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没有解释,将银溶到水银里头,在弄到这太阳灶上,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银,不过,在这年头,这种事情也的确是太败家了一些,因此,只得摊摊手:“我就是做着玩玩而已,做出来才发现,用得起的人家不在乎那点人工柴炭,在乎的人家根本舍不得用这个啊!”

徒明昀凑过去,在曲面上看着自己那变形的脸孔和身材,啧啧称赞道:“你有在这玩意上贴银箔的本事,还不如去做玻璃镜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贾赦记不得玻璃是怎么做的了,一直想着做玻璃,从来没想过,干脆买了玻璃自个回来做镜子。何况,玻璃的做法似乎也不是很难吧,贾赦记得就是小时候看过一篇将玻璃最初如何被发现的趣味科普,说是一帮水手搬了大块的碱块在沙滩上垒灶做饭,结果做完饭就发现沙滩上多出了一些不规则的玻璃块,也就是说,玻璃的原料应该就有石英砂和纯碱,或许还有其他东西,多试几遍也就出来了啊!

贾赦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拍了拍徒明昀的肩膀:“果然是个好主意,就冲王爷一句话,回头我做出玻璃镜来了,分王爷你一成份子!”

徒明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贾赦:“恩侯你真会做玻璃镜?”

贾赦嘿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回头造出来了,先给王爷你送几个过去,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在墙上镶满镜子,照着玩啊!”

徒明昀想到家里墙面上都是镜子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恶寒:“说什么呢,墙上镶满镜子,开什么玩笑!不过说好了,等镜子造出来,多送几个给我!”

贾赦想到了别处之后,也觉得那些太阳灶比较碍眼了,干脆叫人先拿走,回头当成赏赐赏给得力的下人管事就是了,嗯,也可以给阿寿那边弄一个,让他弄着玩,打算好了之后,就看向了徒明昀,笑道:“王爷你今儿个过来不会是来给我指点财路的吧!”

徒明昀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恩侯啊,这次我过来,还是请你帮忙指条明路的!”

贾赦有些无赖道:“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王爷手下能人无数,要我指点什么明路啊,这不是那我开涮吗?”

“恩侯你这也太谦虚了不是!”徒明昀也不跟贾赦生气,笑嘻嘻道,“父皇都说了,恩侯你这人可是国士之才,不能等闲视之的!所以,我一有难题,可不是来找恩侯你了吗?”

贾赦嘿嘿一笑:“那王爷你可以将你王府那些什么幕僚门人都赶走了,王爷你有难题就来找我这个闲人,还养着那帮人做什么用,干脆将养着他们的钱拿给我算了!”

徒明昀哭笑不得:“恩侯你不缺钱吧,怎么弄得一副钻钱眼里的德性!”

贾赦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做不缺钱,天底下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说明还是不够有钱!而且,很多事情得讲规矩,我每次给圣人出主意,圣人都给我赏赐呢,结果轮到王爷你这边,却是一毛不拔,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啊!”

徒明昀被贾赦那句话说得不由好笑:“恩侯真是歪理多,行啦,这事要是解决了,不光本王会给恩侯你一份谢礼,父皇那里也有赏赐,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贾赦这才说道:“这才像话嘛,来吧,王爷,里边请,咱们边喝茶,边慢慢说!”

徒明昀笑道:“喝上恩侯你一杯茶可真是够不容易的!”

贾赦也是笑道:“可不是,王爷你以为什么人到我这边都能喝到我的茶的啊!”

玩笑过后,徒明昀这才说起了正事:“父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了市舶司的事情烦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呢,比不上四哥,亲身南下,为父皇出力,但是呢,我觉得,就算是这次查出了问题,该杀的人也杀了,该换的人也换了,不过,却是治标不治本的!像恩侯你这样的,说是爱财,却一向取之有道,不走什么歪路的人,毕竟是少数,官商勾结什么的,想要杜绝却是太难了!我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一直想不到,这不才想到恩侯你了啊!”

第65章

说到正事,贾赦自然也正经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然后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市舶司跟商人勾结,无非就是有利可图,但是若是他们发现,自个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若是公正执法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徒明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恩侯,说说看!”

贾赦嘿嘿一笑:“不管是哪个衙门,若是没有制衡,那么时间一长,失控是肯定的,市舶司管得太多,能管着市舶司的也就是户部,户部每年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不管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还是自个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总之,只要他们账面做得干净,就算是户部也拿他们没办法!”

“恩侯是说,要给市舶司立个对头?”徒明昀自然反应过来了。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回头再弄个衙门,嗯,管他是缉私还是什么衙门,他们呢,反正就是在海上还有长江运河上巡逻,看到商船就可以直接去检查,如果是没交过税的,那么,自然就可以将船扣押下来,船主若是不交上一笔罚金,别指望将自家的船弄回去,若是船主连船都不要了,那就更好了,直接将商船还有货物拍卖,拍卖出来的钱一部分充入国库,一部分就算是缉私衙门的赏钱了!”

“那如果是交过税的呢?”徒明昀已经兴奋起来了。

贾赦笑吟吟道:“交过税的,行啊,拿出凭证来,然后缉私衙门就得看,货物还有数量是否跟凭证上相符合,符合自然是最好,如果不符合,那么一方面照旧扣船,开罚单,另一方面,这艘商船是市舶司什么人经手的,那就得直接追究了!”

徒明昀顿时抚掌笑了起来:“大妙!恩侯,本王来找你果然没找错,这个主意好,嗯,还得防着缉私衙门跟市舶司有勾结,免得他们勾搭在一起糊弄朝廷!”

贾赦笑着恭维道:“王爷英明!”

徒明昀笑道:“还是恩侯你有主意,果然,本王那些幕僚可以直接辞掉了,一个个没个靠谱的!对了,恩侯,你家阿寿过了年也六岁了吧!”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徒明昀琢磨了一下,问道:“不知道恩侯可有了什么打算?是请个西席,还是将孩子送到贾家或者是张家的家学里面去?”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家子正常住在城外,贾家张家的家学都在内城呢,天天来回太不方便了,折腾孩子,回头请个人回来给小儿开蒙便是,等他再大一些,就能直接送到国子监去了!”

徒明昀笑道:“请西席恩侯你能请到什么样的呢,有的人看着学问好,但未必会教导孩子呢!何况,你儿子长到这么大,也没什么什么玩伴,等大了之后,再与差不多的人往来,就有些晚了!”

贾赦琢磨着徒明昀这话也对,自家儿子如今就跟独生子女差不多,身边能陪着他玩的也就是些小厮丫头,偶尔遇到亲戚家的孩子,会一块儿玩一会儿,实在是独了点,没有太多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玩耍的经历,确实不利于孩子成长,见徒明昀这般,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

徒明昀也是敲了敲桌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宫学里头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另外,各家差不多大的皇孙还有宗室的子弟也入了宫学念书了,父皇有意加恩勋贵,想要遴选一些勋贵之子入宫学与皇子皇孙和宗亲一块儿念书,到时候直接就住在宫里,休沐日就能回来,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贾赦一听宫学,就立马摇了摇头:“这就算了,我家阿寿娇生惯养长大的,宫学里面的学生,一个个老爹不是圣人就是皇子,再不济也是宗室的王爷公主,我一个空头侯爷的儿子,进去了比谁都要矮一等,只怕便是寻常的伴读都比我儿子有底气。何况,宫学规矩严厉,我儿子才多大的人啊,我哪舍得让他进去,这点年纪就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这不是活受罪吗?”

徒明昀听得哭笑不得,贾赦一贯就是这个思维,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当年贾赦是荣国公嫡子,曾经宫中也有过让贾赦进宫做皇子伴读的心思,结果贾赦在家撒泼打滚,恨不得抱着柱子不放,死活不肯,当时的国公太夫人舍不得孙子受委屈,舔着老脸进了宫,将这恩典给拒了。

如今轮到贾赦的儿子了,换成其他人,哪怕心里舍不得孩子受苦,也是情愿将孩子送进去的,毕竟,一来这是圣人的恩典,而且宫学里的先生,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学士,能得了他们一些指点,就算不是受益终身,也差得不多了,二来,跟皇子宗亲之间有了同窗之谊,日后前程也会更加明朗啊!

徒明昀笑道:“读书哪有不辛苦的,你这也太溺爱孩子了吧!”

贾赦正经地说道:“溺爱算不上,我承认我疼孩子,他才这么大一点人,自个没出息的人才想着望子成龙呢,我只希望儿子日后能明理晓事,不至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能太太平平,妻贤子孝地过一辈子,其他的,就没有太大要求了!既然不指望他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那么,何必让他这点年纪就不开心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徒明昀一方面感叹贾赦的怜子之心,一方面还是拿了老庄的典故嘲笑起来。

贾赦说道:“王爷此言差矣,小孩子如同年纪小的时候就非常懂事,做大人的就该感到羞愧才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想要靠着自个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将来!这么大点孩子懂什么,无非是大人怎么教,他们依着葫芦画瓢罢了!我儿子如果一个人上学觉得孤单,没有玩伴,那么,我们搬回城里,将他送到家学里头去,也不是不行,毕竟,不管是贾家的家学,还是张家的家学,其实都在我们这些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够照顾到,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总能帮他找回来。但是若是到了宫学里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家子都只能认命!因此,我却是宁愿他没出息,也是不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伤害的!”

徒明昀听得默然:“恩侯真是慈父!”徒明昀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要说宫学,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资格进去的,一般不是长子,就是嫡子。要不然,开国多年,宗室日渐庞大,谁家的儿孙都想要塞宫学里头去,再多的先生也教不过来啊!

徒明昀原本是有个嫡子的,只是三岁就夭折了,王妃伤了身子,至今不曾再次有孕,徒明昀如今的两个儿子年纪差不多,却非同母所出,为了哪个儿子进宫学,两个生了皇孙的侧妃恨不得掐起来,叫徒明昀只觉得头疼。当然,最后进了宫学的自然是他的长子,为此,生了次子的那位侧妃很是在徒明昀那边委屈了一阵子,如今被贾赦这么一说,徒明昀也觉得有些索然了。

振作了精神,徒明昀又在贾赦这里谈笑了一阵子,然后还硬是弄走了贾赦这边两盆海棠花,这才回去了。

“哦,贾赦真这么说?”圣人听了徒明昀的回报,没有先问缉私衙门的事情,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贾赦拒绝让儿子上宫学的那段话里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见圣人不像是在生气,徒明昀也是比较轻松,故意夸张地说道:“可不是嘛,贾恩侯简直是将宫学当做洪水猛兽了,他自个怠惰,听说他当日不肯上宫学就是因为嫌宫学起得早,睡得晚,不得清闲吗?今儿个轮到他儿子了,照旧如此,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这般惯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惯坏了!”

一边戴权也是凑趣道:“圣上明鉴,奴婢可是听说,安乐侯爷家里,安乐侯爷是慈父,倒是侯夫人是严母呢!”

圣人听得一乐:“贾赦这性子,还真是一直没变过,自个是个惫懒的,也当自个儿子也是这样,竟然说什么宁愿儿子没出息,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贾赦自个给儿子挣下了这般的家业,有他的荫蔽,他儿子快活一辈子是不成问题了!”

一边说着,圣人一边竟然是突发奇想,说道:“贾赦家的那小子,小名是叫阿寿是吧,朕之前也是见过的,是个机灵的好孩子,若是他日后与贾赦一般,只想着做个富贵闲人,朕倒是乐意成全他一番的!”说着,圣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简直是有些顽皮的笑容:“唔,十二丫头跟阿寿算起来年纪也相当呢!”圣人说的是十二公主,这会儿其实才三岁,其母是愉嫔,这几年也圣宠仅在甄贵妃之下。

他这么一说,戴权跟徒明昀都是了然,看来哪怕日后贾赦的儿子真的是个没出息的,圣人看在贾赦的份上,竟是愿意将公主下嫁,除了开国那会儿的特殊时期,本朝驸马并无实权,一向都是嫁到勋贵或者是差不多的人家,而有公主下嫁,对于勋贵人家自然也是个不错的护身符,这么一想,圣人对贾赦的偏爱之心已经是叫人一目了然了,只是贾赦会不会领这个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徒明昀笑嘻嘻道:“父皇这般爱护之心,安乐侯知道之后,定然是铭感五内,为父皇肝脑涂地的!”

圣人却是笑道:“朕不过就是一说而已,阿寿那孩子是个聪明的,说不得日后也会是肱骨重臣呢!今儿个这话,你们都不许透出去,知道了吗?”

徒明昀跟戴权赶紧应了下来,都想着贾赦好运,儿子日后有出息,朝中也能平步青云,若是没出息,还能平白做个驸马,简直是啥好事都占全了,然后就直接将话题又转回了贾赦所说的缉私衙门上头。

第66章

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冗官冗员之类的问题,老实说,科举每三年就要取个几百人,遇到一些事情还要开恩科,因此,老实说,就算是进士,若是运气不好,又没有合适的路子,说不得得候补个一辈子。

为什么当官的不乐意丁忧,三年守个孝,回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天底下的官位就那么多坑,一个萝卜拔出来了,后面不知道多少萝卜在等着呢!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京城一样,楼上扔下来一块砖头,说不定就能砸到哪个高官身上,哪怕砸中个平民百姓,说不得就跟哪家官员勋贵有亲。

这年头跟后世不同,一个寻常的县城,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员最多也就两位数,后世一个派出所都不止这么多编制了,这些叫做官,其他那些办事的就是吏,吏员是贱籍,子孙是没有科考的资格的,日子虽说好过,但是也没有太好的出路。

而更多的有做官资格的只能整日里跑到吏部,查看有没有空出来的缺,能不能轮到自己。

多出一个缉私衙门,对于许多一直在候补的位置上,每年干拿着不足正式工一半的俸禄,有的甚至压根拿不到手的官员来说,多出一个衙门,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一个机会。

按照圣人的设想,这个衙门应该要跟市舶司平齐,统领这个衙门的没个三品,也该有四品,下面有正式品级编制的,只怕两位数都少不了。至于到底是属于文官还是武官,那就放到朝堂上去吵嚷吧,反正不光文官有科举,武将也有武举呢!

贾赦很怀疑,自个之所以人缘不错,没准就是因为自个提出来的建议,总是能给很多人带来好处。

圣人将设立缉私衙门的事情跟内阁诸位大臣通了气之后,便将事情拿到了朝堂上,果然,大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去想市舶司被圣人盯上了,自个会不会倒霉了,一个个为了缉私衙门的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

户部想着要将缉私衙门挂到户部下头,兵部借口缉私需要动用兵船还有沿海的卫所将士,坚持要将缉私衙门挂在兵部下面,吏部那边也横插了一脚,说缉私衙门是有监督市舶司之权的,属于吏部的考察范围,应该算在吏部名下。

工部,吏部,刑部倒是想插一手,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一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得到一定的利益。

之前多出了个织造局,虽说还在草创阶段,没有正式上马,但是已经有不少人从中分润了一部分利益,如今这个缉私衙门,可是比织造局更大的一块蛋糕,这叫朝中一帮官员如何能够淡定的下来,便是内阁一帮大佬,也已经在琢磨着到底举荐什么人,进入缉私衙门任职了。

亏得贾赦从来不上朝,得以清闲,要不然的话,只怕都要觉得这朝堂跟菜市场差不多,恨不得捂着耳朵拔腿就跑了。

问题是,贾赦如今也面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寿的教育问题。

阿寿这个年纪,放到后世也就是个幼儿园中班的年纪,问题是,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公立私立的幼儿园,想要上学,那就是统一的蒙学,不管你先来还是后到,只要还在启蒙阶段,先生就是拿着三百千之类的蒙学书,循环教学。至于教学手段,那就是死记硬背,不是背书,就是描红,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新花样。

贾赦是有心找个诙谐的,能够因材施教的回来直接给自己儿子做西席。

但是张氏却不这样想,张氏早就觉得贾赦实在是太惯孩子了,这年头有句话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贾赦对阿寿太过纵容,阿寿性子也被养得比较跳脱,虽说这点年纪,看不出来离经叛道,但是很多时候也显得没大没小的。

而且,徒明昀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阿寿没有同龄的玩伴,那些小厮固然年纪不大,但是小厮选进来是伺候小少爷的,因此,就算年纪小,也得七八岁才能选进来,对阿寿自然是百依百顺。

贾珍回京之后,也时常跑到这边来,但是贾珍比阿寿要大上近十岁,三年一代沟,这两人之间恨不得就是鸿沟了,贾珍毕竟成熟得多,对着阿寿从来都是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对他也是百般回护。

这样长大的孩子,若是教不好,还不无法无天了啊!张氏想到自个娘家几个侄子,跟阿寿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已经小大人一样了,结果自家孩子却一直这般淘气。

张氏每次跟贾赦说,贾赦都直接来一句,阿寿还小呢,让他玩吧,大一点自然就好了!

张氏真的很想跟贾赦说,小什么小啊,再过十年,都能订亲了啊!阿寿一天天长大,还是那样的脾气,成天磨着贾赦要这要那,贾赦之前做了水力的印刷机还有纺织机,就缠着自个也要,结果,贾赦还真的找工匠按照比例,做出了一个模型送到了阿寿的院子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完整的庄园的模型,里面用了水车,翻车,贾赦还搞出了一个风力的小磨坊给他玩。

阿寿那小祖宗知道之后,硬是逼着屋里的下人拿着大扇子扇风,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些麦子,说是要用那个磨坊磨面,将屋里的下人折腾得差点没只剩下半口气了。张氏听到这个消息,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张氏将阿寿叫过来,要跟他讲道理,结果阿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堆歪理,硬是弄得张氏都转不过弯来,张氏情急之下,竟是不顾仪态,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揍他,结果阿寿转身拔腿就跑,还在那儿说什么“小杖受大杖走!”

最让张氏郁闷的是,贾赦听说了消息回来,还在那儿给那小魔王叫好,又许诺了一堆东西出去。

张氏实在是快要绝望了,她当初确实是因为对贾瑚的一些愧疚之心,对阿寿颇为纵容,结果,纵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出来,如果天底下有后悔药的话,张氏恨不得直接灌下几葫芦下去,在发现阿寿初步表现出熊孩子模样的时候,立马抄起家伙好纠正过来。

因此,在听说贾赦拒绝了七皇子的好意,不愿意让阿寿进宫学之后,张氏就只觉得自个心口疼。宫学那种地方,张氏虽说是不乐意让阿寿过去的,还是那句话,阿寿在家无法无天惯了,跑到那个规矩一大堆的地方,身边拎出个伴读,说不定都来头不小,到了那边,别闯出什么大祸来,不好收拾。

只是,宫学不去,家学却是必须要去了!放在家里请西席是绝对不行的,张氏觉得贾赦对孩子实在是太纵容了,到时候阿寿顽皮起来,贾赦自个就是个有些混不吝的性子,说不得还在一边叫好呢,可别把先生给气跑了。

而且,阿寿本来就是个皮猴一样的性子,之前贾赦打着让阿寿强身健体的名义,教阿寿什么剑术。结果呢,阿寿如今那叫一个身轻体健,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不带打一个的,拎着把贾赦专门给阿寿订制的短剑,虽说没有开锋,但是,家里一般的下人,都已经制不住他了,几乎要上房揭瓦的节奏。

张氏如今已经不想别的了,只想着赶紧将阿寿塞到学堂里头去,天天读书写字,自然也没力气再瞎折腾了。张家家学的先生好几个,如今张家老爷子退休了,也在家学里面挂了个名,偶尔去上一堂课。主持家学的是张氏的一个堂叔,是个老举人,考了两次进士没中,后来干脆也不考了,直接就接过了主持张家家学的担子,另外还有一些先生,有的也是张家的族人,不过,那些族人很多并不是长期在家学教学,他们考中秀才或举人之后,会在家学里面给学里的孩子上一段时间的课,等到科举之前一年,再专心备战科举。

张家的家学规矩很严格,教得都是蒙童或者是童生,考中秀才或者是年纪超过二十五之后,就不用来了,这些年也出了不少成绩,因此,很多张家的亲戚或者是左右乡邻,也会奉上束脩,将孩童送到张家家学念书。

“将阿寿送到你娘家的家学?”贾赦听了张氏的话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咱们住在城外,总不能叫阿寿天天一大早起来,晚上还得赶在城门关之前就出城,这也太辛苦了!”

张氏很想说,就让阿寿住到张家去,但是虽说儿子调皮捣蛋,但是撒娇逗乐的时候也是极为可爱的,一天两天的还好,就当儿子走亲戚去了,时间长了,那也想得慌。

张家家学不比宫学,宫学其实是按照朝廷的作息,十日一休沐,但是一般的家学蒙学,除非是一些节庆,或者是先生有什么急事,否则的话,是不会放假的。

张氏因此,咬了咬牙说道:“咱们在京里面不也有宅子吗,咱们还住回内城里头,这样离张家也就没多远了!”

见贾赦还在犹豫,张氏直接就说道:“阿寿这么大了,就没差不多大小的玩伴,如今他整日里在家顽皮捣蛋,说不得也是这个缘故,何况,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可不比长大了再结交要牢靠得多!”

贾赦想想也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媛儿你说的是,嗯,过两天咱们就去张家走一趟,拜见一下祖父还有岳父岳母他们,顺便带着阿寿去家学拜师!”

张氏见贾赦这么快就同意了,顿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贾赦心疼儿子,不叫儿子跑那么远去念书,这会儿只觉得胸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一时间轻松了许多,却突然只觉得有些眩晕,不由伸手抓住了贾赦的胳膊。

第67章

贾赦赶紧扶住,一把脉才发觉,张氏脉象似乎是怀孕了,不过因为日子尚浅,脉象并不明显,连忙问起张氏月信之事,张氏一愣,算了一下日子,之前经过贾赦的调理,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如今屈指一算,已经迟了大半个月没来了。

张氏最近被阿寿的事情弄得每天都很暴躁,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觉得大概张氏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以至于小日子推迟了一些,而且张氏又没有别的什么异常,谁也不会突然就想到她怀孕了。

时隔数年,张氏再次有孕,她自个也很是惊喜,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贾赦当初破门而出,自立一支,他这一支,真要算起来,也就是贾赦跟阿寿父子两个而已,人丁单薄。

张氏如今跟娘家往来比较多,李氏看着张氏自阿寿之后再无消息,都替张氏着急,贾赦一直没有再搞个什么通房侍妾的意思,但是,这年头,一些人甚至觉得,光守着自个老婆过日子的男人是没出息的,谁家没几个美妾红袖添香,那简直是拿不出手。

李氏私底下多次跟张氏说,阿寿大了,媛儿你一直不生,还是得抬举几个丫头上来,要不然叫人知道了,难免说你善妒,把持着丈夫不放。

还在荣国府的时候,张氏并不介意给贾赦安排通房,甚至对此非常习惯,不管是先头老荣国夫人安排的丫头,还是史氏赐下来的人,张氏都摆出了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摆了酒,喝了茶,甚至,还将自个陪嫁的一个丫头给了贾赦。

只是如今,张氏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简直是难以想象,她那时候对贾赦,并没有什么爱意,因此,有了贾瑚之后,她只想着有了这么个儿子,只要贾赦依旧敬重她这个嫡妻,贾赦宠爱其他侍妾姨娘什么的,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到跟着贾赦离开了荣国府,贾赦走之前就将原本那些侍妾通房都打发掉了,给了一笔嫁妆让她们再嫁,后来住到了城外,就一心一意守着自己,再也没有过别的想法。

张氏对贾赦的感情不再是从前那种相敬如宾,只当贾赦是个丈夫,如今,却是真的对贾赦动了心。当年闺中的好友,嫁的不错的也有,有的就是看着风光,实际上,内里面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一些留在京中,如今还有些往来的,家里面总是有着各种不如意之处。

贾赦哪怕是原本在荣国府的时候,固然显得不上进,但是老实说,人还是不错的,不会闯什么祸,不会出去捧什么红牌戏子,也没有宠妾灭妻,除了贾瑚之外,别说庶子了,连个庶女都没有。

而如今的贾赦,更是毫无挑剔之处,贾赦与诗书一道固然不行,却是精于格物,而且爱好颇为风雅,平常跟张氏也很有些共同语言。对张氏也是温柔体贴,唯一叫张氏诟病的,大概就是太惯孩子。

这样的贾赦,张氏根本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想到曾经在荣国府的生活,张氏想想都有了生理性的厌恶,因此,即便是母亲李氏说了好几次,张氏都敷衍过去了,心里面只是想着,只要贾赦自个不提出来,那么,她就当没这回事。

若是贾赦提出来要抬举什么姨娘侍妾了,张氏也只当自个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她还能做回当年荣国府那个贤惠大度的大奶奶。

当然了,张氏也给自己约定了一个时间,若是自个过了三十,依旧只有阿寿一个孩子,那么,哪怕是为了给贾家开枝散叶,也要挑选几个好生养的出来,毕竟,总不能叫贾家最后只剩下一个独苗吧!

如今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张氏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然后问道:“这是真的,我又有了?”

贾赦笑了起来:“就算不是九成九,也是十有七八了!你小日子一向准得很,滑脉虽说不明显,但是确实是有的,自然多半是有了!只怕就是因为肚子里多了这小子,媛儿你最近才显得这般暴躁起来吧!”

张氏不懂什么内分泌什么激素问题,不过,怀孕确实会影响到人的心态,却是真的,这会儿也觉得只怕是十有八九怀上了,然后又想到了阿寿,再想想之前贾赦说的话,不由疑惑道:“恩侯你不会又拿着这个借口,许阿寿不去上学吧!”

贾赦不由哭笑不得:“怎么会,阿寿已经这么大了,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不管是去家学还是在家请西席,哪有不上学的道理,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他在科举上有什么作为,不过,总得粗识文墨,晓得一些是非才好!之前咱们不也商量好了吗,回头咱们就去泰山大人家中,先跟岳父岳母还有几位舅兄说一声,然后就带着阿寿去拜师!”

“不过,在这之前,以后咱们就得长住京中了!”贾赦笑道,“所以,今儿个就得吩咐下去,将京中的侯府好好打理一番,过些日子,咱们一家就搬过去!”

张氏犹豫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肚子,问道:“只是,这个孩子的事情,阿寿会不会觉得因为有了弟弟妹妹,我们才送他去上学的?”

贾赦愕然,不过还是说道:“怎么会,阿寿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孩子,嗯,回头叫他过来,咱们先跟他通个气就是了!”

张氏这个时候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很容易多想,见贾赦这般说了,便暂时放下了心,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一会儿阿寿过来,恩侯你跟他说吧!”

贾赦点了点头,笑道:“放心便是,这事便交给我了!”

贾赦第一世的时候是独生子女,小时候班上哪个同学有哥哥姐姐或者是弟弟妹妹,几乎是全班人羡慕的对象,他出生在城里,城里不比乡下,村里一大堆差不多大的孩子凑在一块儿疯跑,城里的孩子多半比较寂寞,偶尔跟亲戚家的孩子凑到一块儿,家家都是独生子,一个个谁也不肯让谁,吵起来的时候,就想,自个要是有个兄弟就好了,自家亲兄弟,一定会跟自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年头,除了少部分人家,真的是一脉单传,这样的人家,最是希望有个兄弟跟自个亲近的。因此,贾赦真没有张氏那样的担心,觉得阿寿会因为这事生出什么心思来。

阿寿如今的生活也比较规律,早晚的时候按照贾赦教的心法练气,上午的时候练个一个时辰的剑,中间休息一会儿,午后睡个午觉,醒来就是描红念书,虽说顽皮捣蛋,实际上该学的也没有落下,要不然,贾赦也不会对于阿寿的教育问题没有张氏那样上心。在贾赦看来,阿寿这个年纪,学这么多已经是不错了。只是张氏却觉得儿子性子实在是太跳脱了,担心儿子玩野了,这才想要将阿寿塞到张氏族学里头去。

他将今儿个的任务完成了,就提着自个的短剑,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正房这边,贾赦跟张氏都在,贾赦琢磨着怀孕前几个月要补充叶酸什么的,这儿没有现成的维生素片,不过,蔬菜水果什么的却是不缺,因此,正拿着一把薄薄的银刀,给张氏削苹果,薄薄的果皮连成一片,垂在半空。

阿寿冲进来之后,笑嘻嘻地给贾赦张氏两人问安,然后凑到翡翠雕成的果盘前,就挑了一枚柑橘,自个剥了皮,然后分了两瓣给贾赦和张氏:“爹爹,阿娘,吃橘子!”

贾赦笑着跟张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看,儿子还是挺孝顺的吧!

张氏这会儿找到了症结,因此脾气也变得平和了不少,她笑着接过了那瓣橘子,摸了摸阿寿的头:“阿寿真乖!”

阿寿得意地一扬脑袋:“我一直都很乖!”一边说着,一边自个也吃起了橘子,然后又有些大惊小怪地说道:“阿娘,你可是好多天没夸过我了!”

贾赦笑眯眯地将最后一点果皮削断,将苹果递给了张氏,张氏也是自然地接了过来,贾赦放下银刀,笑道:“阿寿你想要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阿寿睁大了眼睛:“弟弟妹妹?”他一下子高兴起来:“我想要啊,等到弟弟妹妹长大了,我就教他们练剑!”说着,又是提起刚刚放在一边的短剑,舞出了几个剑花,俨然在剑术上已经有了一些火候。

贾赦和张氏都是笑了起来,贾赦笑道:“再过八九个月,阿寿你就要做哥哥啦,到时候,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啊!”

阿寿小脸一下子皱了起来:“还要八九个月啊,弟弟妹妹是不是躲起来啦!”

“是啊,弟弟妹妹躲在你娘的肚子里呢,他们如今就像是一颗刚刚发芽的种子,等上八九个月,到时候就瓜熟蒂落,出来跟你这个哥哥见面啦!”贾赦握住了阿寿的小手,让他的小手触摸着张氏的小腹。

阿寿有些新奇地摸着,但是半天没有别的感觉,不由说道:“弟弟妹妹现在果然是太小了,摸不出来!”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吗?”

贾赦说道:“爹爹现在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或者是有弟弟也有妹妹呢,等出来了,就知道了,阿寿你先好好准备几个月,等弟弟或者是妹妹出来之后,做个好哥哥,好不好?”

阿寿犹豫了一下:“那他们也要听我的话才好!”

贾赦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到时候,阿寿要做个好榜样,弟弟妹妹才好跟着学!”

张氏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贾赦三言两语将阿寿套进去了,阿寿很快就信誓旦旦,恨不得马上就去学堂念书,回头就能给自个的弟弟妹妹当老师了。不过,这自然是好事,张氏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第68章

张氏有孕,阿寿要去上学,贾赦叫人将侯府打扫整理了一番,一家子拖家带口直接住回京城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