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在这边说事,张氏跟顾氏干脆也到后院说话去了,就留下他们三个人,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说话。

贾赦将事情粗粗一说,别说贾敬了,连贾代化都是吃了一惊,贾代化压根没想到,一个纺织机就能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便圣人都得悠着些,不能随心所欲的推行。若是换成他,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自个干上了。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朝廷暂时压着,其实也就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多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何况,朝廷又没有严令,除了织造局,再不许有任何人制造使用那等纺织机,侄儿能做成水力的,说不得就有人能做成其他动力的,哪怕是效率差一些的,也足以对江南的织造业形成冲击了!”

“那可如何是好呢?”贾代化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说别的,咱们老贾家祖籍就在金陵呢,如今金陵还有十几房的族人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麻烦了!”

贾赦有些无奈地说道:“伯父应该知道,其实自前朝开始,就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渡海南下,到南洋求生,据说还有人在南洋那边占上几个小岛,自个称王的!南洋那边的事情,侄儿也曾经听人说过,那边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人口也不多,下南洋的那些人很容易就能在那边占上一块土地,辛苦几年也算地主了。关键是那边的土著,好吃懒做不说,还看不得别人好,常常捣乱,甚至直接抢劫杀人的都有!”

贾赦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贾代化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竟有这等事情,南洋那些番邦土著,老夫也是见过的,一个个乌漆墨黑地给猴子似的,竟然有这等底气,欺侮上国的百姓?实在是该杀!回头老子就启奏圣上,直接带兵将那帮土著给灭了!”

贾赦一听,眼睛就是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啊,只是,这海上气候变化多端,朝廷也没有一支得力的海军,便是正经的战船也没几艘,倒是出海的那些商人,船上会装备一些火炮甚至还有装投石机的,以此对抗航路上那些海盗,有的时候,遇上敌对的,也能兼职一把。

没有足够这方面的武力,朝廷愿不愿意为了那些往南洋去讨生活的百姓大动干戈还是个问题,毕竟,大军出动,每分钟都在烧钱啊!

琢磨了一下之后,贾赦摊了摊手,说道:“侄儿觉得,圣人如今只想着太太平平,却是不乐意平白动武的,何况,伯父你也知道朝中那帮文臣的德性,高丽那边还时不时地有披甲人越境杀人呢,高丽国主国书上说两句软话,这边就要忙不迭地赏赐了,何况是远渡重洋作战呢?”

贾代化顿时郁闷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天下确实跟老夫年轻那会儿不一样了,那些读书人说什么来着,人心思定,不错,就是人心思定!咱们这些老骨头啊,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啦!”

贾赦看着贾代化有些精神不振,眼睛一转,嘿嘿一笑,说道:“伯父,我这边还有当初祖父他们留下的班底,一个个战场上的手艺都是齐全的,想必宁国府也不缺吧!我听说,金陵那边,也有族人当年跟着两位老国公上过战场呢!”

贾代化有些索然地说道:“可不是,前朝那会儿,咱们老贾家在金陵那边也不过就是土里刨食的土地主,后来天下大乱,我爹还有你爷爷他们那会儿还年轻了,先是自个投了义军,后来混出明堂来了,就回家找了一帮族人,就跟着太祖爷干起来了,一直到我们这一辈,还有上战场的机会的,要不然,哪能挣下如今这番基业!只不过,这都多少年过去啦,你瞧我这老骨头,身上赘肉都出来了,以前几十斤的大刀,提在手上跟拎个纸片差不多,到如今,我骑马都要骑不动了!”说着,贾代化又是一声长叹。

贾赦悄声道:“伯父,我这边倒是有个主意,伯父跟敬大哥,你们不妨一起参详一下!”

贾敬在一边说道:“恩侯你直说便是,都是一家人,卖什么关子呢!”

贾赦也就直说了:“伯父,敬大哥,这些年贾家人口繁衍众多,但是,贾家的产业却也没增加多少,大家都是当家的人,心里面应该也有数吧!”

贾代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宁国府还好,人口不多,宁荣街上依附着咱们两府的族人,如今有的人家就剩下了两亩薄田,整日里只能靠着给咱们两府跑腿,上门打秋风还有祭田里面的一些出息度日了,为着家学里的一顿饭还有纸笔,快二十了,赖在学里的都有!”

贾敬也是说道:“我之前在南方为官,有空的时候回过金陵祭祖,金陵那边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除了少数几房还过得去,大多数的族人日子都比较困窘!”贾敬没有说的是,族中一些祭田前些年却是被偷着卖了,做这事的似乎是之前被贾代善处置了的赖大,后来贾代善补了一些钱给金陵族里,让他们把祭田买回来,只是那些族人自个将钱财给昧下来了。

想到这里,贾敬就是头疼,他不是什么强势的,杀伐决断的人,之前发现了问题,就想要追究,结果那些族人这个诉苦,那个哭穷,又有一些曾经跟随着老国公打过天下的族人,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留下来的残疾,贾敬虽说如今做了族长,对上这些太能拉的下脸的族老,也是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暂时削了那些人管理宗祠祭田的差事,换了几房族人管着,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

贾赦抚掌一笑,说道:“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贾家如今莫说还不如开国那时候,就说哪怕依旧是一门双国公呢,但是老实说,咱们两家真要论手上的实权,只怕还比不上京城一个五品的小官呢!想要再买什么良田产业,却是要抢别人碗里的骨头,只怕是难得狠!就算是之前圣人查抄了那么多人家,那些产业拿出来卖的,咱们能买的也就是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管起来不方便,一年也没多少出产!”

见贾代化与贾敬都是心中有数,各自点头,贾赦便直接说道:“这么说吧,敬大哥跟我如今也都还算年轻,将来再有两三个子女也是正常的,族中的那些族人,哪家没有几个孩子,想想看,再过个几十年,族中该有多少族人,总不能全靠咱们两家年年购买祭田,养着他们吧!咱们如今还有爵位,将来爵位到头了,若是子孙也没出息,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贾代化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吃惊地看着贾赦:“赦小子,你是说,让族人也下南洋?”

贾赦点了点头,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了一个粗略的世界地图出来,然后指着地图说道:“这儿便是中原,这边是南洋,再往南,这儿还有一块大陆,比中原还要大一圈,那边生活的土著,都比不上金陵一府的人口,而且那边矿产非常丰富,侄儿听人说,那边有人在路上走,都能踢到一块狗头金呢!”

“那儿离中原远了一些,过去暂时也不那么容易,但是南洋这里,侄儿手里头有个船队,却是年年南下跟那边的土著做生意的!”贾赦说道,“族里也有一些生活困顿的族人,留在京里或者是金陵,活得上顿不接下顿,与其让他们仗着贾家的名头偷鸡摸狗,胡作非为,不如让他们到南洋闯一闯!”

说到这里,贾赦却是直接用束音成线的手段,在贾代化与贾敬耳边说道:“过上一些年,咱们老贾家有了足够的实力,就可以直接到南边那块大陆上,到时候,贾家在那边直接称王也是可以的!”

两人被贾赦这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话弄得都有些傻眼了,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贾赦连嘴唇都没怎么动,就在他们耳边说出了这番话。

贾代化还好,老狐狸一个,虽说被贾赦说得心中震惊,但是面上只是神色一动,很快便恢复了原样,而贾敬却是神情大变,不过,他多年读书,养气功夫也是不浅,还算是有几分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这会儿面色变换了一番,却是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只怕那些族人不愿意背井离乡啊!”

贾赦见两人眼中都是露出了了然乃至兴奋,跃跃欲试的神情,他也是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却是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手下的船队,年年往来于南洋和中原,等他们在南洋那边闯出个明堂来了,直接就能坐船回来,也是衣锦还乡啊!我倒是不相信了,他们一个个宁愿守着一辈子不属于自个,年年只能分到一点出息的祭田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却不肯自个多花点力气,做个地主。”

贾代化点了点头,直接拍板说道:“树挪死,人挪活,咱们两府哪里养得了那么多族人一辈子,回头就问一下,哪些人肯下南洋!”

第61章

贾赦自然不能大咧咧地跟贾代化贾敬他们说什么跑到海外自立为王,老实说,做皇帝的,再信任某个臣子,也是不会真的对他一言一行都不管不顾的。锦衣卫从来不是明朝的专利,只不过别的朝代名字不一样而已,上位者监视下位者,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下之间对此也都有默契。

贾赦这边老是折腾出各种东西,圣人不在贾赦这边放几个人,贾赦自个都不相信,甚至对方是什么人,心里多少都有数,只是当做不知道,照常使唤就是了。因此,真正要紧的事情,贾赦都是以束音成线直接跟贾代化贾敬他们说的,他们这边又是门窗大开,还有下人在一边伺候着,看起来就是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架势,实际上,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

贾代化他们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更加放心起来,初步商议了一番之后,贾代化贾敬父子两个便琢磨着回头就直接着手去做了!

宁国府这一支毕竟是族长,族人有什么事情都要找上门来,因此,他们也很烦心,穷亲戚上门哭穷,你总得意思意思,宁国府没有那么多的差事给族人去做,毕竟,你交给下人去做,做不好,是打是罚都没问题,就算直接打杀了,顶多也就是名声上的问题,问题是,你交给族人,他们没做好,你能怎么弄?因此,每次总得给个那么几十两银子,次数多了,宁国府也不是开善堂的啊!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贾代化贾敬跟贾赦商量了一番,决定两家先合力,出动船队到海外,在南洋先买下一大片的土地下来,然后还有上进之心的,就带他们去南洋开垦土地,前两年,族里面会给一定的补贴,农具耕牛什么的都算族里面借给他们的,等到地里面有出产之后,再让他们前几年以市价的七八成将粮食卖给两府的船队就是了。

贾家族人众多,也能抱团,再有一帮当年还跟着老国公打过天下的人帮着,那些土著也别想欺负得了他们。若是那些藩王有什么异动,贾家这边尽管先下手为强,还能在圣人那里告一状,就算一帮迂腐的老夫子吵嚷几天,也就啥问题也没有了。

至于什么自立为王的事情,贾代化跟贾敬虽说一开始有些异动,不过最终还真没想那么多,从来狐死首丘,落叶归根,中原待得好好的,贾家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干嘛还要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去呢!不过,他们对那个比中原还大,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还是很感兴趣的,到时候,不管是派族人还是派家奴,过去开矿就是了。

贾赦也没有再多说,这边商议妥当了之后,贾赦便做了甩手掌柜,至于之后如何劝说族人的事情,全交给宁国府了,谁让你们这一支是族长呢!

贾代化跟贾敬也算是解决了一番心事,一家子干脆就在贾赦这边小住了两日。

贾赦一直习惯住在这个庄子上,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庄子的改造,一切都以住得舒适为要务,他本就学过一些园林营建之术,见识过的园林也不少,再辅以各种机关之术,庄子上论起各种享受,已经不输给已经实现了高度机械化的现代了。

住了两天之后,贾代化还好,他以前就是闲着没事会跑到贾赦这边来小住几日,贾敬却直接要求贾赦将那个帮他建造这个庄子的大师介绍给他,他回去好将宁国府也改造一番。

贾赦对此哭笑不得,最终干脆将庄子上几个工匠塞给了贾敬,让他回去自个折腾去。

至于贾珍,却是对阿寿的那个院子念念不忘,里面好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自个小时候怎么就没有呢,想到贾敬这个父亲对自个的严厉,贾珍就不由怨念不已,自个实在是投错了胎啊,应该投胎到赦叔家里给他做儿子的。

当然了,这番想法,贾珍却也是不敢宣诸于口的,省得回头被他老子抽一顿,心里面只是有了个愿望,等自个有了儿子,也给自己儿子弄上这么个院子。

阿寿在贾珍这个大哥哥面前显摆了几日之后,也是心满意足,贾赦跟张氏无论是教他练剑还是教他读书,都很是积极起来,毕竟,以前的阿寿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比较,如今一看,自个的东西,连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大哥哥都没有呢,哪有不得意的道理,因此,便是练剑读书也不觉得苦了。

“你是说,贾赦跟贾代化父子两个说,想让一部分族人下南洋求生活?”圣人穿着一身简便的袍子,盘腿坐在炕上,拿着一个小金锤,饶有兴致地在炕桌上砸着核桃,嘴里问道。

戴权在一边帮着圣人将核桃仁里的碎屑吹干净,放到一个精致的鱼戏莲叶玉盘中,口中也是回道:“安乐侯爷说南洋那边一年四季气候湿热,根本没有冬天,那里粮食可以一年三熟,那些藩国的土著因为随随便便就能填饱肚子,因此懒惰无比,而中原的百姓下了南洋,辛苦几年就能挣出个上好的庄子出来。”

说到这里,戴权看了圣人一眼,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道:“安乐侯爷不知道听什么人说,那些南洋藩国的土著,自个不勤劳肯干,还看不得别人好,见中原百姓富裕起来,就觉得是中原百姓夺了他们的财富,常常有破门劫掠之举,那些藩国的官府也是护着本地的土著,也跟着夺取那些百姓的钱财!”

圣人听了顿时皱起了眉头:“竟有这般事情,那些藩国,竟敢如此对待上国子民,实在是大逆不道!怎么至今没人上报过?”

戴权摇了摇头,说道:“圣人明鉴,如安乐侯爷他们那般,因为族人繁衍生息,族产日渐不足供给,因此,这才起了让族人南下之心的可是不多,百姓除非遭遇天灾,无法生活,否则的话,往往不肯背井离乡,因此,下南洋的往往都是些没了土地或者是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有的甚至是在中原犯了事,逃到南洋的,他们就算是在南洋受了什么委屈,南洋距离中原隔了这么大一片海,他们就算是想要诉苦,又能找谁呢?这些消息也是那些与南洋通商的商队带回来的,只是对商人来说,他们还得跟那些土著交易赚钱,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戴权没有说的是,那些背井离乡的草民,在中原尚且没有官员为他们做主,何况是在异国他乡呢,朝廷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为了几个百姓就大肆兴兵,征讨藩国,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啊!

圣人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知道戴权的那些未尽之意,他脸色变换了一番,放下了手里的金锤,扔在了炕桌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最终叹了口气:“朕虽然是皇帝,也不能真的随心所欲啊!也罢,既然南洋那边如此,贾卿他们怎么会叫族人过去呢,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不是悔之莫及吗?”

戴权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取过金锤,自个小心翼翼地砸起了核桃,口中说道:“圣人有所不知,安乐侯爷那真是生财有道,当日他从荣国府分出来之后,就拿出了近半家财,到泉州购买了海船,招募了水手船员,做起了海上的买卖,跟南洋那边也是有不少生意往来的。安乐侯爷之所以知道那些事情,应该也是手底下那些水手管事说的。南洋那边的贵族王公指望着安乐侯爷他们的海船带给他们中原的丝绸瓷器还有诸多的好处,因此,肯定会对贾家的族人照应一二的!”

圣人听了,顿时若有所思:“戴权,出海生意很赚钱?”

戴权点了点头,说道:“奴婢不清楚,但是想想海上风高浪大,常有海船不幸倾覆,船毁人亡,饶是如此,每年出海的海船也是如同过江之鲫,往高丽,东洋,南洋,西洋的不知凡几,若是不赚钱,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非要出海呢?据奴婢所知,京中大臣,不少人都在一些大海商那里有不少干股,如安乐侯爷这般,自家组建船队的也有一些,出海一次,一条船净赚几万两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戴权说得太保守了一些,像贾赦这样对各地的特产了如指掌的人,每次出海,一条船若是没个三四十万两的净收入,那船上的管事就可以考虑换人了。贾赦能赚这么多也是他的本事,白银在中原昂贵,但是那也就是国内白银储量不足,但是,东瀛还有欧洲那边,却是不缺白银啊,不说每次出售那些特产的利润,哪怕是靠着各地金银兑换率的不同,倒腾汇率,贾赦都能赚个盆满钵盈了,何况还有各地的特产呢?

圣人听了,不由点了点头,他虽说没真的做过生意,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大凡利润高的买卖,要么门槛高,要么风险大,要么两者都有,海贸就是风险大门槛高的买卖,能够做这一行的,无不是豪门巨富,一般人若是敢做这个,只要遇上一次海难,那就要倾家荡产了。

只是这么一算,圣人开始怀疑,市舶司交上来的税银里头应该有不小的猫腻了!想到这里,圣人直接开口道:“将最近几十年来,市舶司每年缴纳税银的单子整理一下拿过来,朕要看看!”

戴权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虽说也从里头得了些好处,却也没必要为了这事叫圣人生出了什么嫌隙来,因此连忙恭声应是,心里却是开始盘算,到底应该拿什么人做替死鬼了。

第62章

贾赦浑然不知道,自个原本不过是准备给贾家留一条后路的建议,到了圣人那里,却叫圣人对一些官员产生了怀疑。

市舶司从宋朝开始就有这个部门,宋朝的时候,海贸就极为繁盛,民间各种商船加起来,成千上万都是有的,当然了,一般的商船并不会真的出海,毕竟,因为朝廷的一些政策还有官员的一些偏向问题,朝廷至今依旧坚持漕运,而不是海运,因此,长江流域还有贯通南北的运河中,从年头到年尾,从来没有少过大大小小的商船,这些都是要向市舶司交税的。

按照戴权的说法,哪怕海船只有这些商船的十分之一,每年下海来回那么一趟,加起来,怎么着一年都该有几千万两银子的交易,而市舶司对于海船的税率一般情况下是十税三左右,何况,那些在运河还有长江流域往来的商船一年来回几次,同样也是要交税的,结果,每年市舶司交上来的税银都不足百万两,圣人就算是个傻瓜,也知道里面的不对劲。

等到戴权将从开国开始到如今市舶司的税入数据拿了过来之后,圣人都快气乐了,开国那会儿,那是没办法,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再要钱不要命的,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这种风险本来就比较大的买卖,说不定,船没在风暴中出事,到了港口,反而叫那些乱兵给劫了。何况,乱世的时候,海上海盗也比较猖獗,因此,那时候市舶司初设,税银也就是可怜巴巴的那么点。

天下初定那十多年,原本就有路子出海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因此,税入差不多有个数十万两,问题是,这都开国近百年了,市舶司负责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么多年来,税入都没怎么变过,这不是开玩笑嘛!

圣人瞧着戴权递上来的条陈,冷笑起来:“这都是拿朕当傻子呢,真是好得很啊!”

戴权低着头,在一边沉默不语,他对里面的猫腻也知道一些,强势的海商还有背后有权贵支持的那种,跟市舶司勾结,说是交了税,实际上,一船的香料宝石珊瑚之类的特产,在市舶司那里直接被登记成压船的矿石,这里面差距就很大了,就像是甭管你多好的东西,进了当铺,当票上统一都给你写破衣烂衫,破铜烂铁一样,价值几十万的货物,被那些书吏玩弄一下文字,立马就缩水成几千几万两了。

更嚣张一些的,压根不走市舶司的路子,一些黑白两道都沾的海商,自个就在外头占据了一些零散的海岛,海船很多时候就停在海岛边上,不远行的时候还能客串一回海盗,交税什么的,跟他们压根就没关系。

贾赦属于那种比较精明的,他除了倒腾各地的特产之外,还倒腾金银,靠着汇率的差距赚钱,因此,虽说照常交税,但是,因为税率的不同,说是十税三,但实际上对于贾赦来说,交的也就不那么多了。尤其到了后来,他在南洋那边购买大量的粮食回程压舱,这些粮食运回来之后,价钱也有限得很,交税也就更少了,可以说,贾赦其实都是打的擦边球,别人偷税漏税,他这算是合理避税,算是国法允许范围之内的事情。

圣人一怒之下,便准备命钦差南下严查市舶司,问题是,这牵扯到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朝中许多南方来的官员,哪家没有在海贸上掺一脚呢,便是朝中,那些比较有远见的王公贵族,在海贸上也都有些股份,这会儿圣人要查这个,这些人屁股上都算不上干净,大家对此心知肚明,谁敢碰这个马蜂窝,因此,圣人在朝中提出来的时候,几乎无人敢应声。

圣人一见,心中便是怒气上涌,不过,他城府极深,很快平复了自个的心情,然后便直接点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御史,将他点为钦差,赐予尚方宝剑,命他南下追查市舶司之事。

那御史也不是傻瓜,不过,圣人都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下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圣人自然不会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当官还没几年的御史身上,自然也有了后手。

而朝堂上,在翰林院待了数年,同样进了御史台的林如海也是心中一惊,林如海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曾经跟一家海商合作,他们借用林家的名头,给林家一定的干股,不过,林父早逝,林如海那时候年幼,这条路子也就断掉了,只是,他却是不能保证,这事会不会翻出来,叫林如海顿时有些惴惴起来。

贾赦当天也从贾敬那里得到了消息,对此事不由有些瞠目结舌,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圣人会想到这个,他却是没想到,不过是圣人听说他也一直参与海贸,朝中公认,贾赦是个生财有道的,可见海贸利润如何,结果回头就联想到了一直不死不活的市舶司税入,谁要是发现自家祖孙几代叫一帮大臣海商给耍了,平白少掉了几千万两银子的收入,哪里还能忍得住,顿时有了发作之意。

贾敬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在海上也有一条商队吧,你没跟那些人搅和到一块儿吧!”

贾赦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刚开始叫人购买海船出海的时候,我那时候刚刚分家,还是个白丁好吧,我又没有打着荣国府的牌子,谁会买我的面子,该交的自然还是得交的。这海贸本来利润就很高,我又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因此,虽说也用了一些手段,但是该交的也都交了啊!我的商队可是交税的大户啊,一年下来,税银起码要交个十几万两呢!”

贾敬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这真的这么赚钱?”

贾赦点了点头:“可不是,咱们中原这边不值钱的玩意,放到南洋西洋,那些贵族愿意拿出一半的身家来换的,南洋西洋的那些好东西,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有几件,哪样不是价值千金,实际上,在海外,这些也并非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贾敬不由心动,这年头,没什么人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谈到钱就觉得一股子铜臭味的,想要活得够滋润,别的可以不要,钱却是不能没有的。

“这次圣人大怒,看样子这事是要追根究底了,只怕到时候,肯定要有几家海商要倒霉,回头咱哥俩也多买上几艘海船!”贾敬顿时兴致勃勃地畅想了起来。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嗯,回头也能多招揽一些由出海经验,对航线比较熟悉的船员水手,那样就齐全了!”

贾赦跟贾敬这边已经等着到时候捡便宜了,那边,那位倒霉的钦差才到了江南,便有同年官员宴请,那钦差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回事,回程的时候就失足落水,等到被随行的随从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圣人得知消息之后,看起来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已经是怒火冲天,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位御史此次出行只怕凶多吉少,但是圣人也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会这般猖獗,还没等那御史到地头呢,就直接断送了性命。

圣人心中冷笑,直接在朝堂上问道:“一个钦差,竟然会醉酒溺水而亡,倒是跟当年的诗仙一个待遇了,可惜的是,朕不信!市舶司之事,还有哪位卿家愿意为朕分忧?”

已经死掉了一个钦差,可见这里头水浑得很,朝堂上不管是与此事有关,或者是无关的,一个个都是心有戚戚焉,谁也不想掺和进去,因此,跟上次相比,一个个都跟鹌鹑一般,缩着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不被圣人注意到。

圣人坐在龙椅上,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正想着再点上一个分量重一点的当做挡箭牌呢,结果,徒明旰站出来了:“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圣人一愣,老实说,他真没想到自个儿子会冒出来。徒明旰如今算是最年长的皇子了,这几年虽说封了王,但是一直以来,却一直老实本分地待着,在圣人那里几乎就没什么存在感,哪知道,这个时候却冒了出来,顿时叫圣人心中生出了一些疑虑之心。

不过,徒明旰也是无奈,他之前几乎是叫圣人给吓怕了,从太子到另外几个兄弟,都被拉了下去,一个个下场都很是凄惨,徒明旰纵然原本并没有多少心思,最多也就是想着日后做个有点实权的亲王而已,但是现实直接将他给打醒了,上头还是自个亲爹呢,自个日子都不那么好过,若是换了自个哪个兄弟当了皇帝,他们可没几个心胸真正开阔的,他又是如今还活着的最年长的皇子,谁上台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自个难道要如同废太子之后的那几个孩子一般,有个听起来不错的封号,但是一辈子只能待在王府里面混吃等死吗,那跟猪又有什么区别!

徒明旰自然是不甘心这样的,只是,他不可能如同那些还年幼的皇子一般,跟自个那个父皇撒娇卖乖,他母家也不显,之前几次的风波,徒明旰身边的那些人也受到了打击,他虽说在六部行走,但是却一直颇受掣肘,不像徒明昀一样,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得了圣人的青眼,他不想一日一日的憋屈下去,能做的也只有是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了,他却是不信,那些人敢杀一个寻常的钦差,难道敢杀一个皇子吗?

圣人深深地看着徒明旰,然后说道:“老四有心了,既然老四自告奋勇,那么,此事便交给你吧,退朝!”

第63章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老四看着整日里闷头不吭声,这会儿倒是跑出来讨好卖乖了!”六皇子徒明晖急躁地在自个的王府里头转来转去,徒明晖自从之前铁网山之变之后,就觉得自个有了机会,他生母是丰城侯家的嫡女,进宫生了他之后便被封了豫妃,虽说如今宫中几乎是甄贵妃一人独大,豫妃,仪妃等妃位的妃子却也掌管了一部分的宫务。

素来先有子以母贵才有母以子贵,徒明晖生母有家世,有位份,纵然这些年圣宠淡薄,但是圣人一个月也会去这些年纪也不小的妃子那里,也算是给她们一些面子。徒明晖原本觉得自个的竞争对手就是徒明昀还有甄贵妃所出的徒明昊,哪知道,平白又冒出个明显也起了心思的徒明旰来。一个原本从来没被自个放在眼里,以为就是个等着自个日后登基,为了显示一下恩宠,可以赏赐一下的兄长,如今却是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露出了自个的獠牙,徒明晖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

另一边,徒明昀却是坐在仪妃的翠微宫中,拿着一只柑橘,剥去了外头的橘皮,又仔细地将橘肉上的丝络一点点撕去,然后笑嘻嘻地奉给了仪妃:“母妃,这柑橘可是福建那边的福柑,最是甘美不过,母妃尝尝看!”

仪妃也是笑吟吟地接过,将橘肉送入口中,吃下之后才说道:“果然甘美,母妃见着你的孝心了!”

见仪妃不急不忙,也不问怎么回事,只是陪着他在那里闲扯,徒明昀不由有些气馁,论起养气的功夫,他却是连自个生母都不如了,只得问道:“母妃,昨儿朝上,四哥自个请命,要为父皇查明市舶司之事,不知母妃有什么想法?”

仪妃笑道:“那也是老四的一番孝心,你父皇为这事可是恼火了好几日呢,想想也是啊,一年起码上百万两的银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都多少年下来了,你父皇能甘心?换做太祖爷的时候,哪里还去查什么,直接将市舶司上下直接拿下,剥皮实草了!”

徒明昀听仪妃笑吟吟地说着这有些血腥的话,心里头不由有些惊叹,不过,仪妃这番话,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徒明昀只得说道:“母妃,儿子这是拿不定主意呢,你就喜欢逗儿子!”

“多大的人了,还跟母妃这儿撒娇呢!”仪妃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徒明昀的额头,好笑道,“行啦,你四哥这是为你父皇分忧呢,你有闲心琢磨你四哥是个什么心意,不如想想看,怎么帮你父皇解忧才是!”

徒明昀顿时嘴都瘪起来了,他苦着脸说道:“母妃你也说了,一年上百万两银子的出入,父皇心里头都惦记着这些呢,儿子除非立马能给父皇捧出几千万两银子出来,要不然的话,能怎么帮父皇分忧呢?”

仪妃没好气地说道:“自个想去,母妃不过是个后宫妇人,对外面的事情两眼一抹黑的,你好歹如今都封王了,在六部也都转悠了一圈了,自个一点主意都没有,那你干脆就回自个王府,专心哄着你那些妻妾生孩子吧!”

徒明昀被仪妃打击了一番,整个人都摆出了一副蔫蔫的样子,看得仪妃直好笑,挥手道:“行啦,你又不是小时候了,那会儿可怜巴巴的,母妃还乐意疼疼你,如今这么一副大老爷们的模样,你不觉得别扭,我还觉得别扭了!这事啊,母妃帮不了你,你还是自个回去吧!”

徒明昀其实也没打算真的在仪妃这里得到什么实质的帮助,老实说,仪妃的确是个聪明人,宫中妃嫔众多,但是仪妃一直能够让自己尽可能活得比较自在,这也是因为她那种近乎是随遇而安,同样又总是比较乐观的心态。徒明昀从小到大,仪妃一直就非常注意让徒明昀自个拿主意,徒明昀这次过来,无非是告诉仪妃,以后,徒明旰这个看着一直挺孝顺的养子也是不可信了。

仪妃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老实说,男人很多时候都显得粗心,实际上,徒明旰在仪妃这里也没有养几年,皇子一般情况下,长到五六岁,能上宫学了,就会开始单独居住,这也是为了防止皇子与生母养母太过亲近,以至于之后太过倚重外戚的力量。徒明旰也就是在仪妃这里长到五岁左右,徒明昀就出生了,仪妃那时候,大部分的精力都已经放到了自个亲生儿子身上,因此,直接禀报了圣人,送徒明旰去了宫学,之后就是例行的送上一些衣物学习用品什么的,多半是宫人准备的,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对徒明昀这个亲生儿子。

徒明昀优哉游哉地回了自个的王府,他本就是聪明之人,圣人年纪大了,最乐意看到的无非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徒明旰这回固然做了出头鸟,但是表面上,他却是为了圣人分忧,圣人对他虽说心情复杂,但是对这个儿子肯定会多几分回护之心,谁要是在这事上跟徒明旰搞不自在,实际上就是让圣人不自在。

徒明昀想明白之后,直接命王府下人准备了不少东西,然后亲自带着这些礼物,跑到徒明旰府上去了。

徒明旰跟徒明昀看着亲近,实际上,徒明旰内心深处对徒明昀是有些嫉妒的,徒明昀生母出身高,性格好,人还聪明,徒明昀不管做什么,都有生母护着,可是徒明旰能有什么呢,几乎是什么也没有,他好不容易拉拢的人在几次风波中都遭受了波及,朝臣几乎没人会将宝押在他身上,对他这个皇子亲王若即若离,但是对徒明昀却都更加亲近一些。

哪怕是圣人,对徒明昀也是更加看重一些,徒明昀如今几乎是将六部都转了个遍,在各部的重臣那里都混了个眼熟,而徒明旰呢,一直就没个靠谱的差事,圣人很多时候,简直像是将他遗忘了一般,叫他很多时候,都怀疑自个是不是就是个会喘气的摆设。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尤其,徒明旰跟徒明昀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对双方都比较熟悉,有的时候,徒明旰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没有遇到贾赦,徒明昀直接死了,会是什么情景,只是想到这里,徒明旰几乎做梦都要渗出一身冷汗出来,他从来不敢想象,自个居然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

不管怎么样,徒明旰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个。因此,哪怕明知道这次出头,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忌惮与敌意,甚至圣人那里也会产生一些疑虑之心。何况,为了几千万两的银子,那些人能冒险干掉一个钦差,未必不会对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下手,但是徒明旰还是这么做了,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只要他还想着那个位置,他就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别说什么不争才是争的说法,如果你一直以来半点成绩都没有,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哪怕是权臣想要找个没用的皇子做傀儡,都找不到他头上,人家难道不会去找刚出生没几年,还不懂事的小皇子啊!

就在徒明旰开始准备着收拾东西南下的时候,徒明昀带着一大堆东西上了门,都是为了他这次南下准备的,什么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啊,还有徒明昀从贾赦那里弄来的一些非常实用的常备药,甚至还给了徒明旰一具手铳。

徒明昀因为之前建言纺织机的事情,如今被调到了工部,工部那边除了制造如纺织机之类的工具,还有研究制造火器的。

如今的火器,真要论起来,杀伤力真不如炸药,普通的火铳每发射一次,都得填一次火药,而且还是前装填式,非常麻烦,而且因为钢铁质量的问题,很容易炸膛,射程也不远,准头也不够,因此,火器更多的其实是那种猛火油,火炮之类的东西,火铳并不受重视。

徒明昀有一次拿了两个火铳送给了贾赦,贾赦也不是研究这个的,他上辈子就是训练的时候摸过真枪,实弹训练的时候,五发子弹胡乱扣了两下扳机就全发出去了,最后成绩都不到二十环,可见他的水平了。

不过,这年头这种老古董对于贾赦来说,也实在是太落后了,他也没有对此进行什么改进,直接就提出了几个建议,比如说将火药变成后装填式的,也不要用什么火绳了,直接用燧石打火。

很多时候,那些工匠缺的不是手艺和技术,缺的其实就是一个创意,徒明昀回去之后下了赏格,结果没多久,贾赦所说的后装填燧发枪就被几个工匠摸索着造出来了。

徒明昀想着徒明旰这次南下或许有什么危险,直接送了两把给了徒明旰,顺带还有一盒子弹药。

老实说,得了徒明昀这些东西,徒明旰真的是对自个以前的一些小人之心羞愧了那么一会儿,只是,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成大事者,哪能拘泥于这点小恩小惠,大不了自个将来成事了,对徒明昀这个弟弟好一些就是了,只要仪妃愿意支持他,他甚至愿意到时候直接尊奉仪妃做皇太后。

徒明旰心里的那点想头徒明昀却是不知道的,徒明昀在徒明旰比往常更加热情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的在徒明旰府中吃了一顿便饭,见徒明旰死命给自个劝酒夹菜,差点都怀疑酒菜里面有毒了,最后推拒了徒明旰想要留他在府中过夜的好意,有些醉醺醺地回去了。

第64章

徒明旰奉旨南下,朝中表面上平静了下来,暗中却是暗流汹涌。

海贸什么的,或许牵扯其中的无非是一些出身江南沿海一带的官员还有京中一些目光长远,又肯冒险的王公贵族,但是,市舶司管的不只是海贸,漕运同样在市舶司的管理范围。

长江运河等各个水道里,每天得多少艘客船商船经过,这年头一个官员的俸禄就那么多,如贾赦这个安乐侯,一年也就一千两左右的俸禄,若是你不需要什么交际,光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吃穿嚼用那是足够了。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就像后世,说一些明星,经常有各种破产或者是资不抵债之类的传闻,难道他们挣得不多吗?但实际上,到了一定的地位,你就得有一定的排场,人家出门骑马,你不能骑驴,同样品级的人出门有七八个长随小厮跟着,你出门连个可以使唤的随从都没有,这不像话吧!

朝廷给你安排了官邸,这不用交房租,可以免费住,问题是,这么大的地方,还带花园的那种,你得多养一批下人吧,下人吃饭就不说了,每个月要月钱,跑了腿办了事要赏钱,一年四季总该做一身衣裳吧。正妻要出门跟那些官员夫人交际,总不能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首饰吧!想要红袖添香夜读书,小妾总要给点脂粉钱吧,要不然素面朝天地伺候,也提不起劲儿来啊!

因此,对于官员来说,俸禄什么的,当零花钱都不够,更别提养家糊口了!想要过得滋润,光是指望俸禄或者是什么冰敬炭敬的,那绝对是不够的,置办田庄什么的,虽说是个好办法,但是不得不说,土地的产出固然最为稳定,但实际上并不算高,何况,开国多年,正儿八经的良田都有主了,想要置办个好一点的庄子并不容易。

因此,置办几个铺子,挂在家里的家仆下人名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这样的话,难免需要沟通南北,从各地运来相应的特产,放到自己铺子里头卖,陆运显然比水运成本高多了,而且未必比水运方便,因此,这长江运河上,那些真正的大商船,哪家没挂着某某大人,某某爵爷的名号,出来一个管事,手里头拿着的就是自家主子的帖子。

中了举,田税徭役什么的就与举人无缘了,一些苛捐杂税,也收不到举人以上的阶层身上,但是问题是,商税之类的,并不在这个减免范围内,何况,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经商,因此那些铺子要么是挂在内宅的妇人名下,要么就是放在家奴的名下,反正就是打个擦边球,按理说,这样的各种税费该交还得交,但是,就因为他们跟这些权贵扯上了关系,要交的税费一下子缩水了一大截,就算是不交,市舶司那些税吏也不敢逼着要。

而且就算是平常某个官员外任或者是回京述职,亦或是官员的家眷回乡之类的事情,也会有一些商船情愿奉上孝敬,挂个官员的名头,好省去沿途关卡需要交纳的税费。一两艘船也就算了,如今各种情况加起来,每年因为这些官员权贵的缘故,没有真正缴纳的税费就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数字了。

如今要严查市舶司了,以前那些要是追究起来,这京中清白的可就没几个了,一个个简直是心里面痛骂不休,心急火燎地恨不得立马将事情都撇清了。

不过这跟贾赦关系不大,他不做这种低档次的事情,偷税漏税能多几个钱,平白还要搭上人情,人情什么的,可不好还。

贾赦对于天然环保的东西情有独钟,将水力搞出了各种花样之后,贾赦瞄准了太阳能。他又不需要搞什么光伏发电,太阳能想要转化为热能还是挺简单的。

本来,贾赦想做的是太阳能热水器,不过,这年头没有自来水,上水放水有些麻烦,想要弄这个,最好还得再修个水箱水塔什么的出来,因此,贾赦最后决定先搞几个太阳灶出来再说,找工匠折腾了一番之后,贾赦的庄子上多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古怪玩意出来,乍一看,特别不协调。偏偏这玩意为了效率问题,还不能随便改换形状或者是在上面弄点图案颜色什么的,贾赦原本也不打算自个用这个,想着是回头批量生产了,给佃户用的,只是如今还没拿定主意。

徒明昀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看着如同大号斗笠一样的东西放在空地上还有屋顶,上面亮闪闪地,似乎是贴的锡箔,乍一看都有些刺眼了。

“恩侯,这是什么玩意啊?”徒明昀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拿自个当外人,好奇地指着那几个太阳灶问道。

贾赦跟徒明昀解释了一番:“拿着这个,以后只要有太阳,将水壶放到这里,就能够烧水,不费柴炭,水开得也快,就是太占地方了,而且,成本也高,我本来想要锡箔,但是锡箔不够平滑闪亮,最后只能弄银箔了!”

“银箔?”徒明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恩侯你有钱没处花了,要烧开水,拣点柴火回来,又花得了几个钱,有你做银箔的钱,只怕人家乐意烧一辈子的开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