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虽说看着苍白憔悴,但是生得眉目清秀,眉心有一抹郁气,更显得是个病弱的美少年一般,以貌取人其实是人的共性,承庆帝见了,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怜悯来,因此缓和了语气,说道:“见你说话颇有些章法,想必也是读过书的?”

少年咬了咬牙,开口道:“圣上果然慧眼,草民原本在白鹿书院读书!”

白鹿书院一直非常有名,能在那里读书的,哪个不是少年英杰,承庆帝来了兴趣,说道:“那你读书应该还不错,何必过来敲登闻鼓,误了前程呢?”不说年纪轻轻就被廷杖三十,看他那这会儿虽说强撑着,还在微微发抖的样子,就知道这三十杖只怕伤了身子。何况,他这样的人,固然在御前挂了号,但是有这样一个刺头的名声,日后科举,谁敢取他,不怕他将来梗着脖子闹事吗?

少年泪水几乎是瞬间冒出来了,伏地哭诉道:“草民如今已经是家破人亡,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家中的父母亲人讨个公道,还要什么前程?”

承庆帝微微皱了眉,说道:“你有什么冤情,说说看,若是有理,朕就给你一个公道!”

少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些日子以来,他吃了不少苦头,又有同窗好友去帮他收殓了家人的尸首,在信上写了家中诸人的惨状,甄家逼死了人命,哪里还会想着将人好好收殓,直接拿破席子一卷,就扔到了乱葬岗,连掩埋都没有,他们家在当地又没什么根基,一般的人哪怕受过他们家的恩惠,碍于甄家的人,也不敢跟他们家扯上关系,等到他同窗过去的时候,一家子的尸首已经被野猫野狗什么地糟蹋得残缺不全,近乎面目全非,那些所谓的同窗自然也不仅仅是出于跟他的情谊,也是为了挑拨他一鼓作气扳倒甄家,因此,在信上写得格外凄惨,少年看了几乎是夜不能寐,连续几晚上都梦见家人死不瞑目的场景,自然不可能中途退缩,才到了京城没多久,就换上了大功的孝服,跑到皇城前敲登闻鼓了。

这会儿想到家人的惨状,少年泪如雨下,哽咽道:“草民白浩,祖籍山东郓城,祖父的时候迁到了江宁,在江宁顾家湾置产,几代人勤俭辛劳,置办了二百亩的良田,谁知道,这二百亩地竟然成了招祸的祸端,两个月前,金陵甄家看中了草民家的地,上门贱价强买,家父如何肯答应,然后,甄家就找了一堆打手,天天上门威逼,甚至大打出手,家祖母老迈,竟是被人直接打断了脊骨,瘫痪在床,家父愤恨之下,进城告状,谁知道,知县得了甄家的授意,竟是将家父打了一顿,扔进了大牢,还硬逼着家父在一张欠下千两官银的借条上画了押,拿着借条上门要账,若是不还,就拿地抵债!天可怜见,草民家中也薄有资产,税赋劳役从不落下,何曾欠过半两官银。老父回来,见家中被人搜刮得家徒四壁,连我家才豆蔻之年的小妹也被甄家的管事强占了,小妹不堪受辱,投井自尽,老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绝望之下,一家子都服毒自尽了,只叫一个原本就受过我祖父恩惠的老仆给我送信,叫我日后隐姓埋名,免得教甄家人报复!那老仆不慎叫人发现,一路被人追杀,好容易才逃了出来,一路乞讨才找到了草民,见到草民之后不到三天,便旧伤发作而亡!”

“草民虽说微贱之身,却也不敢让先人枉死!”白浩越说声音越低,几乎要泣不成声,他攥紧了拳头,然后好半天才放松下来,哆嗦着双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拿出了藏在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状纸,还有一封有些破烂的书信,双手捧着举在头顶,“草民不孝,不愿如老父所愿,苟且偷生,这是家父的遗书,还有草民的状纸,请圣人明见!”

朝堂上一片安静,说实话,对于少年来说,这事挺惨的,但是对于朝臣来说,这些事情即便不是司空见惯,但是也没少听说。若非承庆帝积威极深,甄家那一派的人之前就要站出列来驳斥白浩了,这会儿,更是有人蠢蠢欲动。

承庆帝摆了摆手,曹安平亲自下了玉阶,双手接过了白浩手上的状纸和书信,然后又上去,呈到了承庆帝面前。

虽说因为包在油纸包里,状纸看着还算不错,但是那封有些破烂的书信就叫人皱眉了,信封上除了汗渍,还有不少陈旧的血迹,承庆帝虽说没有洁癖,但是还是有些膈应,不过还是没有让曹安平代劳,自个拆开了信封,露出里面几张普通的黄麻信纸来,信纸上最显眼的又是一大块的血迹,上面的字迹只能说是寻常,而且颇为凌乱,显出一股苍凉绝望的郁气,信件内容其实比较简单,无非是简单说了前因后果,最后又是心灰意冷的几句话,叫承庆帝皱眉的是,上面赫然有一句,如今江南几省,甄家一手遮天,各路官员,无不为甄家马首是瞻,白家这一脉只有浩儿你一点血脉了,为不让白家断了香火,浩儿你当隐姓埋名,娶妻生子,甄家败落之前,万万不可起报仇之念!

很显然,他的笔记跟自个的话并不相符,虽说嘱咐儿子不要报仇,但是字迹里面却满是怨愤仇恨之意,字字力透纸背。承庆帝不动声色地将信件放到一边,又拿起了状纸。

状纸本来就是找了有名的讼棍所写,虽说并非文采斐然,却是字字如刀,甄家强买强卖,欺压百姓,纵奴行凶,逼良为贱,勾结官府,逼死人命种种罪名,一清二楚,承庆帝看得有些心惊,说实话,这种事情承庆帝并不太看重,权贵人家,谁家没点草菅人命的事情,一般自个就能压下去了,但是,他介意的就是那一句,甄家在江南已经是一手遮天。

别说是承庆帝了,哪个皇帝也不乐意看到这种事情啊!因此,承庆帝已经有了彻查的心思,看着下面还跪伏在地,无声哭泣地白浩,温言道:“你敲了登闻鼓,朕却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这样吧,此事交由三司会审,若是此事真如你所说,朕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不过,若是你有意诬陷,朕也决不轻饶!”

白浩哑着嗓子,开口道:“圣人明察!草民敢对天发誓,草民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便是死了,也永堕森罗地狱!”

承庆帝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回去吧,朕自有安排!”说着,便有人将白浩带了下去,而在承庆帝的示意下,顺天府也派出了不少人,就在白浩所住的客栈,贴身保护白浩。

这边白浩才一下去,立马就有人跳了出来:“圣上明见,甄家一贯忠君体国,在江南也是与人为善,造福乡梓,哪会有这般行径,定是有小人诬告!”

立马,又有几个人开了口:“臣等附议,还请圣上明察!”

人一旦起了疑心,什么都能叫人怀疑起来,承庆帝一看朝堂上总共才多少人,就有二三十个人再给甄家说话,心里一沉,正欲开口,一边徒景逸先跳了出来,他这些年被甄家那一党压制得厉害,这会儿哪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父皇,儿臣以为,之前那白浩言辞凿凿,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甄家若是真的清白,那么,又何惧细查呢?”

承庆帝点了点头,道:“皇儿说得有礼,此事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朕要看到结果,不会冤枉了什么人,也不会叫人给蒙骗了!”说着,直接下令退朝。

第96章

“阿鲤,之前你一声不吭,这事你怎么看?”下朝之后,承庆帝看着正在自己下首帮着分奏折的徒景年,忽然开口道。

徒景年放下手里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说道:“父皇你也知道,儿臣在江南有些产业,江南的事情,儿臣也听每年回来送帐的管事说过,甄家在江南的确颇有些声势,至于什么兼并土地之类的事情,哪家都有,儿臣也没怎么留意,倒是儿臣以前也跟父皇说过的,甄家只怕贪了不少盐税!其他的儿臣就不清楚了,不过,之前那敲登闻鼓的白浩,既然敢破釜沉舟,想必此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甄家主家即便不知情,但是下面的下人做出这等罔顾人命的事情来,只怕甄家也有个管束不力的罪过!”

徒景年说得其实挺不客气,承庆帝皱眉道:“朕知道你不喜欢甄家,不过,何至于此?”

徒景年抿了抿唇,然后说道:“父皇,儿臣知道父皇对甄家一直非常宽容,但是,甄家这些年来的举动,父皇难道没有看在眼里吗?仅看今日在朝中,白浩才告了御状,多少人冒出来给甄家喊冤!儿臣是不相信甄家的品行好到了素不相识的人,都会为甄家打抱不平!父皇,甄家可恨之处并不仅仅在此,父皇你也说了,儿臣不喜欢甄家,因为甄家挑唆着我们兄弟不和!”

见承庆帝神情舒缓了一些,徒景年继续道:“以前三弟年纪小,最多是为了点小事,跟几个兄弟怄气,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也聪明能干,可是,甄家如今拿着三弟当枪使,三弟是皇子,虽说是德母妃所出,但是还是徒家人,偏生三弟被甄家人糊弄,什么都听甄家的,王府里面,三弟妹如今差点没被逼到只能吃斋念佛,几个侧妃庶妃几乎全是甄家或者是甄家交好的人家出来的,在朝堂上,三弟俨然也成了给甄家做打手的,三弟这些年在刑部,甄家推荐的人,好些个已经做到了刑部主事的位置,多有乱命之事,三弟却视若不见,反而帮着甄家排斥异己,提拔党羽……”

“够了!”承庆帝额头上青筋乱蹦,一挥手,将上好的白玉麒麟镇纸拂到了地上,镇纸摔掉了一角,那只麒麟看着立马有些可笑起来。

徒景年不吭声了,承庆帝喘了几口粗气,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阿鲤你先回东宫吧,朕先好好休息一下!”

徒景年识趣地告退了,承庆帝那边见得徒景年远去,才幽幽地开口:“曹安平,你说,朕是不是对老三他们太放纵了!”

曹安平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还不能不说,想了想,才挑了一个不得罪人的说法:“圣人不过是一片慈父之心!”

不管怎么样,徒景年这边放了一把火,承庆帝对甄家也起了警惕之心,当即命人彻查甄家之事,还直接派出了钦差,选的是承庆帝的心腹,右都御使崔骏,崔骏是河南洛阳人,据说原本是唐朝七姓十家里面清河崔氏分出来的一支,不过到底是真的,还是他们自个给自个脸上贴金,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崔骏心里也是叫苦,虽说做着右都御使,但是,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显然不是下面那些普通的监察御史差不多的道行,他知道应该忠于什么人,什么人都弹劾,什么人一时半会儿只能当做没看见。他最会的就是体察承庆帝的心意,只要承庆帝一个眼色,他就知道承庆帝对谁不满,回头立刻奋笔疾书,第二天就能带着自己手下的小弟,对那个人发动唇枪舌剑技能,把人家打得万剑穿心,直接game over!这回,他倒是发现承庆帝的心意了,承庆帝只怕想要收拾甄家了,问题是,如今甄家已经是尾大不掉了,收拾了甄家,江南那边乃至整个官场都要发生大震荡的。崔骏跟甄家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点仇,崔家原本仗着运河的便利,有着不小的营生,结果甄家把持了江南之后,很是坑了崔家的买卖不少。

问题是,这点仇恨,用不着崔骏亲自上阵啊!

崔骏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态度,带上人马前往江南的时候,被顺天府的一干差役保护着的白浩死了,死在了他在客栈的房间里面,被一个化装成小二的死士直接一匕首捅进了心脏,那个死士随即被发现,也不逃跑,当场自尽了。

知道消息之后,承庆帝大发雷霆,顺天府府尹直接被因此夺职,之前那拨负责保护的差役不光没了差事,还要被抓起来反复审问,因为新上任的府尹大人认为一个完全不像小二的人穿成小二的样子,还拿着凶器进了白浩的房间,肯定有内应,内应就在那些差役里面。果然,有两个差役熬不住刑,招了供,有人给了他们每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守门的时候行个方便,他们一时贪心,就答应了下来,虽说看那个端着水盆的小儿可疑,但是没有按照往常的惯例搜身,直接就放行了。但是,他们根本说不清楚,是谁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这边才招了供,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这两人死在了顺天府大牢里面。

承庆帝勃然大怒,越是这种遮遮掩掩的事情,说明水越深!原告虽然没了,但是案子照样审,而且这等明显杀人灭口的事情,那就是罪加一等!

徒景年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之前那些事情,徒景年为了搜集甄家的罪证,不过是让下面的人旁观而已,这次,徒景年本来想要保护好白浩的,哪知道,还是棋差一招,白家这一脉,算是彻底断了香火了!

只是徒景年何等人,他也就觉得自己是个袖手旁观的罪过,却没真的在这事上推上一把,心里却发誓,定要让甄家遭了报应才行。白家既然原本是山东郓城出身,那边估计还有族人,回头看看谁家孩子多,给白家这一脉过继一个孩子,也算有始有终。因此,徒景年便将事情跟承庆帝提了。

承庆帝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八九成,这事只怕就是甄家做的孽,心中恼怒无比,这回听徒景年说起白浩的事情,愣了一下,叹道:“阿鲤你还是这么心软,不过也罢了,回头叫人查查看便是!”也就是默许了这事了。

同时,承庆帝对江南的通政司已经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甄家闹出这么多事情来,通政司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看样子是太信任通政司的忠诚了,因此,承庆帝直接派出了锦衣卫,暗中查访。

跟崔骏还要大摆钦差仪仗,一路招摇过市相比,锦衣卫本来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原本也收集了不少江南的情报,只不过因为职权不一样,通政司负责的是江南的官场,锦衣卫负责的是军政,越权是大忌,因此,锦衣卫在江南那边的负责人冷眼看着通政司跟甄家勾结,欺瞒君上,却也不发作,背后也不告刁状,不过是收集了证据,等着回头一脚将通政司彻底踩下去,只有圣人不想用通政司了,才能显出锦衣卫的好处来,不是吗?

因为承庆帝这边才下了命令,不到十天的功夫,锦衣卫的消息就大量地传过来。甄家上下勾结,截留盐税,贩卖私盐,欺君罔上这种事情就不说了。但说甄家这么多年在江南经营,勾结了多少官员,多少不从的官员还有守法的商人大族被甄家弄得家破人亡,强取豪夺了多少珍宝产业,甄家的子弟如何如何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甄家的奴仆在外何等嚣张,逼死了多少人命……

以承庆帝的承受能力,尚且看得毛骨悚然,密报里面赫然写了甄家这么多年跟薛家的往来,承庆帝一看,原来那么多年前,通政司就被甄家给拿捏住了,难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承庆帝当即暴怒起来,甄家那边不能随便惊动,免得甄家狗急跳墙,但是薛俭却是不能放过了!想到这个白眼狼,拿着自己的俸禄,享受着通政司带来的好处,竟然敢背叛自己!薛家算什么东西,当年不过是个投机的商人,太祖宽厚,赏赐了他们一个紫薇舍人的官职,还被授了皇商的资格,这才有了如今家资百万,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结果自己养的狗,居然朝别人摇尾巴,还反咬了自己一口,承庆帝就是圣人,也要受不了了,何况,他只是被人尊称为圣人,实际上还是个凡夫俗子呢!

承庆帝直接下令,要锦衣卫不着痕迹要了薛俭的性命,然后立马派了人过去,拿着自己的手令,接手薛俭的位置,将里面薛俭的心腹还有甄家渗透的人全部清理掉。

承庆帝一声令下,千里之外,薛俭在外面谈生意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感染了风寒,回家之后就病倒了,找了自己信任的大夫上门,大夫正常开了药,结果不管怎么用药,病情越来越严重,薛俭刚刚发觉出了问题,就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临死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伺候自己用药的老仆半死不活的声音:“老爷,老奴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真是舍不得你,但是谁让你做的那些事情叫上头知道了呢,老奴只得顾不上主仆情谊,送老爷你上路了!哎,其实这话老奴不该说,不过,老奴跟你终究有大半辈子的情谊,也不能叫你做了糊涂鬼,老爷你就放心去吧,老奴会帮你看着太太、大爷和姑娘的!”

薛俭瞪大了眼睛,指着那老仆,半天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没了气!那老仆见他眼睛还没合上,伸出手给他合上了眼睛,这才发出一声如丧考妣地声音:“老爷,老爷没气啦!”薛家顿时一片混乱。

第97章

薛家的事情,甄家如今根本没功夫理会,何况,人生无常,薛俭虽说死得有点快,但是,他年纪本来也不算小了,一场大病熬不过去也是正常的。

甄家如今正在为钦差南下的事情焦头烂额,甄家做事张扬,之前又仗着通政司的关系,不知道收敛,哪里经得起调查,遮掩证据显然来不及了,这会儿也就只有拉拢崔骏,或者是干脆干掉崔骏两条路了。

崔骏也不是傻瓜,事到如今,甄家不过是垂死挣扎,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绑到甄家这条快沉的船上,没了崔骏,圣上还有别人能用,可是自己背叛了圣上,那举族都要遭受牵连。因此,甄家派人过来游说之后,崔骏便直接以钦差的名义将来人扣押,义正言辞地表示,清者自清,自己奉圣命前往调查,定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定会还江南一个朗朗青天!

甄家听得此事,不由破口大骂,但是私底下却做好了另一手准备,那就是逼宫造反!

奉圣夫人偶然听到几个儿子在私底下商议这等事情,不由心中惊怖,她再如何,也是个女流之辈,何况,她之所以能得到承庆帝地看重乃至尊敬亲近,完全是她真的将承庆帝视若己出,虽说显得有些冒犯,但是在她心里,承庆帝跟自己的儿子其实没什么两样,如今,自己亲生的孩子竟然要造反,奉圣夫人顿时懵了。

她这些年安享尊荣,少管外面的事情,甄家也就是将她当个吉祥物供着,她要吃斋念佛,甄家就给她养上上百个高僧,轮着给她讲解佛法,做各种水陆道场;她要修功德,做善事,甄家将巧取豪夺来的财物拿出那么一小部分,就能在金陵所有的道观佛寺里面点满百年不灭的长明灯,供奉上堆成山的道藏佛经;她要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只要奉圣夫人喜欢,甭管是家里的嫡子嫡女还是庶子偏孙,只要她乐意,都能送过来让她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养着。

奉圣夫人本身也不乐意管外面的事情,只是见自家的孙女在宫中受宠,曾外孙又封了王,自家的儿孙也是个个出息,家业日渐兴旺,她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来的,如今自个兴致起来,想要去拜拜佛,念会儿经,哪知道,佛像背后竟是有个密室,她一时凑过去,竟是听到了这般要命的消息。

这位老太太当时不显,竟是照着以往的习惯,念了一个时辰经,还捡了一碗佛米,回头跟没事人一样出了佛堂,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自个的养荣堂,然后一晚上都没能合上眼睛,第二天就中风了。

甄家大惊,奉圣夫人说白了,就是甄家的护身符,有她在,承庆帝就得念着她的那点情分,对甄家网开一面,如今奉圣夫人一下子中了风,口歪眼斜,人事不知,大夫来了,竟是说要他们准备后事。

甄家人一下子乱了手脚,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反而下定了决心,既然没人能指望了,那就干脆动手吧,成功了,甄家就是从龙功臣,若是失败了,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锦衣卫那边从得了承庆帝的指示之后,就一直盯着甄家的动静,将甄家这些日子以来,来来往往的人都记录下来,然后就发现,甄家派出了好些人马快马加鞭,往京城而去,立刻将甄家的异动报了上去。

承庆帝这些日子暴躁无比,来自锦衣卫的消息告诉他,他这些年宠幸了什么样的白眼狼,一个个不思忠君体国,就知道以权谋私,上下勾结,欺压良善,排除异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做,最重要的是,甄家居然把爪子伸到了军队里面去,还是京郊大营、五城兵马司乃至禁军里面,这些可都是京畿戍卫,保护皇帝的安全,几乎靠的都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太子都没能插人进去,甄家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承庆帝气得头晕目眩,手直发抖,好半天才感觉眼睛清楚了一些,咬牙切齿道:“继续给朕查,好好给朕盯着,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狗胆!”

甄家自然是狗胆包天,承庆帝看着甄家联络上的诸多将领,京郊大营里面已然是暗潮汹涌,承庆帝这边也开始做好准备,正想着将那些胆敢谋朝篡位的人一网打尽,有人跑来弃暗投明了。

王子腾送走了甄家送信的人,差点没吓疯了,甄家这是吃错了药了吧,王子腾这么多年跟甄家有些往来,如果甄家只是想要靠着朝堂上的手段为主,干掉东宫,谋求储位,王子腾觉得还比较靠谱,结果甄家贸然想着带兵逼宫,还是在这么微妙的时候。朝堂上最近弹劾甄家的人不要太多,承庆帝对甄家肯定已经盯上了,可以说,甄家在明,承庆帝在暗,要是能够成功,那才叫见鬼了呢!

王子腾越想越不对劲,顾不了其他了,他天性里面有一种赌性,哪怕这会儿他还不是京营节度使,不过是个副手呢,还是咬了咬牙,找了人布置了一番,装作乘坐马车前往京郊大营的样子,实际上已经乔装打扮了一番,也不去找自个的顶头上司,直接匆匆往皇城而去,然后就在大明宫外面求见。

“王子腾?”承庆帝也就是刚才,才对王子腾有了点印象,毕竟,王子腾的官职不高,也没有上朝的资格,承庆帝哪里记得这样一个小官,但是他在密报里面看到,甄家的人当年扶助王子腾进了京郊大营,帮着他步步高升,这会儿是要找王子腾出手的,承庆帝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机来,摆了摆手,道,“让他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再让他进来!”

王子腾惴惴不安地站在暖阁里面,那些垂手站在一旁的内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跟他说话,王子腾这会儿远远不是原著里面那个早早就出了头,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重臣,蹉跎了这么多年,原本的那些自傲早就被消磨光了,这会儿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声冷汗,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内侍过来,拉长了嗓子说道:“宣京郊大营副将王子腾觐见!”

王子腾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那个内侍,亦步亦趋地进了御书房。

王子腾之前从未真正面过圣,这会儿紧张地没走几步,就估量着距离下拜叩首:“臣王子腾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承庆帝淡淡地开了口,“王卿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吗?”

王子腾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然后偷眼看了上面的承庆帝一眼,心中便是一惊。

承庆帝这些年发福了很多,而且看着也有些老了,但是穿着一身玄色织金的常服,头上只是戴了一顶金丝编织的金冠,又有多年帝王生涯积累的威严在身,愈发显得雍容高贵,深不可测,王子腾也见过几次徒景睿,跟承庆帝相比,徒景睿简直就是还没断奶的小羊羔,这让王子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低头道:“臣确有要事禀报,臣刚得到消息,甄家想要谋反!臣不敢擅专,只得贸然求见圣上,还请圣上明察!”

承庆帝早就有了预料,这会儿听了王子腾的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王卿却是辛苦了!”

王子腾心里一凉,看样子告密的不止自己一个啊,那功劳就要大打折扣了,心里大骂甄家,造反这种事情,居然都处事不密,还没开始呢,就让皇帝知道了,你们要是能成功,老母猪都能上树了!然后就松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选错,因此只是惶恐道:“臣不敢,圣上既然早有准备,臣便放心了!”

承庆帝却是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王子腾,王子腾发迹的历史自然没能瞒过承庆帝,这样一个心够黑,手段够狠的妙人放到自己面前,承庆帝哪有放过的道理,因此微笑道:“王卿忠君体国,朕却是记住了,甄家那边,王卿还是先转圜一二,若是有什么异常,王卿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要王子腾做卧底了,王子腾也知道这是难免的,自然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承庆帝也不含糊,赏赐给了王子腾一个亲兵,然后意味深长地道:“王卿年轻有为,朕还是很看好你的!”

王子腾精神一振,带上承庆帝赐下来的作为监视用的亲兵,告退了,心里琢磨着,如何从甄家那边套出更多的话来,这年头没地方打仗,升官发财,就看这一次机会了!想到这里,王子腾简直是心潮澎湃起来。

王子腾走了之后,承庆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冷笑了起来,曹安平在一边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然后外面传来了儿童稚嫩的声音:“皇祖父在吗?”

承庆帝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对曹安平道:“皇太孙在外面,让他进来吧!”甄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相信,徒景睿不知道,他自认对这个儿子即便不如徒景年,差得也不太多,结果甄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个儿子应该也是乐见其成!嘿嘿,这几年下来,他这个郡王做得挺憋屈吧,是不是恨自己这个父皇,怎么就没册封他做太子呢?甄家在背后谋划,他心里应该很高兴吧,挡在自个面前的老不死还有大哥总算都要死了,他以后就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能不高兴呢?再想想太子,这些日子以来,徒景年也发现了甄家的异动,紧张非常,恨不得天天守在自己身边,生怕有人趁机行刺。哼,一个个觉得自己宠爱太子,你们哪个有太子的孝心了,换了个人做太子,是不是一个个恨不得老子早点死了算了!嗯,太子是好的,孙子也是孝顺的,想到如今抽了条,但是依旧乖巧聪明的阿明,承庆帝的心柔软了下来。

曹安平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迎接皇太孙了,心里想着,看样子,东宫还是固若金汤啊,圣人如今身体愈发不好了,自个若是不想给圣人陪葬,还是得跟太子爷打好关系才行,因此,对上阿明,神情更加柔和了一些。

第98章

承庆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衰老,如今对徒景年也不像之前那样虽然护着,却也防范着了,从来不肯让徒景年沾手的兵权,也开始让徒景年渐渐心里有数了。

这日,承庆帝看着锦衣卫送上来的密报,冷笑一声,直接拿给了徒景年:“你看看,看看朝中这些所谓的忠臣,平常恨不得摆出一副忠肝义胆模样,说他一句简直就是被秦桧莫须有了的岳飞,口口声声都是忠义节烈,结果呢?”

徒景年看了一眼,无非就是多少人上了甄家的船而已,因此说道:“一切都在父皇掌握之中,这些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

承庆帝心情依旧不好,轻哼了一声:“万寿节,嘿嘿,万寿节!”承庆帝眼中赫然浮现出了一抹血色,身上散发着凛冽的杀机。

徒景年情绪也低沉了下来,是啊,万寿节,这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懿元皇后当年的死,也是因为那一场万寿节啊!

承庆帝神情冰冷,咬牙道:“乱臣贼子,果然都是一般的心思!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再看看,朝中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徒景年莫名地却觉得心中有些忧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因此,只是命东宫的侍卫还有宫人加紧了巡视,又嘱咐曹安平时刻不离承庆帝身边。

万寿节很快便到了,徒景睿恍若没事人一样,在徒景年和徒景平之后,给承庆帝奉上了寿礼,寿礼很是奢华,差点就赶上徒景年送上的,但是很显然,在用心程度上就差了一些,承庆帝想到之前锦衣卫密报,徒景睿在自己的端郡王府里面,对着一干党羽许诺各种各样的官职,心里就一阵腻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太过奢华了,你刚刚开府没几年,开销又大,日后重新斟酌一番,父皇有你们一片心就够了!”

父子两个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表演着父慈子孝,但是心里却都是一片冰冷。

宴席开始没多久,阿明作为皇太孙给承庆帝敬了酒之后,就有些脸色发红,脚下打飘看样子是有些醉了,承庆帝便吩咐下人将阿明和阿阳都带了下去,去后殿跟后面的年纪比较小的皇子在一起。

宴席上一派莺歌燕舞,毫不知情的,心怀鬼胎的,作壁上观的……一大群人在大殿内觥筹交错,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却是一派恭敬,一个个给承庆帝祝酒,有的嘴上恨不得承庆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面却巴不得承庆帝现在立刻就死了,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酒过三巡,徒景年就注意到,徒景逸借口更衣先溜掉了,承庆帝也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少,只是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然后,就有人纷纷软倒,宫宴上,除了皇帝皇后跟太子坐的是椅子,其他的人坐的都是凳子,要不然,大殿里面也排不开,何况还有个君臣之分呢,因此,凳子哗啦啦倒了一地,很多人瘫倒在地,徒景年跟承庆帝也浑身无力地倒在了椅背上。

徒景睿志得意满地站了起来,得意地看向了承庆帝和徒景年,承庆帝却依旧冷静,冷笑一声:“老三倒是本事不小嘛,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徒景睿笑吟吟道:“父皇明见,这可不是什么毒,不过是点软骨散而已!儿臣对父皇一向孝顺,哪里敢对父皇不利呢!”

承庆帝冷声道:“孽子,朕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竟是这般回报朕的?”

徒景睿忽然抢上几步,走到了徒景年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力气不小,竟是将徒景年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然后又用力一丢,徒景年摔倒在地,他也不看徒景年的神情,依旧盯着承庆帝,冷笑道:“仁至义尽?父皇,你说得倒是轻松!大哥是元后嫡子,元后死了,就被封为太子,我呢?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至今不过封了个郡王,父皇你让我在刑部当差,嘿嘿,却连个寻常的员外郎都敢不将儿子放在眼里,换了大哥,他们敢吗?”

徒景年斜靠在椅子上,虽说摔倒在地,丝毫不显狼狈,也是一声冷笑:“三弟说得这叫什么话,你也说了,孤是元后嫡子,父皇亲封的太子!若非父皇疼爱,你如今就是个光头皇子,也没人会说父皇一句不是!还什么功劳苦劳?孤看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过是个志大才疏之辈,错了,连志都没有,瞧瞧你身边那些人,不是小人,就是废物!你当那些人真的忠于你不成,看看你身边那么多人,有几个跟甄家没关系,嘿嘿,没了甄家给你摇旗呐喊,你就是个废物!若真让你成了事,大晋是姓徒,还是姓甄呢?”

徒景睿顿时恼羞成怒:“徒景年,你倒是好一张利口,你现在尽情说吧,等我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抓起一只玉杯,高高举起,用力往下一砸,厉声道:“动手!”

立刻,外面放出了一道烟花信号,然后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数百个甲胄齐全,手执利刃的禁军出现在了殿门口,打头的就是王子腾,徒景睿得意地大笑起来:“诸位性命皆在我手,想要活命的,知道该怎么办吧!”

阳平大长公主第一个破口大骂起来:“本宫只认皇兄是圣上,甄家那贱人养出来的贱种,你算什么东西,本宫就是一头碰死,也不向甄家那贱人低头!”说着,竟是勉力拔出头上的玉簪,想要自尽,孰料手上没有力气,刚刚举起,玉簪就是从手中掉落,摔成了三截。

阳平大长公主也不是什么蠢货,一来,她早就上了太子的船,曹家的利益跟东宫息息相关,二来,她是个聪明人,偷眼看到承庆帝眼中闪过的讥讽,顿时心中一定,只怕自己这位心机深厚的皇兄另有打算,因此,第一个跳出来表忠心,她丈夫曹黎也不是什么蠢货,自个的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冲动的,因此,也是厉声呵斥道:“曹家只忠于圣上,徒景睿你逼宫篡位,就算能杀的了我们,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定当遗臭万年!”

徒景睿却是冷笑道:“唐太宗当年有玄武门之变,依旧是一代圣皇!”

“凭你也敢自比唐太宗!”内阁首辅沈朝岳厉声喝道,他也是极为知机的人物,何况,他本就是太子太傅,就算投了徒景睿,徒景睿也不会放过他,还不如留个清名呢,因此,也是呵斥道,“单看你这几年在刑部之事,打压异己,操纵刑狱,若是让你做了皇帝,国将不国,天下人哪有活路!”说着,竟是提起一口气,一口浓痰向徒景睿的方向吐去。

徒景睿大怒,直接从刚刚进来的禁军那里,拔出一把剑来,刺向了沈朝岳。

承庆帝急道:“孽子,住手!你若是现在放手,朕还能原谅你!”

徒景睿暂时停了手,冷笑一声:“父皇,你这是糊弄谁呢!要不,父皇你写下诏书,废掉太子,传位与我,我就放过这些人,你觉得如何?”

“你休想!”承庆帝神情冷厉,“老三,你真的一意孤行!”

徒景睿冷哼了一声,正想要说话,外面又传来了喧哗声,有人在外面叫道:“奉恭郡王令,端郡王逼宫谋反,臣等前来勤王护驾!”

承庆帝脸色一变,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看样子,自个那个五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估摸着也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没准还想要趁乱干掉自己和太子,嫁祸给老三吧!嘿嘿,以前倒是没发现,徒景逸居然有这般能耐啊!

徒景睿也是脸色大变,冷笑道:“嘿嘿,父皇,看样子不孝子不止儿子一个啊!”说着,直接下令道:“给孤挡着他们,不许他们进殿!”

终究徒景睿这边准备比较充分,很快将那群人打退,徒景逸是来捡便宜的,可不是来送死的,因此,在一众党羽的簇拥下连连后退,直接退到了兴安宫中。

徒景睿神情狰狞,眼光看向了皇后,皇后大惊失色:“你,你不要过来!”

徒景睿冷笑道:“原来是母后啊,嘿嘿,你儿子跟我作对,看样子是不管你这个生母了!”说着,竟是一剑削下了皇后半边发髻,连她的耳朵都被削下了小片,皇后只觉一阵剧痛,惊叫了起来,竟是晕厥了过去!

徒景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你这样,也堪当国母?”而后面,原本被禁足,这会儿却一身雍容打扮的德妃转了出来,柔声道:“事到如今,圣人何不写下传位诏书,也好全了父子之情?”

承庆帝冷笑一声:“贱婢!”便扭过头去,不肯再看德妃。

德妃脸色发青,直接道:“皇儿,既然你父皇这般心狠,那便看看他怎么才会心软吧!”说着,竟是将皇后推到了一边,自个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而那些甄家一派的臣子这会儿已经得了解药,一边在那里为徒景睿歌功颂德,一边恬不知耻地开始磨墨,逼着承庆帝下旨。

然后又是有人破口大骂不止,徒景睿直接命人杀了几个,然后便有人崩溃,在徒景睿脚下乞怜。

德妃不耐道:“皇儿,事已至此,还管什么脸面,将他们都杀了,看你父皇舍不舍得将皇位交给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徒景睿脸上现出残忍之色:“母妃,不,以后是母后了,母后说得是,儿子却是想差了!”

承庆帝脸色却是丝毫不变,忽然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第99章

王子腾直接一步迈出,挟持了徒景睿:“王爷,臣得罪了!”身后的一干人瞬间跟着王子腾倒戈相向。

王子腾动手的同时,后殿也传来了声音,打头的赫然是冯唐,他这会儿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是还是颇为精神,带着人进来之后,先是护住了承庆帝跟徒景年,直接半跪着叩首道:“臣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徒景睿脸色惨白:“原来父皇早有准备,却是儿臣枉做小人了!”

承庆帝冷笑道,竟是直接站了起来,半点没有中毒的样子:“若不是你,朕怎么知道,朕的朝廷,竟是有一半姓了甄呢?”

说着,承庆帝带着点厌恶说道:“将这些人都带下去,打入天牢,德妃,嘿嘿,削去封号,暂囚掖庭!端郡王徒景睿,废为庶人,打入宗人府大牢!”

徒景睿惨笑一声:“父皇果然狠心!”

承庆帝看也不愿意看他,直接道:“带下去!”

一群人如丧考妣地被带了下去,承庆帝还没来得急安抚群臣,就传来急报,徒景逸带着人杀死了神武门的守卫,从兴庆宫那边出了宫,又召集了人马,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从神武门这边往大明宫这边过来了。

承庆帝气得手直哆嗦:“朕果然养了几个好儿子!”

徒景年忙扶着承庆帝坐了下来:“父皇莫要多想,五弟或许只是以为父皇陷于敌手呢?”

承庆帝缓了缓神,咬牙道:“朕还不知道他,他早就知道老三要造反,暗中准备了一段日子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中途退席!”

徒景逸确实是想要做渔翁,他跟不少勋贵关系不错,借了不少人家的家丁护卫,加上自己拉拢的一批人,兴奋地冲回了大明宫,见人就砍,压根不知道这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徒景年还是劝服了承庆帝,命人去给徒景逸喊话,就说叛乱已经平息,让徒景逸带人回去,徒景逸心里一突,听也不听,一口咬定承庆帝被徒景睿挟持了,直接一门心思攻打大明宫,只要自己赢了,说什么不行呢!

承庆帝咬牙道:“去,给朕拿下那个孽子!”

皇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之前太医过来给一众大臣解毒的时候也给皇后服了一枚解药,这会儿听到了承庆帝的话,竟是直接向承庆帝扑来:“圣上,你不能那样,逸儿,逸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承庆帝根本来不及反应,竟是被皇后扑个正着,皇后突然从袖中翻出了一把短刀来,直接横在了承庆帝的脖子上,歇斯底里道:“圣上,你不让我们母子活,我们母子也只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