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遇到不少人,都是去怡红院看贾宝玉的,怡红院里已经挤了不少人,林宛如瞧着也没进去,站在院子外等着,半响人才散了。

王熙凤和王夫人扶着贾母出来,见林宛如在外头站着,凤姐笑道:“大太阳底下的,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呢。”

林宛如道:“听说宝哥哥挨打了,我过来瞧瞧,没想到人都在,我也帮不上忙,索性等着了。”

王夫人道:“宝玉已经睡下了,你要看明儿再来吧。”说着扶着贾母要走,贾母已经哭红了眼睛,颤颤巍巍的走远了,倒是凤姐给了林宛如一个安慰的眼神。

对于王夫人的敌意,林宛如虽然不在乎,却有些不喜欢,要是黛玉嫁给宝玉,王夫人可就是她的正经婆婆呢,若是王夫人有意为难,贾母也护不住,到时候岂不是被人欺负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林宛如回了凹晶溪馆,林黛玉却从后门进了怡红院,贾宝玉趴在床上昏睡着,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林黛玉坐在旁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贾宝玉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已经及笄了,按说可以说亲事了,虽然害羞,却也知道外祖母的打算,是想亲上加亲,叫她嫁给宝玉。

宝玉,很好,她也很喜欢,她也知道宝玉喜欢她,若是两个人在一起,自然是好的,可是贾家太复杂了,这让她心里有一丝不确定,虽然少了一个薛宝钗,可王夫人对她还是没有好感,这就是最大的一个问题。

如今宝玉挨打,她哭,心疼宝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想起了自己的苦楚,想起父母双亡后和妹妹的孤苦无依,想起贾母的疼爱与贾府诸人的羡慕与嫉恨,想起前途未卜的终身大事。

贾宝玉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林黛玉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虚弱的一笑,想要起身,却被林黛玉按住了,她含着眼泪道:“仔细伤口,还疼么?”

贾宝玉摇头:“妹妹莫哭,我已经不疼了,是我当着人故意喊疼,叫老太太太太心疼的,你这么哭,招我心疼呢。”

林黛玉见他话未说完就已经一头的汗,知道他是在强撑,赶忙拿帕子给他擦,道:“何苦这样,叫舅舅知道了又是一场气。”

贾宝玉握住了林黛玉擦汗的手,放在胸前:“我的心思,难道妹妹半分也不明白?”

林黛玉怔怔看着他,贾宝玉咬牙撑起了身子,细细的帮林黛玉擦净了脸庞上的泪珠:“我知道妹妹心里担心什么,都有我呢,妹妹放心。”

林黛玉慌忙抽出了手,有些惊慌:“你胡说什么,叫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贾宝玉因为疼痛面如白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与不自在:“这话我也只对妹妹说,别人也不知道,妹妹也大了,我也不小了,不比小时候,妹妹有时候躲我,我心里也明白,但请妹妹相信,这样的日子不多了,等我好了我就告诉老太太,叫她给咱们俩做主,你看好不好?”

两个人虽时有暧昧,常互相用言语试探,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这么直接,这么透彻,林黛玉的脸瞬间红的如同桃花一般,转过了身子,仓皇无措:“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贾宝玉坚定地握住了林黛玉的手:“我没有胡说,妹妹也听得懂,我知道妹妹因为我爱和姐妹玩笑的缘故时常伤心,可我对她们与对妹妹是不一样的,妹妹你懂我吗?”

林黛玉眼含热泪,轻轻点了点头,贾宝玉眼中瞬间涌出狂喜,手握的越发的紧。

贾宝玉这一挨打,贾母百般的怜爱,就连贾政也不敢再管了,贾宝玉头几日还躺在床上正经养伤,等能走动了,便整日的出门乱逛,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潇湘馆了。

自从他与林黛玉表明心迹,两个人便越发的默契,林黛玉也抛弃了原先的若即若离,对贾宝玉嘘寒问暖起来,见贾宝玉又独自顶着毒日头过来了,忍不住絮叨:“这大热的天,你在你院子里纳凉不好?偏往我这儿跑,若是中了暑,又累的人替你着急。”

贾宝玉笑道:“谁叫你这儿有好茶,我巴不得天天过来呢。”

林黛玉嗔怪的看着他:“你若是惦记着茶,我叫紫鹃把茶罐子送过去,你就别再来了。”

贾宝玉嘿嘿的笑:“什么时候妹妹一并过去才好。”

林黛玉的脸刷的红了,柳眉倒竖:“你瞎说什么,仔细我把你赶出去。”

紫鹃在旁边看着,笑道:“宝二爷不来,姑娘便念叨着二爷,二爷来了,姑娘又说这些话。”

林宛如一进屋子,便看到林黛玉瞪着眼睛生气,笑道:“这是谁又惹姐姐生气了?”

林黛玉见她来了,神色缓了缓,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林宛如嘻嘻的笑:“姨娘做了冰糖莲子,我端过来和姐姐一起吃。”

甜白瓷的大碗,里面是一粒粒分明的淡绿色的莲子,裹在透明的糖水中,格外好看。

贾宝玉凑过来:“可有我的份?”

林黛玉横了他一眼:“你要想吃自己叫人去做。”

贾宝玉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林宛如笑道:“这莲子是用冰镇过的,宝哥哥能吃么?若是不嫌甜腻也来尝尝,是姨娘用南边的法子做的。”

贾宝玉尝了尝,果真很甜,但因加了冰的缘故,倒也不觉得腻,一气吃了一碗,只觉得肺腑生凉,暑气去了大半。

林黛玉便问起了林宛如:“不是说沈大奶奶叫人来接你去别院避暑么?你怎么没去?”

林宛如道:“原本说要去的,可是皇上临时决定要去皇庄避暑,表哥也在随行之列,姨妈忙着替表哥准备东西,便说过段日子再说。”

贾宝玉道:“我也听北静王说了,他也跟着去呢,听说皇庄上的景致更好,只可惜咱们无缘见到了。”

林黛玉道:“也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假山小湖,只是更加精致些罢了,也没什么稀奇,依我说,这大热的天,待在家里就很好,何苦出去乱跑。”林宛如就抿着嘴笑。

陈瑞文临走前来了一趟贾家,说是见贾宝玉,却托贾宝玉把两盒雪津丸给林宛如:“宫里贵人们用的方子,含一颗可以解暑,姨妈原本说带表妹去避暑,临了却失信,很是过意不去,叫我把这个送过来。”

贾宝玉代为谢了。

说是沈氏送的,其实这雪津丸是陈瑞文自己弄来的,同为皇亲,石光珠也在随行之列,他如今正缠着陈瑞文要那匹凤凰尾的染料方子,自然是有求必应。

陈瑞文回到陈家,还未进门,石光珠又来了,邀请陈瑞文去喝酒,陈瑞文瞧着他,笑道:“别忙活了,那方子不是我的,你就是再说,我也做不了主。”

石光珠也是尝到了甜头,私底下又按着方子染了几匹,转手卖给了江南的货商,大赚一笔,若是拿到了方子,能名真言顺的染布,只怕日进斗金呢。

石光珠笑道:“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何必这么小气,我知道这方子不是你的,可这方子的主人你肯定知道吧,我又不是要杀人,生意上的事你情我愿,只求你牵个线罢了,成不成也都在我。”

陈瑞文道:“实不相瞒,这方子乃是闺阁之作,只怕不方面牵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染了卖钱,赚些银子也就罢了,可别过分了。”

石光珠被道破,讪讪的:“你怎么知道?”

陈瑞文冷笑:“没钱的话你城东新买的宅子哪来的?”

石光珠虽不再提这件事,心里却没有死心,只暗暗地追查罢了。

七月初,皇上的銮驾去了京郊的皇庄避暑,京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因为此次随行的皇亲颇多,连带着京城的饮宴也少了许多,再加上大热的天,也没人愿意出门,贾家也是长日寂寥,年轻姐妹聚在一起打发日子罢了。

谁知七月中旬,京郊的皇庄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惹得皇上震怒,提早回京,京城里的人因为离得远,再加上消息封锁的及时,一时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直等到皇上回宫,消息才慢慢透了出来。

原来是太子蓄意挑衅,将二皇子打的起不来床,皇上这才发了脾气。

太子从小骑马射箭,精通武艺,二皇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虽说会骑马,会射箭,也是游乐性质占大部分,若是真刀实枪,那也只是挨打的份。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风波初起(一)

皇上回京的第二天,大臣们的折子就如雪片般飞了上来,有人说太子心胸狭隘,嫉妒二皇子,这才蓄意报复,又有太子一党的反驳说太子天潢贵胄,为何要嫉妒二皇子呢,是二皇子惺惺作态,陷害兄长才对。

又有大臣反驳,说太子嫉妒二皇子是因为皇上选了二皇子陪同祭天,并没有选择太子随同,太子一党继而反驳,说太子是因为要留下监国,皇上这才点了二皇子随行,难道你们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一时间朝堂上唇枪舌剑,火药味甚浓,皇上令人恐惧的保持了沉默,任大臣在一旁絮絮叨叨,什么反应也没有,既没有惩罚太子,也没有袒护二皇子,这让大臣们畅所欲言的同时心里也深深地不安。

陈瑞文这段日子进宫比较勤快,是因为二皇子的伤。

太子借着蹴鞠,大家情绪激昂之时将二皇子打了一顿,因为蹴鞠时推推搡搡总是免不了的,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经将二皇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挥拳头了。

大家一拥而上将两个人分开,二皇子身上已经多处骨折,鼻青脸肿的,皇上虽然生气,对太子大发雷霆,可太子却说二皇子言语间对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后不敬,这才一时激愤动了手,皇上便没有说什么。

这段日子二皇子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皇上却只来看了一回,问还躺在床上无法动身的二皇子是不是真的对仁孝皇后出言不敬,二皇子听了眼睛都红了,差点拔剑自刎以证清白。

皇上叹了口气,也没说谁对谁错便走了,这让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惴惴不安的,陈盈妃也是天天以泪洗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陈瑞文刚进宫迎面便走来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夏忠,夏忠的师傅是自幼陪伴皇上长大的太监总管闻海,夏忠是他年纪最小也最疼爱的徒弟,因此夏忠虽然只负责传话,却是威风无比,谁也不敢对他使脸色。

陈瑞文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夏忠却笑眯眯的迎上来:“陈公子,皇上有请,叫您过去问话呢。”

陈瑞文点头:“劳烦公公传话。”话说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夏忠也不在意,小跑着跟在后头,他也明白陈瑞文的厉害,皇上对此人极为赏识,就是太冷漠了,不爱说笑,不怎么好相处。

进了乾庆宫,便看到皇上坐在西暖阁炕上看折子,陈瑞文下跪参拜,身姿如松柏,长身玉立在一旁,皇上见了,心里便多了几分赞赏,语气温和道:“弘宣的伤势怎么样了?”

陈瑞文垂着头,声音没什么波澜:“回皇上的话,二皇子因为伤到了筋骨,虽没有大碍,却要好好将养,只怕要三个月才能痊愈。”

皇上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确要好好养着,叫太医院好生伺候着,如今天热,仔细伤口别捂着了。”

陈瑞文恭声应下,皇上沉思片刻又道:“这段日子大臣们吵来吵去没个章法,瑞文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陈瑞文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皇上一眼,道:“若是臣家中兄弟打架,定会被父亲或者祖父拎过来一人一顿鞭子,打完也就罢了,倒也说不上处置。”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你父亲脾气还好,你祖父的脾气可真是爆碳一般,叫他抽一顿鞭子,只怕你也受不住啊。”

陈瑞文轻描淡写道:“祖父常说,正经事这么多都忙不过来,倒有心情打架,都是闲的骨头疼,打一顿也就好了,毕竟是亲兄弟,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互相不服气,拳头底下见真章也实属平常,没什么稀奇。”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弘宣毕竟吃了苦头。”

陈瑞文道:“太子擅武,二皇子自然不敌,若论读书,只怕太子才是输的那个,各有所长罢了。”

皇上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太子的脾气的确暴躁了些,明知道弘宣不懂武,点到为止也就罢了。”

陈瑞文又加了一句:“二皇子受了伤,只怕九月份的祭天就参加不了了。”

皇上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屋里人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陈瑞文也不慌不忙的跪了下去:“臣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却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其实不用陈瑞文提醒,皇上自己也明白的很,太子动手,无非是因为祭天的事,若是叫太子祭天,二皇子监国,只怕太子又要生事,说皇上把朝政交给二皇子管,是要改立太子了,无论怎么说,太子总能找出漏来。

这不是安排的不妥当,而是太子太小气,什么都想攥在手里,可是他忘了,他如今也只是太子而已,离皇位虽然只差了一步,却也是君与臣,天与地的差别,太子此举,的确是越矩了。

皇上很快做出了决定,说太子心胸狭隘,暗地里搞小动作伤害兄弟,实非君子所为,将他禁足,叫他好好反省,同时又安慰了二皇子。

这一决定又让太子一党哗然,纷纷上奏说太子冤枉,皇上却将带头的两个贬官,发配充军,大臣们顿时噤声,谁也不敢再求情。

进了八月,快到中秋节的时候,太子才被放出来,可是皇上同时宣布,二皇子身上有伤,不宜舟车劳顿,叫他留下监国,三皇子和五皇子跟随皇上去祭天。

一时间,祭天没有太子的份,监国也没有太子的份,整个京城都有些惶惶不安。

林宛如身在内宅,外头的风风雨雨传进来已经有些不尽不实了,可她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上一世,太子并没有因为殴打二皇子被禁足,二皇子也风光的跟随皇上祭天,祭天回来后,便莫名的去世了,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得了急病,可是也有人说是中毒,林宛如更相信是后者。

太子从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身份高贵仅次于皇上,又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疼爱,早就变得骄纵狂妄,认为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容不得别人半分沾染。

可是太子却忽略了,他只是太子,他上头还有皇上,他整日的叫嚣着宣布所属权,叫皇上的面子往哪搁,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还健在呢,太子就这样了,不管是作为帝王还是作为父亲,只怕皇上心里都不好受吧。

但是前世皇上却选择相信太子,一直到五皇子揭发,拿出确凿证据说二皇子中毒是太子所为,皇上这才将太子废弃,可皇上也只是一时怒言,他已经失去了二皇子,总不能再失去太子,他希望有个人能出面替太子求情,这样他也有台阶下。

可当时无论是**的妃子还是皇子,无一人为太子求情,皇上又是惊又是怒,一下子病倒了,不得已将政务交给了三皇子与五皇子。

四皇子因为一直被皇上厌恶,一直被忽略,可他却在皇上病重时日日守在身边,原本怕皇上见了生气,他只在殿外伺候,后来皇上知道了,热泪盈眶,拉着四皇子的手直说对不住这个儿子。

后来皇上便对四皇子越发亲厚,四皇子却替太子求情,说太子虽然骄纵,本心却不坏,毒害二皇子一事多半也是太子糊涂,受了身边的人挑唆。

皇上原本就无意废太子,只是被逼的没法子罢了,四皇子一提,皇上便立刻复了太子的位置。

太子复立后对四皇子十分感激,也越发的看重自己的位置,只可惜,在一年之后的秋闱猎场,他因为给皇上下毒而再次被废,第二次被废弃,是皇上亲自下的旨。

这次四皇子也不求情了,太子便在宗人府被幽禁,不到半年就去世了,皇上痛失爱子,身子越发的虚弱,也是四皇子在床榻之前照顾,外头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争斗越发厉害,皇上也越发的失望,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四皇子。

可这一世,太子提早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二皇子的命运是不是也有所改变呢?

若是以前,林宛如断不会操心这样的事,可今生她和陈家成了亲戚,她自然不希望陈家遭受前世那样的打击。

若是二皇子的死可以避免,那一切都可以挽回,只要二皇子不死,陈家就不会元气大伤,六皇子也不会失宠,五皇子与三皇子也不会嚣张,这日后的一步一步,都可以算计着来。

陈瑞文作为陈家的嫡长子,林宛如以为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忙的,谁知他却来了贾家一趟,说是给沈姨娘请安,正好林宛如也在,见他眼底乌青,有些担心:“表哥虽然忙,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陈瑞文点头,道:“如今好些了,快到中秋了,母亲叫我来给姨妈和表妹送节礼,看看有什么缺的,叫我置办来。”

沈姨娘忙道:“我们这很好,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倒是你叫你娘注意身子,过节事情多,也累人,她又没个人帮衬着,你叫她当心身体。”

陈瑞文一一的应了,临走前又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却没见。

这次的事让贾母下定了决心和陈家决裂,如今的形势看来,太子是吃了亏,可太子却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必会想法子扳回来一局,但是只怕已经把二皇子给恨上了,连带着陈家也落不到什么好。

贾家又是忠实的太子一党,若是太子一个不高兴,知道贾家和陈家有亲戚,面子上不说,背地里下绊子才是最可怕的。

林宛如和沈姨娘又不是贾家的正经亲戚,随便寻个错处打发出去也就罢了,只要这件事传到太子耳朵里,说不定还觉得因为陈家的亲戚吃了亏而觉得出气了呢,到时贾家自然少不了好处。

而林宛如与沈姨娘,身份低微,只怕陈家为她们出气的可能也不大,就是陈家肯,二皇子也未必答应啊。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风波初起(二)

虽然这么想着,贾母却舍不得林黛玉,林黛玉与林宛如姐妹情深,到时候一定会向着林宛如,如今最好快点把黛玉与宝玉的婚事定下来,出嫁从夫,就算到时候贾家把林宛如赶出去,黛玉还能再跟着去?

贾母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却也明白这事急不得,要是急了反倒惹人注意,想了宝玉前头是迎春,要把迎春嫁出去才好说宝玉的婚事呢。

这样想着,贾母便把大老爷贾赦和大太太邢夫人叫了来,说起了迎春的婚事:“这孩子虽说养在我这里,却是你们的女儿,她今年也十七岁了,该说亲事了,你们做爹娘的要上点心,也不求人家门第多好,只要配得上就罢了,关键是人品好,婆婆好相处,这也是急不来的事,大媳妇多相看着也就罢了。”

大老爷和邢夫人应了。

回去后邢夫人就发起了脾气:“好么样儿的就说起了迎春的亲事,我能相看什么人?好了是应当的,不好了又是一堆的不是。”

骂骂咧咧一通,邢夫人又把王熙凤找了来:“老太太说起了迎春的婚事,说起来也是琏儿和你的正经妹子,你出门的时候打听着,有好的留意着。”

王熙凤笑道:“按理来说,迎春也大了,是该说亲事了,可老太太一向疼孙女,不是说多留两年,怎么忽不喇的就要嫁出去?”

邢夫人道:“谁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这事你上点心。”

王熙凤应了,回去就拉着贾琏问是不是府里出了大事,按说叫老太太操心的事,定是事关贾府的大事,贾琏喝了酒回来,哪里说得清,嘟嘟囔囔的,王熙凤气的捶了他两下,和平儿自去一旁合计。

这消息也瞒不住,一时间贾府上下都在说迎春的婚事,贾迎春面上不露,可明显的出门的次数少了,姐妹们打趣她,她也是红着脸躲着。

过了中秋节,王熙凤没什么消息,倒是大老爷提了一个人,大同人氏,祖上也是军官出身,当初乃是贾家的门生,也算是世交了,姓孙名绍祖,袭指挥之职,现在兵部候缺,据大老爷形容,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很是不错。

贾母问起了孙家人口,贾赦笑道:“孙家单他一个人在京城,只有两房家人服侍着。”

邢夫人也是喜不自禁:“迎春嫁过去就是太太,当家做主的,又没有婆婆管束,小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最是惬意,而且孙绍祖还说了,光聘礼就出五千两银子。”

贾母也觉得不错,道:“那孙绍祖可有什么不良嗜好?”

贾赦笑道:“倒是经常出去喝酒。”

邢夫人忙道:“男人在外头应酬,有几个不喝酒的?这也属正常。”

贾母见邢夫人一副喜不自禁,恨不得立刻答应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便道:“你们是父母,你们点了头也就罢了。”遂不再管这件事。

贾府诸人知道这事,都纷纷恭喜贾迎春,贾迎春来不及害羞就被邢夫人接出了园子,她如今是待嫁之身,再和姐妹们玩闹就不合适了。

林黛玉和林宛如去给贾迎春践行回来还不禁感叹:“这一年两年的,姐妹们就都散了,以后想见面也难了。”

林宛如笑道:“姐姐是不是羡慕迎春姐姐,也恨嫁了?”

林黛玉便追赶着林宛如要打她,两姐妹笑闹了一会,一齐去了沈姨娘那儿。

过了四五天,京城都知道贾家要和孙绍祖结亲了,陈瑞文也是喝酒时听石光珠说的,石光珠言语间对孙绍祖很是不屑:“经常下帖子请我们府里的管事喝酒,想巴结个差事,他如今还在兵部挂名侯职呢,有名有姓的都走了,单剩他一个人,他这个人也爱喝酒,也爱逛青楼,外头花钱大手大脚,家里可紧巴巴的,如今一娶媳妇,有了新娘子的嫁妆,就如同及时雨一般哪。”

陈瑞文听着便皱了眉头。

要说贾家的事自然和他没有关系,可林家姐妹还住在贾家,再加上他也存着点私心,想和林宛如单独相处一回。

之前他和林宛如见面要么身边围着一群人,要么就有长辈在旁边,很少单独相处,有些话也不方便说,若是借这件事能给贾家提个醒,又能跟林宛如私下见一面,何乐而不为呢?

林宛如接到陈瑞文的信儿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也没有多想,她因为知道前世朝凰公主嫁给陈瑞文的事情,一直把陈瑞文划为已经娶亲的人,自然不会多想,只单纯的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如今陈瑞文私下约她,刚开始有些疑惑,继而也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陈瑞文在贾家的后门等她,林宛如一个丫头也没带,换了身素净的不打眼的衣裳,笑眯眯的看着陈瑞文:“表哥找我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陈瑞文见了心爱的姑娘那张冷脸便绷不住了,笑了起来:“中秋节玩的可好?”

林宛如点头,笑道:“凤姐姐命人搭了戏台子,听了半天的戏,晚上又听了女先说书,可有意思了。”

陈瑞文这个人确实不会说什么情意绵绵的情话,只问林宛如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气,缺什么东西,林宛如一一的答了,陈瑞文就没了话,沉默了一会便把孙绍祖的情况告诉了她:“…我也是听说贾家要和孙家结亲,这才想着告诉你一声,要是能退了这门亲便退了,孙绍祖实在算不上好的归宿。”

林宛如一脸的凝重,如今贾府上下都认定了孙绍祖是新姑爷,听凤姐说两边八字都合好了,忽然说退亲肯定有个理由,若是大老爷或者大太太做主也就罢了,可两个人如今都忙着数那五千两银子的聘礼,哪里愿意退亲,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迎春跳火坑?

林宛如顿时没了玩笑的心思,郑重的谢了陈瑞文,便说要回去想法子提醒迎春,陈瑞文愣了一下,他的话可还没说呢,可见林宛如心不在焉的样子,倒也罢了,亲自把林宛如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