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冲喜,可贾母却授意办的热热闹闹,邀请的客人单子,要置办酒席的菜单子,各处搭彩棚喜帐,还有迎春的嫁衣,也来不及亲自绣了,在绣坊里订了最华丽的一套,还有陪嫁的金银首饰,玉器古玩,总不能丢了贾家的面子,这都要一一的细细的准备。

贾迎春本就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倒也生不出什么私奔,逃婚,要死要活坚持不嫁的念头,除了以泪洗面,就乖乖的由着喜娘们教导规矩。

林宛如姐妹等人除了暗暗替她焦心,什么都做不了,贾母和保家私下的交易众人自然不知道,贾宝玉还去贾母面前说了两回,不叫迎春嫁过去,都叫贾母给哄了回来。

贾迎春的婚礼那天,史湘云也过来了,姐妹们一起说话的时候也暗暗惋惜迎春的婚事,同时说起了保家的两位小姐。

保凤仪三子二女,长子次子俱是嫡出,三子庶出,那两个女儿也都是庶出,虽是庶出,却也生的花容月貌,保凤仪十分疼爱,比别人家的嫡女还要威风些,也因为自幼娇惯,脾气很大,眼界又高,迎春嫁过去只怕要受到刁难。

史湘云语气里很是不屑:“不过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就摆起了威风,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可非要别人奉承着才成,我就瞧不上这样的。”

贾探春道:“不管怎么说,她们以后就是二姐姐的小姑子了,也只有好好地供着,还能和她们吵起来不成?”史湘云便不说话了。

贾家办喜事,又是和保家结亲,亲戚故旧来的不少,林宛如她们因是闺阁女儿,因此只在偏厅帮着接待亲戚家的未婚姑娘,说笑喝茶罢了。

送走了花轿,众人由丫头带着去坐席,贾母今天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五蝠捧云的褙子,显得年轻精神许多,笑呵呵的接受众人的恭贺。

贾家和保家攀上了亲家,众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则背地里说贾家卖女求荣,不过总得来说还是羡慕的人居多。

沈姨娘因是守寡之身,今天的酒席便没来,林宛如坐了一会便悄悄退了下来,带着丫头去寻芳斋陪沈姨娘一块用饭,谁知走到夹道那儿,一个小丫头突然窜了出来,把林宛如吓了一跳。

跟着的笼烟呵斥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这么不懂规矩,今天是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么多客人来,你若是吓着贵客可怎么是好。”

那丫头瞧见是林宛如,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笑嘻嘻的:“林姑娘饶命,我是要给姐姐送东西去,这才着急了跑的。”林宛如瞧了她窜出来的院子,是凤姐的院子,可这丫头眼生,又不像是凤姐院子里的丫头。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初提婚事(三)

林宛如道:“你叫什么名字?跟在哪个姐姐跟前的?”

那丫头支支吾吾的不说,林宛如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严厉,道:“笼烟,你去告诉平姐姐,就说咱们拿住了一个贼。”

笼烟应声就要去,那丫头不仅不怕,反倒起身道:“我劝林姑娘别管这事,您又不是贾家的人,也不怕人家说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省省吧。”

笼烟气的上前将她拦住:“敢跟主子顶嘴?谁惯得你,倒比主子还厉害。”

林宛如道:“笼烟别和她拌嘴,只管去回平姐姐,今儿府里有喜事,人虽然多,却也是各司其职,到时候把二门一关,我就不信她能插上翅膀飞了,到时候被找出来,只怕挨板子都是轻的,我看她是不怕的,咱们怕什么,只管去说。”

那丫头见林宛如冷了脸色,一副认真追究的样子,这才吓住了,连连跪下磕头,却趁着林宛如不注意起身飞快的跑了,笼烟追在后头喊了两句也不理,拐着弯就不见了。

林宛如觉得蹊跷,吩咐笼烟:“你快去告诉平姐姐,别真是个贼。”笼烟忙忙的就去了。

平儿被笼烟叫过来,知道后也是一脸的凝重,先回凤姐的屋子看了,守门的小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平儿进了内室一圈,出来道:“要紧的东西都在,看来不像是偷东西的。”

林宛如道:“今儿人多事情杂,姐姐还是仔细些,若真是少了东西,还能一家家的问去。”

平儿笑道:“这要多亏姑娘细心,看见了提醒我一声,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小丫头越发的没规矩起来了,哪天都拎出来好好地教训一番才好。”、

这事平儿已经知道了,自然会和凤姐说,林宛如也没有多问,笼烟却替林宛如不值:“连个小丫头都敢对姑娘这么说话,可见贾家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姑娘在陈家小住的时候,对姑娘不用说,我是姑娘的丫头,也跟着沾光,这管束下人如何,高下立现。”

林宛如笑道:“就算管束的再严厉,也有顽劣的丫头,今儿你正好遇上了,这也没法子,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这话你别告诉姨娘了,叫她也跟着不高兴。”笼烟撅着嘴应了。

林宛如一走,平儿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随便抓了一个小丫头吩咐她:“你去二奶奶跟前,就说屋里出了大事,叫她无论如何来一趟,再去厨房把丰儿给叫来,她正督促着酒席上菜呢,也别管了,先回家要紧。”

那小丫头见一向和气的平儿也满脸的怒气冷然,赶忙就应了。

不出半柱香,凤姐就回来了,不悦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大事非得叫我回来。”

平儿贴在凤姐耳边细细的说了,凤姐眉头皱了起来:“人可抓住了?”

平儿摇头:“是宛如姑娘看见的,那丫头还顶了两句嘴,一溜烟跑了,宛如姑娘就叫笼烟把我叫了回来说了,我只说是小丫头顽皮把宛如姑娘给糊弄过去了,知道事关重大,这才把奶奶请来。”

凤姐凝眉道:“先把那小丫头找到,不管谁院子里的,敢胡乱跑,乱翻东西,立刻就打死,再把这院子里负责看门的小丫头都给我找来,挨个的在檐下给我跪碎瓷片,敢有不服气的,立刻把她腿打折了,看她们还敢乱跑。”

平儿应了,先去了寻芳斋悄悄找笼烟描述了那小丫头的样子,平儿听了心中有数,叫几个小丫头分头去找。

再说迎春这头,保长凌卧病在床,婚礼的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迎春独自拜了堂便被送到了新房,保长凌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迎春掀开盖头一看,心便灰了一半,暗暗地觉得自己命苦,可她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着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哭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安安心心的照顾保长凌,他若是真的好了,自己也不用守寡。

保太太瞧着新进门的儿媳妇温柔可亲,形貌端庄,心下便满意了三分,又见她亲自动手照顾儿子,并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动作小心,举止大方,那满意又多了三分,只嘱咐丫头们好生伺候二少爷和二奶奶,自己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要说这世上的事就是没法子解释,众人都认为冲喜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知迎春嫁过去第二日,保长凌就醒过来了,虽然身子虚弱,却也好过前阵子的昏迷不醒,保太太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当即就派人去贾家报喜,贾母知道了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忙亲自上了两柱香感谢佛祖保佑。

她对迎春是有内疚的,如今保长凌好了,她才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真的高兴起来。

保长凌醒来后,自有名医把脉开方子调养身体,迎春又是温柔细心的性子,虽是新媳妇,却亲自动手煎药,服侍保长凌吃药,甚至擦洗身子也不假手他人,保太太是越瞧越满意,对于迎春庶出身份的嫌弃也少了两分。

因为保长凌身体的缘故,原本的三朝回门改成了一个月,那边保长凌在迎春的照顾下身子慢慢恢复,贾府这边却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婚礼那天冲撞林宛如的那个小丫头找到了,是王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小丫头,叫彩绫。

那日趁着凤姐院子里没人,她偷了平儿妆奁里的一对金镯子,平儿那日对林宛如说没丢东西也是个托辞,那对金镯子是凤姐赏的,上头镶了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彩绫被抓着后,凤姐就为难了,要是处置彩绫,势必得告诉王夫人,彩绫又是王夫人屋里的丫头,这不是打脸吗,凤姐想了半天,叫人先把彩绫关起来,拿着镯子去见王夫人,两个人屏退了丫头说悄悄话,凤姐委婉的提了这件事。

王夫人脸涨得通红,气的半死,一叠声的立刻叫把彩绫打死,凤姐道:“太太也别生气,这彩绫是今年刚选进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眼皮子浅也是有的,太太也不必为这样的人生气。”

王夫人怎么能不气,摔了两个茶盅,问凤姐:“那丫头怎么摸进你院子里的?你屋子里难道没人守着?”

凤姐叹气道:“这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那日前面热闹,小丫头们都跑去瞧热闹了,我屋里那两个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随手关了门,人跑的不见影了,彩绫偷了东西,从我院子里出来,正好撞上了宛如,宛如瞧着眼生,问了两句,那丫头居然敢顶嘴,太太您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夫人道:“这批新进来的丫头没经过调教,到底不成,要我说,都该叫在一处好好地骂一顿才是。”

凤姐笑道:“府里上下光丫头就有上百个,有好的自然有不好的,时间长了未免带坏了主子,我有个主意,太太听听怎么样,按着规矩,各房的少爷姑娘有几个丫头都是有定数的,除了那些个贴身的大丫头,其余的都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成,今儿既然发生了这事,保不齐明儿就出了那个事,防不胜防。”

王夫人想了想,道:“这事也大,你和平儿先合计着,别惊动了老太太,先暗地里查访,看有不守规矩,爱拌嘴的,通通撵出去。”

凤姐应了,回去和平儿一说,平儿却不赞同:“这府里的丫头盘根错节,都扯得上亲戚,奶奶何苦揽这个活计,出力不讨好,要是找两个做筏子,又是牵出萝卜带着泥,要是轻轻揭过,太太又要说奶奶大题小做。”

凤姐笑道:“我早就盘算好了,要我说,这府里的丫头也太不成体统了,捧高踩低,拉帮结派,有的比主子还气派,如今别管是谁,总要先找出一个带头的,总是奉了太太的命,到时候自有太太做主。”遂和平儿说起了各房的丫头。

东府这边,大房大老爷姬妾多,身边伺候的丫头多,他又是凤姐的公公,凤姐不便管,直接越了过去,迎春出嫁了,跟着伺候的司棋,绣橘也都陪嫁过去了,剩余的扫地跑腿的小丫头需要另外安排活计,也不着急。

二房那边,宝玉的丫头是大头,老太太赏的,太太赏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十几个,除了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几个,剩下的碧痕,檀云这些小丫头整日除了跑腿传话也是在院子里闲磕牙,要好好的整治整治。

余下的探春身边侍书,翠墨,小蝉,惜春身边的入画,彩屏,彩儿,林黛玉身边的紫鹃,雪雁,春纤,林宛如身边的笼烟,琐玉,这些人大都是贴身服侍,凤姐也是粗略查看了名册便罢了,剩下的小丫头却细细的筛选了一遍。

最后剔除了十个丫头,凤姐把单子拿给王夫人瞧:“坠儿,篆儿,良儿,佳蕙这四个说是宝玉的丫头,却服侍着袭人,晴雯几个大丫头,一点活不做不说,还闲着拌嘴,我想着打发出去,一来省了这些人的嚼用和月钱,二来也免得勾的宝玉学坏了,还有芳儿,玉儿这几个,都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院子里跑腿传话的小丫头,也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撵出去也省心。”

王夫人瞧了点头,道:“宝玉也大了,身边也用不着这么多丫头,打发出去也好,至于姑娘们屋里的小丫头,暂且不补人,等新来的丫头调教好了再补上。”

凤姐笑着应了,又拿了新挑进来的小丫头的单子给王夫人瞧:“我想着还是先找空房子安置了,叫周瑞家的先教导一阵子规矩再说。”王夫人也觉得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初提婚事(四)

凤姐便吩咐平儿按着单子挨个的找了那些丫头的老子娘来领走,一时间,整个园子里都乱了,纷纷跑去主子那儿哭诉求情,要么就是找得力的亲戚说好话,可这回凤姐是铁了心,挨个的院子训了话,只说是有小丫头偷东西,不整治实在没个体统。

探春惜春几个都是没话说,贾宝玉倒是有心求情,可袭人晴雯却给劝住了,晴雯道:“敢偷东西,这还了得,撵出去一批,看谁还敢作怪。”

袭人也道:“这是太太发了话的,你求情不是驳了太太的面子?”贾宝玉也只好不再管。

贾母知道了这件事也没反对,只说撵的好,又说了好些奴才挑唆主子干坏事的例子告诫众人:“我活了这些年,什么没见过,这种奴才直接打死也不为过,倒也不用可惜。”

林宛如从贾母那儿回园子,和笼烟感慨起凤姐的雷厉风行来,凤姐这么大动作估计是因为那天的事,要说这群小丫头也冤枉,不过是平日里懒惰些,爱拌嘴罢了,正好赶在这个当口就被撵了出去。

笼烟倒是不怜悯她们,道:“姑娘忘了那天那丫头说的话,也太气人了,这样的不懂规矩,被撵出去也是活该。”

林宛如没说话,后来她也听说了,那日原该在凤姐院子里当值的两个丫头被凤姐罚在檐下跪碎瓷片,不给吃喝,有一个撑了半天就晕倒了,另一个也不过多撑了半个时辰,如今都被撵了出去,以后想再进来当差也难了。

正说着,那边周瑞家的带着两个婆子押着一个年轻的丫头过来了,周瑞家的见了林宛如忙上前行礼,笑道:“姑娘这是去哪儿?”

林宛如笑道:“刚从老太太那儿过来,周姐姐这是去做什么?”

周瑞家的道:“这是宝二爷屋里的篆儿,也在被撵走的人里头,只是别人都有爹娘,都被接走了,就她一个人没个着落,我正想去请二奶奶的示下。”

林宛如瞧着那丫头,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青绫比甲,下面是白色的缎子裙,眼睛红肿一片。

林宛如点点头,刚想过去,谁知那丫头扑通一声跪下了,拽着林宛如的袖子苦苦哀求:“求求姑娘收留我吧,我粗活重活都能干,我没有爹娘,如今被撵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姑娘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救救我吧。”

林宛如吓了一跳,笼烟赶忙上前去掰她的手:“这话你和姑娘说也不顶用,去求二奶奶还差不多,还不快松开。”

周瑞家的那赶忙叫两个婆子把篆儿拉开,喝骂道:“临走了还不老实,打你一顿板子才长记性。”

篆儿只是看着林宛如苦苦哀求:“求求姑娘了,我没有爹娘,自小就被人拐了卖了,好容易有个安身之地,如今被撵出去,活路不知道在哪里,求求姑娘收留我吧,我一辈子给姑娘当牛做马。”

林宛如不禁起了怜悯之心,道:“我也做不了主,你求我也没有用。”又问周瑞家的:“她没有父母,凤姐姐会如何打发她呢?”

周瑞家的有些为难,道:“这样的丫头一半是人伢子那儿买进来的,如今不要了,自然要送还给人伢子,人伢子或是留下使唤,或是再卖了,也都有的。”

篆儿瑟缩一下,也不说话了,只是砰砰的给林宛如磕头,额头都磕破了皮。

周瑞家的瞧着也心惊,林宛如道:“周姐姐,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又没个去处,要不周姐姐向凤姐姐求情,把她留下算了。”

周瑞家的道:“我也是个奴才,这话我可不好说,姑娘若是可怜她,要不就回了二奶奶,要到身边伺候吧,二奶奶总会给姑娘一个面子。”

林宛如想了想,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丫头也着实可怜,自己也不过是走一趟,说不定就做了一件大好事,遂跟着去了凤姐院子里,凤姐听了笑道:“妹妹若是喜欢,那就留在身边伺候就是了。”

林宛如笑道:“我知道姐姐如今是为了整治府里的风气,这才雷厉风行,我虽然可怜这丫头,可也不好坏了姐姐定下的规矩,这样吧,这丫头跟着我,月钱和一应吃喝嚼用我自己掏钱,不用府里养着,这样若是有人不服气,姐姐也好说话,姐姐给了我面子,我也不能叫姐姐为难。”

凤姐笑道:“她一个丫头能吃喝多少,妹妹说这话做什么。”

林宛如笑道:“别人都撵走了,单他留下了,别人也说闲话,如今权当是她被姐姐撵出去了,我又出钱买了下来,姐姐还怕我出不起银子么?”

凤姐明白林宛如是不想叫她为难,心内感动,自然没有不应的,当下便叫人把篆儿的卖身契拿来交给了林宛如,林宛如按着当初篆儿的身价银子拿出了十两银子交给凤姐充公销账,凤姐哪里在意这十两银子,一转手赏给了篆儿,叫她好生伺候林宛如。

篆儿十分感激,先给凤姐磕了头,又给林宛如磕了头。

林宛如把篆儿领了回去,叫笼烟带她下去梳洗,笼烟又把自己穿小的衣裳找了两身出来给篆儿换上,篆儿梳洗一新,额头上的伤也抹了药,郑重的给林宛如磕头,道:“奴婢的命是姑娘救的,以后奴婢跟着姑娘,只认姑娘一个姑娘,上大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林宛如笑道:“我叫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我也是一时可怜你,这才收留你,你只要守规矩,安分小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别人抓不住把柄,也不会说闲话。”

篆儿点头:“奴婢一定不会叫姑娘为难。”林宛如点头,道:“你如今既然跟了我,那我就给了取个新名字,以后就叫篆香吧,先跟着笼烟和琐玉好生学规矩。”

篆香赶忙磕头谢了,笼烟便带着她给她安置住处。

林黛玉知道后和贾宝玉联袂而来,贾宝玉道:“那丫头原先虽在我院子里伺候,我却一次也没听说过,可见是个老实的,如今跟了妹妹倒也是她的造化。”

林黛玉道:“你如今收了一个,只怕明儿人人都来求你收留,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林宛如笑道:“我跟凤姐姐说了,这丫头算是我买的,我可是出了身价银子的,如今卖身契都在我手上,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沈姨娘知道后倒没说什么,只是把篆香叫过去,吩咐她安分守己便罢了。

十月初,皇上带着皇子与百官大臣从泰山祭天回来,京城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话里话外都是和祭天有关的事,陈瑞文安排好了公务这才回家,先去给陈翼请安,汇报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又去给沈氏请安。

沈氏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儿子有些心疼:“这一路上可是没吃好?怎么瘦了这么多?”

陈瑞文道:“事情多,有时候来不及吃饭吃些点心便罢了。”沈氏便叫灵芝吩咐厨房给陈瑞文炖补品。

陈瑞文那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懂什么诉苦撒娇,把一路上的事捡重要的说了便坐在一旁听沈氏唠叨,心里却想着林宛如,也不知那次挨打后身上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恼他。

沈氏一看儿子发呆,便忍不住笑,屏退了丫头,和陈瑞文说起了私房话:“你和宛如见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和我说说,你是不是喜欢宛如?”

这么直接的被点破,陈瑞文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沈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儿子一下:“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害臊的,只是不该瞒着长辈私下见面,你姨妈可是气的要命,把宛如骂了一顿,你不心疼?你呀,也不告诉我,若是早说了,我也能替你筹谋一番。”

陈瑞文闷声道:“祖父不会答应的。”

沈氏道:“你不去问,怎么知道你祖父不答应?你难道连这点勇气也没有?”

陈瑞文摇头,道:“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姨妈生了气,就算祖父应了,她也定会觉得我轻浮,哪还会把宛如许给我。”

沈氏笑道:“你姨妈也是爱女心切,怕宛如的名声受损,如今若是咱们正正经经去提亲,亲上加亲的好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先去问问你祖父的意思,若是他答应了,我就替你去提亲。”

陈瑞文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当即就去了陈翼的书房。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初提婚事(五)

陈翼看着去而复返的孙子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陈瑞文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直接道:“我想娶宛如为妻,祖父觉得如何?”

陈翼愣了一下,继而笑骂道:“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陈瑞文摸摸头,坐在陈翼身边:“我以为祖父会反对。”

陈翼道:“这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你喜欢便罢了,不过人是你自己选的,娶进门这日子好便好了,不好了也是你一个人受着,我反正管不着。”

陈翼这么一发话,说撒手不管,沈氏又是极力赞同,陈瑞文的父亲陈永明也是没有意见,沈氏便兴冲冲地去了贾家,和沈姨娘说这件事。

沈姨娘高兴极了,道:“我想着,宛如年纪还小,她姐姐的亲事也还没着落,只怕要等她姐姐出嫁了,才好说她的婚事呢。”

沈氏道:“理应如此,这事定下来了,咱们先按着别提,不过妹妹可要给我个东西作为信物才成。”

沈姨娘便取了自己嫁妆里的一对和田玉鸳鸯佩来,鸳鸯配为一双,一只给了沈氏保存,一只沈姨娘保存,以此作为盟约,定下儿女亲事。

这事沈氏和沈姨娘都没有声张,连林宛如也不知道,陈瑞文拿到了那只鸳鸯佩,心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呢,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对着玉佩傻笑了半天,倒把泠溪几个吓个半死。

要说男女两方定下婚约,那就该避嫌,可如今沈氏和沈姨娘也只是互换信物,倒也没这么多讲究,沈氏甚至接林宛如来家中小住,林宛如怕沈姨娘不高兴,本来想拒绝的,谁知沈姨娘却十分高兴,笑眯眯的给林宛如收拾包袱。

林黛玉却不想叫林宛如去陈家小住,她总觉得林宛如对陈家更亲近,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可沈氏亲自命人来接,贾母都点了头,她还能说不叫去吗?因此也只能闷闷不乐,林宛如走的时候也没有去送。

因为沈姨娘提起过叫她嫁给陈瑞文的话,林宛如见着陈瑞文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上回因为私下见面挨了打,她也有些条件反射似的逃避,因此只是笑嘻嘻的和陈瑞雪几个说话,对陈瑞文打了招呼便罢了。

陈瑞文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没有插话,陈瑞雪三姐妹都很喜欢林宛如,叽叽喳喳讲了半天,又央求沈氏,说晚上想给林宛如接风,几个姑娘想喝酒。

陈瑞霜年纪最小,拉着沈氏的袖子央求:“我们自己凑钱置办酒席。”

沈氏笑道:“你们哪儿来的银子?就那二两银子的月钱,自己还不够花呢。”

陈瑞文突然道:“银子从我月钱里扣吧,难得她们高兴,母亲就答应吧。”

沈氏笑道:“你做了好人,我也犯不着做坏人。”遂吩咐灵芝叫厨房置办一桌酒席送到凝香斋,叫她们年轻姑娘乐去。

灵芝笑着应了,陈瑞霜抱着陈瑞文的胳膊笑道:“大哥出了银子,大哥也来。”

陈瑞雨笑道:“叫大哥替咱们筛酒。”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十分热闹。

沈氏叫人弄了一坛子桂花酿,酒劲不大,适合姑娘们喝,这桂花酿于陈瑞文来说就如同白水一般,他也是象征性的喝了两杯便在一旁帮着烫酒,或是给几个姑娘布菜。

刚开始还好好地坐着吃菜说笑,后来陈瑞霜嫌没意思,四个姑娘捉对划拳,输了喝酒,林宛如不擅长这个,喝了好几杯,到最后都有些熏熏然了,迷迷糊糊的被人扶到床上,一觉到天亮。

幸而桂花酿酒劲不大,倒也不觉得头疼,可林宛如还是觉得十分羞愧,竟然喝醉了。

可她听丫头说陈瑞雪几个也都喝醉了,陈瑞雨甚至把背着她回去的婆子踹了一脚,还有年纪最小的陈瑞霜,也醉的不省人事,林宛如红着一张脸去给沈氏请安,沈氏笑眯眯的看着她:“昨天玩的可尽兴?”

林宛如不好意思道:“叫姨妈看笑话了,我也不知怎么就喝多了。”

沈氏笑道:“原来还说叫瑞雪她们陪着你玩,如今是不成了,正好瑞文得了两天假,叫他陪着你玩。”正说着,陈瑞文进来了,听了这话道:“天香苑的桂花开得正好,我带着妹妹去赏桂花吧。”

沈氏道:“也好,我叫人去给你们准备马车。”林宛如来不及说什么,直到上了马车才问陈瑞文:“天香苑是什么地方?”

陈瑞文温声道:“天香苑是一处别院,原先是先帝的姑母大长公主的别院,大长公主喜爱桂花,搜罗了许多品种的桂花栽植,后来大长公主去世,这别院就空了下来,由内务府负责叫人照料,也有人家租了这院子开宴请,明华长公主用过两回,北静王用过一回,忠顺王用过一回,咱们只是过去瞧瞧,倒也谈不上租用,这个时候赏桂花的人可多得很。”

果真被陈瑞文说中了,刚进天香苑,就看到了石家柳家的马车,原来是石光珠和柳芳带着石爱珠,柳萱,水柔三个来赏桂花,石爱珠见了林宛如,蹦蹦跳跳跑过来:“宛如,你也来了,这可真是巧。”

林宛如笑着要行礼,石爱珠赶忙拦住:“我是把你当朋友的,你弄得这么生分做什么。”

柳萱和水柔也笑着过来打招呼,石爱珠娇憨可爱,柳萱明朗动人,水柔则是温和淡雅,三个人见林宛如跟着陈瑞文来的,都有些惧怕陈瑞文,拉着林宛如一溜烟跑远了。

石光珠笑着拦住了陈瑞文:“你说你有事,请你喝酒也不来,原来是忙着这个事。”陈瑞文没说话,手里还拿着林宛如的披风,问柳芳:“你留在京城,最近二皇子忙不忙?”

柳芳笑道:“说是监国,不过一个月,有什么可忙的,小事自有章程,按着章程走,大事又留给阁老们商议,清闲的很哪。”

说笑着又把保家与贾家结亲的事说了:“保长飞给贾宝玉在五城兵马司弄了个文职,贾家的二姑娘则嫁给了保长凌冲喜,你还别说,还真给冲好了,听说保长凌已经能走动了。”

陈瑞文皱起了眉头,石光珠道:“这事保家志在必得,容不得贾家不答应,只可惜了,即便保长凌好了,贾家也免不了落一个卖女求荣的名声。”三个人闲话着,坐在附近的亭子喝茶。

林宛如却被石爱珠几个拉着跑远了,这天香苑果然不负其名,种满了桂花,金桂银桂各色品种皆有,林宛如问水柔:“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