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大概是因为贾政的缘故,他的性子里头颇有些偏执,应该说是道德洁癖,他不想成为贾政那样的人,因此,他对小王氏孝顺,对下面的弟妹关爱,自个也是努力读书,好通过科举告诉别人,自个与自己的父亲截然不同,但是,这会儿却知道自个的生母也是个毒妇,顿时有些接受不了,他没有吵嚷起来,却是看着毫无异常,实际上却是有些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在宫中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元春见得不好,也顾不得父母还有祖母在那边吵闹了,她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惶惑的,母亲为了自个,放下脸面,跑去求族里的敬大伯,又违背了祖母和父亲的意思,这会儿被祖母父亲一块儿指责,而却让大哥听到了当年的那些隐秘,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元春跺了跺脚,想想自个若是出现在祖母他们面前,只怕又要引得他们吵嚷起来,这会儿还是大哥那边最关键,因此,直接带着人跑去找贾珠了。

元春判断得很对,却没想到,史氏血压比较高,这会儿吵嚷了一番,又是昏了过去,顿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这回史氏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情绪大起大落太快,这些日子又是为了所谓荣府的将来很是殚精竭虑了一番,嗯,无非是想着将自个孙子孙女的婚事卖个好价钱,这回被小王氏气急败坏之下,将她那个老封君的身份下的真实脸孔扒得干干净净,史氏直接被气得半死,直接就厥了过去,等到太医气喘吁吁地过来,很快就诊出了结果,史氏这回却是犯了头风,也就是中风了。

贾政跟小王氏又在那里互相指责,贾政再次站到了道德制高点,指责小王氏气病了史氏,这回是理直气壮地要休了小王氏,小王氏却是冷笑不已,史氏中风了,贾政就是个只会放嘴炮的货色,真要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小王氏反而要佩服他了。

贾政如今除了个空头爵位,什么也没有,族里面对史氏和贾政的观感也不好,他们铁定不会支持贾政休妻的,因此,小王氏底气十足,见贾政在那里跳脚,翻来覆去抓着小王氏气病了史氏这件事说来说去,小王氏最终直接冷飕飕地说道:“老爷这般义愤填膺,说得好像自个有多孝顺一样!老爷也不去照照镜子,看清楚自个是个什么德性,妾身就算是不孝,也是从了你这个夫!”说着,小王氏直接扬长而去。

贾政这家伙从来都是看不清自个到底是个什么分量的人,竟是真的将事情闹腾了出去。他好歹还知道点廉耻,另外也是这些年贾赦跟贾政几乎不说话,因此,贾政直接去隔壁宁府找了贾敬,理直气壮要求开祠堂休妻。

眼看着各家都在准备着过年的事情了,贾敬还是族长,还得忙着祭祖的事情,原本这些事情还有他妻子顾氏帮手,毕竟顾氏是宗妇,宗妇本来就要负责一部分祭祖的事情。问题是,顾氏老蚌怀珠,这会儿怀孕了,顾氏年纪可是很不小了,放到后世也是妥妥的高龄产妇,因此,太医说了,顾氏这样的情况,就得少劳心劳力,得安心静养才行。

因此,哪怕将儿子儿媳妇都叫上了,贾敬还是忙得恨不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贾政吵吵嚷嚷地找上门来,说要开祠堂,他要休妻!

贾敬只觉得脑门上青筋乱跳,看着贾政那副理直气壮,谁都有错,就我没错的样子,言语间,还在那里埋怨小王氏都没得到他的允许,就擅自将元春从宫里接了出来,毁了他的前程云云,贾敬见贾政那张老脸,只觉得手心发痒,恨不得一巴掌往贾政脸上扇过去。

贾敬对荣府一家子真的是快要精疲力竭了,他一点也不想再跟在荣府后头收拾烂摊子,他这会儿很庆幸,自个搭上了一些人情,把元春给弄了出来,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以贾政还有史氏的头脑,为了让元春做贵人,做娘娘,或者是其他的事情,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贾敬算是正统的读书人,也染上了一些清流的脾气,对于裙带关系最是鄙视不过,想着贾政想要靠着卖女儿上位,只觉得恶心透顶,贾敬这回算是想要彻底摆脱荣府一家子了,这会儿凉飕飕地看着贾政,咬牙切齿道:“你要休妻,行,老子这就召集族人,先开了祠堂,之后,你想休妻就休吧!”你这混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上进,只知道拖后腿,给人添乱,留着你简直就是恶心自己,那么,从此以后,你们一家子都给老子滚蛋!

贾敬一向是个修养良好的人,这回被贾政气得都爆粗口了,可见他如今心情如何。

贾政压根没反应过来贾敬的言外之意,竟是露出了一些得色,似乎若是小王氏在他面前的话,他能直接当着小王氏的面炫耀起来,叫贾敬觉得自个跟这个蠢货计较,简直是拉低了自个的水准,因此,也不管什么准备祭祖的事情了,直接吩咐下人,去各家找族人族老过来。

遇到这样的事情,贾赦这边也是避不开的。宁国府那边下人过来的时候,贾赦正在陪着自家宝贝闺女玩。张家家学到了年根上也放假了,阿寿跟阿宁被张家那边留下了,如今都在那边跟着几个表兄弟一块儿玩,因此,却是叫贝贝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好在贾赦跟张氏都宠着这个小女儿,她也不觉得寂寞。

贝贝没有阿寿和阿宁小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明,也就是说,她不是什么天才宝宝,智商也就是平常人的水平,不过却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贾赦跟张氏都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想法,反而如贾赦这般,这年头,女孩子能真正快活的也就是闺中的时光,因此,对贝贝很是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了。

这会儿,贾赦正抱着贝贝,任贝贝在花园里头糟蹋他辛苦培育出来的那些花儿朵儿的,手上染满了花汁,还将花汁抹在贾赦脸上身上,看到贾赦脸上的痕迹,在贾赦怀里拍着手“咯咯”直笑。

贾赦也不生气,还自个折了一枝花给贝贝拿在手里玩,贝贝如今还小,也没有留头,头发就是用红绳扎了个小揪揪,贾赦掐了一朵半开的小花,插在贝贝头上那个小揪揪上,贝贝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美,反而觉得头发上多了东西觉得不自在,又伸手去抓。

就在贾赦逗孩子逗得高兴的时候,宁国府的人来了,说是贾敬被贾政闹腾了一番,打算开祠堂。

贾赦皱了皱眉,也没有多问,回头就先抱着贝贝回了后院,将贝贝交给了张氏,温言道:“媛儿,我去一趟宁府那边,敬大哥有事,可能会回来晚一些,若是我晚膳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用膳吧!”

张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毕竟之前贾赦带着贝贝在后花园,先知道宁府来人来意的其实是她,因此说道:“恩侯尽管过去便是了,我会照顾好几个孩子的,冬日天寒,晚上尽量早点回来,我等你!”如今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张氏也不像从前那般矜持,说等贾赦回来说得很是自然。

贾赦微微一笑,又很是一本正经地跟贝贝道了别:“贝贝,爹爹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跟妈妈一块儿玩,好不好?”

贝贝乖乖地挥了挥她胖乎乎的小爪子:“嗯,爹爹再见!”

贾赦也是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贝贝再见,在家乖乖的,爹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贾赦跟家里道了别之后,这才坐上马车,往宁国府那边去了。

贾家在京城的族人大多住在宁荣街上,年根上大家也没别的事情,都在家准备着过年,得了贾敬这个族长的召唤,一个个都很是积极,因此,他们却是早就到了,贾赦却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他们一个个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来,毕竟,贾赦算起来是贾家如今爵位最高的一个了,平常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能给贾赦添堵呢!

贾赦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外面披着一件玄色的斗篷,斗篷上头的风毛却是上等的玄狐皮毛所制,看着格外精致贵气。

贾赦保养得很好,虽说是中年人了,但是也就是上唇留了点短须,肤色白皙,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皱纹,养移体居移气,贾赦这么多年虽说沉迷于诸多杂学,但是,生活却一直优渥舒心,因此气度沉凝,颇有些雍容的贵态,他身材保持得也很好,身上没有半点赘肉,因为有着内功护体,穿得也不臃肿,因此,看着格外风度翩翩,引人心折。

贾政比贾赦小了足有四五岁,但是他这些年一直不顺,事业压根没有,至于爱情什么的,更是别提,倒是沉迷酒色,已经有些大腹便便,留着长须,看着竟是比贾赦还大上好几岁的感觉,这会儿见贾赦走过来,一帮族人凑过去喋喋恭维,满脸都是讨好之色,贾政脸上就露出一些阴郁的神色来。贾政一直不肯正视,当年被自个压得死死的贾赦竟然远比自己要强,这会儿瞧见贾赦模样,竟是生出了一种陌生之感来。

贾赦含笑跟那些族人招呼了一番,又跟几个族老说了几句话,弄得那几个族老颇有些沾沾自喜,贾敬这会儿也迎了过来,跟贾赦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恩侯来得倒快,正好,早点将事情解决了,早点了事,省得以后再掺杂不清!”

之前宁府的下人说得也不清楚,只说贾政闹着要休妻,贾敬要开祠堂,因此,贾赦也不知道贾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因此问道:“敬大哥是族长,只管做主便是,我就是一闲人,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贾敬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恩侯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耽误族人的时间了,毕竟,这会儿是年根上了,大家家里都忙得很,因此,早点将事情处理了,大家也能松口气!”

贾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也在一边插话,气哼哼道:“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王氏不孝,擅自将元春从宫里接了出来,还气病了老太太,这是犯了七出,我是一定要休妻的!”

贾赦皱了皱眉,接元春出宫的事情,也有自己跟贾敬的功劳,要不,小王氏一个后宅妇人,再担心女儿,又如何能够将女儿从宫里捞出来,贾政这话说是休妻,其实是在责怪自己与贾敬多管闲事吧,只是,贾敬是族长,他没开口,贾赦也不好多说。

结果,贾敬那边冷着脸一开口,就将族人镇住了:“行了,你家那点破事,谁还乐意多管不成,你嫌我们多管闲事,以后,你那些事情,我们也犯不着管了,今儿个开祠堂,直接分宗吧!”

第81章

贾敬这番话简直是如同石破天惊,贾政听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有些期期艾艾道:“敬大哥是说,分宗?”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语调都变了,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贾敬冷淡地看了一眼这会儿简直跟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差点没蹦起来的贾政,口中淡淡地说道:“正是如此!”

贾政要说口才,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会儿更是有些张口结舌,然后涨红了脸问道:“敬大哥这是何意,我荣府并不曾触犯了族规,冒犯了家法,如何就要闹到分宗这个田地了?”

贾敬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神色出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们荣府当家的个个都是志向高远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寻常人,没那么高的志气,也不想掺和到那些事情里头,也没那个享富贵的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荣府既然有别的心思,那么,干脆就自个去做好了,省得回头还要嫌弃族里拖后腿,阻了你们的青云之路!”

贾政就算是傻子也反应过来了,他之前来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元春回家的事情,跟贾敬还有什么关系,他根本就是觉得是贾赦从中捣鬼,生怕他将来出头了,然后跟自个过不去。哪知道,这里头还有贾敬的主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嗫嚅着嘴唇:“敬大哥明鉴,小弟绝无此心啊!”

一边说着,贾政脑子也开始转动了起来,飞快地说道:“敬大哥也知道,小弟当年做了些糊涂事,以至于有辱门楣,只是小弟如今想来,都是暗恨自个不成器,不能光耀家族,因而,小弟唯有从别处着手,与族里并无什么有碍之处,日后若是得成大事,便是族里也有荣光啊!”说到这里,贾政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在场的人顿时知道贾政说的是什么了,一些人就是皱起了眉头,老实说,贾政将自家女儿送到宫中做宫女的事情,很是影响了贾家的女儿出嫁的行情。

婚姻,一直就是结两姓之好,因此,从来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家子的事情。哪个村子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被人说闲话,而贾家这样的大家族更是如此,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政不宝贝自家女儿,堂堂荣国公的嫡孙女自甘下贱,跑去做宫女,谁不知道荣府一家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啊!顿时,就叫人对贾家的女儿轻看了几分。

毕竟,这事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却是可以说明,贾家并不将女孩子放在心上,这样的话,娶了贾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好处呢?跟贾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到时候人家一问,你们家大姑娘嫁到哪家了,大家什么时候聚一聚啊,结果来了一句,她进宫做宫女去了,在宫里,宫女跟大户人家的奴婢能有什么区别,贾家这样的人家,可不需要在宫中镀个金,加个光环回来,证明自家女儿是见过大世面的。

若是荣府是获了罪,女儿被充入内宫也就罢了,这种事情也是不得已,并不会连累到族人的婚嫁,偏偏荣府是上赶着将女儿送过去的,很多人暗地里面都消化荣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不知道荣府本来是打算拿着孙女攀附皇子的啊,结果,都自甘堕落去参加小选了,却攀附不成,直接陷在宫里了。

贾家那些底层的族人倒也罢了,他们本身也没有太多能耐,不过是仗着荣宁二府的照应勉强度日罢了,儿女的婚事一般也就是那样,只好在一些还算殷实的人家找。但是,一些混得比较好的,他们却是不同,他们往来的都是官宦人家,哪怕是小官小吏呢,层次也是不一样的,结果出了个贾元春,直接叫自家的女儿在那些闺蜜手帕交那里也被人低看了,原本差不多已经有了眉目的亲事,人家也借口什么八字不合什么的,再也不提了。只是,荣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虽说心中怨恨,但是却也不好上门找茬求个公道。这会儿显然,贾敬站出来了,顿时,许多人脸上便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可不是嘛,如果说前些年的时候,贾代善还在,对族人还是比较客气的,有好事也会想着族人,只要族人还算上进,贾代善是不吝啬提携的。

结果换了贾政上去,荣府自个一落千丈,从国公的门庭变成了三等将军,贾政连个实职都没有,有钱宁可给自个养的那些清客,对于他们那些族人却是不冷不热的,族人很难从中得到好处。

这也怪不得管家的小王氏,实在是荣府如今那真是开始入不敷出了。史氏那边素来大手大脚,生活奢侈,一个老太太,光是拿着一等月钱的丫鬟就有八个之多,二等三等的丫头仆妇更是不知凡几,足足有小一百人。史氏一向又爱惜自己,吃穿什么的,都非常精细,她嘴上说,帐从自己那儿走,实际上,她那边多花了钱,难不成小王氏还能捧着账本让史氏将差额补上不成。

史氏也就不说了,关键还是贾政,贾政那些风雅的爱好实在是太花钱了,他眼力又不怎么样,弄回来的东西多半是赝品,压根值不了几个钱,偏偏贾政每次都是被人一忽悠,就花大价钱买回来,还要跟一干清客赏鉴一番,又是一笔开支。

而且,贾政屋子里头姨娘通房小妾也实在是太多,光是增加的月钱就不是什么小数,毕竟,这些算半个主子了,原本做丫头的时候,一个月一吊钱也就够了,当了小妾,起码得二两银子,何况还有四时的衣裳首饰。贾政反正是要花钱了,直接就到账上支取,他从来不管账上到底还有多少钱。

以前的时候,族中的不少产业却是荣府管着的,结果贾代善过世之后,贾代化贾敬对荣府一家子不放心,因此,这些族产自然不能继续叫荣府管着了,这也叫荣府少了不少进项。小王氏看钱看得紧,但是却不是什么有多少经营手段的人,史氏那边又跟小王氏打擂台,以至于下头那些管事掌柜,一个个欺上瞒下,小王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庄子老是报灾,喊着减产,铺子盈利也不多。

小王氏也干脆,后来直接就将铺子租出去,不管生意是好是坏,反正她在后面收租金就行了,庄子不能这么做,因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荣府那边既不能开源,又不能节流,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比如说贾敬,做了京官之后,每年的冰敬炭敬就是个不小的数字了,但贾政哪有这些,每年他那点俸禄,家里的管事都看不上眼。

荣府自个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哪有闲钱提携族人,何况,贾赦贾敬他们是的的确确给贾家宗族的那些族人带来了看得见的好处的,两相一对比,大家对荣府也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了。

这会儿听说贾敬要将荣府分出去,一个个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乐见其成,毕竟,荣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不光不能给族里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按照贾敬的说法,弄得不好,还会拖累宗族呢!

因此,这会儿听贾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说什么自个都是为了家族着想云云,就有个族老直接开口了,这族老还是代字辈的,在族中排行十二,贾敬他们都得叫他一声十二叔,这会儿他瞧了一眼贾敬的神色,然后干咳了两声,将手上的拐杖在青石板的地上用力跺了两下,然后开口道:“什么娘娘,什么为了光耀家族,老头子我不懂这个,但是,我只知道,你家姑娘被你送到宫里不是做贵人,是做伺候贵人的宫女去了!贾家便是当年还在土里刨食的时候,也没落魄到将自家的女儿送去伺候人的!就为了你家大姑娘这事,我家孙女原本已经看好了亲事,结果却是黄了!”

说到这里,不少族人都是点了点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没错,总不能因为你那点异想天开的想头,就连累咱们家的女儿吧!”即便他们也曾经想过,若是老贾家出个娘娘,能够生个龙子的,老贾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不过问题是,元春已经被送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以后是做不了什么娘娘了,虽说也有人私底下有些遗憾,不过,说白了,他们能够看到的也就是眼前的好处。家里出个娘娘,他们也就是在外头有个吹嘘的资本而已,人家拉拔自家爹妈兄弟还来不及呢,自家也占不了什么光,但是若是这会儿站错了立场,得罪了贾敬贾赦,那么,眼前的好处都要丢了,因此,一个个这会儿众口一致,总之,贾政搞出来的那些事情,完全是自私自利,不顾家族,只想着自个,抹黑了族人。

当然,也有些人给贾政说话,毕竟,族中还有不少当年得了贾代善好处的人,有的也是看着贾政长大的,原本挺看好他,只是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荣府落到竟然需要靠着女人上位的地步,也是叫人唏嘘不已。

另外,大年根上,分宗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听,何况,荣府再如何,也还有个爵位,跟史家,王家还是姻亲呢,若是将荣府分出去了,史家王家对此不满,那又该如何呢?

贾政听到这些,顿时忘了他想要将小王氏休弃的事情了,他素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会儿却是赶紧跟贾敬说道:“敬大哥,是小弟之前糊涂了,敬大哥也是知道小弟的,小弟就是个糊涂人,很多事情,那是想不明白啊,何况,元春进宫的事情,是老太太一手操办的,元春也是我亲生的闺女,我也舍不得,就是拗不过老太太的意思,这才办了这个糊涂事啊!如今元春也回来了,来年还得给她找个好夫婿,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要耽误了元春的青春吗?”

贾赦一直在一边当做热闹听着,恨不得手上就抓着吧瓜子,边磕边看了,这会儿听到贾政这番堪称无耻的话语,不由嗤笑一声:“你之前送元春进宫,也没想到会耽误元春的青春,这会儿倒是做起孝子和慈父来了!”

贾赦这边拆台,贾政听着,又勾起了之前的旧恨来,恨不得扑上去跟贾赦拼了,只是他一向识时务,这会儿他也知道,贾赦在族人面前,威望比自己大多了,因此,只能是强忍着对贾赦的嫉妒和恨意,赔笑道:“大哥这话说得叫弟弟无地自容了,弟弟真没那个意思。”

脑子一转,贾政就想到了之前史氏的一些说辞来,在那边说道:“弟弟的情况,大哥也是知道的,元春就算想要结亲,也是一场麻烦,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元春(贾赦嗤笑了一声,在贾政看来,荣府还是当年的国公府呢!人家看得上元春才怪,现在还能保持那样爵位的,可都不是什么寻常人,人家与其娶个娘家没什么助力,家人还有可能拖后腿的元春,还不如娶个小家碧玉呢!),门第低了的话,元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所以让她进宫,也是一条出路,谁知道,竟然出了那样的岔子呢!”

贾政一想到之前的事情,就是恨不得捶胸顿足,当初还说将元春给徒明昊做庶妃呢,早知道登基的是当今,他当时就该找史氏去求贾赦,让元春直接进当今的潜邸的!自家那位老太太成天自以为自个有多了不起呢,结果,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说是早就跟甄贵太妃说好了,结果呢,自家砸进去了一个嫡长女,最后甄家连个交代都没有,这么想着,贾政脸色又是一阵变幻。

贾敬在一边冷笑了一声,直接说道:“但凡你有点出息,如何会叫自家的女儿落到这般地步!你十多年前,还算得上是个人物,起码还有点上进的心思,结果这么多年下来,自个不想着奋进,竟是指望着靠裙带关系,也是啊,咱们家几个兄弟里头,就你女儿多,一个不行,还有两个呢!”

贾政心中不知道将贾敬贾赦骂了多少次,但是面上却是表现得谦卑无比,恨不得跪下来抱着贾敬的大腿嚎啕大哭了:“敬大哥,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敬大哥,咱们两家是同一个曾祖,一直以来跟一家人无异,敬大哥,看在我爹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贾敬看着贾政,犹疑了一下,他之前确实是下了决心的,但是这会儿难免也有些动摇了,老实说,他虽说是被贾政烦得不行,也是未雨绸缪,担心贾政这个眼皮子浅的蠢货,给家族带来灾祸,但是贾政这般作态,恨不得赌咒发誓,自个若是再做出类似的事情出来,不用贾敬开口,他自个就滚蛋!

一旁那些族人瞧着贾敬这般模样,也知道贾敬大概是心软了,有的难免有些遗憾,有的对此也是无所谓,老实说,谁都不会相信,贾政这种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事情来,因此,这会儿也是上前打圆场。

贾敬看向了贾赦,带着商议的语气问道:“恩侯觉得如何?”

贾赦嘿嘿一笑:“敬大哥这话说的,你才是族长,敬大哥你自己决定便是了!”

贾敬心中叹息,知道贾赦对贾政他们一家子还是有些心结,不过也是寻常,他心思一转,然后说道:“也罢,先将荣府几个人叫过来吧!”

荣府那边早知道贾政跑到宁府闹腾了一场,说是要休妻,贾敬还开了祠堂,小王氏老实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毕竟,什么事情,闹到了族里,那就小不下来了,不过,小王氏很快又安慰自己,她是守过贾代善的孝的,算在三不去里头,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多大问题了,因此,强自镇定下来。

这会儿有下人过来说要她去祠堂那边,小王氏心思一转,也没有更衣,重新整理妆容,还拿了一条帕子,往上头滴了一滴薄荷油,然后擦了擦眼角,眼睛立刻有些红了。她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元春的事情本来就是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看着很是憔悴。这会儿只是随便戴了两根老气的钗子,这才带着人,坐上马车,往宁国府那边而去。

那边,陡然知道了真相的贾珠却是还有些精神恍惚,消息慢了一步,等到下人过来叫他的时候,才知道贾政居然闹到祠堂那边去了,又看到之前跟过来安慰自个的元春,在一边焦急不已,这才清醒了过来。不管怎么样,小王氏对他确实也是一番慈母之心,并未有过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贾珠对故去的王氏没有半点印象,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甚至,在知道了这个生母做出来的事情之后,贾珠是深感耻辱的,因此,感情上,自然是更加偏向从小照顾自己,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小王氏。

这会儿听下人说什么父亲之前闹着要休妻,顿时坐不住了。

元春是未出嫁的女孩子,祠堂那边自然是不能去的,这会儿带着一些哀求看着贾珠,几乎要哭了出来:“大哥,要是老爷非要休了妈,那该怎么办,都怪我不好,我要是就留在宫里,不回来就好了!”

贾珠原本对于贾政就是隐约带着一些鄙弃的,这会儿见元春两眼通红,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努力忍着不流下来,更是对这个可怜的妹妹心疼了几分,他连忙说道:“妹妹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求老爷,老爷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撞死在老爷面前!”说到这里,贾珠眼中竟是露出了决然之色。

元春听得大骇,连忙不顾仪态,拉住了贾珠:“大哥,可不能如此,你若是有个损伤,妈与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贾珠柔声道:“放心吧,妹妹,我心里有数,妹妹你先在回自个屋里等着,回头有了消息,我就叫人回来告诉你!”

元春赶紧答应了下来,等到贾珠带着小厮走了,才有些心神不宁地带着贴身的丫鬟走了,她没有回自个屋子,却是到了小王氏院子里头,不知不觉,直接走到了小王氏院子后头的一个小佛堂那里,佛堂里供奉的是观世音,元春走了进去,在佛像前跪了下来,虔诚地叩首,祈愿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妈妈和大哥,信女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只求妈妈和大哥都平安无事!”说着,又是磕了几个头。

那边,小王氏与贾珠几乎是前后脚到了祠堂,小王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祠堂那边又都是贾家的族人,何况身边还带了两个仆妇,因此,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会儿她已经是镇定了下来,知道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若真是要休妻,起码贾敬得将王家的人叫过来才对,既然这边都是贾家的族人,只怕应该是劝和了。

至于贾珠,他看到贾政的神情之后,就是松了口气。如果贾政真的是想要休妻并且是如愿以偿的话,这会儿早就按捺不住他的得意了,不过,看贾政如今的神情,可见只怕他不但没有如愿,还叫贾敬他们发作了一番,贾珠看着,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些快意来。

不是贾珠不孝顺,老实说,贾政这种人,他之前那副道貌岸然的假面早就被扒开了,贾珠对这个父亲算是看透了,本事没多少,偏偏心比天高,自以为是生不逢时,尤其,贾政这人毫无担当,叫人厌恶。

贾珠不是什么笨蛋,也通晓一些人情世故,他知道自个生母是因为觊觎爵位,怀着自己的时候,谋害了赦大伯家的嫡长子贾瑚,最终被处置了的,但是,贾珠一点都不相信,这事跟贾政毫无关系,贾政一向就是如此,他除非必要,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这样的话,坏事都是别人做了,好处却是他得了,而且若是追究起来,他却是可以理直气壮说一句,自个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这叫贾珠觉得恶心。

贾珠心定下来之后,规规矩矩地给各个长辈都问了安,贾敬看着更是心里一软,贾政再不是东西,但是,却是养了个好孩子,因此,最终直接说道:“贾政,今儿个当着弟妹还有珠儿的面,我再说一次,你们家哪怕在家里闹翻了天,只要不影响到族里,那么,我们不会再过问,但是,你若是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我这个族长却是不能再姑息了,到时候,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去做你荣华富贵的春秋大梦,我们过我们自个的日子,从此再不相干!”

贾政在小王氏与贾珠面前丢了脸,这会儿面色赤红,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下来。

第82章

贾敬完全没有谈什么史氏被小王氏气病的事情,老实说,史氏若是真是病了,再也不能指手画脚,对于大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史氏品行不端,但是麻烦的是,她身上有个国公夫人的诰命,而且辈分也高,很能倚老卖老,贾敬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人,他即便算不上君子,差得也不多,这样的人,遇上史氏那样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人,这叫贾敬真的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如今病了才好,以后也就消停了。

因此,贾敬对此绝口不提,真要追究起来,史氏之前就病过一场,当时是因为他跟贾赦不同意帮着元春给新皇拉皮条的事情,这次不过是旧病复发了,这会儿细究起来,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贾政这会儿庆幸还来不及呢,若是他再揪着这事不放,贾敬一时恼火起来,真的将他们一家子给从族中划出去,那问题可就大了。贾政再不愿意承认,心里却也知道,荣府如今在京城还有点影响力,看得自然不是他头上那个什么三等将军的爵位,那在京城能算得了什么呢。真要说起来,大家多半看得还是宁府还有安乐侯府的脸面,毕竟算起来是同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若是回头荣府被除族了,那么,他们一家子立马就成了笑话,回头还要被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一番,他这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却是撑不住场面的,因此,最终忍气吞声地应了下来,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只是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倒是叫小王氏,贾珠他们莫名其妙了一番。不过,既然这事已经解决了,小王氏跟贾珠也是彻底放下心来,给贾敬贾赦还有诸位族人赔了罪道了谢之后,他们才也跟着回了荣府。他们两人礼数可比贾政周全多了,倒是叫一干族人暗中感叹,当初还觉得让小王氏给贾政做续弦差了一些,如今想来,这已经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换谁家的闺女,摊上贾政这种人,那都得发疯。

这事虽然搞得有些虎头蛇尾,但是,看到贾政那副猪肝脸,贾赦心里头还是比较痛快的。

贾敬也是无奈,他是真的很想将贾政扫地出门,但是,老实说,贾珠真是个好孩子,元春之前也在宫中吃足了苦头。贾珠之前参加了这一次的恩科,可惜的是落榜了,在家中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再闹出他们这一支被除族的事情,贾珠说不得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元春同样如此,元春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若不是之前史氏跟贾政一门心思将她坑了,她这会儿都应该在备嫁了。饶是如此,元春有过进宫做宫女的经历之后,她能够结亲的对象条件还得再往下调一层。

寻常人家才会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但是,对于那些要脸面的人家,自家儿媳妇嫁过来之前是伺候人的,哪怕是在宫中伺候呢,那也是比较掉价的事情,因此,如果说,原本还会有些跟荣府差不多,如今正处在没落阶段的勋贵人家愿意跟元春结亲的话,那么如今,这样的人家只要还想要点面子,这事是绝对不会再考虑了。更别提一些清流文官,贾家将元春送进宫这种卖女求荣的行为,最是叫人不齿,因此,元春择偶的范围也就不得不放到那些低品的官吏或者是寒门出身的士子身上了,但是,那样的话,荣府那边能不能接受还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贾珠跟元春都算是比较关键的时刻,他们也是无辜,若是因为往好里说是分宗,往坏里说是除族这种事情,再让他们雪上加霜的话,贾敬真是过不了自个心里这个坎,因此,最终也只得虎头蛇尾将事情解决了。

贾赦对此自然也能理解,恩有头冤有主,不管怎么样,几个孩子都是无辜,虽说他们是被自家长辈坑了,但是,以贾赦和贾敬的为人,真是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因此,也只能忍着贾政,只要他不要再跳出来作死,那么,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按照贾赦的想法,他们也只需要再忍耐几年也就行了,以贾赦对贾政还有史氏的了解,他们都是一帮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贾政别看他能屈能伸,说自个没用,但是心里头却有着一种叫人难以理解的自负,谁知道他能够为了自个的前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时候,他完全能将今儿说的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说能让他升官发财的话,他说不定可以毫不犹豫将贾家都坑进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看贾政欣赏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了,比如说贾雨村之流。

贾政一家子算是走了,贾敬也没有叫一干族人白来一场,叫管家又拿了一些庄子上送过来的米面还有风干的野味腊肉什么的,给族人分了下去。到了年根上,大家说清闲也不清闲,不过要说忙吧,也算不上多忙,耽误个半天的时间,看到一场好戏,临走还能带点年货回去,虽说不多,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因此,一个个又是说了半天的好话,无非就是说贾敬这个族人宽宏大量,慷慨大方,对族人关怀备至之类的话,贾敬在那边听着,脸都要僵硬了。老实说,这些族人拍马屁的功力实在是差了点,贾敬听着都觉得没什么水平,不过还是敷衍了过去,将人送出了宁府。

贾敬对贾政的保证显然也是不怎么放心的,临走又嘱咐了一下族人,让他们帮忙关注一下荣府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立马就来告诉自己,自个好能及时解决。

荣府如今对宁府也是藏着一手呢,很多事情,也是不叫宁府知道了,之前元春被送去参加小选的事情便是如此,虽说贾敬若是有意打探也能知道,问题是他真没这个精力,干脆将这差事交给了贾家的族人,反正他们都住在宁荣街上,对府上的事情消息也比较灵通,人一多,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却是能省了贾敬不少力气。

送走了一干族人,贾赦却是没有跟着走人,贾敬见贾赦还留在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族长啊,看着风光,可实在是难当啊!”

贾赦笑道:“这世间,生而为人,做什么不难呢!”

贾敬想想也是,然后说道:“也罢,这烦心事,暂时也算是解决了,以后那边如何,我要是再多管,我就是孙子!”说到这里,贾敬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贾赦看贾敬神色,心中不由偷笑,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敬大哥你看开了就好,今儿个正好有空,小弟便陪着敬大哥你喝两杯,如何?”

贾赦对贾敬说实话真有些同情,他跟贾赦不同,贾敬对贾家有着很深的感情,遇到族中的事情,总会容易心软,回头荣府那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贾敬说不得还得硬着头皮去收拾残局,到时候,非未老先衰不可!还是自己好啊,贾赦如今算是游离在边缘的人物,在族中挺有威望,但是,真要让他顶缸,他是绝对不干的。贾敬却是顶着个族长的名头,不得不劳心劳力,贾赦心里一软,干脆先给贾敬做个心灵垃圾桶好了。

贾敬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神色:“如此正好,今儿个便与恩侯你不醉不归!”

贾赦心里撇了撇嘴,如今这种没有经过如何蒸馏,顶多也就是二十几度的酒能让他醉倒,这不是开玩笑嘛,不过还是说道:“成,今儿个小弟就舍命陪君子了!”

贾敬那边叫人整治了一些酒菜,跟贾赦坐在书房里头喝着小酒,吐槽着自个遇到的那些事情,慢慢的,原本因为荣府那一家子的事情积郁的那些郁气却是一扫而空。

而贾政回府之后,在宁府那边受了一肚子气的他,难免要拿人撒气,他这会儿也不能拿休妻这种事情威胁小王氏了,族中不支持,王家到时候上门兴师问罪,他却是扛不住的,小王氏如今这性子,贾政也消受不起,因此,干脆将火气全撒到了贾珠身上。

贾珠之前恩科落榜的时候,已经被贾政奚落训斥了一番,这会儿贾政又是一番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贾珠低着头一声不吭,小王氏却是在一边受不了了,直接回了过去:“珠儿才多大,十多岁已经是秀才了,再考两次也不过二十,还年轻着呢!老爷你呢,今年多大了,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吧!要妾身说,珠儿已经是那个什么青出于蓝了,老爷还苛责什么!”又是将贾政气得半死,小王氏却直接拉着贾珠走了。

贾赦陪着贾敬喝了一顿酒,贾敬之前心中有事,酒喝得也急,没喝多少就醉了,贾赦叫了下人过来,扶着贾敬去休息,自个也施施然回自个侯府了,当然,路上也没忘了给自家女儿买了几包点心蜜饯。

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贾政就算是想要故技重施,卖女求荣,也得看有没有人肯接手。贾政那几个女儿,包括元春在内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贾政又是个有名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谁家要这样一个老丈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何况,贾政还心比天高,盯着的都是上头那一小撮人,人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出身高贵的有正妃,要长得漂亮的,以他们的爵位,侧妃的名额或许非常有限,但是,不用记在玉牒上的庶妃乃至更低一点的寻常侍妾却是没什么限制的。哪怕是找个能给自个带来大笔钱财的商人家的女儿,也比找贾政家的强啊!

不过,贾政不光有女儿,人家还有儿子呢!还是那句话,贾珠是个好孩子,算起来也是歹竹出好笋了,贾珠三观还算端正,自个也是个积极上进的,很多人家看重的是贾珠这个人,毕竟,以贾珠的才学品行,将来考中进士的话,只要贾敬或者是贾赦愿意提携,前程都不会差,可惜的是,摊上贾政这个老爹,却是减了分,因此,许多人家看着贾珠千好万好,一想到荣府那些破事,就开始打退堂鼓。

贾珠如今也想不到这么多事情,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读书上进,早点有个功名出身,将来好有个立身之基,不用如今做点什么事情都被贾政辖制。

小王氏倒是关心贾珠的婚事,一方面是她的确关心贾珠,另一方面,也是贾珠若是婚事没定下来,元春这边也不好出嫁。不过贾珠却是劝服了小王氏,按照他的说法,明年还有一次乡试,若是到时候,他考上了举人,说亲自然更加容易。尤其对于元春来说,有了他这么一个出息的兄长,她的婚事也能好办一些,何况,时间长了,大家也忘了元春之前入过宫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京中的没什么好的,也能选个京外的举子嫁了。

小王氏见识毕竟不如贾珠,听贾珠这么一说,尽管心中着急,不过却也是觉得有道理,因此,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不再为了儿女的婚事烦心了。

很快就到了新年,这是新皇登基的头一个新年,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很多事情,那真是非常难办,往年新年的时候,只要准备一份贺礼给圣人就是了,但是如今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呢!两人的贺礼就得好好斟酌了,若是给新皇的比老圣人的重很多,老圣人虽说退位了,问题是,历朝历代以孝为先,叫老圣人心中不满了,回头跟圣人抱怨几句,难免叫圣人觉得自个势力,到时候只怕是前途算是完蛋了。

若是给老圣人的比较重了,到时候新皇觉得你怠慢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做皇帝的却是新皇,哪怕如今朝堂上,并没有新皇几个心腹,但是新皇如今还年轻,用不了几年也就能掌握住整个朝堂了,到时候新皇想起来他登基那年你的怠慢,你还有好果子吃吗?

若是两人的差不多相当,送什么,送多少又是个难事,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谁知道老圣人还得活多久。若是送得太重了,日后就得按例,甚至升官了还得增加,一来,自己能不能支撑得起,二来,若是上头发现礼单这么重,觉得自己贪贿,那就糟糕了。

也别提什么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的话,那是对至交好友,但是如今的对象却是前后两任皇帝,你随便弄点东西上去,你这是藐视圣上吗?

总之,为了这茬子事情,下面的臣子简直是操碎了心,一个个恨不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前程不保。

贾赦这边自然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好在说句不敬的话,他跟两代帝王的关系都算得上不错,因此,即便有什么小小的瑕疵,也能够敷衍过去。

而且,贾赦这边还有个好处,往年老圣人在位的时候,不管是新年还是万寿,贾赦的贺礼里面雷打不动的都有自个培养出来的花,无非就是牡丹芍药,菊花梅花之类,这些自然如今也是省不掉的,这里面就给贾赦省去了不少麻烦。

另外的无非就是古玩书画屏风摆件什么的,按照往年的惯例,稍微调整一下便是了。贾赦的商船往来于西洋南洋,也能够经常带回一些稀罕的东西。

贾赦的船队已经是发现了澳洲,这会儿自然不叫这个名字,发现澳洲的船队领头的是原本贾赦的奶兄郑保,他也是个比较具有冒险精神的人,跟着贾赦出了府之后没多久,便自动请缨,想要出海看看。

郑保开始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做个商队的管事,算是监督着船队的,等到后来,郑保航海经验丰富起来了,便开始独当一面,贾赦后来想要找澳洲,郑保拿着贾赦画出来的简直可以说是粗糙的地图,直接就带着人找过去了。

郑保到澳洲的时候,这里住的还是土著,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也不知道之前欧洲人有没有发现这里,给这里命名。贾赦之前跟郑保说的时候,也没跟他说这里叫什么地方,因此,郑保到了之后,直接就给这里安上了一个地名,叫做安荣。

郑保一家子原本都是荣国府的家奴,郑保的父祖一辈是给两代荣国公做亲随的,因此,他对荣国府还是很有感情的,后来,贾赦自个挣了个安乐侯的爵位,郑保干脆就从两个封号里面各取了一个字,给那边命了名,回来跟贾赦说了,贾赦也觉得挺好玩的,因此,竟是郑重其事的在海图上将澳洲的名字改成了安荣。

澳洲那边自然也有不少特产,贾赦也挑选了几样,他这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叫皇家知道澳洲的存在,那里虽然远了点,但是地方大,住着的土著数量也不多,起码比南洋那边人口密度小多了,他是将那里当做贾家的一个退路的,谁知道日后,皇家能不能容下贾家呢。贾赦犹豫了一番,最终将这里的存在隐瞒了下来,因此挑选出来的东西虽说挺有特色,但是,也没有将澳洲那边真正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拿出来,拿出来的无非是船队在那边采集的珊瑚珍珠什么的,这些哪儿没有呢!

因此,到最后,贾赦的礼物算起来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若非还有几盆他在暖房里面养出来的花,还真没什么特色,不过,好在不管是老圣人还是圣人,都不会跟他计较这个就是了。

除夕的时候,群臣命妇都要进宫庆贺新年。贾家家里头也没个长辈,贾赦跟张氏进了宫,留在家里的也就是三个小的,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好将孩子托付到别人家里,往年的时候,贾赦还会带着孩子去一趟宁荣街那边,今年也就是祭祖的时候,贾赦带着孩子露了个面,然后就带着孩子回来了,他真的是懒得跟荣府那一家子有什么往来。好在阿寿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贾赦将阿宁和贝贝两个都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阿寿,这才跟张氏坐了马车往宫中去了。

到了宫门口,夫妻两个就得分开了,贾赦要去的是大明宫,而张氏却是得跟众多命妇一块儿参加皇后那边的宴会。

上头换了新皇,很明显,还有很多人有些不适应,最明显的就是以前的一干皇子,如今圣人的那些兄弟。

当皇帝的人是父亲还是兄弟,那区别真的很大,徒明昀当年跟几个兄弟之前的交情也就是那样,毕竟,那会儿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因此,要说什么兄弟情深,那完全是表演给老圣人看的。直到现在,徒明昀还没搞清楚,当年那场刺杀,想要要了自个性命的人到底是谁呢,因此,对上自个那些兄弟,难免都有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