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林宛如只能和沈姨娘商量,沈姨娘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说你私下里去见瑞文了?”

林宛如点头:“表哥说有事见我,我就过去了。”

沈姨娘气的脸色发白:“他说有事你就去,他是你什么人哪?这是私会外男你知不知道?要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林宛如没想到沈姨娘会因为这个生气,顿时愣在了那儿,沈姨娘却呵斥着林宛如叫她跪下。

沈姨娘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她又疼林宛如,以前即便林宛如犯错,她也是叹着气说管不住,如今却严厉的叫林宛如跪下。

林宛如便跪在了堂下,冰凉的地板让膝盖上一阵刺痛,她心里却十分茫然,上次她还和陈瑞文一起出门钓鱼呢,姨娘也知道,却没说什么。

沈姨娘却抽了花斛里的鸡毛掸子,抖着手狠狠抽了林宛如两下,林宛如痛的缩成一团,沈姨娘却没有丝毫手软,哽咽道:“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我以前告诉过你,之前看着你懂事,虽然常和瑞文见面,却也有长辈在身边,如今你竟然胆子大了,敢跟他私自出去,你难道想像我一样给人家做一辈子姨娘?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林宛如心中一震,眼泪落了下来,低声认错:“姨娘,我错了。”

沈姨娘坐在椅子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虽是沈家庶女,可依照沈家的名声,她也能找个好人家做正头太太,可却因为年幼无知,跟林如海的私下见面,毁了一生。

当时虽然嫡母的恶意陷害占大部分,可若是她行得正,不被人抓到把柄,嫡母也不能威逼着她去做妾吧?

所以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活该,怨不得别人。

她做了一辈子姨娘,却不希望林宛如也做姨娘,堂姐沈氏虽有结亲的意思,可陈家高门大户,哪里是宛如一个庶女高攀的上,与其受人轻贱,倒不如一开始就远远躲开。

可是她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宛如会和陈瑞文私下见面,难道二人早有了私情?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风波初起(三)

沈姨娘慌忙质问林宛如,林宛如后背火辣辣的的疼,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真的和表哥没有什么,他只是来告诉我孙绍祖的事情,说完我就回来了。”

沈姨娘道:“这件事他去找宝二爷说不是更好,为什么单单找你?”

林宛如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姨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宛如一哭,沈姨娘也心疼,不是她要做恶人,实在是不得不防。

她见林宛如哭得伤心,心中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外头丫头守着,见里头传来哭声,却谁都不敢进去。

沈姨娘哭了一会,慢慢冷静下来,吩咐林宛如:“虽然你认了错,可也得受罚,你就在这儿跪着,跪满了两个时辰再起来,非得叫你知道教训才成。”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前世今生,林宛如都没有挨过打,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还是为了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心里其实是委屈的,因为万霖的事情,她今生还没有起过男女私情的念头,对于陈瑞文,也只是当成兄长一般。

如今被沈姨娘一通责骂,心里虽然委屈,却也理解,沈姨娘自己做了姨娘,想必有许多的心酸,自然不希望自己步她的后尘,这么想着,林宛如慢慢止住了哭,安静的跪在地上。

屋子里谁也没有再进来,直到傍晚,满了两个时辰,笼烟和琐玉才冲进来将林宛如扶了起来,林宛如背上被抽了两下子,如今火燎的疼,膝盖也是酸痛万分。

笼烟给她上药的时候看到背后被抽的两条红肿的伤痕,眼泪便落了下来:“姨娘怎么这么狠心,也下的去手。”

林宛如道:“是我做错了事情,姨娘才教训我的,你们不要乱说。”

笼烟便不说话了。

半夜林宛如疼的睡不着觉,沈姨娘却过来了,红着眼圈问林宛如疼不疼,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沈姨娘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见沈姨娘这样,林宛如反倒冷静下来,安慰了沈姨娘几句,沈姨娘便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林宛如:“…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作践你,也是你先不自爱的缘故,女孩家尤其要注意自己的名声,姨娘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林宛如这才释然,郑重的向沈姨娘保证:“我对表哥只是兄妹之情,绝无私情,姨娘放心,我以后不会私下和他见面了。”沈姨娘欣慰的点点头。

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林黛玉来瞧了一回,沈姨娘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贾宝玉也知道了,他因为前阵子挨打的缘故,倒是多劝了两句,把林宛如逗得直笑。

陈瑞文邀请他喝酒的时候,贾宝玉自然提了提这件事,陈瑞文惊讶的酒杯都快拿不住了,连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贾宝玉道:“沈姨娘和宛如都没说因为什么,我们也不好问,只是打了两下,又跪了两个时辰,倒不严重,只是女孩家娇贵,要好生养着。”

陈瑞文的心沉了下去,是那日和他见面后回去才挨打的,定是沈姨娘以为她私会外男,这才打了她,都是因为他…

陈瑞文的脸色苍白,心疼的不行,又是恨自己,又是怜惜林宛如,一叠声的问贾宝玉林宛如如今的情况,贾宝玉看在眼里,笑道:“你要是担心,去瞧瞧也就是了。”

陈瑞文摇头,他如今去,只怕更加深了这个误会,让林宛如受责,只叫小厮拿了伤药来,托贾宝玉送过去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沈姨娘虽然因为这件事打了林宛如,可对迎春的婚事也没有置之不理,她去见了贾母,把孙绍祖的事情说了,只说是沈氏知道告诉她的:“…若真是一门好亲事,怎么他二十多的人了还没娶亲?还是仔细些好。”

贾母听了又是恼怒大老爷大太太的漫不经心,又觉得羞愧,匆匆的谢了沈姨娘,便把大老爷和大太太叫过来好一通骂,责令他们立刻退亲。

大老爷一说已经合了八字,贾母便怒道:“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你不去,我亲自去,豁着这张老脸,也不能叫迎春往火坑里跳。”

大老爷无奈,只好出面退这门亲事。

孙绍祖自然不依,嚷嚷着要个说法,贾府自然不怕他,孙绍祖孤身一人也难成事,最终两边退还了庚帖,这门亲事也黄了,大老爷大太太都觉得可惜,迎春和她的生母周姨娘却觉得庆幸,对贾母十分感激。

自打这件事发生,林宛如便很少出门了,沈氏几次三番的叫人来接林宛如过去小住,林宛如看着沈姨娘都没敢答应,沈姨娘见林宛如战战兢兢地,心里也十分心酸,却明白这样的事纵容不得,只得狠下心来。

那边沈氏虽然觉得奇怪,可又临近皇上祭天,陈瑞文随行,她忙着里外的打点,也就没空想这些事了,而陈瑞文自己也是得了教训,生怕做错了什么又惹的林宛如挨打,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等陈瑞文随行离开京城,沈氏得空便来了贾家,问及宛如为何不去陈家,沈姨娘也只说宛如身体不爽利,沈氏瞧出些端倪来,面上也没细问,回府后却将陈瑞文身边的泠溪叫了过来。

泠溪主要负责照顾陈瑞文院子里的琐碎事务,这次出行倒没有跟着去,泠溪听说沈氏叫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过来了,沈氏却问他陈瑞文前阵子是不是见了林宛如,泠溪心内一惊,支支吾吾的。

沈氏已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少爷有什么事都是你们做奴才的挑唆的,如今闯了祸,还不从实招来。”

泠溪吓得直磕头:“奶奶饶命,奴才不敢挑唆主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沈氏缓和了语气,道:“你细细说来,我倒要听听你们奉的什么命。”

泠溪便把陈瑞文听说贾家要和孙家结亲的事情说了:“…大少爷想着表姑娘住在贾家,这件事不能瞒着,便私下里去了贾府的后门,把表姑娘叫出来说了这件事,本来不是大事,谁知竟被姨太太知道了,姨太太说表姑娘不守规矩,私会外男,把表姑娘打了一顿,少爷知道后后悔的跟什么似的,也不敢上门了。”

沈氏气的手直抖:“我说的,怎么好好地生分起来了,这畜生竟做出这样的事来,都是我平日纵容了他,女儿家的名节多么重要,他就没长脑子想一想?再者,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贾家和孙家都换了庚帖了,他这么上去搀和一脚,不怕孙家记恨?”

泠溪跪在地上砰砰直磕头:“奶奶息怒,奶奶心明眼亮,什么都瞒不过您,大少爷对表姑娘的心思您想必也明白,大少爷也是情难自禁,这才一时糊涂。”

沈氏气了一会,慢慢冷静下来,说来说去,还是瑞文对宛如一厢情愿的缘故,当年堂妹是如何做姨娘的,她比谁都清楚,此时如临大敌,严防死守也属正常。

要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是娶了宛如做儿媳妇她是一百个愿意,可难就难在老爷子不会答应,沈姨娘也不会答应。

沈氏抚额,眉头紧皱,半响没说话,泠溪一动也不敢动,沈氏又问他:“大少爷平日里言辞间可提到过表姑娘?”

泠溪忙道:“大少爷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没有说过,只是他对表姑娘的事情十分上心,但凡和表姑娘有关的事他都要事无巨细的问一遍,以前每每表姑娘来府里小住,大少爷总是很少出门,留在家里待客,奴才们以为奶奶早就知道少爷的心思了。”

沈氏叹了口气,挥手叫泠溪下去,又嘱咐他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泠溪指天对日的赌咒发誓:“奴才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轻重,绝不会乱说的。”

沈氏独自坐了一会,心内觉得后悔,儿子的反常她早就发现了,之前也去试探过,却没当一回事,早知道儿子如此喜欢宛如,就该早早的定下来,免得如今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氏想了半天,决定先去探探国公爷的口风。

陈翼听小厮说大奶奶来请安就觉得奇怪,自打他从朝堂上退下来便在院子里静养,大儿媳虽然派了人悉心照顾,却也很少过来,如今来了,可见是有什么大事,想了想,心中大概有数,便吩咐人请进来。

沈氏笑盈盈的,倒看不出什么心事,陈翼直接问她:“可是瑞文的什么事?”

沈氏一愣,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爹的眼睛。”陈翼又道:“是瑞文的婚事?”

沈氏点头,道:“瑞文的婚事爹没点头,我也不敢提,只是他如今也十八了,二皇子比他还小一岁呢,都已经娶亲了,我去别人家做客,也有不少人问起来,我想着要是拖下去只怕人家要说咱们挑剔了,所以想问问爹的意思。”

陈翼道:“你是当娘的,儿媳妇娶进来也是和你朝夕相对,你挑个温柔大方的,和你脾性的,贤惠些的也就罢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提婚事(一)

沈氏心中一喜,刚想说话,陈翼又道:“除了这些,门第也很重要,咱们不求什么高门大户,金枝玉叶,可也要是大家闺秀,父母双全,最好家中有兄弟姐妹,这样于瑞文也算多个助益。”

沈氏愣住了,陈翼瞧在眼里,淡淡道:“你可是有了人选?”

沈氏想起国公爷一贯的作风,索性实话实说,道:“我是看中了我的娘家外甥女宛如,那孩子虽然比瑞文小四岁,可为人稳重,性格开朗,又是亲上加亲,她父亲是与我们沈家齐名的林家嫡长子林如海。”

陈翼沉思片刻,道:“你那外甥女是庶出吧?只有一个姐姐并一个寡母,还寄居在贾府,若是瑞文娶了这样的媳妇,以后和宫里的贵人打交道,别人会怎么说?你难道叫瑞文抬不起头来?”

沈氏没说话,陈翼缓和了语气,道:“我也不是捧高踩低的人,若是她父母俱在,又是嫡出,我也就不说这个话了,瑞文将来是要袭爵的,妻族十分重要,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氏无法,只得祭出了最后一招,道:“可是瑞文对宛如十分喜欢,已经放在心上了,这孩子从小老成,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十五岁就被您送到了军营锻炼,这是为他好的事,我纵然心疼,却也没说过什么,如今瑞文有了喜欢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也想应了他,叫他高兴一回,若是瑞文不喜欢,别说是我的外甥女,就是亲侄女,我也不说这个话了,可偏偏瑞文这么上心…”

沈氏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对于儿子的教养,她从来插不上话,也只能默默地心疼,如今,她是真想替儿子争取一回。

陈翼也沉默了,半天才道:“这事我还要想想,你先回去吧。”

沈氏心内一喜,赶忙应下了,心里却估摸着这事成了一半。

儿媳妇走后,陈翼也是犹豫了半天,瑞文这个长孙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付出的心血比谁都多,从小读什么书,学哪一派的功夫,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他都一步步安排好了,甚至娶什么样的媳妇,他都设想过,一直以来都是顺顺利利的,如今沈氏的话却把他的规划打乱了。

陈翼想了几天,叫人带话给沈氏,说要等陈瑞文回来后再决定,毕竟是他的婚姻大事,要先问过陈瑞文的意思才成,沈氏喜不自禁,赶忙应下了。

皇上祭天少则二十天,多则要一个月,等陈瑞文回来也就十月份了,这事也急不得,沈氏却兴冲冲地去了贾家,问沈姨娘的意思。

沈姨娘大吃一惊,没想到沈氏真的要宛如做儿媳妇,沈氏笑眯眯的:“我已经问过我们家国公爷了,他最疼瑞文,已经松了口,说看瑞文的意思,如今我只问妹妹,愿不愿意和我结这个亲家。”

沈姨娘有些不知所措:“那瑞文是个什么意思?”

沈氏笑道:“瑞文是什么意思妹妹还不明白?要是不喜欢宛如,能天天惦记着?宛如嫁进陈家,别的不敢说,那享福是肯定的,我还能叫她受委屈?”

沈姨娘默然,半天才道:“宛如是庶出,只怕高攀不上。”

沈氏道:“妹妹别说这个话,嫡出庶出的我可不在意,瑞文也不在意,配不配的上,小夫妻俩过日子,该叫他们来说才是,咱们做长辈的也只能帮着操办,总之,若是妹妹愿意,等瑞文回来,咱们便说说这门亲事,如何?”

沈姨娘虽然有些犹疑,可还是没拒绝,说要探探林宛如的口风,毕竟前阵子她还为着两个人私下见面的事敲打过宛如,若是宛如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会勉强。

沈姨娘寻了个空子问林宛如,林宛如吃了一惊,差点脱口而出,说怎么可能。

陈瑞文是要娶朝凰公主的!

关她什么事?

沈姨娘却道:“…虽说是咱们高攀了,但有你姨妈在,谁也不敢小瞧了你,按说这话我不该对你一个姑娘家说,可你父亲早早的去了,我只你一个,只要你高兴,不管高低的我也没什么挑的,如今你姨妈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也就顾不得了,只问你一句,若是叫你嫁给瑞文,你可愿意?”

林宛如张着嘴,惊讶的半天没回过神来,沈姨娘瞧了笑道:“瑞文这孩子,长得英俊,文武双全,这些都不说了,难得的是外冷心热,待人细心,我前阵子打了你,说你不该和他私下见面,那是告诉你规矩,可一码归一码,如今若是父母之命,自然不一样了,你也不必多想。”

林宛如道:“姐姐的婚事还没订,我怎么好说这个。”

沈姨娘道:“这事自然急不得,你今年才十四岁,还没及笄,就是说好了,也是先定亲,等你及笄了再谈婚事罢了。”

林宛如没有说话,重生之后,她还没起过嫁人的念头,如今姨娘这么问她,她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姨娘见她不说话,却以为她默认了,只是不好意思,便暗暗笑自己糊涂,这样的事自己瞧着也就罢了,真要她一个姑娘家拿主意也是为难她,遂自己心里盘算起来。

谁知九月中旬,保家突然派了媒婆上门,要替保大人的嫡次子求娶迎春,一时间贾府上下都惊呆了,保家可是太子的舅家,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后出身于保家,保家老祖宗是跟随开国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立了大功。

那时候太祖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便是保家的姑奶奶,直到现在,保家历经五朝,出了两位皇后,两位贵妃,还有一位贵嫔,仁孝皇后的祖父,太子的曾外祖父保国良曾任辅国大臣,护佑年轻的先帝执掌朝政。

太子的外祖父保文英是个彻底的文人,不懂什么朝政,如今仍然留在翰林院,替皇上起草诏书。

可太子的舅舅,保文英的长子保凤仪却颇有祖父遗风,手腕了得,如今是内阁首辅,把握朝政,权倾天下,自打十年前保国良去世后,保家一直都是保凤仪在支撑着。

保凤仪生有三子,长子次子俱是嫡出,长子保长飞,今年十九岁,次子保长凌,今年十八岁,两个人都是炙手可热的贵婿人选,如今竟送上门来,贾家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要是和保家成了亲家,就相当于太子的嫡系了,等太子登基,保家飞黄腾达,贾家还少得了好处么?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可也没有立刻应下,毕竟贾家也是国公府,要是上赶着贴上去也有失风范,可欢喜过后,贾母便冷静下来了,无缘无故的,保家为何选了迎春呢。

迎春可是庶女,前阵子又经历了和孙绍祖退亲的事,她还正打算先办宝玉的婚事,等明年风声过去了再给迎春说门好人家呢。

贾母叫了贾琏来,叫他去打听打听。

园子里的姐妹们原先以为迎春要跳火坑了,一个个十分担忧,如今倒都替她欢喜,若是嫁进保家,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林宛如却笑不出来,她听说过保家嫡次子的事情。

即便远在扬州,保家嫡次子克妻的事情也被渲染的沸沸扬扬,万霖为了讨好太子,一度选了许多扬州美女送到了京城保家,因此林宛如记忆深刻。

保家嫡次子保长凌,相貌英俊,少有才名,风姿俊仪,朗朗疏狂,十七岁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家上门提亲,保家千挑万选,选中了礼部尚书的嫡长女,谁知定亲不过半月,尚书家的千金得了重病一命呜呼。

半年后,保家又说了兵部尚书的嫡幼女,那嫡幼女自幼习武,批算八字的人说她的八字极硬,谁想到,定亲不过一月便在练武时出了意外去世了。

一连克死两女,京城里没有人敢把女儿许过去,保家无法,就盯上了外官,保长凌十九岁的时候,福建总督携家眷上京述职,保家便求娶了总督的次女,可定亲不满一月,那姑娘便因水土不服小病变大病,呜呼哀哉!

要说这种事情是巧合,一回两回就罢了,事不过三,保家嫡次子克妻的名声就传了出来,即便保家许以正妻之位求娶五品小官之女,也没敢人应这门亲事。

后来,保家便歇了心思,选了清贫人家的姑娘入府给保长凌做妾侍,只可惜,也都不长久,没一个活过半年的。

今世按着时间来算,礼部尚书之女与兵部尚书的女儿应该已经去世了,迎春,是保家病急乱投医的选择吗?

林宛如很是担忧,迎春若是嫁过去,多半也难逃厄运,谁知这回林宛如却猜错了。

正文 第四十章 初提婚事(二)

贾母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琏:“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琏连连点头:“绝不会错,保家二少爷一个月前得了怪病,请遍名医均不见效,后来请了高僧来瞧,说要冲喜,写了适合女子的八字四处寻找,前阵子咱们替二妹妹说亲,媒婆知道八字,这才叫保家知道了。”

贾母皱起了眉头:“竟是娶迎春去冲喜的,把贾家当成什么了?这门亲事咱们不能应。”

贾琏却道:“老太太您别着急,您想想,高僧算了二妹妹的八字合适,想必妹妹嫁过去,便把保家二少爷的病给治好了,到时候保家岂不要感激咱们家?对二妹妹也定会感恩戴德,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一件事。”

贾母有些犹豫:“万一那二少爷是真的不行了,迎春嫁过去不是要守寡?”

贾琏摇头:“听说保二少爷是突发急病,满嘴说胡话,老太太您想想,不是和宝玉,凤姐的病时一样?只怕也是中了邪,若是身子真的不好,这么久了咱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贾母若有所思,若是真的把迎春嫁过去,那就是贾家吃亏了,那得多要些好处才成,总不能白白吃亏。

等媒婆再次上门的时候,贾母就不如头一回殷勤,有些冷淡:“我怎么听说保家二少爷正病着?”

那媒婆也是个精明的,陪着笑道:“就说瞒不过老太太您的法眼,要说这保二少爷,实在是人中龙凤,算命的批了八字,说二少爷命格贵重,得娶一个八字硬,命格贵的女子才压得住,这算来算去,不就挑中了贵府的二姑娘?这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姻缘,老太太您要是不相信,只管去宫里请钦天监的给批算八字,我要是有一句假话,您把我舌头割了。”

贾母道:“我们迎春虽说是庶出,却是温柔可人,娴雅规矩,比嫡出的还好,要是嫁过去这八字压得住,夫妻俩好好地,是她的福气,要是保家二少爷不好了,还只当是我们迎春克的,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媒婆笑道:“您疼爱孙女,我们也都明白,可您满京城挑挑,想要找个比保家还好的亲家可有?姑娘嫁过去就是正头太太,又不是长媳需要操持家务,只要侍奉公婆便罢了,轻轻松松的过日子,这可是去享福呢。”

贾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应,媒婆失望而去。

张媒婆径直回了保家,保太太正着急的等着,见了忙问:“可有结果?”

张媒婆摇头:“太太不晓得,贾家老太太疼爱孙女,知道二少爷身子不好,便有些不情愿。”

保太太眉头紧皱,道:“既挑中了他们家的姑娘,便是他们的福气,欢欢喜喜的嫁过来也就罢了,如今这么抻着是什么意思。”

张媒婆笑道:“太太也别生气,这为人父母,有这些顾虑也是人之常情,这事本来就艰难,咱们得另辟蹊径,贾家老太太可不止一个孙女,听说她最疼爱孙子贾宝玉,咱们投其所好,她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庶出的孙女,耽搁了嫡孙的前程?”

保太太的脸色缓和下来,吩咐身边的丫头,道:“去请大爷来。”

丫头应声而去,保长飞正和大夫商议保长凌的药方,闻言立刻过来,保太太问他:“你可与贾家的贾宝玉有什么交情?”

保长飞想了想,道:“倒是贾家大房的二爷贾琏常来请我喝酒,与二房的贾宝玉倒没什么交情。”

保太太道:“我叫人去贾家提亲,贾家居然推三阻四的,分明是想要什么好处,你想个法子给贾宝玉弄个差事,我倒要看看贾家老太太应不应。”

保长飞道:“这冲喜的事本就不可信,母亲也不用在意。”

保太太怒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你要是想救你弟弟,就赶快去。”保长飞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匆匆出去了。

贾府这边冲喜的消息一经传开了,大喜事瞬间变成了晴天霹雳,贾迎春的生母周姨娘哭着去求贾赦,要拿女儿去冲喜,贾赦心里也有一丝不舍得,可他看老太太的样子,既没有立刻生气着拒绝,便是要答应的意思了,但凡老太太应下的事,他做儿子的还能反驳。

更何况,他也觉得若是和保家成了亲家,即便舍弃一个女儿,也是不错的事情,因此便劝周姨娘:“迎春明媒正娶过去,便是正头太太,即便保家二少爷没了,只要迎春守寡守节,那保家就得好好地供着,说不定还能挣来一座贞节牌坊,你就别哭了,一切都有老太太做主呢。”

周姨娘没想到贾赦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半响才哭着走了。

贾迎春当着人不说什么,背地里却经常抹泪,贾探春和贾惜春也常陪着她一起伤心,林黛玉偷偷跟林宛如道:“外祖母若是应了,只怕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林宛如却觉得心寒,贾母如此犹豫,还不是看中了保家的权势,只要保家用权势稍加吸引,贾母便会舍弃迎春,毕竟迎春是庶女,即便是正经说亲事,也不能高嫁,和其他人家相比,保家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贾母今天为了贾家舍弃了迎春,明天会不会为了贾家舍弃林黛玉呢?林宛如相信,必要的时候她肯定会。

没过几日,张媒婆又过来了,隐晦的提了若是贾母应下这门亲事,保家会给贾宝玉找个差事,而且贾家和保家成了亲家,那关系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等太子登基,不就成了皇亲国戚?

贾母怦然心动,这次她并没有推辞,顺势应下了这门亲事,并写了迎春的八字给张媒婆,两人的八字保家早就合过了,此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是冲喜,婚礼的时间订的也十分仓促,就在九月底。

王熙凤又忙的脚不沾地了,因为结亲的对象是保家,贾家也要相应的拿出诚意来,贾母私下里给迎春三千两银子做添妆,同时府里以嫁嫡女的规格办迎春的婚事,迎春的嫁妆也由三十六抬变为七十二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