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明这些年来,被承庆帝带在身边,如同当年的徒景年一般,整日里在众多朝臣那里刷好感度,阿明自个也被教养得很好,徒景年对阿明非常疼爱,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阿明严格要求,虽说阿明还小,但是作为皇长孙,年纪小并不是理由,他需要比同龄的孩子做得更好,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因为太多的人对他有着太高的期待。

好在阿明先天智商不差,在徒景年的仔细教育下,情商也不差,因此,虽说这会儿虚岁不过是五岁,但是徒景年这么大已经被立了太子,阿明虽说表现比起当年的徒景年来说,稍微差了些,但是在承庆帝眼里,这个孙子无一处不好,这回阿明又成功种了痘,承庆帝想到从前的太子,又想着稳固国本,干脆大手一挥,下令准备皇太孙的册封事宜。

皇太孙的册封变成了一个信号,东宫的地位愈加稳固,也就是说,哪怕现在徒景年出了什么事情,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是轮不到其他皇子的,直接就是阿明顶上。

东宫一派的人对此乐见其成,另外,徒景年是嫡长子,阿明是嫡长孙,东宫如今名分正得不能再正,一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对东宫也有了几分倾向,这便是嫡长继承制的优势之处。

有欢呼雀跃、弹冠相庆的,自然就有如丧考妣的。

只是那些人虽说如今有了一些势头,不过毕竟在大环境下还是少数人,如今虽说心中忧虑嫉恨,但是暂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暗中更是加紧了动作,希望能够一朝翻本。

徒景年心中着实有些忧虑,有了皇太孙这个光环,阿明日后会如何呢?阿明并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而且年纪还很小,当年徒景年若非有个原著里面被废亦或是逼宫不成却被废黜的下场在前面顶着,也要被下面那些人的巴结奉承弄得迷惑了心性。可是阿明却并非像徒景年一般是两世为人,再聪明,再理智,终究还是个虚岁才五岁的孩子。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承庆帝既然已经表了态,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徒景年也不好随随便便就打击儿子,免得叫承庆帝护犊子,跟自己吹胡子瞪眼。

何瑜却是激动非常,这年头,孝顺这种事情简直是通行证,承庆帝亲自册封的皇太孙,日后即便是徒景年做了皇帝,只要阿明没有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那么,阿明妥妥的就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何瑜自然是稳稳坐准了皇太后的位置,这如何不叫她欢喜呢?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何瑜恨不得天天搂着阿明宣泄她无处安置的母爱,几乎忽略了阿阳,偏生阿明被承庆帝抚养,隔五天才能回来一次,何瑜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她亲自做了各种针线,主要就是阿明的贴身衣物,荷包香包之类的饰品,恨不得堆到阿明的面前。

徒景年很快发现了何瑜近乎亢奋的异常,不由有些心惊,何瑜之前跟阿明可没现在这般亲近,要知道,即便是亲情,说白了还得靠长时间的培养,要不然,何以郑庄公不得生母的喜欢呢?天下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何瑜如今对阿明热切到几乎忽视了年纪还小,刚刚学会说话,会跌跌撞撞走几步的阿阳的地步,可见是不正常了。因为跟一直被承庆帝和徒景年视为下一任继承人的阿明相比,阿阳才是跟何瑜朝夕相处的孩子。

而现在,徒景年明显发觉了阿阳跟何瑜之间的疏远,小孩子最是敏感不过,哪怕还不懂事,也发现了原本会跟自己亲亲抱抱的娘不见了,抱自己的变成了乳母和宫女,以前天天能看到阿娘,现在哪怕他站在娘身边,娘也不理会,反而还会叫人将自己抱开。

阿阳虽说小,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糊弄的性子,乳母宫人他们虽然不敢怠慢阿阳,阿阳还是不高兴了,竟是跌跌撞撞地找上了徒景年。

说句老实话,徒景年对阿阳这个儿子的重视程度的确不如对阿明,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儿子,只是,他一直忙得厉害,饶是如此,也记得尽量每天去抱一抱自个的二儿子,哄一哄他,甚至还会将阿阳带到书房来,结果,阿阳记性好得出奇,竟是自个跑了过来,身边一堆伺候的乳母宫人也不敢阻拦,只得跟在旁边护持着,这会儿见到徒景年,不由呼啦啦跪了一地。

徒景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抱起了阿阳,问道:“阿阳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想爹爹了吗?”

阿阳可怜兮兮地说道:“想爹爹,娘不理阿阳!”

徒景年心念一转,抱着阿阳道:“娘不理你,爹爹理你!来,爹爹陪你玩!”说着,高高地抱起阿阳,往上一抛,然后又举手接住,男孩子天生喜欢这类的游戏,也不觉得害怕,立马忘了刚才的话,拍手兴奋地叫道:“再来,再来!”

陪着阿阳玩了一会儿,又给阿阳讲了两个小寓言故事,将阿阳哄睡着了,直接抱到了自个在书房的榻上,又担心孩子翻身掉下来,叫人拿了软枕围了起来,然后叫宫人伺候着,将阿阳的乳母还有伺候的宫人叫到了一边,询问何瑜的事情。

乳母还有那些宫人哪里敢瞒着徒景年,虽说有些避重就轻,但是还是将何瑜这些日子以来的举止说了一通。

徒景年自然知道何瑜这些日子以来,对阿明超乎寻常的母爱,却不知道竟是到了连阿阳也顾不上的地步,不由皱眉不已,忽然露出了一声冷笑,然后淡淡地说道:“阿阳年纪也大了,既然太子妃精力有限,那就给阿阳在孤的寝殿收拾出一个屋子来,让阿阳暂时跟着孤吧,等再大一点,阿阳也该自己住了!”

徒景年根本没有去找何瑜的意思,到了他这个地位,对于别人,也没太多好解释的了,自然用不着迁就何瑜。他自认这些年对何瑜颇为尊重,两个昭训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徒景年一次,承宠之后,还得喝避子汤,哪知道,竟是将何瑜的野心给养出来了。虽说阿明和阿阳都是何瑜所出,但是,皇家不亲近生母的皇子还少吗?

承庆帝当年直截了当地将苏家那些事情告诉徒景年,为的不就是削弱母族对徒景年的影响吗?

阿明本身就被徒景年有意引导,跟何瑜不比跟自己亲近,何瑜如今这般,徒景年也要担心阿明被何瑜糊弄住了,自然想要观察一下阿明的态度,然后再决定自个对何瑜的态度。他可不愿意被自个的儿子误解。

哪知道,承庆帝在这一点上,可比徒景年敏感多了。

阿明第二次戴了何瑜亲手绣的荷包出现在承庆帝面前之后,承庆帝就立马发现了异常,知道了何瑜的举动。然后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引导了阿明,比如说,询问阿明,这荷包看起来很不错啊,似乎手艺跟往常他的配饰有些不一样,是不是东宫换了绣娘云云。

阿明自然带着点得意,说这是母妃亲手做的,承庆帝自然夸奖了一番何瑜的手艺,然后叹道,难不成太子妃这几年都在苦练针线不成,以前也不见太子妃的针线活,如今竟是拿出来一鸣惊人啊!可见太子妃对长子的疼爱之心并不因为长子常年不在自己身边有所减少,只是,作为太子妃,这些东西交给针线房就是了,东宫那么多宫务,阿阳年纪也还小,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何必还要做什么针线呢?

被老狐狸带在身边这几年,哪怕只是一只小羊羔,也该长点心眼了,何况宫廷这样的地方,徒景年从不忌讳让阿明知道宫中的一些黑暗之处,他自然不是什么纯良的小绵羊,立马注意到了生母的违和之处。

不是说何瑜以前对阿明并不疼爱,但是,那时候毕竟疼爱之心有限,阿明从小跟徒景年相处得更多,何瑜对他的疼爱也是有的,但是却不比现在这般热切,热切到让敏锐的阿明都感到了虚伪的意思。还不如之前的时候,自个回到东宫,何瑜会笑吟吟地叫膳房准备几样他爱吃的菜,询问他过得怎么样,叮嘱他不要惹皇祖父生气之类的。至于什么针线,何瑜进宫之后就不怎么碰了,虽说这年头女红是必修课,但是,何瑜的手艺也就是平常,自然比不过那些技艺精湛的绣娘。

徒景年的品味跟承庆帝差不多,衣服上的绣纹最好不要太明显,还有,绣线要劈成三十二股甚至更多,这样才感觉舒适,配饰什么的要求虽说没这么高,但是也要精致典雅。至于外面的朝服礼服常服什么的,一般就是织锦或者是缂丝的,天然织出来的花纹,绣工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若不是什么熟手,反而会毁了这些珍贵的织物。何瑜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哪怕徒景年交到她手上的产业只有徒景年真正拥有产业的一成不到,那也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何况还有东宫的宫务,何瑜能有多少时间做绣活,有空打打络子什么的,都了不得了。

阿明发现事情的变化是从自己被宣布受封皇太孙开始,心里更是郁郁,在承庆帝宣布之前,他在避痘所的时候,何瑜从来没有出现过,阿明不是不失望的,这回见生母对自己的态度近乎刻意讨好了,阿明不由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第91章

承庆帝趁机对阿明进行了教育,大致意思就是你母亲终究只是姓何,而你却是徒家人。历来,虽说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历朝历代,外戚的危害从来没少过,好一点的是仗着外戚的身份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更有的却是插手朝堂,想要操纵朝堂兴替了!

本朝虽然要求外戚荣养,但是事实上,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承庆帝直接拉出了自个的母家,哪怕他跟秦家关系并不亲近,但是在他下狠手之前,秦家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娘家,不知道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逼得当时的阁老都不得不吃了闷亏,将自家在宁波的一大片良田用山地的价格贱价卖给了秦家。这也是为什么秦家落魄之后,混得那么惨的缘故了,之前太嚣张,得罪太多人了,承庆帝处理秦家压根没遇到什么阻力,一个个恨不得拍手称快。

别看自从承庆帝登基之后,外戚没造成什么大的麻烦,在之前麻烦可不小,以仁宗为例,仁宗的生母慈安太后是高宗的昭容,后来母凭子贵,得以被封为太后,慈安皇后的娘家原本却是山阴伯,高宗的时候曾经做过京营节度使,但是因为掺和了储位之争,被明升暗降,打发到了南疆,等到仁宗登基,山阴伯家自然是水涨船高,直接被封了一等承恩公。慈安太后因为不得高宗喜爱,哪怕生了儿子,最终也不过是个昭容之位,一直到仁宗登基之前几个月,被封为太子,慈安太后也没能上位。

仁宗因为年幼的时候,被兄长欺压得颇多,一直就是圣母护持着,因此事母至孝,对舅家也是极为宽容,多有加恩之举,仁宗当政的前十年,承恩公府有两人尚主,仁宗三个表兄,一个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另外两个也被赐了爵位,表侄女也被封了郡君县君,当时承恩公府可谓是炙手可热。

因为仁宗的放纵,即便承恩公府当时几乎没有实职,也多有人攀附上去,承恩公府仗着太后和仁宗的势头,几乎是卖官鬻爵,比如说,一般的勋贵人家,若是不肯给承恩公府送礼,他们就能将袭爵的事情搅黄了,若是好生奉承承恩公府,送上厚礼,表示愿附骥尾,人家有本事让你不用多降几级,甚至原级袭爵。

总之,皇帝的恩典被承恩公府用一种大派送的方式分发出去,便是仁宗后来也忍无可忍了,私底下对承恩公府也有了看法,但是才想要教训一二,太后就在那里哭泣垂泪,诉说当年的苦楚,这种把戏,一次两次还灵,时间长了,仁宗也厌倦了,正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示意御史言官弹劾承恩公府,哪知道,太后就病了,承恩公府竟是找上了太后哭诉,总之就是若是无人相护,日后承恩公府定将被收拾,因此,要献女入宫。

有太后做主,她的侄女进宫就是妃位,很快生下一子,承恩公府尤不满足,竟是在太后的寿宴上,毒死了当时的皇后,然后就要扶持自家的女儿做皇后,外孙做太子。

仁宗终于忍无可忍,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发作了承恩公府,饶是太后寻死觅活,也没能阻止仁宗的决心,最终,三司会审之后,颁布了承恩公府二十大罪,主犯被赐死,从犯被判终身幽禁,公主被判和离,余者尽数被贬为庶人。仁宗还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否则做出这样的事情,承恩公府即便不被夷三族,活下来的人也得被流放或者是贬为官奴。饶是如此,太后还是因为娘家获罪,最终中风去世。

承庆帝将这段官案跟阿明说完,见阿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才继续说道:“外戚的权势几乎全部来源于君主的偏爱,你母妃之所以如此,或许想得并没有那么远,但是很显然,她希望能够跟皇太孙,而不仅仅是跟自己的儿子交好,若是你对你母妃敬重孝顺,那么日后,她以及何家都能够得到好处!朕并非万事从坏处想,但是这是最大的可能,朕与你爹爹对你抱以厚望,但是并无太多所求,毕竟你是我们的血脉,将会继承朕和你父亲的位置,可是,哪怕你母妃是太子妃之尊,但是,她的地位来源于你父亲,来源于你,对你的感情自然没有纯粹了!”说到这里,承庆帝长叹了一口气。

这次谈话给阿明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冲击,阿明哪怕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何瑜的做法,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哪怕生母对自己的确有疼爱之心,但是到了如今,生母的眼中,自己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儿子,而是皇太孙。

阿明恹恹地回去了,将何瑜送过来的东西都叫人收了起来,压到了箱笼的最里面,然后就开始发呆,而适时的,徒景年就过来了。

徒景年过来自然是得到了承庆帝的首肯,承庆帝先是劈头盖脸将徒景年骂了一通,说他怎么连自己后院女人的事情都没早点发觉到,在听到徒景年将阿阳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之后,先是皱皱眉,最后才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朕知道你记得当年朕与你母后之前琴瑟和谐的事情,因此,如今对你的太子妃也非常尊重,但是,你母后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得看清楚了!”

徒景年自然赶紧请罪,然后叹道:“儿臣年轻识浅,哪里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若不是发现她竟是冷落了阿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亏得父皇疼儿子,帮儿子收拾了首尾,劝导了阿明一通,否则的话,儿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阿明说了!”

承庆帝被徒景年不着痕迹吹捧了一番,心情好了一些,这才道:“明白就好,记得,永远别小看那些女人!罢了,你先去陪陪阿明吧,别让他转不过弯来!”

徒景年也没跟阿明多说什么,该说的,承庆帝也说了,徒景年完全没有给何瑜洗白的意思,徒景年只是跟阿明小时候一样,搂着阿明,跟他讲了几个简单的睡前故事,然后抱着儿子睡了一晚上。

阿明大概天生就该是皇家的人,睡前还郁郁不乐,醒过来之后,看表面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徒景年也不多说,伸手握住了阿明的小手,轻声道:“各人都有各人的立场,你母妃不仅仅是你的生母,爹爹的妻子,还是太子妃、皇太孙之母,何家之女,若是咱们是寻常人家,那么,你母妃的做法自然无甚要紧,毕竟,两家结亲本就是通家之好,互相扶持乃是必然,但是天家又是不同,你回头慢慢揣摩便是!”

阿明点了点头,懂事地说道:“儿子明白!”

“去吧,你还是个孩子,不要想太多了!”徒景年弯腰亲了亲阿明的脸颊,笑道,“好好替爹爹孝顺你祖父便是了,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爹爹帮你做主!”

何瑜那边,从太子寝殿的人到她那边将阿阳的日常用的东西都搬走了之后就开始惊慌失措,她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好久没有好好陪一陪小儿子了,哪知道,竟是让徒景年干脆釜底抽薪,将儿子抱走了呢?

何瑜进宫以来其实一直顺风顺水,徒景年在她之前没有什么侧妃之流的女人,甚至连宫女也没有收用一二,即便后来多了两个昭训,也根本影响不到她的地位,皇后想要为难她,但是皇后是继母,又一向不得人心,还是个蠢货,以何瑜的本事自然能全身而退,后来又接连有孕,皇家拿她当功臣,还封了她父亲爵位,这才叫何瑜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如今才发现,没有太子的支持,一个太子妃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何瑜想要去找徒景年解释,亲自带了人,端着一盅据说是她亲自熬的汤到了徒景年的书房,结果高振弓着腰拦在了她面前,满脸堆着她习惯的那种卑微的笑,但是行动上却半点没有妥协的意思:“殿下正在与詹事府的几位詹事商议国事,娘娘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就等等再来吧!”

何瑜被高振拦着,连汤都没能留下,怏怏地回去了,不光是在宫人面前丢了脸面,心中却是更加不安了。

何瑜后来又来了几次,都被拦住了,徒景年完全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这一晚,何瑜辗转反侧,彻底失眠了,第二天还得努力用脂粉遮掩脸上的黑眼圈,打起精神去给皇后请安。

徒景年想要哄好一个孩子还是很简单的,何况,还有乳母带着,承庆帝缘何对甄家另眼相看,不就是甄家老太太当年给承庆帝做乳母的时候,对他关怀备至,比当年的太后更加周到吗?徒景年并不在意用一个乳母的角色取代太子妃这个母亲的职能,反正阿阳是次子,将来封个亲王,即便是对乳母有些感情,让乳兄做个王府长史了不得了,不会出现另外一个甄家的奉圣夫人,何况,徒景年需要的仅仅是两三年的时间,等到阿阳开始读书了,自然可以逐渐用别人取代那些乳母的位置,毕竟皇子读书之后,本来就要单独居住在兴安宫,偶尔才能去给生母请安,那点时间又能如何呢?

小孩子的记忆力总是非常短暂的,虽说显得比较残忍,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徒景年觉得,两个儿子都跟何瑜不亲近,才是对何瑜最大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何瑜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的,本文名字既然是孤家寡人,自然不会出一个跟主角心心相印,琴瑟和鸣的妻子,日后两人还会有更多的不谐,最终渐行渐远,难以挽回。本文最初设定便是这样,不喜莫拍,顶着锅盖逃走!

第92章

而经过此事之后,徒景年也不打算让何瑜再生一个孩子了。一个男人若是不想让一个女人怀孕,方法就多了去了,何况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女性本身就处于弱势,有的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的办法。

徒景年倒不至于如此无情,但是,在之后的日子里面,却不像从前一般,对何瑜温柔体贴,给她足够的脸面啊,而是学着承庆帝对皇后一样,总之就是冷暴力,何瑜该有的还是有,初一十五,徒景年也会过去,但是过去之后,滚不滚床单,自然是徒景年说了算。

何瑜如今算是陷入了困境,徒景年不教训她,不跟她吵架,太子妃应有的份例从来不缺,新鲜的东西也少不了何瑜的那一份,交给何瑜的产业依旧是她在管着,东宫的宫人对她依旧恭敬,但是,她送给阿明的东西简直像是泥牛入海,阿明一个都没用过,送给徒景年的羹汤补品,徒景年也不是不收,但是转手就赏赐给了下面伺候的人,眼看着徒景年那边伺候的小太监一个个被滋补得油光水滑,何瑜简直要疯了。她说要见阿阳,结果阿阳在徒景年的指示下,被乳母养得对她这个生母疏远了很多,而且她如今这个心态,哪有耐心哄孩子。

何瑜被憋在东宫里面不痛快,原本不乐意的请安活动,如今竟让她变得期待起来,在长阳宫跟那些后妃勾心斗角,反而能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了。

徒景年对太子妃如今是相敬如宾,差点就没如冰了,但是两个昭训也没占到什么好处,王昭训本来看出了风向,想要趁机邀宠,却被徒景年发作了一番,拘在自个的屋子里面抄写宫规。何况,何瑜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坐不住了,干脆重新在东宫立了规矩,每日里摆着太子妃的款,叫两个昭训过来伺候自己的生活起居。

当一个人发现自个变成弱势之后,自然希望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从更弱势的人那里寻找存在感。何瑜的意思就是,哪怕我现在不得宠,但是我是正妻,你们哪怕有品级,但是还是小妾,小妾伺候正妻是正理。以前不乐意你们过来,是怕你们在我这里勾搭太子,现在太子也不来了,你们正好过来伺候,省得你们找理由跟太子偶遇一把什么的。何瑜手段还算不错,她也不克扣她们的份例,只是叫她们白天过来伺候,又说什么自个缺了绣屏,缺了鞋袜之类的理由,叫两个昭训回去做针线,这个手段很有效,起码白天累上一天,晚上还得回去做针线,哪里还有精力想办法勾搭徒景年。

何瑜的战斗力全冲两个昭训去了,徒景年对此也没什么想法,承庆帝那里同样对何瑜不满,他的做法更加简单粗暴,何瑜这边还在折腾两个昭训,承庆帝回头就挑了几个生得美貌,性格柔顺温婉的宫女,送到了东宫,虽说没说有什么明确说有什么位份,但是这样更难办,她们以后就是伺候徒景年的宫女,何瑜轻易也奈何不了她们。

徒景年对那几个宫女兴趣也不是很大,将人收下之后,虽说也是放在自己身边伺候,却没有收用她们,饶是如此,何瑜也异常紧张了一段时间。

徒景年对后院这些女人的事情并无太多关注,他上辈子出身一个相对传统的家庭,信奉男主外女主内,颇有些大男子主义思想,虽说比起这个年代的人强很多,但是还没到什么妇女之友的地步。何况,到了他这个地位,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事情与笑话无异。

明朝弘治皇帝倒是死扛着,只跟张皇后过日子,结果只生了一个荒唐的正德皇帝,又舍不得好好教育,最终正德皇帝不管是自己作死,还是有什么阴谋,总之最后连个子嗣都没有就挂掉了,过继过来的嘉靖皇帝还硬是搞出了个大礼议,只肯认自个的亲爹。弘治皇帝和正德皇帝活着的时候能护着张家,张家一直肆意妄为,什么都敢干,到了嘉靖的时候,直接被清算了,便是张皇后,晚年的生活也非常凄凉。

而徒景年这边,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爱何瑜,何瑜也没有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魅丽和手段,甚至何瑜被砸到自个脑袋上的馅饼冲昏了头脑,阿明还在承庆帝那里,小儿子才会牙牙学语呢,就开始幻想着皇太后的生活,亟不可待地在阿明身上刷好感度了,结果手段太过急躁,包括阿明在内的几个BOSS直接黑化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给她下了定论,直接让何瑜从天堂跌入了人间,当然,她自以为是跌进了地狱。

徒景年做好了打算之后,也不再在何瑜的事情上纠缠,他如今的业余时间算是被阿阳给占满了。阿明那里天天去承庆帝那里都能见到,回到东宫之后,阿阳就会拖着他的小车子跑过来,在阿阳看来,爹爹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因此,只要有机会,就跑过来找徒景年,对自个的儿子,哪有不疼爱的道理,而且徒景年在外面一直紧绷着一根神经,有个软萌可爱的小儿子说着一些童言稚语,足以让徒景年一天的疲劳消失殆尽,这让徒景年对阿阳更加疼爱起来。

当然,作为一个被父亲偏爱的儿子,徒景年却也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阿明如今回东宫,相处更多的已经是徒景年跟阿阳,徒景年有意增加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阿阳天生是个热情的性子,看到阿明就甜甜地叫“哥哥”,阿明也正处于感情缺失的时候,再想想这个弟弟之前遭受的一切,自然也将一腔怜爱之心给投入到了阿阳身上。

徒景年又笑着引导:“阿阳见到哥哥,就不要爹爹了,以后阿阳就交给阿明你了!”

阿明郑重的点点头,阿阳在一边一只手牵着阿明的手,一只手拉着徒景年的衣角:“要哥哥,也要爹爹!”

徒景年跟阿明不由都笑了起来,阿明有些笨拙吃力地抱起了阿阳,笑眯眯道:“哥哥也要你!”

父子三人笑闹了一场,晚上干脆都跟徒景年同榻而眠,好在两个孩子睡姿都很规矩,徒景年一晚上睡得还算香甜,不过一大早就被早醒的两个儿子压在身上的精力也让他打消了经常进行这种父子交流的念头。

东宫这边父慈子孝,外面显郡王府也传来了好消息,韩氏生下了一个千金,不过在孙辈里面,这还是第一个孙女,也比较金贵,因此,承庆帝破例,孙女刚刚出生,就颁下圣旨,封孙女做了郡主,封号灵犀。亲王之嫡女才能封郡主,如今却破格封了这个长孙女,显然是对徒景平的恩典,徒景平也没有因此表现得感激涕零,皇帝的恩典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一个郡主,也算不了什么,在皇家,女儿很大程度上并不值钱,顶多就是出嫁的时候内务府多备相应的一份嫁妆而已,公主尚且如此,何况郡主。

徒景年却也亲自参加了灵犀郡主的洗三礼,何瑜作为太子妃自然也得跟随,在外人面前,徒景年还是给足了何瑜脸面的,何瑜自然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给徒景年拆台,早早打扮妥当,盛装出席,倒是让不少人感慨了一番,太子殿下果然对兄弟非常关爱。

承庆帝虽说对孙女还算稀罕,但是却并没有出面,倒是让徒景平松了口气,女儿得封郡主,已经叫一些有心人浮想联翩,若是承庆帝再出现,那就是拉得足足的仇恨,徒景平明白自个的轻重,能够太太平平地做个王爷,已经是自己的福气,要是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没有那样的才能,也没有足够的势力,到时候只怕死得比谁都快!

因此,徒景年出席之后,徒景平十分殷勤,恨不得拍着胸脯,对天发誓,自己这辈子只跟着太子大哥你后面,若是有了异心,那就天打雷劈!

韩氏生了个女儿,还是挺有压力的,好在民间有话叫做先开花后结果,韩氏也年轻,徒景平虽然有几个侍妾,但是对韩氏还是挺不错的,韩氏也不担心自个生不出儿子来,何况,承庆帝的旨意也给了韩氏足够的底气,自个女儿是郡主,还是出生就封的,自然别有不同,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宫里面的事情,哪怕不是刻意打听,但是韩氏也知道,太子如今对太子妃已经不如从前了,而且还是太子妃自己作死,她自然不会没事去同情一把何瑜,何瑜运气已经足够好了,却在心里面好好地告诫了自己一番,太子妃好歹还有个太子妃的名分,有个皇太孙的儿子,自个可没什么保险,因此,还是得继续好好奉承自己的丈夫,早点生出儿子来,才是正理。

这回见何瑜撑着笑脸过来,韩氏也不可能去戳何瑜的痛处,何瑜自个心情不好,但是也明白,若是在这里还搞砸了,回头只怕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因此,摆着一副笑脸说了几句场面话,韩氏也非常捧场地恭维了何瑜一番,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添盆的时候格外爽快,倒是叫主持洗三的婆子兴奋不已。

洗三礼过后,何瑜跟徒景年同车回宫,路上,何瑜很想跟徒景年认错,偏偏碍着还有人在一边伺候,外面又有车夫,怎么都开不了口,徒景年见何瑜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就等着何瑜开口,结果辇车都进宫门了,何瑜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让徒景年不免又失望起来,因此,到得东宫之后,他先下了车,开口道:“太子妃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孤今天还在前面休息!”说着,直接转身离去,只留下何瑜一脸羞愤。

第93章

一晃已经到了承庆三十年,徒景年已经二十五岁,连阿明虚岁都已经八岁了。这几年里,几个大一点的公主都嫁了出去,徒景睿,徒景清,徒景逸也都纷纷成了婚,徒景睿的妻子矮子里面拔高个,硬是选了浙江巡抚陆裕家的女儿,陆裕虽说跟甄家有些默契,可没有真的上了甄家的贼船,接到赐婚的消息之后,饶是以陆裕的城府,还是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陆裕是江西陆氏出身,陆氏改朝换代的时候因为站错了队,虽说没有遭受重创,但是陆家那位老太爷居然是个铁杆的前朝死忠,虽说没有在前朝国破之后殉国,却也逼着子孙发誓,不得在大晋出仕。

结果,陆氏原本是江西那边数一数二的人家,刚开始还算是虎死余威在,在当地即便是不能数一数二,也差不了太多,但是一代代无人出仕,无人科考,士族也变成了普通的当地豪强了,在这个破家县令,灭门太守的大环境下,陆家的状况每况愈下,哪怕在当地还有着不错的名声,但是影响力越来越低,为了维护陆家跟官府的关系,付出了太多的成本,渐渐开始一路下滑。

族长不得不开了祠堂,对那位老太爷请罪,不管您老人家死后如何,陆家却是不能在我们这一辈人手底下没落下去,陆家还是得参加科考出仕。

但是多年不科考,族中的子嗣已经有许多不乐意读书,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义务,大家都是奔着好处去的,当年宋真宗赤裸裸地直接作了劝学诗,所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白了,这年头,才叫真正的知识改变命运。读书识字的人,跟愚民可是一点都不一样的,只要认识一些字,哪怕是那些屡试不第的老童生,只要肯拉得下脸去,给人家写信,写春联,做账房……怎么都饿不死。但是不识字的人呢,真的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只能在土里刨食,一场天灾人祸,足以毁灭几代人的努力。

陆家那会儿许多族人居然混到了只识几个字的地步,想要参加科考谈何容易。结果,陆裕作为一个偏支的嫡子,脱颖而出,陆家的家学里面,他学习最好,本来因为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也卧病在床,不得不准备放弃读书,回去照顾母亲和下面的弟妹了,族中却是倾力支持,用陆家的人脉,给陆裕拜了名师,陆裕也非常争气,而且在他读书的过程中,父母都纷纷去世,陆裕根本无需再守制什么的,会试得中之后,殿试被先帝亲口取了榜眼,在京城厮混了几年之后,又外放为官,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是浙江巡抚,一方大员,因为他的横空出世,陆家再次崛起,族中已经有不少子弟参加科考,有了功名,最好的一个已经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当然,陆家的希望更多还是在陆裕身上,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陆裕再在外面磨练个几年,就能做布政使,将来入阁为相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一切全让甄家给毁了!陆裕的官职正好卡在了线上,不得不主动请辞,承庆帝一看人家的履历,也对陆裕有些惋惜,因此,将陆裕召回京中之后,虽说给的不是实缺,却也额外给他升了两级,但是,一个虚职的二品官在京城算个屁啊!陆裕憋屈得要命,对造成了这一切的甄家,简直恨之入骨。一个女儿算什么,陆裕除了正妻之外,在官府记档的妾就有三个,他战斗力又很强大,嫡子庶子加起来就有六个,嫡女庶女加起来也有四个,哪怕再疼爱女儿呢,跟自己乃至全族的前程比起来,一个女儿算什么,就算所有的女儿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陆裕可是打听清楚了,原本自己的嫡女并不在承庆帝选皇子妃的名单上,只是甄家那边暗示,已经跟陆家有了默契,承庆帝才下了旨。问题是,在浙江的时候,陆裕虽说为了讨个安宁,跟甄家表面关系挺不错,两家也有些官面上的往来,但是,陆裕正是要努力上进的时候,哪里肯跟夺嫡之争扯上关系,何况,甄家的赢面太小了!

陆裕完全不觉得做一个皇子的老丈人有什么荣幸,不过还是咬牙给女儿准备了足够的嫁妆,要不是担心驳了承庆帝的旨意,承庆帝回头不肯再用自己的话,陆裕真的很想跟承庆帝说,自个的女儿早就订亲了,哪怕随便将女儿嫁个人家,也比嫁给端郡王好啊!是的,徒景睿与徒景平一般,十五就封了爵,封号是一个端字。可惜的是,陆家受够了之前门庭冷落,家业凋零的情况,压根没这个胆子。

甄家在发现陆裕嫁了女儿之后,就直接上表请辞,最终只是在京中任了一个虚职之后,也是失望不已。何况,陆裕的女儿并非绝色,只是相貌清秀而已,对看惯了美人的徒景睿来说,简直跟丑女无异了,岳家对自己没什么助力,陆氏的性格也比较矜持,做不下什么放下脸面,温柔小意,委曲求全的事情来,结果徒景睿对陆氏不咸不淡,德妃还很快给徒景睿赐下了两个妾室,一个个身份也很是不低,最差的也是同知之女。何况一个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德妃教养徒景睿的时候自然参考了甄家的常例,甄家的公子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通房教导人事了,因此,徒景睿大婚之前,就有两个伺候的宫女,早就食髓知味了,加上他并不介意陆家的反应,很快,后院就多了好些个庶妃侍妾,甚至还有个侧妃,算是最为充实的一个王府了。

陆裕知道之后更是气得半死,你们为了拉拢老子,硬是强娶了我女儿,一看我被你们祸害得连封疆大吏的官都丢掉了,又瞧不上我女儿了!你们这是耍我啊!甭看陆家如今实职的官员没几个,但是陆裕这么多年科举做官,光是座师房师科举的同年就不知道有多少,何况,还有原本交好的一些同僚,许多如今也在京城或者是在直隶附近为官,陆裕如今也不怕丢脸,直接在跟朋友聚会的时候,摆出了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故意被人套了话,然后,很多人都知道,甄家设计,几乎是骗娶了陆裕最疼爱的小女儿,结果陆裕丢了大好的前程不说,德妃跟端郡王还因为这事瞧不上自个亲自选的王妃了,虽说没有宠妾灭妻,却也差不了太多了。大家对陆裕真是同情无比,同时也对甄家乃至端郡王生出了警惕厌恶之心,这等自私自利,刻薄寡恩之辈,他若是有了气候,自个这些人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因为承庆帝一如既往宠幸德妃,加恩甄家,大家明面上对甄家还算客气,除了一些性子耿直的,大多数人不会平白无故就得罪了人,但是很多事情记在心里,酝酿一番之后,到底结出什么样的果子,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徒景清的妻子跟徒景平差不多,甚至还低一点,其父庄宏不过是个知府,不过顶了个从四品的虚职,当然,做了皇子岳父之后也没损失什么,毕竟,知府这个级别还没必要避嫌。徒景清夹在徒景睿和徒景逸之间,日子甚至还不如生母早逝,只有一个不受宠养母的徒景平,因此,虽说妻子出身不高,心里的那点不平衡很快也没有了,倒是老老实实领了礼郡王的封号,跟徒景平一样,摆出了一副安享富贵的架势。

因为承庆帝对皇后的猜忌,徒景逸的婚事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波折,徒景逸的妻子是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曹翊的女儿,徒景逸虽说对此很是不满,但是很快,皇后给他塞了几个出身勋贵的侍妾,倒是让徒景逸自觉自己也有了自个的班底了。

因为是皇后嫡子,哪怕对皇后的品性和能力都很怀疑,承庆帝还是给了徒景逸足够的脸面,徒景逸被封了恭郡王,但是享受的却是亲王的俸禄,王府也是原本的一个亲王府,而且,除了太子是在宫中大婚之外,徒景逸也有别于别的兄弟,开府之后在王府大婚,而是直接在宫中举办了婚礼,直到一个月后,才搬到了恭郡王府。

三个皇子大婚,接下来又有两个皇子到了差不多选妃的年纪了,弟弟妹妹的数量简直是一茬一茬地冒出来的,偏偏还不是韭菜,可以一茬一茬地割!

承庆帝如今对已经长大了的儿子渐渐有些不耐了,没办法,以徒景睿和徒景逸为代表的儿子如今勉强算得上羽翼丰满,开始在朝堂上蹦跶了,两个儿子完全不能领会自己的苦心,一门心思跟东宫作对。哪怕承庆帝想着约束东宫的势力呢,但是,他根本没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内耗好吧!

经历过自个与兄弟们的血雨腥风,承庆帝这么多年来一切顺心的很,并不希望儿子们也步了自个的后尘,骨肉相残,哪知道,他发现儿子翅膀硬了,不肯听自己的话了。徒景睿身后跟着甄家一系的人马,徒景逸又拉拢了大批勋贵出身的官员,一个个说话都硬气了很多,朝堂俨然开始硝烟弥漫起来。承庆帝恼怒之下,你们自个不听命令下了场,就别怪老子将你们当做东宫的磨刀石了,正好太子别的都好,似乎就是容易心软,正巧让你们给太子上一课!然后,除了宠爱孙子之外,也就惦记着几个年纪还小,还不懂事的小皇子了。一时间,承庆帝这等近乎默许的态度让人错以为,似乎承庆帝有意重演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让儿子们各凭本事了,朝野上下顿时成了一片浑水!

第94章

徒景年也很烦心,几个弟弟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朝堂上也有了不小的发言权,比如说,一些甄家搞上来的人赫然已经进了御史台,御史这种生物,历朝历代都挺恶心人的。这些人最擅长拿着放大镜找人的毛病,鸡蛋里头别说挑骨头了,他们能挑出一只活鸡来!尤其他们有风闻言事的特权,反正只要不惹急了皇帝,你满口胡说八道都没事,因此,御史自从诞生以来开始,就成了党争的先锋军。反正你要是想要搞臭对手,叫御史那边找茬拼命弹劾就是了。

甄家既然将几个御史弄上了台,还花大笔的钱养着他们,那么,这些人自然会发挥他们的作用。因此,很快,不少人就盯上了东宫和恭郡王府。

先是有御史参劾太子生活奢侈,东宫用的全是各种花色的玻璃窗,琉璃镜,还专门弄什么暖棚,违反四时规律,给东宫一年四季提供蔬果食用。承庆帝恼怒无比,自从徒景年将玻璃量产之后,别说皇宫了,便是寻常的富户,也愿意将家里的纱窗换成各种玻璃窗,皇宫里面不过是出于隐私之类的需求,将普通的平板玻璃,换成了各种吹出了花样的花式玻璃,而且还经过了特别的处理,使其更加坚韧,以免稍微一碰,便破碎了。

徒景年享受的这些,别说皇宫了,长安城里面,有几个官宦人家没有,这算什么奢侈,哦,难道皇家吃糠咽菜,你们这些臣子玉食珍馐才是对的!因此,承庆帝回头就叫人将那个御史抄了家,将他们家的家产清单传示朝臣,直接就讥讽道:“以前朕就听说过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不到做御史的也差不离,据朕所知,你们几个人原本家资最丰的,家中也不过七八顷的田地,想不到,如今做了御史,倒是家资巨万了,光是京畿附近和江南的良田,就有近千顷了,你们几位倒是生财有道,朕没把你们安排到户部真是屈才了!”

承庆帝做的事情其实相当不合规矩,这种事情,怎么也得先有人弹劾了那几个御史,再交由三司会审,然后判决抄家才行,但是他是皇帝,自然有特权,可以先将人收拾了,再出示证据。

第一波试探性的交锋几个被推出去探路的御史算是大败亏输,不光丢了官,还被抄家流放了。但是甄家显然不仅仅只有这一步,所谓三人成虎,头一次说坏话,承庆帝不会相信,第二次,承庆帝还会相信,次数多了,承庆帝自然也就觉得是真的了,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现在这些查无实据的东西也会成为太子倒台的罪状。

因此,隔上一段时间,就有人开始弹劾,有的是弹劾詹事府的官员,有的是弹劾承恩公府,有的弹劾何家,总而言之,跟东宫有关系的任何人都在他们的弹劾之列。

徒景年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总不能将时间都花在跟这些人耍嘴皮子,朝中自辩上,原本他还想等到自个上台之后再收拾甄家呢,如今也不行了,还是得先出手为强。

徒景年自然不会跟甄家玩嘴皮子上的功夫,要来就来点实际的。

甄家这些年势力膨胀得非常厉害,不少上进无望的低级官员干脆都攀上了甄家这棵大树,何况,随着甄家的势头越来越大,很多人竟也觉得甄家还是有三成赢面的,因此,即便是一些大家族,秉着两头下注的观念,也跟甄家搭上了关系,加上甄家这些年推举上去的门客幕僚,资助的一些贫苦出身的读书人,甄家即便算不上甄半朝,明面上也差不多能影响到三成的朝臣了。

这样的势力,承庆帝没注意也就罢了,要是注意到了,哪怕再宠幸甄家,承庆帝也要心惊了。

当然了,徒景年自然不能直接跟承庆帝说什么,甄家现在如何如何了,承庆帝得怀疑徒景年有什么私心,自己还活着,就打压弟弟了。

徒景年一直在寻找出手的时机,结果机会很快来了。

自从宋朝开始,南方已经成了整个中原的经济中心,赋税重地。当然了,这也并不代表南方就一直太平无事了。这些年来,因为徒景年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广开工厂作坊,收容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这也导致了,南方土地兼并愈发严重起来,甄家更是仗着自家的势力,占据了大量肥沃的土地,织造府那边如今都是以甄家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人往上报,一个个粉饰太平。

问题是,农民的土地没有了,想要继续购买土地找谁呢?首当其冲的是一些土地主,他们因为勤俭节约,努力致富,几代经营之后,有些土地,还能雇得起长工短工,甚至还有佃户,但是,他们家里没有做官的,这也导致了,这样的土地主,除了在自个所在的村子里还有些话语权之外,面对官府,是半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甄家这些年人口繁衍不少,而且,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根本没什么投资的概念,你买铺子,除非是收租金,还有赢有亏呢,若是买地,租给佃户,再有什么天灾人祸,也是那些佃户倒霉啊,对他们来说,该收的租子还得收,减免一点,也是他们大发善心了。

何况,为了家族的发展,甄家还要大肆购买祭田,这些祭田的收入将会成为族中祭祀、办学、抚养孤寡老人的根基。因此,甄家这些年,良田的数量,几乎年年都在增长,尤其,甄家因为各房都有私心,管事也是习惯了从主家的钱财里面刮油的,这也导致了,甄家的铺子多半不那么赚钱,自然,甄家宁愿弄更加稳妥的田产了。

甄家为了将那些良田花低价买下来,并且最好能够连成一片,不知道做了多少作孽的事情,反正无非是仗势欺人的那一套,先是上门要求低价买地,哪怕因为甄家的权势,也没几个人家头一次就愿意老老实实地接受甄家的条件的,源源不断的小钱,还是一次性稍微大一些的小钱,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问题是甄家不乐意给你选择权,你这边一露出不乐意的意思,马上各种糟心的事情就来了,地痞流氓见天上门,叫你日子过不下去,甚至直接在你家里打砸抢,你就算被打伤打死了,还不能反抗,一反抗,人家就地一躺,你就完蛋了,暴起伤人的罪名不说,流水的汤药费得拿出来,虽说这年头没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之类的名目,倒是也能编出足以叫你倾家荡产的费用来,这下好了,你这地不卖也得卖啊,之前的那个价钱也别指望了,只能弄将近白送的价钱把地给卖掉,运气不好,还得背上一屁股的债,这辈子翻不了身了。你要是打官司,嘿嘿,甄家什么样的人家,衙门什么样的地方,你只要敢说打官司,顷刻间叫你家破人亡。

甄家这样的事情多了,结果,就踢上铁板了。

有句话叫做,皇帝家也有几门穷亲戚。甄家看中了江宁乡下一个小地主家的两百亩地,那个小地主本来就是那个村子的外姓人,迁到这里不过三十多年的时间,办事的管事一看这家老老小小三代人加起来都不到十个人,在加上家里的一些长工,也就不到二十个,也没听说这家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因此,照旧使了之前的一番手段,那个人家没什么人,偏偏骨头硬得很,怎么都不肯松口,被地痞流氓推倒了家里的老太太,老太太直接摔断了脊梁骨,瘫痪了,那家的当家人恼怒之下,直接告上了官府,结果就被当地的官员直接打了一顿板子,丢进了大牢,硬是被强拉着在欠了千两官银的供状上画了押。不止如此,那管事瞧见那家的女儿花容月貌,想要强纳为妾,人家不从,还直接把人给强了,结果那女孩子醒过来就跳了井,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浮肿了。

好端端一个人家,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家破人亡,当家的人写了一份遗书,叫自家的老仆偷偷送出去之后,让家里的婆娘做了最后一顿饭,往饭菜里面拌了砒霜,一家子死了个干净,却一个个都死不瞑目,过来收尸的人足足做了半个月噩梦。

那家人也没死绝了,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念书。他儿子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子,心思又极为机敏,他父亲怕在这乡下耽误了孩子,就将孩子托付给了自己原本的一个至交好友,将他送到了白鹿书院读书,那个好友就在那边做教授。这孩子因为想着一鸣惊人,因此打算多读个几年,等到乡试之年回去,一举考上秀才举人,因此,好些年没怎么回去。结果骤然接到了忠仆送来的老父遗书,当场气得吐出血来。

白鹿书院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山长还是当年致仕的大学士,在这边读书的除了富贵人家出身的,就是天资极为出色的。这家儿子在白鹿书院读了这么多年书,结交了不少好友,结果大家知道了因由之后,不免感同身受,一个个都帮他出主意。有些人家知道甄家的一些作风,因此,便叫他不要急着回去奔丧,只怕甄家到时候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更有人跟甄家也有些龌龊,结果一群年轻气盛的人直接出了个主意,叫他暂时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去京中敲登闻鼓,告御状。

而且担心这事弄不倒甄家,为了避免打蛇不死再被反咬一口,这些人更是收集了不少甄家的罪状,又找了个老讼棍,写了张刁毒入骨的状子,然后让他混在一个前往京城行商的商队里面,混到了京城。

这日大朝会的时候,承庆帝正在听下面的臣子歌功颂德,登闻鼓响起来了。

第95章

这事里面自然有徒景年的手笔,自从甄家对徒景年发起了攻击之后,徒景年就开始寻找甄家这些年来得罪的人。这年头,天下的利益就跟一块大饼差不多,新做出来的大饼差不多是被徒景年这一派的人给吞掉了,原来的大饼就那么大,甄家想要多吞一点,别人自然得少吞一点,皇家的份额大,被甄家弄了一点,不会去注意,也不怎么在乎,可是一般的人家,本来只占了小小的一点,甄家却是半点不给别人留,自个吃肉,别人连口汤都喝不上了,人家不恨甄家才怪呢!

因此,虽说甄家这会儿赫赫扬扬,但是,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甄家倒霉了,甄家这么多年嚣张无比,做下的事情不知道得罪了许多人,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也不只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多有一些官员,这些官员难道就没什么亲朋好友还有族人吗?

徒景年顺利地收集了一堆甄家的罪证,还有这些年来甄家网罗的党羽和结盟的对象也被徒景年罗列了出来,就等着给甄家致命的一击。何况,甄家能以富贵权势网罗人心,这些能轻易被收买的人,又真的能有几分真心呢?

那个跑过来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承庆帝听到登闻鼓的声音,也是吃了一惊,说实话,老百姓大多数不喜欢打官司,连进衙门都不乐意,宁可私下里面解决了,何况是闹到御前的登闻鼓,只要想敲鼓,就得先被廷杖三十。因此,开国以来,登闻鼓响起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数是军国大事,官方自个敲响的。比如说,开国那会儿,蒙元余孽在北方纠缠不休,每每有重大军情,太祖便特许敲响登闻鼓,不管宫门是不是已经下钥,君臣都得集聚大明宫商讨军情。

承庆帝心里其实是不爽的,要知道,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有身负奇冤,或者有什么特惨的事情,才会想不开跑过来敲登闻鼓,自个治下虽说算不上一直风调雨顺,但是也算国泰民安,竟是有人跑过来敲登闻鼓了,不过太祖当年明言,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敲响了登闻鼓,就可面圣诉说自己的冤情。

因此,尽管承庆帝不爽,还是直接开口道:“将击鼓之人带上殿来!”

曹安平连忙应了下来,亲自到了旁边吩咐下去,没几时,就有人带着一个身穿白色的麻衣,头上还裹着孝布,背上还能看见血迹的苍白少年上了殿,少年也不敢抬头,直接跪下叩首道:“草民叩见圣人,圣人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