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这才抱着她,低笑说道:“我帮夫人收拾罢。”

莲生捂着脸,说道:“不必,你自己弄你自己的去。”心想倘若让他动了手,那真是肉送到老虎嘴里,必定又是一番纠缠开端。

第四十四章 进院

小两个儿如胶似漆,鸳鸯缠绵,好了一番,莲生才勉强劝冯渊止了,起身收拾。自己对着镜子瞧了一眼,只觉得镜子中的人脸红胜火,却因为方才那般厮缠所致,一时颇为自责,心想:以后无论如何,要克制着些。

冯渊回来之后,便去了书房,将以前撂下的书一一整理了,拿出来备用,又看了一会,歪头天将黑了,莲生又派人来请他回去吃饭,两口子吃了饭,外面忽然有了人来,说是荣国府来的小厮,冯渊急忙出外,过了片刻才匆匆回来,面上惊喜不定,莲生问道:“如何了?”

冯渊皱了皱眉,说道:“外面那人,是薛家派来的,说请你明儿过府呢。”

莲生问道:“无端端的,没有其他事?”

冯渊说道:“那小厮说,如今荣国府内忙乱成了一团,处处喜气洋洋,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当了贵妃娘娘。”

莲生微微一惊,继而点头,心想必定就是贾元春了,便又说道:“这对他们是大事……为何薛老夫人却派人来叫我呢?”

冯渊说道:“我原本没说完,这位荣国府的大小姐当了贵妃,你却忘了前度进宫的薛姑娘?我方才在外头跟那来人说了几句,听他的话,那如今也进了宫的薛姑娘,据说现如今也是宫内女官了呢。”

莲生略一思忖,说道:“宝姑娘是个有心思的,当个女官,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冯渊回身坐了,颇为烦恼。

莲生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别人家当了贵妃当了女官,你倒是唉声叹气起来了?”

冯渊看着她,惆怅说道:“我倒不是为了那些,只是因为那来人说,若你有空的话,明儿一早就来请了,我真想一口就回绝了他们。”

莲生抿嘴一笑,说道:“你回绝了不曾?”

冯渊颓了下去,说道:“我倒是有心,只怕回头夫人责我胡乱安排,所以就不曾开口。”

莲生吃吃地笑,说道:“你这么烦恼做什么,我若去,也只是一日半日,又不会留下。”

冯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了,说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夫人,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莲生仰头看他,笑话说道:“果真看出你肯读书了,说话也开始文绉绉的,还有什么?统统说给我听听。”

冯渊见她取笑,便又说道:“还有的是,比如……‘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的声音温柔,念着古诗经里的句子,自有一番君子之风,又因是情诗,读来便格外旖旎,那声儿一点一点钻到莲生耳朵里去,全是情意绵绵。

这一首出自《诗经郑风》,说的正是新婚小夫妻两个的恩爱情形,跟莲生冯渊两个此刻的相处场景,正是不谋而合。又被他深情款款的念出来,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莲生听着“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字,一时销魂荡魄,不知不觉便红了脸。

冯渊靠近来,不知不觉在莲生脸上亲了一口。莲生才惊觉过来,急忙低低咳嗽一声,抬头看冯渊,说道:“你只记得这些?将来上考场,可就糟糕了。”

冯渊认真说道:“其实不是读的这些,那些个枯燥无味的,不好在夫人面前说。这些是先前年少时候读着的,本以为都忘记了,如今夫人问,便又不知不觉想了起来。”

莲生伸手,捏捏他的脸,说道:“这些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还要好好地读正经书。”

冯渊伸手握着她的手,说道:“夫人放心,只要不在夫人跟前,我都是极正经的。”

莲生最禁不起他说这些儿情话,脸顿时都红了,两人说的好处,不免又卿卿我我了一番。

当晚上,冯渊也不好十分的纠缠她,因念着她第二日要去荣国府,怕她劳累,便只亲亲抱抱,安稳拥着她睡了。莲生靠在他的怀中,心头宁静喜悦。她之所以爱冯渊,也因这其一,冯渊虽然对她执念甚深,又所欲太盛,极爱同她欢好,但却又难得的十分为她着想,怕她承受不起,便宁肯忍着自己,怕她第二日起身不得,便宁肯拥着不做其他。纵然是爱她,也更敬她尊她,进退有度,绝不过分,总让她觉得十万分的舒心放松,这也才是情中上乘,情种中的情种。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冯渊双手紧紧地抱着莲生,恨不得将她困在被窝里不许她离去,莲生无法,小两口在里头唧唧哝哝说了许久的话,打打闹闹了一阵,终究恋恋不舍,外面又有丫环说道:“回爷跟夫人,外面荣国府的人来了。”

莲生才慌了,急忙伸手,轻轻地打了冯渊一下,说道:“都是你闹得,耽误了时间,怎办是好?”

冯渊手按着床半起身看她,笑微微说道:“他若是等得,就等着,若是不耐烦,就自回去,我好好的娘子,做什么要去他那里,正好留下。”

莲生匆匆地穿衣裳,回头瞪他一眼,说道:“好啊,你是存心的要折腾我,好不让我去?”

冯渊抿着嘴,笑的甚坏,却不言语。

莲生情知他是故意如此了,便嗔着回头,又扭住他的脸,略用力捏了捏,说道:“你竟这样坏了!”

冯渊仍笑眯眯的,反而捉住她的手,半是求着,说道:“夫人,能不去就不去了吧?”

莲生扭身,唤了丫环进来帮忙,一边说道:“做的好梦,这己经是清早上,爷的梦,也该醒了。”

冯渊闻言皱眉,蓦地起身,下了地,还只穿着里衣,也不管丫环们捧着水进来,便从后面将莲生抱住,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儿。”说着,便紧紧地自后面贴着莲生。

不过小别而己,竟然如此仿佛要两厢永久隔开,莲生一怔,手里动作停下来,情知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害得冯渊是动了真了,不由地也觉得鼻子微微发酸,被他闹得不行,急忙吸吸鼻子,笑着说:“好了,快松手,我说错话了……不过只是去这一趟,很快便回来,你……就当是我还在家里,你去了一趟铺子的功夫,我就回来了,成吗?”

冯渊听她这么说,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莲生,正色说道:“你说真的,倘若那薛老夫人要你留下,你也不可留下,不然的话,我不依的,少不得就要去找你。”

莲生转过身,望着他认真的神色,本来的戏谑荡然无存,四目相对,便点点头,说道:“我记着了,绝不忘记,务必会早早回来。”又握着他的大手,说道,“你去一趟铺子,回来后若是还不见我,就去读一会书,不许急躁,也不须担忧,知道么?我回来要考你的学问,千万不可偷懒。”冯渊就点头。

丫环们这才上前来,伺候莲生洗漱换衣裳,弄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整理好了,冯渊又逼着她吃了点东西,偏说风大,又加了件披风给她,才送宝贝一样送出了门,眷眷恋恋地看她上了轿子,又握着她的手,在轿帘子门口说了些话,叮嘱了些事,是莲生劝了会,冯渊才松开手,站到一边去。轿帘子放下,莲生看着冯渊委屈地站在边上,那眼睛红红的,薄薄的挂着泪,不由地也三分心酸,七分爱怜,化作感叹。

且不说冯渊舍不得莲生离开身侧半分,站在自家门口呆呆吹风。轿子里莲生也掏出帕子,细细擦泪,心头感怀万千。

轿子向前行,一时过了长街,左弯右绕,终于进了荣国府,一路向内,停在梨香院外面,有请莲生下轿,黄玉便来扶持,梨香院里的丫环婆子得了信,也奔出来迎接。

众人簇拥着莲生,向内而去,进了里屋,见薛姨妈果然坐在那里,莲生上前,行了礼,才微笑说道:“还请老夫人别怪,我来得迟了。”

薛姨妈笑着点头,说道:“哪里就迟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莲生将披风脱下,旁边的丫环接了去,莲生才上前,坐在了炕边上,薛姨妈低头看莲生,便说道:“几天不见,越发出挑了。”

莲生听了这个,微微面红,说道:“老夫人夸奖了。”

薛姨妈说道:“这一向还好,身子如何?”

莲生说道:“都好,老夫人如何?”

薛姨妈便说道:“我也还好,平常没病没灾了,只不过自宝钗进了宫之后,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时常心理面难受。”

莲生说道:“这是自然,所谓,母子连心。宝姑娘先前都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日日相见,一时不见了,想念也是难怪的。”

薛姨妈见她这么说,眼中也见了泪,大抵是对薛宝钗很是想念,便说道:“正是这个理,我一时不见了她,果然凄惶。”

莲生急忙劝慰,说道:“老夫人别伤怀,姑娘进宫,这是荣耀的事儿,何况最近听说,姑娘己经身为女官了?”她有意转开话语,果然薛姨妈听了这个,才转悲为喜,说道:“你也听说了?嗯…… 我正是也想跟你说这个,她如今在宫内司些礼仪之责,名为赞善,倒也还清闲。”

莲生说道:“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这只是开始而己。”

薛姨妈闻言看向她,缓缓点头,说道:“当初虽然说要让她进宫参选,但真个儿进宫了,我这心反而不安定了,这件事虽然荣耀,但……”她欲言又止,双眉整了片刻,问道,“前院里头的大姑娘最近被封了妃,你也可知?”

莲生说道:“略有耳闻。”

薛姨妈叹道:“如今那院子里头忙的不可开交,又在商量建什么‘省亲别墅’呢。”

莲生见状,便说道:“那位大姑娘,在宫内也有些年头了吧?”薛姨妈便点头。莲生又说道:“宝姑娘才刚进宫便为赞善了,可见是圣恩浩荡,再过些日子,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才又露出笑容来,说道:“果然宝钗没看错你,真是个贴心的。这几日……我眼见那边人人忙碌,虽然替他们欢喜,但……又念着宝钗,到底是不放心的。”

莲生说道:“老夫人快别如此。宝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她定然会照顾自己。倘若母子连心,老夫人如此替姑娘忧虑揪心,姑娘那边也会感受得到,恐怕姑娘也是不安心的,所以老夫人你还得放宽了心才好。”薛姨妈频频点头,说道:“这话我别人都不能说,也只有同你说说了,如今得你的开解,心头也好了许多。”说着,就拉着莲生的手,轻轻地抚摸。

莲生说道:“但凡能为老夫人尽上一点心,也不辜负我跟姑娘认识一场了。”薛姨妈十分感念,又同莲生说了好些话。

过了片刻,外面有小丫环进门来,说道:“外面是宝二爷派来的丫环,说是在前门见有轿子过来,问是不是上次来过的小嫂子又来了?”

薛姨妈微微愕然,看着莲生,说道:“你看这个宝玉,这样唐突的来做什么?”

莲生也是一脸莫名。那小丫环便又说:“宝二爷又说,倘若真是上次的小嫂子来了,就请小嫂子过去坐坐,有人想见小嫂子呢。”

薛姨妈问道:“是什么人想见?”

丫环说道:“宝二爷派来的人说,倘若姨妈问起,就说不是别人,乃是林姑娘。”

第四十五章 心病

薛姨妈问道:“是林姑娘想见?”丫环说道:“宝二爷派来的人是这么说的。”薛姨妈沉吟说道:“既然是林丫头要见,倒也无妨。”又说,“这林姑娘也是新搬来不久的……是老太太最喜爱的外甥女儿,她有心想见你,你就过去坐坐吧。”

莲生这时侯也知道想见自己的那人是林黛玉,只不知道为何她会起意见自己,然而想了想,便也想通了几分,见薛姨妈如此说,便说道:“那我就先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陪老夫人。”薛姨妈便点头。

莲生出了外头,自有丫环来迎着,眼睛打量了莲生一会,抿嘴微笑着,说道:“我带夫人过去。”莲生便点点头,随着他们离开了梨香院,走不多时候,就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隐隐地听到里面有人说道:“倘若你是胡说,我可饶不得你。”

那门口的丫头们见了人到,便说道:“前去请的冯夫人到了。”里面的声音便悄无声息,接着帘子一搭,有人走了出来,眉目如画,正是宝玉,一看莲生,面带喜色,说道:“小嫂子真个儿来了,我还担心嫂子不来,正准备亲自去求你呢。”

莲生便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宝二爷叫我来做什么?”宝玉便让着她入内,便说道:“上回我见了嫂子,便觉得你像是一个人,回来跟她说,她只是不信,今儿我看薛姨妈请了你来,便有心让你过来,给她看看……”

说着,眼前帘子又打开,莲生迈步进去,一抬头,便同一个美人儿打了个照面。

红楼中有云:“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枝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莲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由地暗暗在心中嘉许称赞。而那边,林黛玉望着莲生,也在惊讶。原来那日宝玉无意中在梨香院处见了莲生,出来之后,便在心中嗳叹错愕,心想那样一个美人儿,居然就嫁了人,以后可要变成鱼眼睛了……不由地很是惆怅,他是个喜怒都形于色的人,去见了黛玉,自也带出了那一股的惆怅不平意思。林黛玉察言观色,便问他:“宝玉,你要是不喜,就不用来见我,既见了我,就这样摇头咋舌的,我哪里不入了你的眼,你只管离开就是了,做什么在我面前摆这种样子,自找你欢喜的人去。”

贾宝玉见她误会了,便急忙澄清,又说道:“委实不是这个……只因为我在宝姐姐处见了个嫂子,长的倒跟林妹妹你有几分相似,可惜她己经嫁了人了,所以我便一直在想,也不知道是哪个泥猪土狗般的污浊男子,会得了那样清秀水灵的人儿为妻,实在是可惜的很。”

林黛玉见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头,这才知道他的心思,便说道:“你少胡说,什么有点儿像我?备不住是因为人家生得好,就惹得你又动了什么痴心了罢,只托词赖到我身上。”贾宝玉便说道:“天地良心,那嫂子虽生得是极好的,不过气度上,真的有些儿像是妹妹你,当时宝姐姐也在……我看嫂子嫁了人,不由地想到了妹妹……”他说着说着,便拿眼睛偷偷瞅林黛玉。林黛玉怎不知他的心思,心头微微一动,笑着说道:“呸,想到我什么?敢说些不好听的,我跟你没完!”贾宝玉便又去哄她,幸喜黛玉并非真的嗔他。

今日贾宝玉见了莲生入府,便跟林黛玉又说了此事。林黛玉恼道:“你说像我,我却是不信的,今日既然来了,索性让我见见,真个像我也就罢了,若是不像,看我怎么对你……”贾宝玉最是受不起她的激将,便非要请了莲生来相见,两人派了个丫头去薛姨妈哪里,又怕莲生不来,宝玉正说索性自己去请,黛玉便又跟他赌气,这时侯莲生便己经在门外了。

这林黛玉抬头,看向进门的莲生,但见进来跟自己差不多,却己经是妇人的打扮,但浑身一股子葱灵气质,很是不俗。眉眼间透着清秀,那双眉之间,生着一点儿鲜红胭脂记,更是显得此人如玉一般,且又沉稳安静,丝毫都不觉得轻浮。双眉微蹙之间,果然是一股风流气质……

黛玉不由地暗暗点头,想道:“宝玉平常都喜欢胡言乱语,我只以为他是夸大其词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果然是个极好的人。”

她两个看对了眼,贾宝玉在一边一会看看林黛玉,一会看看莲生,看她们两个对着望,谁也不做声,仿佛都己经看呆了,他才笑着拍手,说道:“看吧,我说像,妹妹你这会儿信了?”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莲生也上前,说道:“给林姑娘见礼了。”林黛玉也急忙行礼,说道:“嫂子多礼,快快请起,折煞我了。”两人对行了礼,站定了,仍旧彼此相看。

贾宝玉只觉得眼前如一对姐妹花并肩而立,赞叹便说:“妹妹你说,到底是像不像?”林黛玉才说道:“你闹什么?嫂子跟前也只管说些没头没脑的,也不怕嫂子笑话。”

贾宝玉见她眉眼中带着羞意,望着莲生,又是好气又是欢喜的神色,也知道她己经服气,心中畅快无比,便回身到里间,躺到那床上去,来回打个滚儿,才又起身,说道:“我是不怕嫂子笑话的,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常常又有别人不懂得的见识,上回跟我说的话,我想了好大一会,果然是很有道理的……我哪里会怕?欢喜来不及呢,嫂子你说是不是?”

莲生便笑,林黛玉上前,细细打量着莲生,说道:“嫂子坐。”莲生便说道:“姑娘请。”两个惺惺相惜的坐了,林黛玉便说道:“嫂子自府外面来?”莲生说道:“正是。”林黛玉说道:“都是那个人等不得,贸然就去请嫂子,他向来不懂得礼数,从来都是随性所致,嫂子莫怪。”莲生笑微微说道:“宝二爷是个性情中人,何怪之有?何况我本来是外头的人,等闲也没有缘分见到姑娘,如今见了,也得多谢宝二爷从中成全。”

林黛玉见莲生这么说,是推崇自己的意思,心里倒也更加欢喜,见宝玉站在一边,眉飞色舞,笑眯眯的,便说道:“宝玉你来,还不多谢谢嫂子宽宏大量?”贾宝玉便过来,行了个礼,说道;“我原本就说嫂子跟别人不同,不然我也不会巴巴地请她过来了,你是白担心了罢?”林黛玉便说道:“说你没有礼数,你就越发说疯话了。”贾宝玉说道:“妹妹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林黛玉便啐他,说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

莲生见他两个两小无猜,始终口角,也觉得有趣,便掩嘴而笑。林黛玉知觉,便微微红了脸,说道:“我们两个拌嘴是常事,让嫂子笑话了。”莲生摇头,才又说道:“我倒是觉得怪有趣儿的,”说着,便又看向宝玉,点头说道,“只不过宝二爷有点太欺负林姑娘了。”

宝玉见状,急忙叫屈,说道:“嫂子不过刚见,怎么就说我欺负林妹妹?”林黛玉听了,却得意,笑的酒窝儿漾出来,说道:“我就知道嫂子是个好的,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你。”莲生说道:“我瞧林姑娘身子纤弱,好似有个不足之症,必须要静养才是,万事切勿只放在心上,要放宽了去想。另外,身边儿伺候着的人也要多上心,宝二爷对林姑娘伤心,自然也理所当然要多照顾着林姑娘,不可惹她生气。”

贾宝玉听了这个,却不反驳了,只是点头,说道:“嫂子的这话,我却是爱听的。”林黛玉也微微怔了怔,看向莲生,才缓缓问道:“嫂子看得出我身子不好?”莲生望着她,说道:“是我一时多嘴了…… 只不过看姑娘娇娇怯怯的,其实,身子不好,不过是寻常,姑娘人在府内,什么大好的补品药物不可得?照我看,最要紧的是……心。”

林黛玉呆呆地看着莲生,按着胸口,缓缓说道:“嫂子说的是……心?”贾宝玉也呆了。莲生说道:“常言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有时候,身子上的病,反不是病,只有心病难医。……我之所以这么说,倒并非是空穴来风,只因为我先前也认识一个姐妹,她也是个难得的人,聪明剔透,不在话下,但就是太过聪明了,凡是小事,也都记在心头,又不可疏通,不免的就积郁成疾……唉……”她哪里就认识什么姐妹,无非是说林黛玉罢了。

贾宝玉闻言,立刻说道:“好姐姐,你这话说的很对,林妹妹可不就是这样儿的?”林黛玉闻言,手中的帕子向着他脸上一甩,说道:“去,要你多嘴?什么好姐姐,嫂子怎么变成姐姐了?”贾宝玉说道:“只觉得叫姐姐亲切些,又你看,她年纪并不比我们大多少,所以我怜惜,怎么就这么早嫁人了呢?”

林黛玉不理会贾宝玉,就跟莲生说道:“嫂子你看,我们正经的说话,他偏要来插科打诨,又说到你嫁人上去了……”贾宝玉说道:“是我错,我不该插嘴,好姐姐,你只管接着上面说,这样儿的话,要怎么才不会积郁成疾?”

莲生便说道:“所以我才对宝二爷你说,凡事要照料着林姑娘,她是女孩儿,凡事有个想不开的,要多亏着宝二爷你来开解呀,若是这心病不落下,对身体自然是无碍的。”

宝玉暗暗点头,看向林黛玉,正巧林黛玉也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隐隐地若有所悟。

莲生从旁看着,也微微而笑。

莲生同宝玉黛玉坐了一会,便要告辞回薛姨妈那边去,两玉同莲生一见如故,尤其是黛玉,见莲生说破了自己的心事,说的那些个话,无不动听,句句贴合自己心意,竟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林黛玉更也对她另眼相看,彼此不舍,又说了好些话,才让莲生去了。

莲生便回到薛姨妈处,又陪着薛姨妈说了会儿话,眼看晌午要到了,莲生心底担忧冯渊在家不肯好好吃饭,便向薛姨妈告辞,薛姨妈本要留她吃饭的,见她如此,也只好放她回家了,又叮嘱她自行来玩。

莲生要出外的时候,恰好又碰见宝玉派人来,打听问莲生家住在哪里,说是改日要去拜会,莲生也只好说了,便乘了轿子,匆匆地返回家中。

第四十六章 织造

莲生回转府内,婆子们见了,立刻迎了进去,说道:“奶奶可回来了,爷如今还在书房内没出来呢。”

莲生问道:“午饭可用了?”婆子说道:“用了的话奴婢们也不用这么着急了,爷不肯吃饭,说是没心思,竟然原样没动。”

莲生啼笑皆非,便进了门,正在换衣裳,早有小厮飞飞地去书房告知了冯渊莲生己经回来。不一刻,冯渊果然小跑回来,进门就叫道:“夫人夫人!”

莲生正好换了衣裳,听他叫便转过身来,也不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冯渊知觉,便放慢了步子,一步步走过来,才说道:“夫人回来啦?”小心地看着莲生。

莲生忍不住,本是想要在他面前装出严肃模样,训他一番的,见他如此小心陪着,终究不慎笑出来。冯渊见状,才欢喜了,伸手拉住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不住摩挲,如同喜从天降,说道:“可回来啦,我真个是一刻也熬不住,若不是吩咐人牢牢地把书房门关了,恐怕要时时跑出去望你。”

莲生闻言,伸手轻轻地打了他的手一下,说道:“没出息!想必读书的时候也是三心二意了?”冯渊急忙说道:“不是如此的,我关了门,就静下心来,读的认真,并无三心二意。”又说道,“夫人不信,可以考我。”莲生白他一眼,又说:“那你中午用了饭不曾?”

冯渊迟疑了一下,低了头说:“这……我不饿,就没有用。”

莲生便故意说道:“怎么会不饿,平时不是吃的好好的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请大夫来看才是。”

冯渊拉了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摩挲,说道:“夫人不在,我没以思吃饭。”莲生将手甩开,说道:“你就是不叫我安心是不是?”冯渊急忙说:“夫人,我不是故意,我也想吃的,只不过委实没有食欲,不知为何,胸口堵得慌,一口也吞不下。”

莲生转头看他,才慢慢地叹一口气,说道:“我中午头也没有吃饭,便匆匆回来了,如今我要用些,你呢?”

冯渊眨了眨眼,忽然皱眉,说道:“不知为何,此刻我竟觉得很饿……”莲生“噗嗤”笑出来,冯渊的脸也慢慢红了,说道:“真不知为何……肚子忽地空空地……”莲生无法,本来想寻他的,如今却全无心思,只是怜爱着,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一下他的额头,说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当下,莲生便命丫环仆人送了茶饭上来,冯渊见了她,就好像整个人苏醒过来般,也能吃,也能说,也能笑出来,不似先前在书房内横眉怒眼一心读书的样儿,同莲生两个吃过了饭,莲生才又跟他说了今日进府内的事,冯渊也不关心,只哼着说:“他们家的人当贵妃当娘娘的,同我们有什么相干。”说着就抱住莲生,说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听莲生说了贾宝玉的事情,便又说道:“那个人?我似乎隐约听谁闻过,据说是个不懂礼数荒诞不羁的,夫人,他没有对你如何吧?”这才带了几分紧张。

莲生笑道:“他能对我如何?”冯渊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莲生说道:“那个人,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又不是个坏人,毕竟也是大家公子,不过是性情有些天真烂漫,所以世人不懂内情,多有些非议,其实不是坏的。”

冯渊听了这话,便放了心,又看着莲生,说道:“夫人对他印象还好……”语气有些古里古怪的。莲生斜眼看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渊便转开眼,看向别处,说道:“没什么…… 不过夫人竟替他辩解,我,哼……”虽然说着没什么,眼睛却溜溜地转,嘴也有些嘟起来,分明是不悦了。

莲生知道因为她夸奖贾宝玉几句,此人吃醋了。便也不说破,只忍着笑,说道:“打住!休在这里乱说,快喝口茶,也好去读书了,下午时候再去铺子里看看。”

冯渊听她这么说,才急忙喝了茶,说道:“那我去看书了。”莲生说道:“快去,要专心。”冯渊虽然起身,却站着不动,莲生说道:“怎还不走?”冯渊说:“我一上午没见你了……”莲生问道:“又怎样?”冯渊俯身下来,伸手抬起她小小的下巴,在那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亲,才起身,说道:“我去了!”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走了。

莲生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冯渊出了门,身边的丫环吃吃笑了几声,莲生也红了脸,丫环银卓说道:“奶奶原先不知……奶奶出去才半日,爷急得跟没了心肝儿宝贝一样,起初在屋内团团转,过一刻就问什么时候了,一连问了几遍……后来鲁管家说了几句,才去了书房,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来,便叫人把书房的门从外头锁了,才安心在里面读书了。”

莲生想了想,也觉得又是好笑又是爱他,摇了摇头,回身叫黄玉银卓拿了自己的针线,便去找甄夫人。

甄夫人正也在刺绣,莲生上前,问道:“母亲,昨日同母亲商议的那个活计,可有眉目?”

甄夫人说道:“你说的那个,我想了许久,雀金呢这种东西,我未曾听说,不过你说是俄罗斯的东西,我没有听过,也是寻常,至于孔雀金线,我只也见过一次……是一个大户人家要用的,明晃晃的,倒是好看,就是贵重些,平常人家也难以用到。我想来想去,也是没什么眉目,就算得了孔雀金线,要绣起来,也是麻烦的。毕竟一次也没经手过,谁又会用那东西了?”

莲生想了想,不放弃说道:“那自然是世间无两的东西,也便是因为如此,才值得咱们花心思去想,母亲只别愁这两样原物难得,只须想想,我们用什么可替代。”

甄夫人便说道:“若说替代,那孔雀毛却找不到原物的,但倘若我们用蓝绿色的线来绣,倒可以绣出几分相似,只要画出花纹来,不愁绣不出,只不过因为是披风,所以要费些天长地久的功夫,可你说的雀金呢,既然是用孔雀金线绣的,必有其不凡,倘若用了昔通丝线替代,就算绣出来,恐怕毕竟也是不像样的。”

莲生说道:“母亲说的是,而且刺绣的话,又费时,我却不能再等许多日,自要找个替代的法子……做的又快又好。”

甄夫人便笑道:“你这孩子,欲速则不达,哪里会有什么又快又好的法子,这刺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除非人多,也可以赶得快些。”莲生捧着腮,呆呆地思量。甄夫人便笑着,自做自己的活计。

原来莲生最近想着,要给成衣铺子造一个噱头,必须要做出点儿叫人印象深刻的东西,这铺子才会更加旺盛。莲生苦思冥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了先前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荣国府老太太给了贾宝玉的那件“孔雀裘”,念头动了,便再也挥之不去,心想那是个贵重稀罕的东西,但倘若铺子里做出来了……那才可心呢。

甄夫人先前做惯了针线活,刺绣功夫自然是上乘,所以莲生便来同她商量,如今听了甄夫人说,莲生心想倘若是在现代,只要设计好了样子,然后用机器来制造的话,自然要容易的多,但是若是人手来绣,的确要用不少日子才能造成,她如今是想快些造出来,所以不耐心等许久,何况造价太高,也不是很妥当,自然要找个两全齐美的法子,莲生想了许久,低头又看自己衣物上的花纹,忽然灵机一动,心头暗暗叫自己怎地竟钻了牛角尖,一时没有想通,便立刻问道:“母亲,倘若我们画出样子来,不用绣的,让织师们织造,这法子可行不可?”

甄夫人闻言,停了手上活计,想了想,说道:“这个法子倒可以,只不过技艺难得,倘若是一些高明的织造师傅,是可以造出这样的锦缎来的,只不过,应该很贵一些。”

莲生说道:“假如能造出来,倒是省事又快,钱不妨事,回头我让他去打听打听。”

莲生想通了这宗,才觉得去了一桩心事。

冯渊读了些书,下午便去铺子,去之前便先来跟莲生说,莲生便让他去打听特制的锦缎要如何织造,能不能成,费时几何,钱银几何,冯渊记清楚了,便去铺子中同掌柜的打听。掌柜的经验丰富,见冯渊问的详细,便问道:“东家怎地说起这个?外行却是少有来问。”

冯渊便说道:“你只说能不能成?日后才同你细说。”掌柜的便说道:“若说这精细锦纹缎子,我倒是认识几个熟手师傅,只不过做这种布料,费时费力,又耗钱财,所以鲜少人问津,东家问的如此详细,我便去打听一番,回头再跟东家细说。”冯渊便答应了。

将近天黑,也起了风,冯渊便出了铺子,望家里返。

冯渊归家之后,就将情形同莲生说了,莲生点头,静等掌柜的日后传讯。果然第二天掌柜的便打听了具体消息,原来要织造特定的缎子,虽然可以,但要耗神不说,造价也高,倘若制出来没有人要,又是白费心血,是以等闲织师傅不接,只有几个顶尖儿认识的,略有点兴趣。莲生听了这个,便叮嘱了一番冯渊,回头跟那些织布师傅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冯渊得了莲生叮嘱,就叫掌柜的特意约了几个师傅出来,酒楼上雅间内做一桌请了,酒过三巡,才依照莲生的意思,同众人说了番话,第一,这笔买卖只做一次,耗费多少钱银,都有铺子里出,绝不亏欠。第二,制定的锦缎是有限的,铺子定多少便是多少,少一些不成,多了也不成。第三,参与的师傅们此后不许再经手同样的锦缎织造,亦不得泄露所用材料,以保证原版。

师傅们听了这样严格规矩,个个面面相觑,毕竟先前从没有听说过,却也正因为冯渊如此郑重其事,师傅们也觉得这买卖有些来历,他们个个技艺非凡,好奇心也重,自然有心试试,所谓业精于勤,永无止境,然而同时,却又担心白费力气…… 冯渊不慌不忙,又给出大笔丰厚酬劳。众人见契约在手,银票亦在,有道是财帛动人心,个个儿便应承了,齐齐同冯渊订了约。又约定了开工完工的时间。

冯渊做完了这件事便即刻回家,跟莲生说这好消息,莲生便将事先做好了的花样儿拿出来,又说道:“这要用到孔雀金线,你只管去买些回来,其他的朱红,明黄,墨绿,蓝绿,白…… 等十二种的彩绒纬丝只让那些经手师傅去集全便是,这上面我都也写了单子,他们既然是熟手,得了到手,自然会按照图样搭配起来。先让他们试织一下,出了样版便拿回来给我看。看过后无碍,再继续。”

冯渊见莲生准备的这样妥当,自然是无二话的。第二天便拿了样子并莲生开出的单子前去铺子之中,交给众位师傅看,众人拿在手中看了,都是织造业的大行家,顿时啧啧称奇,本来是三四分兴趣,如今己经是八九分,彼此相看,都觉得这单子任务颇重,然而却又有种挑战般的刺激新鲜感,众人均是行家,有那种见识广博的,便说道:“这种料子若制成,恐怕便跟俄罗斯的那种雀金呢有八九分相似……我也是早先只见过一次的,确实好看,却没听说咱们朝有人制出。”

冯渊听莲生讲过这种布料,见这人果然是个有来历的,竟说破这料子来头,便微笑点头不语,知道没有找错人。几个织布师傅交流了片刻,一时都觉得,假如这批料子能做出来,必定轰动一时!当下,几位织造业的顶尖儿好手们拿着单子彼此商议,商讨着搭配颜色之类,十分投入。冯渊边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看他们讨论激烈,也觉得有趣。忽然一人说道:“东家,这单儿上的样子是看过了,材料也齐全,配色之类,我们自会按照单子上尽量做到,只这缎子竟还需要孔雀金线,那可是价格不菲之物,不知东家可备了?”

冯渊说道:“这个我晓得,己经着手开始准备,大家不必担忧,若是没有什么其他异议,就开始动手罢,对了,最好先制出一面样板布料来,我看过之后,若无差错,再做决定。”众人也觉得这样建议谨慎,便都一一答应了。

当下,冯渊又带了小厮,继续去各个制缎店内购孔雀金线,原来这种金线极其罕见,用得又很少,各家制缎店内仅有的,也是存货,从来不曾用,冯渊走遍了京城内的制缎店,几乎将所有的孔雀金线都收拢来了,才勉强够数。

冯渊回到家中,便同莲生说了,又说道:“好险,差一些些辜负娘子所托。”莲生便笑而不语。冯渊问道:“夫人为何不恼?倘若这孔雀金线不够,可如何使得?”莲生便说道:“我先前还怕,倘若真个儿做得成,会有那些跟风的人来趁机一哄而上,所以让你同师傅们约定日后不许他们再经手此布料,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想这孔雀金线如此难得,就算日后有人要效仿,也是不能够的。”

冯渊这才明白,看莲生笑得笃定又偷喜的样儿,十分心喜,便上前将她轻轻抱住,问道:“只是我不知,夫人为何费心要做这个料子?”

第四十七章 风波

因那些织造师傅们个个经验丰富,事先也曾说过,这种料子,造价高不说,也不适合做衣物料子,白白的好看且做起来繁难,却没太有用,所以这京城中的孔雀金线虽然有限,却向来都是作为存货囤积便是了。

当下冯渊便跟莲生说道:“那些师傅们也说了,这料子是极为难得,极为名贵的,倘若做出来之后却无人问津,岂不是白费力气。”

莲生被他拥在怀中,便说道:“那是他们的看法,具体要等做出来再说,何况,要做大生意,必会有风险,不能一点儿的风险都无。怎么,莫非你是怕了么?”

冯渊摇头,说道:“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何况织布,我只是怕若是事情不成,白白浪费夫人心思……”

莲生回头,望着他说道:“倘若事情不成,你会不会恼我?”

冯渊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我要是会有半点儿恼了的心,就让天上掉大石头……”

莲生知道他口没遮拦,又要发什么毒誓,便趁着他没说完,急忙喝道:“你又来了!”

冯渊这才急忙住嘴,微微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知错了,夫人莫怪我。”

莲生才缓缓地靠在他的怀中,说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我了……”

冯渊说道:“应该说我什么都不好,就是重娘子这点儿好。”这话真是说到莲生,心里都开出花儿来。莲生便笑着轻轻捶他,两人柔情蜜意,恩爱无限。

几位京城织造业的顶尖好手,忙了足七天,务必的谨慎小心,众人出谋划策的,最终才织造出第一面的孔雀锦纹缎子来,冯渊在铺子内得了信,兴冲冲取了回去给莲生看。

带了那雀金呢回到家中,献宝一般奉上。莲生揭开外面的裹布,顿时之间,一面锦绣斑斓的布料呈现眼前,冯渊帮着,莲生慢慢抖开布料,只觉得眼前金碧辉煌,布料之上,是孔雀开屏般的图案形象,因又是用着孔雀绒毛缠就的孔雀金线勾住其中,摸上去亦毛茸茸的,手感极佳,看上去就好像真正有孔雀在自己面前开屏了一般,实在是美轮美奂,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