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笑道:“因为常有闺中姑娘或者夫人来赏桂花,怕有人冲撞了,因此这里除了打理桂花,一向不安排人守着,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大长公主的别院,谁也不敢来撒野的。”

林宛如笑道:“我竟然没有听说过,真是孤陋寡闻了。”柳萱道:“都说江南的景致好,我倒是羡慕你,你去过西湖吗?”

林宛如笑道:“我倒是去过扬州的瘦西湖,景致很是不错,湖边种满了柳树和桃花,我去扬州的时候正好是春天,绿的柳树,红的桃花,好看极了,大户人家都在湖上泛舟设宴,宴饮游乐,那些贫穷人家的姑娘坐不起大船,也会租了小船游湖,到了夏天湖上有荷花,还有人划船采莲蓬,那才叫热闹呢,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竟成了真的了。”

其余三个人都听住了,石爱珠握拳道:“我一定要去江南瞧瞧。”

柳萱笑道:“你怎么去?除非你嫁到了江南,那可就天天能见到了。”

石爱珠红了脸,追着要打柳萱,水柔却拉着林宛如问她:“你从小住在苏州,苏州的景致和扬州那边有什么不同呢?和京城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林宛如笑道:“都说十里不同俗,苏州和扬州虽然有差别,可差别不大,倒是京城,一南一北,差的就多了,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睡炕呢,江南可没有这个,倒是有架子床和罗汉床,而且江南多水,多是坐船,很少坐马车,吃的东西也都不一样。”

水柔道:“我在书上看到过,江南有许多精致的点心,都很有名气,是京城的厨子做不出来的,还有江南的水土养人,美人特别多,而且江南的女子穿着打扮都比京城这边时兴。”

林宛如笑道:“这个倒是真的,因为江南还有织造局,每每有了新料子,总是近水楼台。”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东风西风(一)

石爱珠道:“听说江南还有水八仙。”

林宛如道:“水八仙是指茭白,莲藕,水芹,鸡头果,茨菰,荸荠,莼菜,菱角八样东西,在江南都是常见的东西,倒也不稀奇。”

四个人一行说一行走,到了一处叫桂子轩的房舍这才停下来歇息。

那边陈瑞文和石光珠几个找了来,陈瑞文细心地给林宛如披上披风,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家,石爱珠却拉着石光珠央求,说要吃了饭再回去,石光珠便叫小厮去酒楼订了一桌酒席送到这儿来。

陈瑞文和林宛如也只得留下。

等到吃了午饭,陈瑞文便说要回去,石爱珠却依依不舍,拉着林宛如不放手,又怕陈瑞文生气,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林宛如十分想笑,她道:“我要在姨妈家住一段日子呢,你有时间来找我玩也是一样的。”

石爱珠嘟囔着:“我可不敢。”柳萱道:“宛如,我们都想跟你一起玩,你去我家做客吧。”

林宛如有些为难,陈瑞文揽住了林宛如,淡淡道:“多谢郡主好意,只怕宛如去不了。”柳萱对陈瑞文也颇为忌惮,嘟哝着不说话了。

等上马车,林宛如看着陈瑞文:“表哥,她们好像都很怕你呢。”

陈瑞文面无表情,心里却想,我又不是老虎,为什么要怕我,他问林宛如:“你怕我吗?”

林宛如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怕你?”陈瑞文微微一笑:“只要你不怕我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陈瑞文中途停车给林宛如买了许多零嘴小玩意儿,林宛如看着怀里的糖渍梅子,糖人,还有各种精致的点心,小泥人等东西,哭笑不得:“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买这些做什么。”

陈瑞文有些手足无措:“霜儿和雨儿都很喜欢这些东西,我以为你也喜欢。”

林宛如一本正经道:“我以前也喜欢,不过我现在长大了,再玩这些东西别人会笑话我的。”

陈瑞文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大呀,装大人也不像,你若是不喜欢,就送给霜儿吧。”

林宛如又把和石爱珠讨论江南事情说了,陈瑞文道:“你很喜欢江南?”

林宛如点头:“我自小在江南长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回江南。”

陈瑞文默默点头,想着回江南是不可能了,不过回去小住数月他是可以接受的。

陈瑞文在家歇了两天便回了衙门当差,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太子病了,据说是皇上离京祭天,太子日夜跪在佛前祷告皇上一路顺利,坚持了一个月,这才病倒了,皇上知道后十分感动,太子又一番唱念做打,最终和皇上和好如初。

不管太子是不是真心,反正皇上是信了的,如今芥蒂没了,跟以前一样疼爱太子,太子之前的劲头又回来了。

而三皇子和五皇子虽然跟随皇上去祭天,可大家都知道是顶替了二皇子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也没人提起。

十月底,迎春满月回门,保长凌也会来,贾家提前了三四天就开始操办,林宛如也特地赶回来,想见一见前世被誉为芝兰玉树的保长凌。

正日子那天,保长凌和迎春先在正堂拜见了贾赦,贾政等人,又到内堂给贾母磕头,林宛如冷眼瞧着,保长凌虽然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英俊,因是大喜的日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吉服,越发的面如冠玉,身姿翩翩。

迎春的长相也算是相貌出众,端庄典雅了,可是站在保长凌身边就被比下去了,而且保长凌那通身的高贵气派就不是迎春可以相比的,迎春的气质说好听些叫小家碧玉,难听些就是小家子气,就是贾母瞧了也不得不承认这桩亲事是迎春高攀了。

迎春是沉默木讷的性子,保长凌也不怎么爱说话,幸而有凤姐在,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气氛倒也不觉得冷凝。

等送走了保长凌和迎春,陈瑞文也过来接林宛如回陈家,贾母笑呵呵的看着陈瑞文给她请安,问他公务忙不忙。

陈瑞文随声寒暄了两句便不再说话,内室里林黛玉却在和林宛如闹别扭,林黛玉不想叫林宛如去陈家:“不是已经住了好几天,也该回来了,他怎么又来接你,你究竟是姓林还是姓陈?”

林宛如也觉得为难:“我和瑞雪我们说好了的,明天表哥带我们去天香苑赏桂花,我总不好毁约不去。”

林黛玉别别扭扭看着林宛如,忽然发脾气道:“那你就去吧,反正在你眼里陈家人比我还亲,你去和她们好去吧。”林宛如很是无奈,想说点什么劝慰林黛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默默地走了。

陈瑞文看的出来林宛如心情不好,道:“为什么不高兴?”林宛如有些伤心:“姐姐生我的气,她说我老是去陈家,把她都冷落了。”

陈瑞文默默无言,好一会才道:“总有一天你和她都会嫁人,分离是迟早的事,早点习惯也好。”

林宛如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姐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虽然被外祖母接到身边,却也是孤身一人,如今我们姐妹能在一起,我知道她是很高兴的,心思也没以前那么重了,我老是往陈家跑,她不高兴也能理解。”

陈瑞文没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林黛玉就是被惯得太娇气了,贾宝玉说的没错,她动不动就使小性子,还是宛如好,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他真希望立刻把宛如娶进门。

只是,他娶了宛如,林黛玉就成了大姨姐,将来她嫁给贾宝玉,自己岂不是要跟着宛如叫贾宝玉一声姐夫?陈瑞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日陈瑞文单带着林宛如一个去天香苑赏桂花,陈瑞雪几个很是不高兴,陈瑞文只好答应带她们也去一次,这次额外还叫人准备了许多东西,因为前阵子陈瑞武去打猎,猎了一只鹿一只狍子,陈瑞雪便嚷嚷着要吃烤鹿肉。

这次陈瑞文带着四个女孩子去天香苑,依旧选在了桂子轩吃饭,陈瑞文忙着指挥下人摆放好烤肉的炉子和铁钎,陈瑞雪几个则拉着林宛如到别处玩去了。

林宛如已经来过了一回,倒也不觉得多么惊奇,陈瑞雪三个则大呼小叫的很是惊讶,她们虽然长在京城,却因为家教甚严很少出门,林宛如来陈家之前,陈瑞文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冷面大哥,谁都不敢接近,让他带着出门赏桂花这种事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陈瑞雪毕竟大两岁,虽然惊叹,可还保持着少女的矜持,和林宛如一边漫步一边说话,陈瑞雨和陈瑞霜则直接疯跑着不见了影,入眼皆是桂花缤纷,香气浓郁,仿佛置身于桂花的海洋中,让人迷失方向。

正说笑着,忽然听到陈瑞霜的哭声,两个人赶忙循声过去,却发现陈瑞霜被人推倒在地上,正好坐在一滩水洼上,十分狼狈,陈瑞雨正跟两个女孩子据理力争,但是很明显处于下风。

和陈瑞雨吵架的那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着真红色的裙子,一个穿着翡翠色的裙子,衣着华贵,满头的金簪银钗,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能进天香苑赏桂花的,自然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

陈瑞雪上前把陈瑞霜扶起来,见了姐姐过来,一直强撑着的陈瑞雨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姐,她们欺负人。”林宛如皱着眉头把陈瑞雨拉到身后,冷冷看着那两个人:“是你们把瑞霜推倒的?”

红衣的女孩子昂头道:“是我推的,谁叫她不长眼,甩了我一裙子的泥。”

林宛如看看她的裙子,裙摆上沾染了三四滴污泥,陈瑞霜抽抽噎噎的:“我不小心踩中了一滩污泥,她正好在旁边,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她道歉了…”

林宛如最恨狗眼看人低的人,她指着陈瑞霜身上被泥水浸了的裙子:“你的裙子只脏了一点,可你把我妹妹的裙子弄成这样,又该怎么说?”红衣女孩很是不屑:“她穿的什么料子,我穿的什么料子,你瞪大眼睛瞧瞧,能比得起吗?”

林宛如冷笑:“不就是一匹醉脂红吗,难为你稀罕成这样。”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东风西风(二)

红衣女孩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林宛如认得这料子,醉脂红跟凤凰尾一样,都是十分珍贵的料子,不过远不能和凤凰尾媲美。

有一种生长在西南的蚕,经过苗人的培育,它吐出的丝一开始便是红色的,纺成线织成布,这中间不用任何颜料洗染,便是浑然天成的胭脂红,因为这种蚕十分稀有,一匹布织成全靠它吐丝,并非人力可为,因此几乎要小半年的功夫吐出的丝才够织成一匹布的,物以稀为贵,醉脂红的价格也是寸尺寸金。

绿衣女孩道:“你说的轻巧,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料子,统共才一匹,姐姐这件衣裳可谓是天下独一份的,如今被弄脏了,你怎么赔?”陈瑞霜没想到红衣女孩的衣裳这么珍贵,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宛如却道:“醉脂红年年都是进上的贡品,每年最多也是两匹,如今宫里的贵人们都没见过这醉脂红,你们已经裁成了衣裳穿在身上,敢问二位姑娘家里父兄官居何职,居然敢私下克扣贡品,你们可知是什么罪吗?”

那两个女孩子似乎被林宛如的话吓住了,红衣女孩哼了一声,强自道:“你别吓唬人了,太子是我的表哥,这醉脂红就是他赏给我的,你敢说什么不曾?”

林宛如有些惊讶,看来眼前这两个骄纵跋扈的女孩子就是史湘云口中的保家姐妹保窈窈与保窕窕了,保窈窈看着林宛如惊讶的样子,以为是太子的名头吓住了她,越发得意:“你们今天得罪了我,我告诉太子哥哥,把你们全家人都关到大牢里去。”

林宛如不害怕,陈瑞霜却被吓住了,咬住了嘴唇,哇哇大哭起来,林宛如安慰道:“瑞霜你别哭,师出无名,说什么都是假的,她这是吓唬你呢。”

保窕窕却拍着手大笑起来:“胆子这么小,活该!”

林宛如气的瞪了她一眼,保窕窕昂首挺胸的:“你瞪我干什么,一群不知好歹的小贱人,敢得罪我们,简直是活腻歪了。”

林宛如怒火中烧,放开陈瑞霜,上前一手一个,“啪啪”扇了保家姐妹一人一个耳光,指着她们怒道:“敢跟我玩仗势欺人这一套,我这么吓唬人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就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现眼,信不信我把你们这张嘴给抽烂了。”

林宛如前世可是扬州首富独女,扬州城里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大家闺秀都争着抢着和她玩,她小时候也做过类似党同伐异的事情,合起伙来欺负看不顺眼的女孩子,如今却被两个小姑娘指着骂,真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保家姐妹捂着脸呆住了,陈家姐妹也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保窈窈反应过来后就冲林宛如扑了过来:“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我跟你拼了。”

林宛如才不怕她呢,闪身躲开了,保窕窕也冲了上来帮忙,谁知还没到跟前呢,就被一只大手给挡开了,把她甩到了一旁。

陈瑞文怒气冲冲的看着摔在地上的保家姐妹,气的要命,要不是他来找人,宛如就要被人欺负了,再看看陈瑞霜一身的狼狈和陈瑞雨哭红的眼睛以及陈瑞雪的敢怒不敢言,不用问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在宫中行走,他是见过保家姐妹的,保家姐妹自然也知道陈瑞文的名声,你想想,连石爱珠和柳萱这两位郡主都怕的人,保家姐妹能不怕吗。

陈瑞文冷冷的两边看了看,道:“谁先动的手?”

陈瑞霜见了陈瑞文,胆子大了,上前道:“是她们先推我的。”

陈瑞文点点头,对保家姐妹道:“不知道我妹妹是怎么得罪了保小姐,保小姐为什么要推她?”

陈瑞文的声音本就低沉,如今又添了十分怒气,十分吓人,保窕窕还维持着摔倒在地上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保窈窈更是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这几个人竟是陈瑞文的姐妹,陈瑞文可是连太子都打得人,保窈窈吓得哭了起来。

陈瑞文觉得无趣极了,也不管地上的两个人,拉着陈瑞霜和林宛如回去了。

等知道了事情始末,陈瑞文倒是有几分惊讶,问林宛如:“那真是贡品醉脂红?”

林宛如点头,陈瑞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按说贡品送来是让皇上先过目的,或是留下或是赏人,剩下的再由内务府分派给各位皇子和宫里的主子,如今皇上还没见过的东西已经被太子拿出来赏人了,可见太子的嚣张。

陈瑞雪对林宛如很是崇拜:“刚才宛如好厉害,冲上去打了她们两个耳光,还指着她们的鼻子骂,气势汹汹的样子,连我都觉得害怕。”

林宛如刚才是怒气上涌,什么都顾不得了,如今回想起来有些讪讪的:“谁叫她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的那话气人,我教训她们也是应当的。”

陈瑞文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宛如也有发飙的样子,想了想又对陈瑞雪道:“以后有人欺负你们,就该向宛如一样打回去,咱们陈家的人在外头还没吃过亏呢,传出去说陈家的姑娘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岂不是丢脸,祖父知道了也不高兴。”

陈瑞雪红着脸点点头,却十分为难,让她像宛如一样实在是很难,她也学不会呀,不过今天看着,妹妹受欺负她不能保护,那感觉也的确很窝囊。

陈瑞雪想着心事,吃烤肉的时候兴致就不怎么高,倒是陈瑞霜,前一刻还挂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等换了衣裳回来,看在香气四溢的烤肉,立刻高兴起来了。

陈瑞文看林宛如的笑容有些勉强,以为她是担心保家姐妹回去告状,道:“这件事有我呢,你就别管了,我总不会叫你白白吃亏。”

林宛如摇头:“我倒是没吃什么亏,我只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惹了麻烦。”遂解释了一遍,迎春嫁给了保长凌,自己又打了保长凌的妹妹,要是保家上门说理,迎春岂不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再往深了说,太子正看二皇子不高兴呢,如今保家姐妹吃了亏,一去哭诉,说不定太子还借机发作陈家,那她岂不是给陈家找了麻烦?

陈瑞文笑起来:“我还怕他们不来呢,就算他们要息事宁人,我也不会答应,这事你只管放心。”

保家姐妹回去果真告状了,她们虽不是保太太亲生的,可保凤仪十分疼爱,保太太也要拿出嫡母的样子来,总不好置之不理,遂细细的问了,思量着带着两姐妹要去陈家说理,想想新娶的二儿媳妇迎春,把她也带上了。

陈家这边,沈氏知道了也是气的半死,觉得保家姐妹太欺负人了,二奶奶马氏和三奶奶周氏也都是气的不行,尤其是周氏,最是心疼陈瑞霜,见了能不生气?

陈家这边还没有动作,保太太就上门了,沈氏心想,正想上门呢,你自己倒来了。

保太太倒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样子,和和气气的,沈氏也不好使脸色,好声好气的叫人上了茶,保太太寒暄了两句便说起了这事:“…这两个丫头都被我惯坏了,不知道轻重,虽然鲁莽些,却也不是不懂规矩,那日原是孩子之间拌嘴,谁知却无缘无故的挨了两巴掌,回家后老爷知道了气的要命,一叠声的就要来问问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手打人,好歹被我劝住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若是我们家孩子的错,该如何就如何,我们也不会袒护,若不是她们的错,我也不能叫她们白吃亏,不然传出去成什么了?”

沈氏冷笑:“保太太说的是,我也正是这么想,这孩子就是要管教,不然走出去仗着家里的威势吆三喝四的,知道的说孩子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人支使的呢,我那三个侄女都是不争气的,受了委屈也只知道哭,要不是我外甥女跟着,说得清楚,吃了亏也不知道告诉家里,岂不要委屈死了。”

保太太脸色一变,道:“事情究竟如何,把几个孩子叫出来对峙,一问便知道究竟了,咱们说再多也没用。”沈氏便吩咐人把陈瑞雪三个并林宛如叫了来。

保窈窈见了林宛如,眼睛都要冒火了,林宛如却跟没事人一样,默默行了礼,站在了一旁,沈氏温声道:“宛如,如今当着保太太,你细细说说,当日是怎么回事。”

保窕窕一见要林宛如先说,急了,立刻起身道:“就是她动手打的人,还说要把我们的嘴抽烂了。”

林宛如淡定的看了保窕窕一眼,点头道:“因为保姑娘出言不逊,我这才出手教训她们,年纪小小嘴里就不干不净,幸而遇上的是我们姐妹,要是遇上了别人,一顿嘴巴子都是轻的,一传十十传百,谁还敢娶有失口德的保家姑娘呢。”

保太太气道:“你瞧瞧,当着我就敢这么嚣张,背着人还不知怎么轻狂呢。”

迎春看见是林宛如,就有些坐立不安,说实话,她如今虽是保家的儿媳妇,却是偏向林宛如的,保家姐妹的跋扈她已经领教过了,一听说这件事就觉得肯定是她们无礼在先,要不一向温和的宛如怎么会动手呢。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东风西风(三)

沈氏道:“我这个外甥女最是懂规矩,保太太听她说完也不迟。”

林宛如便从头说起,说到那裙子的时候描述的更是详细:“…我一瞧竟是今年的贡品醉脂红,便知道两位姑娘身份高贵,皇上还没见过的贡品呢,两位姑娘已经穿在身上了,当下心里就有些打鼓,心想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保姑娘却说,我们得罪了她,她就要让她的太子哥哥把我们全家人都关到牢里去,还骂我们是不知好歹的小贱人,我一时生气,这才动了手。”

保太太的脸色立刻变的惨白,沈氏脸色也冷了下来,言语间有些讥讽:“保太太真是好家教啊,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牢成了保家的了,保姑娘一个不高兴,就要把我们陈家全家人都关到牢里去。”

保太太额角流下了一滴汗,那两个死丫头只说被人打了,吃了亏,可没说说过这话,如今可怎么是好。

保窈窈尖叫起来:“她胡说,我没这么说过。”

陈瑞霜挺身而出:“你就是这么说的,我和姐姐们都听见了,姐姐重复的一个字都不差。”

保太太狠狠瞪了一眼保窈窈,又给迎春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开口说句话,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谁知迎春却如老僧入定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保太太又是气又是急,沈氏啜了口茶,冷冷道:“保太太,你也知道,瑞文那孩子最是护短,那日眼瞧着妹妹吃亏,气的不得了,说要请皇上做主,我就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惊动皇上,可瑞文却说和什么贡品有关的事,事关重大,不能不说,我也就不好拦了,说到这儿我真要问问保太太,那料子真是今年的贡品么?”

保太太冷汗都出来了,先皇上一步把贡品扣留下来,这不是藐视皇上吗,纵然保家势大,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呀。

想到这儿,保太太越发怨恨起两个庶女来,得了好东西掖着藏着也就罢了,非得出去显摆,被人抓住了把柄,还牵涉到了太子,这可怎么收场,又想起陈瑞文那个活阎王的脾气,更是冷汗直流。

听沈氏的问话,保太太连连道:“哪里是什么贡品,两个姑娘不知道,瞎说的。”

保窈窈委屈极了,刚要说话,被保太太狠狠瞪了一眼:“你居然说出这些不成体统的话来,还有脸回家告状,还不快给几位姑娘赔礼道歉?保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又向沈氏赔笑道:“我也是听了姑娘们说的,一时生气,没问清楚,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这也怪我,没教导好孩子。”

保太太的前倨后恭沈氏瞧在眼里,暗暗冷笑,面上却却假意道:“保太太也不用自责,孩子毕竟还小,慢慢教就是了,要我说保太太就是贤惠,不是自己亲生的姑娘还是这么上心,说实话,像您这样的好心肠的可不多了。”

保太太讪讪的没说话。

沈氏又转向了迎春,笑道:“你成亲那天我还去喝过喜酒呢,这一成亲,到底是不一样了,瞧着更好看了。”迎春欠身道了谢,又恢复了沉默。

事已至此,保太太哪里还有脸面坐下去,匆匆告辞了,一出陈家,保太太就狠狠瞪向了迎春:“你是个死人哪,一句话也不会说?”

迎春不禁委屈,她只是新媳妇,又和宛如是熟识,要她说话,偏向哪方的是,要是指责宛如,她可说不出这个违心话,难道要她指责两个小姑子?

见迎春低着头不说话,保太太更是生气,原先还觉得迎春温柔细致,如今三分好处竟成了七分的坏处,皱着眉头不说话。

保太太走后,沈氏也是松了口气,林宛如有些愧疚:“姨妈,这都怪我,给您和表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件事是保家不占理,这才容易的应付过去,要不保家才不会轻易罢休。

沈氏笑道:“傻孩子,又说傻话了,你受了欺负难道还要忍着?就该这样!你虽然姓林,骨子里却也留着沈家人的血,咱们沈家的人还没有吃过亏的,就算捅到了皇上跟前,我也替你做主。”

林宛如很是感动,这种被人全心呵护的感觉她已经久违了,前世她有父母为她遮风挡雨,她一直觉得理所当然,所以临死前才那么愧疚。

今生沈氏和陈瑞文如此对她,她也要相应的付出自己的真心来回报他们,今生,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她一定会让好人善终,坏人恶报。

陈瑞文先去了二皇子那里,把这件事说了,自然,他们关注的不是女孩子之间的拌嘴,而是太子私自克扣贡品的事情,二皇子如今还是呆在自己宫里养伤,听闻此言十分淡定:“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陈瑞文道:“那你为何不告诉皇上?”

二皇子道:“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你觉得父皇会不知道吗?他既然没有发话,我又何必多嘴。”

陈瑞文沉吟,皇上的确十分疼爱太子,这样的事特地去禀告皇上,说不定皇上还会觉得你小心眼嚼舌根呢。

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二皇子都不在意的事情,陈瑞文自然也不多嘴,保家又派了管事送来了四色礼物做赔礼,沈氏也就顺势息事宁人了,毕竟这事关乎女孩子的闺誉,能不张扬就不张扬。

林宛如在陈家又住了两日,王熙凤亲自上门来接,王熙凤无论心里怎么想,只要当着人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老太太特地吩咐我来接宛如回去,明儿我打算带着妹妹们去保家看望二妹妹。”

提到保家,沈氏就有些不舒坦,宛如刚和保家姐妹闹过矛盾,如今再上门去肯定得不了好脸。

林宛如笑道:“我姐姐也去吗?”

王熙凤笑道:“去,探春,惜春,黛玉,还有湘云,咱们一起去,如今就缺你一个了。”林宛如笑道:“那我也去。”

沈氏淡淡道:“倒也不用特地来接,我明儿派马车把宛如送过去就是了。”这就是不想叫宛如走的意思了,王熙凤有些尴尬。

林宛如笑道:“没事的姨妈,我和姐姐们一起去,等过阵子冬至,我再来瞧您。”

沈氏不好驳林宛如的话,便道:“那也好,到时候叫你姨娘也来,留在家里过年。”林宛如笑着应了。

回去的马车上,王熙凤拧了拧林宛如的鼻子:“没想到陈家大奶奶这么疼你。”

林宛如笑眯眯的:“她是我姨妈,不疼我疼谁啊。”

王熙凤毕竟细心敏锐,道:“怎么我刚刚一提保家大奶奶就不怎么高兴,是不是两家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