠!

一旦被休离,元春便也与她没有关系了,再是指望不上的,王氏心里清楚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与其死扛着活受罪,还不如招认了得个痛快了断,想到这些,王氏跪直身子道:“是,小妇人认罪。”

画了押王氏便被带到一旁,赵郎官又道:“周瑞家的,你可知罪?”

那周瑞家的早就吓傻了,只会点头应着赵郎官说什么她便应什么,也是画了押便被带到一旁去了。赵郎官又便人带薛蟠过堂。

一时薛蟠上了堂,他现在被折磨的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一心只想早些解脱,因此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痛快的画了押,也被带到一旁去了。接着便是审宝钗,宝钗上堂时,见薛王氏王氏薛蟠都跪在外面,每个人都上了大枷,便知道大势已去,上了堂,对偷盗皇后手卷,假传旨意的罪名也是痛快承认了,当堂签字画押,在一旁跪下,她心里七上八下,只盼着赵郎官能不判自己一个斩立决。

一干人犯上堂,赵郎官一一判了,薛王氏王氏谋害公主,罪大恶极,斩立决,薛蟠,仗势杀人,秋决,薛宝钗偷盗皇后手卷假传旨意,本当判斩立决,念其年龄尚小,认罪态度良好,改判秋决。

宝钗一听是秋决,心中稍定,她听薛王氏说薛蝌兄妹就要到京城了,只要他们还探监,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赵郎官上了奏折,皇上很快便朱笔勾决发了回来。这一日午时,薛王氏和王氏五花大绑,被押到刑场,三通炮后便人头落地。可叹这两个用尽心机,却落了个这般下场。

刚行过刑,一个年轻公子便打着马赶了过来,见到薛王氏的尸身,他哭道:“大伯母,侄儿到底来晚了。”然后便将薛王氏收敛了自去安葬。那王氏却无人来收,刽子手只将她用破席子卷了,丢到乱坟岗子上去喂野狗。

薛蝌收了薛王氏的尸骸,果然到刑部使了银子去看薛蟠薛宝钗兄妹。薛蟠将死,也醒悟了过来,只说自己是罪有应得,并不冤枉,只把信物交给薛蝌,让他接管了自己的生意。又求薛蝌在他行刑之前每日送些好吃食来,他便心满意足了。薛蝌含泪答应了,便又去探望宝钗。

宝钗一见薛蝌,顿时哭成泪人,哀哀道:“蝌兄弟,你可是来了。”薛蝌见宝钗那副样子,也是心酸的泪如雨下,只说道:“但凡兄弟能做的,姐姐只管吩咐。”

宝钗哭了一气,才贴近薛蝌耳边悄声说道:“蝌兄弟,我听说这里可买人来替罪,姐姐是冤枉的,是屈打成招,只求兄弟帮姐姐买个替身,怎生想个法子把姐姐换出去,姐姐这里给蝌兄弟磕头了。”说着便跪下给薛蝌连连磕头,直磕得额上渗出了血迹。

薛蝌极是为难,这事也不好在这里说,只得先安抚道:“姐姐莫急,容兄弟想想法子。”

这刑部大牢不比州府里的牢房,花点钱就能为所欲为,薛蝌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事万万不能做的,因此只是给薛蟠宝钗兄妹送些好吃食,却不肯给宝钗买替身。

宝钗心里又急又恨,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又把薛蝌恨上了。这一日子夜过后,宝钗正绞尽脑汁的苦思脱身之术,忽然便觉眼前一花,一个癞头和尚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若是如海水沐在此,一看便知,这正是当年要化去黛玉的那个癞头和尚。欲知癞头和尚所为何来,且听下回分解……

上篇人间岁月 066捐魂魄宝钗变真钗得捷径薛三成皇商

“仙师救命!”薛宝钗见凭空出现个癞头和尚,便知他不是凡人,立刻跪倒拼命磕头,哀哀啼哭着恳求。

那癞头和尚只淡漠的说道:“你命虽已尽,运却未终,如今贫僧有一法可让你死而不死,你可愿意?”

宝钗迷惑不解,可求生的渴望胜过一切,忙道:“求偶师慈悲,救信女一命。”

癞头和尚手一招,一只黯淡无光的钗子凭空飞来,他看着宝钗说道:“你本体命已到尽头,再不能救的,如今我可抽你两魂四魄寄在这钗之上,送你去那好去处修行,只待六年之后便能化身成人,那时方可重入红尘。这肉身便弃了吧。”

宝钗大骇,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那癞头和尚见宝钗不回答,却也不着急,只淡淡道:“你只好好想去,秋决之日,你的三魂六魄便要被牛头马面勾入地府,到那时,我再救不得你。”

宝钗直勾勾的盯着那股钗子,心中瞬间便翻了百千次的心思。最后,宝钗问道:“信女听说三魂六魄缺一不可,如何仙师只取二魂四魄,便是修成了,我不也是个傻子。”

癞头和尚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激赏,怪道是上面看中的人,果有过人之处。身处这般境地,还能冷静思考,此女日后当堪大用。便破了例耐心给她解释道:“留一魂二魄在你体内,好在秋决之日让牛头马面勾了去阎王面前交差,方能消了薛宝钗这一名号,六年之后你化身成人游走人间,才能不为地府掌控,做起事来才方便。”

薛宝钗点了点头,只还有一点疑惑,便又问道:“我少了得一魂二魄,化人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癞头和尚笑了,这丫头果然精明,可是越精明,对他就越有利,他越喜欢。于是笑道:“待你化身成人之时,我自会送你一袋冷香丸,每年吃上一丸,便可补这一魂二魄之缺。”

宝钗听到这里,心中想道:“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左右是个死,怕什么。”抬起着,看着癞头和尚,宝钗坚决的说道:“请仙师成全。”

癞头和尚道了一声好,将那钗子掷到空中,钗子在宝钗头顶盘旋,癞头和尚手指一点宝钗额心,只见六道清气冉冉升起,将钗子团团围住。那钗子越旋越快,将清气尽数吸了进去,原本黯淡无光的钗身顿时变得金光灿灿,恰如一盏明灯照亮阴暗的牢房。癞头和尚手一招,那钗子便飞到他的手中。

此时再看宝钗,已是双眼无神浑浑噩噩,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癞头和尚叹道:“这也好,省得你清醒着受那一刀之苦。”说罢身体便凭空消失无踪,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癞头和尚去了乱坟岗子,定睛细看,取出一只小巧的玉净瓶,收了王氏残破尸骸上盘旋的最后一丝怨气,便闪身消失无踪,自去了那安置宝钗二魂四魄之处。

先将王氏的怨气投入永恨海之中,又引来无常风,那怨气得了永恨海之力,无常之风,渐渐膨胀变大,原本只是一丝,如今已成了一团,到了最后,竟凝成如墨一般的一块黑石。将钗子投入怨气之中,将石块移至月华之下,打上封印,癞头和尚邪邪一笑,六年之后再来开启,端看这怨之精到底能培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太后听得贾府将王氏休了,心中叹道:“果然是有手腕下得狠心,如此一来,舍一人可保一家,当真好算计。只是自此更不喜贾家之人,这般能算计的,日后必将为祸宫中,也更坚定了除去元春的心。只是顾忌她腹里的孩子,才暂容她一时。

水靖下旨将夺去元春一切封号,将她锁于凤藻宫仪兰殿,太后亦命了李公带了人亲自看管照顾她腹中的孩子。元春这会儿只求能活下去,别的暂时也不管想,倒也安生许多,宫里又恢复了一时的平静。水靖又下了旨,将贾家作了一番处理,这事便算是了了。

贾家原本有三代世袭,可因行刺公主之事正发生在贾家,虽然贾政休了妻,却不能免责。因此将那第三代的世袭给蠲了,贾琏身上也只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衔,贾政削职为民,贾母的国公夫人亦被夺去,刑夫人却因贾赦之死,圣上怜悯,反能保住官诰,仍是一等将军夫人。一时间贾母连同二房,都要依附着大房过日子。念着二房里还有个元春在宫里,刑夫人也没很薄待了贾政父子三人。每日的供应虽不丰厚,却也够用了,而贾母心疼宝玉,也时不时的拿了自己的体已出来,这二房里的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贾政被削职为民,自是战战兢兢,因那赵姨娘是被赵郎官抓走的,贾政只道是她了犯了事,当日不止送上的是王氏的休书,连赵姨娘,他也一并休弃了。至于贾环,原就是个庶出的,他也不在意。赵郎官判了赵姨娘无罪,又因自己没儿子,便将贾环过继到自己名下,改名赵环,自此再与贾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赵姨娘依着弟弟,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安宁平静。

当年贾氏一门双公,如今只剩下宁国府里的一支了。四姑娘惜春原是宁国府嫡出的小姐,如今自是要回宁府里去,好在宁府念在同宗一脉的情分上,与荣国府里也没划清界限,便这么混日子了。

忠顺王爷一日忽然入宫求见,对皇后说道:“那薛家满门赐死,这皇商资格也被宫里收回了,娘娘可否想个法子将这皇商资格要了来。自打那林如海去了江南,便断了咱们家的钱路,不如弄个皇商在门下,也好支应宫里的开销。”

皇后恨声道:“你只弄了个狐媚子进来,如今又让她得了龙种,这会儿还有脸来要皇商名份,我不管这个。”

忠顺王虎着脸道:“娘娘,可不能这么说,当日弄那贾元春进宫,也是您同意的。那里就知道她是这么个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便是再怀了龙种,将来那孩子不也是您名下的,您这些年苦汁子喝了不少,却也总没动静,怕是…”

皇后脸一甩,怒道:“你知道什么。”只是水靖从不碰她之事,她却不能说出口来。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生闷气。

忠顺王忙陪笑道:“娘娘,我的好娘娘,您别生气。这元贵人的事您也看着的,她若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在宫里也不至于混到这般田地,您再生气,咱们也是一家人,昊儿也是你的亲兄弟,与其让别人家得了这好处,还不如给自己家。”

皇后转头瞪着忠顺王,压低声音道:“爹,你想谋反?”

忠顺王忙打哈哈道:“臣哪里有那个心,您贵为皇后,臣又是王爷,臣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臣不过想多捞些银钱,帮着您坐稳皇后的位子,给昊儿留下一份丰厚的家业罢了。”

皇后将信将疑的看着忠顺王,只是在那张最擅长掩饰的脸上是看不出真假的。听他这么一说,皇后自是有几分动心,便道:“可以咱们王侯之家的身份,总不能自去作皇商,爹爹可有合适的人选?”

忠顺王爷笑道:“这人选倒是现成的。当年薛家大房为了独占皇商生意,与二房分了家,逼得尚未成亲的老三远走他乡,如今这薛家老三正是为父的门下,他生意做得极精,再若得了皇商,必是如虎添翼,到那时,娘娘便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为父自是会源源不断的送进宫来,至少比现在多上三成。”

皇后眼睛一亮,这些年水靖对她一直不好,可她在宫里遍洒银钱,处处都安下耳神心意,所以才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若不是正月十五那一夜自己失了神,再不能让那贾元春得了可乘之机,便是承了宠,也不能让她怀上孩子的。这几个月忠顺府里送来的银子却是少多了,她已经觉得银子有些不够用的,如今忠顺王这一提议,倒是正中了她的心思。

“四成。”皇后上下唇一碰,轻巧的说道。

“什么,你想要你爹的老命呀!”忠顺王好似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跳起来叫道,这丫头什么力不出,轻轻巧巧就要加四成,这…这也太黑了。

“您若答应我便去办,若不答应就算了。”皇后可不怕忠顺王,闲闲的说道。

忠顺王狠狠的一咬牙,说道:“好,四成就四成,你可得现在就帮着薛老三拿下皇商资格。”

皇后轻轻一笑,端起茶浅饮一口,轻声说道:“爹爹放心,不出十日,那薛老三便是新皇商了。只是有一条,您可不能让人知道薛老三是你的门下,否则,这事便只能做罢了。”

忠顺王笑道:“娘娘放心,便是你娘和你兄弟,也不知道薛老三是我的门下,人人只道他是个普通商人。”

皇后点头道:“那便好。”然后又问道:“爹爹,昊儿如今怎么样了?可回家了没有?”

忠顺王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你那个弟弟真真让人头疼,谁家不好待,偏只赖在林家,你娘说他看上那林丫头,非要在人家里养伤。不过说来也怪,你弟弟那一身本事好生了得的,便是赤手空拳,等闲的猛兽也奈何不了他,如何能伤成那样。你娘问他他又不说,真是气死我了。没一个省心的…”

皇后微皱了眉,一忽儿便松开眉头,轻笑道:“那有什么,难道昊儿动心,只是那林丫头还太小,也不好赐婚,等过上几年林丫头及笄了,赐了婚也就是了。

忠顺王别着头道:“我才不要那个丫头做我媳妇,昊儿都快二十了,早就该成亲,偏你们惯着他,他说不成亲便不成亲,你看人南安王世子,比昊儿还小三岁,如今都有三个儿子了。咱们王府里却什么都没有。”

皇后笑道:“这有什么,给昊儿屋子里放几个人就是了,又不是要他娶正妻,他还能不答应。”

忠顺王叹了口气,忿忿道:“这事让你娘来跟你说,我不管。你们只给我孙子就行了。”

皇后点了点头,打定了主意,打算过阵子将忠顺王妃接进宫,好好商量商量左昊的终身大事。

那左昊还在林府里养着伤,他是打定主意了,死皮赖脸也要赖在林府,这里总是离黛玉近些,早早晚晚也还能见上一面。林家也不好赶人,便只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住着,说是养伤,其实他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这一日左昊在半半居里活动完身体,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也没见黛玉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忽见林府管家引着忠顺王妃走了过来,左昊叹了口气,只做出没精打彩的样了,懒懒往躺椅上一坐,硬把脸色逼成苍白一片,有气无力的说道:“娘,您又来啦。”

忠顺王妃那能不知他的小把戏,只是不好在林家人面前戳穿他,便应道:“是,娘又来了。你一日不回家,娘便得一日不停的过来。”

林府管家行个礼下去了。忠顺王妃才道:“昊儿,娘知道你好的差不多了,还不跟娘回家。”

左昊愁眉苦脸道:“娘,我不想回去,在这里总还能见着林姑娘,回了家再不能见到她的。”

忠顺王妃听啪的一巴掌打到左昊头上,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小子,你姐姐说了,再不回家她就立刻给你下赐婚的旨意。”

左昊一听,立时大怒道:“我的事不要她管。”

忠顺王妃素来最疼这个儿子,忙又安抚道:“昊儿,你听娘说,你总不能一直住在林府上,你姐姐也说了,若你真喜欢这林姑娘,也得等林姑娘及笄了才能论及婚事,你可也不能在林家住上几年吧。你先跟娘回家,等林姑娘一及笄,娘就来求亲,你看可好?”

左昊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过来,点点头道:“这还行,明天您就带了厚礼来接我吧。”

忠顺王妃看看半半居,苦笑道:“娘哪一次来不是备了厚礼,你看这半半居都快堆不下了,林家再不肯收咱们礼的。娘硬留下,他们便全送到你这里来。”左昊四下一看,也只有叹气的份了。

是日晚间,左昊便去向如海黛玉辞行,黛玉只推说睡下了,并不见他,如海亦是淡淡对他说道:“左世子,你这伤说起来算是为林某所负,林某自是要为你治伤。虽林某另有机缘,可仍一样感激左世子。不过林某与令尊素来政见不合,此次左世子回府,日后便不要再来了。免得我们各自为难。”

左昊急忙上前一步,吼道:“为什么?父王是父王,我是我,林大人为何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如海淡淡道:“你终究是忠顺王世子,这便是注定。”

左昊如遭重击,倒退两步道:“林大人,若是我爹能放弃呢?”

林海摇摇头,轻道:“世子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有些事,一但做下了,便永无转圜之地。”

左昊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林海是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这个认知让左昊痛彻心肺,他喃喃道:“我知道的,贾夫人终是因我而死,我与林姑娘再无可能了。”说完掩面大恸,狂奔而出。

林海看着左昊狂奔而去的身影,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这样好的孩子,如何偏有那样的爹。”

自忠顺王入宫之日算起,到第七日上,薛家老三薛孝举果真接到了户部的行文,也不知皇后做了些什么,那皇商资格竟然真的落到了他这个看上去没有后台背景的人身上。

薛举接了行文,拜谢了一应恭贺之人,然后跑到郊外那无人之处对天狂呼:“爹爹,你看着,我才是薛家最有出息的,这皇商他们弄丢了,还得要我挣回来!”

当年薛家嫡出兄弟有二人,一为薛蟠之父一为薛蝌之父,可外人不知道,薛家其实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儿子,只是当日里分家时,这庶出的三儿子还小,大儿媳妇又仗着娘家有权有势,硬是给这庶出的小儿安了个罪名,将他赶出家门,大房二房里只将那家产尽数分了。大房里独占了大头,二房得的虽然少些,可这些年经营下来,也累积不了少家业,如今薛蝌又接手了大房的生意,很有点儿独占薛家家业的意思。

这薛孝举被赶出家门后,流浪江湖,却也另有了一番际遇。薛老三遇到山匪抢劫,被忠顺王所救。忠顺王当时赏了薛孝举十两银子,薛孝举凭着十两银子起家,竟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半年后,他带着一百两银子去还忠顺王。忠顺王见他是难得的生意奇才,非但不要那银子,又给了他一千两,让他为自己做生意,薛孝举自此便投身忠顺王府,只是这事只有他和忠顺王两人知道,王府里的其他人并不晓得,薛孝举也只和忠顺王暗里来往。

忠顺五极赏识薛孝举,又念他是紫薇舍人之后,才肯那样去求皇后,得了皇后和忠顺王之助,薛孝举才终于得到他最想要的薛家皇商身份,因此顿觉扬眉吐气,一通大吼将那积年的怨忿尽数发泄了出去。

上篇人间岁月 067贾王氏死有余辜元贵人罪有应得

那一日忠顺王妃备了厚礼来接左昊。如海自是坚辞不受,忠顺王妃也只能暗叹与林家这门亲事只怕是难成,只得带了左昊先回忠顺王府,日后再相机而动。等她们走了,黛玉脸上才露出开心的笑容,轻道:“这下子家里总算是没外人了。”

水沐笑道:“玉儿,这阵子你都没真正开心过,赶明儿沐哥哥带你去个好去处玩儿。”

黛玉却撅着小嘴道:“也不知琏二嫂子怎么样了,那一日回来了就再没听爹爹说起她们的消息,这会儿我还有点想见吉儿了。”

如海脸色微沉,轻道:“玉儿,你些事原是不想告诉你,可你既提了,那爹爹便告诉你。贾府如今败落了,二太太问了斩刑,大老爷病死,二老爷罢官,世袭的爵位也被夺了。如今老太太和二房里只依附着琏儿一家过日子。”

黛玉略惊叹道:“竟落得这般田地。”

如海又道:“湘莲搜遍贾府,只在那二太太房里的密库中找了树骨蓉草,你孙伯伯说过,你娘亲当年就是这中了这个毒。”

黛玉捂住嘴道:“就是她害了娘和哥哥,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害娘亲?”

如海点头道:“这都是旧事了,你娘亲当年才貌双绝,是誉满京城的第一才女,皇亲贵戚世家子弟无不以见她一面为荣。敏儿被选为先皇的女官,当时的几位皇子都对敏儿动了心,可敏儿禀性高洁,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肯嫁入皇家与人共侍一夫,先皇怜惜,便允了她自主婚事。后来爹爹和娘亲在琼林宴上相遇,我们一见倾心,便去御前求旨,皇家与我们林家极有渊源,先皇自然是极赞同的。当即便发了赐婚诏书。只是当时几位皇子并不甘心,便有人找上才嫁入贾家的二太太,许以重利,让她给你娘亲饮食里下药,是你娘幸运,并不曾吃那下了药的饮食。恶妇还以为你娘昏迷了,便将那皇子放了进去,意欲对你娘行不轨之事。”

黛玉惊的张大嘴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小手死死拧着水沐,水沐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再不想还会有这种事情。

如海长叹一声,又对黛玉道:“你娘身边的奶娘拼死缠住那皇子,敏儿跑到了老太太的房中,这才保了清白。可是老太太怕得罪了皇家,硬是把这事压了下来,让你娘生生受了这样的委屈。后来查出是王氏做下此事,那老太太只想着王氏娘家位高权重,竟只重罚王氏,却没有让二老爷休了她,便是如此,那王氏还是恨极了你娘,想来树骨蓉之毒便是那事之后她下的,那时就快要到爹爹前去迎娶的日子,她必是想着你娘嫁过来,自当有了身子,一担有孕,你娘便会慢慢死去,到时任谁也查不出是她做手脚。只是她想不到,这种奇毒仍是能被解去,只是你娘的身子自此就变差了,可惜了你的哥哥,我们也是隔了十年才有了你。”

水沐气得咬牙切齿道:“若早知道这事,再不能让恶妇这么便宜的就死了,真是便宜了她。恩师,那皇子到底是谁?”

如海叹息道:“后来先皇到底知道了这事,便指着件小事贬了那皇子。”水沐略一想,说道:“是他,六王叔水湛?”皇族之中,只有水湛是被削了王爵,远远的贬到岭南蛮荒之地,十几年没回过京。

如海点了点头,对黛玉道:“玉儿,爹爹告诉你这事,就是要你知道,那老太太为了家族利益,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能算计舍弃,而你不过是个外孙女儿,又得封了公主,她若再见到你,是万万不能放过的。你与琏儿媳妇交好,喜欢吉儿,那老太太就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算计你,与其日夜防着,还不如干脆谁都不见。那琏儿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况且如今是大房里掌家,还能吃了亏不成。”

黛玉脸上笼着一层哀愁,轻道:“玉儿知道了,再不想那府里竟然如此不堪。玉儿听爹爹的,再不见她们的。”

如海叹息着将黛玉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玉儿,那府里也只剩下一个老太太能算计,还有个二老爷让人看不清,其他的人尚好,日后等那府里清明了,你再去看她们也行。”黛玉无言的点了点心,心底一片悲哀。

水沐打叠起心思,百般的逗着黛玉开心,又寻了好些小玩意儿给黛玉玩,才渐渐让黛玉的心情好了起来。

家里没了外人,黛玉便让小如意自由活动,小如意白日里只在黛玉绣楼前的院子里撒欢儿,黛玉见如意极喜欢玩水,便让人把院子里的小水池塘拓宽了,又引来一股活水,由着小如意自由自在泡在池塘里。那架上的秋千,池塘边上的小亭子顶,假山石,无一不成了小如意的地盘,一忽儿闷到水里,一忽儿浑身湿漉漉的跳到秋千架上,时不时还使个小坏,猛的将身体变大,把秋千架压塌,再不说跳到亭子顶上,伏着一动也不动,好似亭子顶的装饰一般,却让黛玉一通好找。有时又懒洋洋的往黛玉门前一趴,整个身体贴在地上,好似脚垫一般,只是没人敢到他身上去擦擦脚罢了。

当日皇后赏下的碧眼貂,也被小如意当成了自己的玩具,可怜那碧眼貂也算是异种灵物,却每日里被小如意当成球玩,只将它甩来踢去玩得不亦乐乎,小如意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压得碧眼貂透不过气来,只能任小如意将它搓扁捏圆。这会儿哪里还敢去咬黛玉,莫说是咬,但凡碧眼貂一靠近黛玉,小如意便要龇牙咧嘴教训它一通。因此碧眼貂也只能沦为一个宠物的宠物了。

这一日小如意和黛玉玩得正欢,忽然嗖的一下环到黛玉腕子上,又变成那一只湛青手镯,黛玉知道这是有生人来了,果然不过几息的时间,林府管家便引着太后宫里的李公公走了进来。

李公公一眼看见碧眼貂儿驯服的趴在黛玉脚边,心中一惊,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躬身行礼。黛玉浅笑着让了,李公公忙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给公主送些个玩器来。”说完将礼单高举过头,只等着黛玉身边的丫环去拿。

春纤过去接了,李公公看看碧眼貂,忍不住说道:“公主,这貂儿到底是个野物,还是放在笼子里的好,若是伤了谁,反不好了。”

黛玉笑着点头,虽然知道有小如意在是无碍的,但为了表示对李公公的尊重,她还是命人取来笼子,将碧眼貂关了进去。

李公公见碧眼貂被关好了,方才走近几步,笑道:“公主这一阵子可好?”

黛玉浅笑道:“好,多劳公公惦记着。母后身子还好么,我如今还在孝里,不也便进宫请安的,请李公公代我给母后娘娘,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李公公笑道:“老奴记住了。”又看了看黛玉,这才袖了黛玉赏他的小玉玩件告辞而去。

李公公走了,黛玉奇道:“不年不节的,太后如何又送我东西?还巴巴儿差了他来?”

雪霏笑道:“公主呀,想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有老爷呢,您想那么多做什么?”

黛玉亦笑道:“可说是呢,都是这阵子这些事闹的。”

李公公回到宫中,直接去回禀太后,太后听得那碧眼貂儿竟然驯服的趴在黛玉脚下,不由奇道:“那貂儿性子最野,哀家还怕它伤着林丫头,再不想这林丫头竟然有这等本事,收服这野性难驯的东西。”

李公公亦道:“正是太后这话,只怕公主也是个有来历的,奴才越看越觉得公主不凡,还是皇上英明,早早儿便封了公主。”

太后笑道:“可也是,只是这孩子如今身上有孝,也不好总让她进宫来陪伴哀家。许是哀家老了,可越来越觉得孤单寂寞。”

李公公忙道:“太后娘再忍几个月,等元贵人的孩子生了,您可就有得忙啦。”

太后嗯了一声道:“可惜这孩子没福气,没托生到皇后的肚子里去。”

李公公凑近一步,对太后道:“娘娘,奴才这几日奉命照顾元贵人,可怎么隐隐听说,皇上自大婚后就没再碰过皇后了。”

“什么?”太后大惊,忙道:“那起居注上的…”

“娘娘,皇上是每逢初一十五便去中宫,可都是皇上睡床上皇后睡地下的,他们并没同床。”

“竟有这等事?你从哪里听说的?”太后大怒道。

“奴才有一日听那元贵人和她的侍女说的。”李公公忙回道。

“唉,怪道皇后这些年都无出。这个皇儿真不让人省心呀,看来皇后再也挽不回皇上心的,倒是要再给皇上选秀了。”太后长叹一声道。

李公公可不敢说什么,只垂道立着。太后出神的想了一会儿心事,又问道:“元贵人腹中的孩子这几日可好?”

李公公忙回道:“太医才诊过的,孩子很好,太医还说,极可能是个男胎。”

太后喜道:“果真?怎么没人来回哀家?”

李公公笑道:“太医去回皇上了,奴才想着这消息还是奴才来回的好,奴才还能讨太后的赏。

太后笑骂道:“你呀!”这主仆几十年的,早建立了一份超乎主仆的感情。

李公公又听了太后几句吩咐,才去了凤藻宫仪兰殿,那元贵人虽说最近比较安份了,他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娘娘,该喝安胎药了。”抱琴捧着一只薄胎汝窑白瓷小碗送到元春面前,低眉顺眼的说道。

元春看着那黑黑的药汁子,皱着眉一饮而尽,忙叫道:“快拿蜜枣来,这药越来越苦了。”

抱琴忙送上蜜枣,元春忙忙含在嘴里,才稍稍去了那苦苦的味道。抱琴见元春吃下蜜枣,眼中微露出一丝喜色。她每日都要吃上三颗这种蜜枣,如此再吃上半个月,元春腹中的孩子就会自然死亡,她只要办妥了这事,皇后自会给她指个不错的夫婿,放她出宫去。她便再不用过这种日日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拉着抱琴,元春忧心的说道:“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太太到底被判了什么罪,我如今被关在这里,竟是什么都不能知道的。”

抱琴淡淡道:“奴婢也同娘娘一样,不准离开仪兰殿半步,娘娘不知道的,奴婢也不知道。”

元春叹了口气,抱怨道:“皇上竟真的不念骨肉之情么?我怀的可是他的孩子,如何这么狠心。”

抱琴心里冷冷一笑,暗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皇上拢共就临幸了你一次,还嫌你伺候的不好不让你留种的,能怀上孩子那是你的运气,竟然还贪心的想那么多,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真真是好笑。”

元春也不看抱琴一眼,只自顾自的说道,这些日子宫女们见她失了势,也都不爱搭理她,渐渐的,元春这里也就剩下抱琴陪着她,偏抱琴也不是个多话的,因而她便有了这自言自语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