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捧林宛如,金夫人自然看的出来。更是凑着趣夸奖林宛如,其余的夫人里也有一位陈家的故旧杜夫人,夫君也是陈永明麾下的副将。此时也给了一支金簪做见面礼,不停地说着恭喜的话。

沈氏心情很好,她不光是齐国公世子夫人,陈盈妃的大嫂,二皇子和六皇子的舅母。还是苏州沈家的嫡长女,两个身份哪一个都让她在宫里很吃得开,她此时刻意抬举林宛如,大家自然都买面子。

不出一会,整个大殿的人几乎都知道了,陈家的陈瑞文婚事定下了。沈氏都带着儿媳妇来了,于是,更多的夫人过来问好。借着机会见一见林宛如,打听一下她的家世,有想把女儿许给陈瑞文的,如今都落了空,更是暗暗羡慕嫉妒。

林宛如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贾母并王夫人邢夫人。她们也穿着诰命的礼服,却是婆媳妯娌三人在一处说话。脸色都不大好看,沈氏这边说说笑笑这么大的声势,她们都没有回头,也不知是真的没注意还是注意了却不想过来打招呼。

沈氏瞧着差不多了,又见林宛如被好几位夫人围着问话,不仅没有紧张窘迫,反而落落大方,沈氏自然看得出来几位夫人眼里的羡慕。

可不光是羡慕林宛如,还羡慕她沈元娘得了个好儿媳妇,心里越发的高兴,把林宛如从人群里扯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别像审犯人似的,把宛如吓坏了,我可是不依的。”

金夫人笑道:“瞧瞧,都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护着了。”大家都笑起来,这话说的太直白了,林宛如虽然自持镇静,却也不能装没听见,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又来了好几位夫人,大家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一些,唯有金夫人和杜夫人一直在沈氏身边说话。

到了吉时,只听得外头鼓声响了三下,众位诰命夫人便按品级站好,有女官来替太后并贵人们受礼,众人行了大礼,这才被宫女引着进入后殿饮宴。

虽说是太后设宴,可太后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陪席,就是柔嘉贵妃,到时候也只出来打个招呼受了礼便罢了,虽是这样,可上头还是摆了酒席,虚设座位,以示对太后和贵人们的恭敬。

众夫人按座位坐下,便有宫女上菜,沈氏悄悄给林宛如解释:“贵人们现在是不见人的,等宴席吃了一半,贵人们想见谁,自然会叫宫女传召,如今不要着急。”

林宛如恍然大悟,朝中有诰命的女眷也多,太后不可能一一的见,听她们说恭贺的话,这个时候哪家有圣眷哪家没有圣眷就体现出来了,想必一会中途被宫女传话带走的一定会受到大家的羡慕吧。

果真,宴席才进行了一小半,就有太后身边宫女传召叶氏夫人,大家用羡慕的眼光目送着叶夫人离开。

太后出身叶家,自然要先抬举娘家人,柔嘉贵妃是太后的侄女,也是出身叶家,可是叶家却十分低调,林宛如前世也有所耳闻。

太后的亲哥哥,叶家的掌舵人叶承嗣去世时,葬礼的场面竟极其寒酸,也很少有人前去吊唁,这都是叶家隐忍低调的缘故,皇上亲自去吊唁舅舅,看见这个情形伏棺大哭,一时间都被人当成稀罕事来说。

有人说叶家是沽名钓誉,可林宛如却明白,叶家是真正的清高。

苏州的林家和沈家被天下人公认为,可和叶家一比,却明显的不够瞧,就是保家,祖上好几辈的功劳,够显赫吧,可叶家真正风光的时候,保家的老祖宗还没出生呢。

叶家源起于金陵,从魏晋时候就是阀门显贵,不少族人都是有王侯身份的,后来天下大乱,叶家也分成了好几支,离开故土的几支都渐渐没落,唯有留守金陵的本家,在乱世中几经坎坷,最终得以保全。

远的不说,单说如今的大周天下,太祖皇帝还是平民百姓的时候,叶氏一族已经是前朝有名的官宦世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后来一位叶家的姑奶奶因缘巧合下嫁给了太祖皇帝,叶家这才辅佐太祖皇帝打天下。

后来,太祖皇帝登基,叶家却不居功,反而越发的低调,即便朝中有人刻意投靠,也都被叶家一口拒绝,叶家曾上书太祖皇帝回归乡野。

太祖皇帝哪里会答应,执意留了叶家人朝中做官,可叶家还是一辈辈的减少了入仕的子弟人数,慢慢淡出了朝堂。

直到五十多年前,先皇该说亲事了,却是谁都不娶,只求娶叶家的女儿,太后是叶家的嫡出女儿,最终遵从父命嫁给了先皇,生下了皇上,太后的侄女柔嘉贵妃,又嫁给了皇上,叶家和皇族的关系也是这两代才慢慢亲近起来。

即便如此,叶家如今在朝中为官的也只有叶家大老爷叶安成一人,他是柔嘉贵妃的亲兄弟,做了个不轻不重的工部侍郎,可叶家的子弟却极其多,都待在金陵老家安分守己的种地读书,也不为了考功名,就是钻研学问。

有人说叶家故作清高,林宛如却明白,这是一种看破繁华锦绣后的返璞归真,叶家若真的只是故作清高,叶承嗣去世的时候就不会那样冷清了。

可今生,叶承嗣还健在,叶家虽然在朝中没有势力,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这一点,任谁都没法子否认。

叶夫人离开不多久,又有宫女来宣召,这次一气宣了五位夫人,为首的便是太子的舅母保夫人,依次还有吴贵妃的娘家嫂子吴夫人,贾母,王夫人还有沈氏。

按说被贵人召见是件荣耀,可贾母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还有保夫人,她是太子的舅母,仅次于叶夫人的贵妇了,居然也是一脸不高兴。

林宛如心中一动,难道是迎春和保长凌出了什么问题?要说贾家和保家唯一的牵扯,便是这门亲事了。

林宛如心里疑惑着,行动却不敢怠慢,乖乖跟着沈氏起身离席。

宫女带路,出了承元殿,去太后和几位贵人所在的昭阳殿,一路上几位夫人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昭阳殿,殿内灯火通明,侍奉的宫女内侍虽多,却一声杂声也不闻,因没有宣召林宛如,沈氏便叫林宛如侯在旁边的暖阁,等召见时再进去。

林宛如打量着暖阁,无趣的坐在椅子上,倒也没多长时间,便有宫女过来宣召,林宛如整了整衣裳,跟着宫女进了后殿。

还未进去,便听到一阵笑声:“…都说元娘不急着找儿媳妇,如今倒是急的不行,怎么一点风声也没透露。”

另有一个女子的笑声:“太后说的是,我还想着叫瑞文做我的女婿呢,没想到元娘下手倒是快。”

林宛如跟着宫女到了殿内站定,有些紧张,可礼仪毕竟没忘,跪下行了礼,有宫女过来搀扶,林宛如有些惶然,抬头寻找沈氏,沈氏坐在左边一溜椅子的第二个位置,含笑看着她,林宛如便松了口气。

上头有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叫哀家瞧瞧。”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年年有余(三)

林宛如心知这是太后,便慢慢抬了头,只见上方宝座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左右两边各设着一个太师椅,坐着两个娇媚的宫妃,那两个宫妃想来便是宫内地位最高的柔嘉贵妃和吴贵妃了。

二人虽然俱是生儿育女,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却容颜依旧,说二十多岁都有人信的。

宫中妃子为了宠爱保养容颜到不稀奇,让林宛如吃惊的是太后,她贵为皇上的生母,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插着两支素银簪,穿着棕色的水田衣,跟普通人家的老祖母没什么不同,要不是众人都对着她毕恭毕敬的,谁也想不到那就是至尊至贵的太后娘娘啊。

林宛如这一愣,上头坐着的太后也愣了一下,声音越发的温柔:“你姓什么?家中还有什么人?”

林宛如刚才对着众位夫人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此时又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小女姓林,小字宛如,家中只有一位姨娘并一位姐姐,因父亲去世,姨娘与姨妈又是堂姐妹,这才寄住在姨妈家中。”

太后微微点头,又问沈氏:“你所说的五妹便是这姑娘的亲娘了吧?”

沈氏起身笑道:“是,五娘虽是我的堂妹,但我们自小关系好,比亲姐妹还亲哪。”

太后道:“难怪呢,哀家瞧着这孩子,倒像是遗芳姑姑的模样。”、

遗芳是曾氏的闺名,沈氏闻言也愣住了,她虽然知道宛如的相貌酷似叔祖母,却不知道太后也认得叔祖母。

太后许是回想起了往事,并没有自称哀家,反而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小时候父亲教导读书。讲的都是经史子集,母亲便说,女孩家学这些也没有用,叫父亲教着读两本列女传也就罢了,父亲却不耐烦这个,请了一位曾老先生教导我们读书,他的女儿便是嫁去了沈家的遗芳姑姑。”

“曾老先生上了年纪,遗芳姑姑原想接他去苏州养老,老先生却不肯,遗芳姑姑便央求我母亲帮着劝说。我母亲也说,老先生既然教导我们姐妹,自当以上宾礼对待。叫遗芳姑姑放心,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老先生,遗芳姑姑这才依依不舍得去了,可逢年过节,还是带着两个儿子来家里看望。对待我们姐妹也都极好,我还记得她的两个儿子沈悦明和沈爱萧,比我小三四岁的样子,却都是人中龙凤,回回跟着遗芳姑姑来家里都要拿着文章请教父亲学问,这一眨眼的功夫。也有几十年没见了。”

众人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时间都愣住了,听着太后回想往事。对林宛如也是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她是太后的故人之后,又和那故人长相相似,只怕会得了太后的欢心,一步登天也是有的。

太后却叹气:“…遗芳姑姑人极好。可惜命不好,虽养了两个儿子。生产的时候却损了身体,整日药不离口,我出嫁的时候她还送了我一尊和田玉雕的送子观音,结果我成亲没两个月就怀了皇上,这都是她带给我的福气。”

又问沈氏:“我记得你父亲成亲时,我把那尊送子观音赐给了你母亲,可还记得?”

沈氏笑道:“太后的恩典母亲自然记得,把那尊观音摆在房里,每天一炷香呢。”

太后点头:“你母亲虔诚,她也沾了遗芳姑姑的福气,这不一气生了你两个哥哥和你?”沈氏笑着称是。

太后朝林宛如招了招手,把林宛如的手拉着细细的瞧,道:“越瞧越像,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元娘你讨了做儿媳妇眼光也好。”

说着褪了手上的一个素银嵌莲花纹的镯子:“这是遗芳姑姑去我们家做客时落下的东西,几次想给她,也都混忘了,等她过世,想给也不能了,如今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能把随身佩戴的镯子落在叶家,便可知曾遗芳和叶家的关系或者说和叶家女儿的关系是极好的,可更让林宛如觉得唏嘘的是太后居然一直贴身戴着这镯子,可见真的十分记挂曾遗芳。

林宛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收,看向了沈氏,沈氏却微微点头,林宛如这才接了下来,又谢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沈氏道:“什么时候成亲,可要告诉我一声啊。”

沈氏笑道:“如今她姐姐黛玉的婚事还没下定,也不好说她的亲事,倒是要等上一阵子。”

太后又问起了林黛玉:“哀家记得你说的黛玉是林如海的嫡女?林如海哀家倒是见过,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学问又好,哀家当初有心招了做女婿,最后也没成,没想到是个福薄的,去的那么早,如今女儿也要出嫁了,说的是哪家的?”

沈氏看了一眼贾母和王夫人:“说起来也是亲上加亲,如海当初娶的是荣国府的嫡女,如今黛玉的婚事也是说的荣国公府的二公子。”

太后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恍然大悟:“倒是哀家忘了,贾家不正是和林家结亲么?这可是一桩大喜事。”

沈氏道:“如海去世前,便是贾家的人去扬州帮着料理后事,又将我妹子并两个姑娘带回了京城照顾,要不然,我十几年没有我那妹妹的音讯,也不能在京城相认哪,如今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索性亲上加亲,外孙女变孙媳妇,太后,您可要赏个体面才好啊。”

太后笑了起来:“哀家是吃斋念佛惯了的,到时候叫皇上赐婚吧。”又问起了吴夫人:“听吴贵妃说,你的长子也娶亲了?”

吴夫人身材高挑,虽然不十分貌美,却也有八分端庄,此时忙起身笑道:“中秋节才办的婚事,原说要带来给您瞧瞧,家里事情多,走不开…”

太后便笑着没说话,端了茶吃。

柔嘉贵妃却笑道:“太后还不知道吧,保夫人和贾家也结了亲家呢。”

太后明显有些惊诧,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许给了长凌还是长顺啊?”

保家三子,保长飞已经娶亲,保长顺行三,是庶子。

柔嘉贵妃笑道:“是长凌,那孩子长相俊俏,人又聪明,当初您不是说要认了做干孙子的?娶的是贾家的二小姐。”

太后笑道:“哦,哀家记得了,如今宫里的贤妃便是出身贾家的。”

又笑着对贾母道:“这都是你教导有方,养出来这么好的孙女。”

贾母忙起身谦虚了,太后却吩咐人赏东西给贾母:“新得的几匹缎子,有的适合年轻姑娘,有的也适合上了年纪的人,你带回去分了吧。”贾母忙行礼谢恩。

期间林宛如因为没有吩咐,一直站在太后的身边,沈氏朝她悄悄招手,林宛如想过去,却被太后拉住坐在了宝座上:“今儿没什么外人,你就陪着哀家说话解闷吧。”

又对沈氏道:“虽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也不能很使唤她,叫哀家知道了,哀家可不依。”

沈氏笑道:“都说我偏疼儿媳妇,如今太后护成这样,我可不敢认了。”

保夫人在一旁盯着林宛如,心里气的半死,觉得林宛如就一个没了父亲的庶女,还寄住在亲戚家里,居然也得了这样的恩典。

贾母和王夫人却是一个暗暗欣喜,一个暗暗皱眉,贾母想着林宛如得了圣眷,作为亲姐姐的黛玉必然要跟着沾光,王夫人却想,有林宛如这么一个被太后看重的妹妹,黛玉嫁进门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原本就是目中无人的性子,这下还不知会怎么样。

太后又闲话了片刻,对柔嘉贵妃道:“陈盈妃和贤妃呢?既然娘家人都在,也叫她们见见。”

柔嘉贵妃一边吩咐宫女去传话,一边道:“贤妃有了身孕,皇上亲自嘱咐她不叫她乱动,以免动了胎气,陈盈妃那边是被六皇子绊住了,不得闲。”

太后提起小孙子便是眉开眼笑:“弘安又怎么了?快叫他过来陪我说话,还有朝凰,爱珠和萱儿,往常早就来了,今儿怎么不见?”

柔嘉贵妃笑道:“宫里进了许多烟花,六皇子觉得新鲜,过去瞧热闹,朝凰也是爱玩的,拉着爱珠和萱儿一起去了,陈盈妃唬了一跳,说那烟花要是炸开了可不是玩的,叫人把人喊回来,六皇子那个脾气您也知道,陈盈妃没法子,只得亲自过去看着。”

太后笑道:“哎呦,什么大事,明华和顺华呢?”

柔嘉贵妃继而道:“两位长公主进宫后说有事去找皇上,一直到现在都不见,才刚已经吩咐人去找了。”

太后点点头,对林宛如道:“你和爱珠萱儿倒是一般的年纪,一会你们在一处玩。”

林宛如笑道:“回太后,小女和两位郡主老早就认识了,还有北静王府的水柔姐姐,我们时常聚在一处玩。”

太后有些惊讶,笑道:“这就更好了,回头你们一处玩去。”

这边说着闲话,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便有零碎的脚步声和笑声传来,打头冲进来的便是个穿着锦衣华服,束着金冠的清秀少年,他身量不高,估摸着只到林宛如的肩膀处,却是眉清目秀,太后见了他,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伸着手揽进怀里,林宛如便知趣的起身站到了沈氏身后。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年年有余(四)

六皇子弘安是陈盈妃的幼子,也是皇上的幼子,极其受宠,也是因此养成了调皮的性子,跟着他后面的陈盈妃脚步有些忙乱,再后头便是手拉着手的朝凰公主并石爱珠和柳萱。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石爱珠看到林宛如也在,欣喜十分,跑过去拉住了林宛如的手:“宛如你也在。”

又抱怨:“我给你下帖子你也不回,还以为你没时间出门呢。”又朝沈氏行礼:“多谢夫人把宛如带来,好让我们能一处玩。”沈氏笑个不停,连连摆手。

一番忙乱后,诸人重新定了座位,柔嘉贵妃身边添了一把椅子给朝凰公主,六皇子则被太后揽在怀里,陈盈妃坐在了吴贵妃下首,石爱珠和柳萱则和林宛如一起坐在绣墩上。

六皇子便说起了去放烟花的事情:“内务府的人说没有父皇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燃放烟花,您向父皇讨个情,留一部分给我吧,我闲时放了给您瞧。”

太后点着六皇子的鼻子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幸而内务府的人识大体,没把东西给你,要不然出事了可怎么办,还带累的你母妃也跟着跑。”

朝凰公主嘻嘻笑道:“太后,我们虽然没放烟花,可也瞧了,四四方方的盒子,居然还能点燃,我问内务府的人烟花是怎么做的,他们居然答不出来,要不我讨了方子来,也能自己动手了。”

柔嘉贵妃嗔怪道:“你还敢自己动手,叫皇上知道了又要说你是疯丫头。”

林宛如细心打量着朝凰公主,朝凰公主和柔嘉贵妃很像,是个美人儿,皮肤白皙,柳叶眉,高高的鼻子。樱桃口,一对眼睛又大又有神。

柔嘉贵妃宠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林宛如不禁感叹,有这样的女儿,即便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皇上和柔嘉贵妃也会想法子吧。

太后陪着六皇子和朝凰公主说笑了一会,柔嘉贵妃便赶朝凰公主出去玩:“你在这里太后也不得安宁,索性带着爱珠萱儿和林姑娘外头玩去,再过一会可就开始燃放烟花了,你叫弘延陪着你闹去。”

朝凰公主一抬头。这才注意到了林宛如,她饶有趣味的点点头,率先出了屋子。在沈氏的默许下,林宛如被石爱珠拉着,和柳萱一起也走了出去,六皇子却赖在太后怀里不肯动。

外头有些冷,朝凰公主披着一袭金光灿灿的斗篷。石爱珠和柳萱则是披着一红一绿的鹤氅,唯有林宛如把斗篷放在了车上,石爱珠见了,便把自己的鹤氅给了林宛如:“我再叫她们拿一个来。”

林宛如不肯,要推辞,石爱珠却跑到了朝凰公主跟前。朝凰公主把她裹在斗篷里,两个人笑着跑远了,柳萱安慰林宛如:“爱珠正愁没法子淘气呢。你安心的披着,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又问林宛如过年可热闹,林宛如笑道:“自然热闹了,还得了许多压岁钱呢。”

柳萱有些嫉妒:“肯定有不少钱吧,我们过年就没意思了。娘的压岁钱给的都是田庄铺子的地契,一时间也不能动用。好容易进宫给皇上拜年,皇上却赏了一幅字,你说我要字干什么使?倒不如给我两个金元宝。”

林宛如忍不住笑起来,笑道:“既然如此,等开了春,再起诗社便是我来做东道吧,听表哥说京郊西山桃花开得最好,咱么去踏青岂不好玩?”

柳萱连连拍手叫好:“就这样定了,咱们这些人里头,爱珠是个存不住钱的,柔儿虽然有钱,却是个抠门的,如今逮住了你这个财神爷,可不能撒手了。”

林宛如笑道:“柔儿抠门么?我可不信,这定是你编排的。”

柳萱大喊冤枉:“我可没冤枉她,你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最是爱收集那些各式各样的字帖,画册,诗集,还有瓷器和酒坛子,前几项都好说,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喜欢收集酒坛子呢?”

林宛如含笑道:“难道是为了做佛跳墙?”

柳萱大笑起来:“刚开始我和爱珠也是这么说的,柔儿却说我们只知道吃,如今你也这么说,可见不是我们贪嘴,是她的爱好的确古怪了。”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跟着打灯的宫女却是垂着头一声不吭,走了不多久,便看到朝凰公主和石爱珠又疯跑着回来了,两个打灯的宫女也跟着跑,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石爱珠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林宛如赶忙解了鹤氅给她:“看你出了一头的汗,别吹了冷风,当真要得风寒了。”

朝凰公主笑嘻嘻的看着林宛如:“我听宝钗提起过你,她说你是她的挚友,哎呀,如今见着真人,方知道不如宝钗说的十分之一啊。”林宛如没想到薛宝钗在朝凰公主面前还提起过她,有些不好意思。

刚要说话,却听见陈瑞文的声音:“宛如,你怎么在这儿?”

林宛如讶异,回头一看,竟是陈瑞文披着狐裘站在不远处,身边还站着几个人,林宛如笑着迎了上去:“我和爱珠她们一起玩呢。”

陈瑞文皱着眉头看着她:“怎么不披着斗篷?”

说着把狐裘解下来披在林宛如身上,那狐裘又厚又重,简直要把林宛如给淹没了,她有些不想穿,却被陈瑞文瞪了回去:“你先穿着,我叫人把你的斗篷取过来。”

林宛如身边的柳萱,石爱珠甚至朝凰公主在陈瑞文出现后便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陈瑞文不动,她们也不敢动,陈瑞文就这么闲闲的站着,问林宛如都见了谁,做了什么事。

一直到拿着斗篷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小太监回来了,陈瑞文这才给林宛如换上了她自己的斗篷,又细细的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林宛如回头,便看到那三个用一种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不禁失笑:“怎么了?”

朝凰公主最先回过神来:“没想到陈瑞文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平常在宫里见到他,他可都是板着脸呢。”

石爱珠却道:“哎呀,我忘了,刚才听人说闲话说陈夫人带着儿媳妇进宫了,难道说的是你?你和陈瑞文定亲了?”

林宛如被这么直剌剌的问,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姨娘和姨妈的口头约定,并没有提呢。”

柳萱也是十分惊喜:“哎呀,难怪他对你这么好呢,陈夫人最是稳妥了,要是没有十分把握,也不会当着人这么说了,以后你可就是陈家的大少奶奶了,恭喜恭喜。”

朝凰公主也笑道:“有人能收服那个阎罗王,真是再好不过了。”

对着朝凰公主,林宛如有些心虚,毕竟前世陈瑞文是朝凰公主的夫君,自己好像抢了人家夫君一样,总有些不自在。

柳萱更是和石爱珠说起了起诗社的事情:“宛如说她做东道,到时候咱们总要好生乐一乐。”

石爱珠也拍手叫好,朝凰公主急急地道:“什么诗社?我也参加我也参加,不许撇下我一个人。”

柳萱笑道:“是柔儿起的拂云诗社,宛如,宛如的姐姐黛玉,还有薛家的宝钗姐姐,爱珠,还有我,都是诗社的成员,你要是想参加,得我们一致同意才成。”

朝凰公主顿时可怜巴巴的:“我又不会作诗,我出钱好不好,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她说的可怜,石爱珠笑道:“你听表姐唬你呢,你要是能出宫自然是好的,开春既然宛如要做东道,那等下次再起诗社,便叫你做东道好了。”

朝凰公主连连点头,只要能玩,她自然是高兴地,又打着诗社的名号,只怕皇上也不会反对。

几个人由朝凰公主带着,去了先前预备燃放烟花的越音楼,越音楼前头有一大块空地,原是为了搭戏台子用的,如今命人在空地燃放烟花,大家聚在越音楼上观赏,是再好不过的。

此时的越音楼还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太监领着人在搬桌子布置越音楼,林宛如却觉得越音楼和周围的宫殿有些不搭调,问了柳萱。

柳萱笑道:“这说起来还有个故事呢,六十年前秦王爷叛乱,闯入皇宫,那时保护世宗皇帝的人都被冲散了,世宗皇帝身边只得一个叫越音的宫女跟着,那宫女十分忠心,替世宗皇帝挡了刀剑,保住了世宗皇帝的性命,后来平定叛乱,世宗皇帝便将越音纳为妃子,让她住在这座楼里,并起名为越音楼,后来越音去世,这楼也没给其他人住,倒是宫里有宴请,要搭戏台子的时候,贵人们都到楼里歇脚。”

林宛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几个人等了一会,还不见人,朝凰公主便有些急了,抓着一个小太监叫他去打听前头宴席散了没有,那小太监一溜烟跑远了。

过了半刻钟,那小太监才回来:“才刚太子送了皇上一件珍宝,皇上高兴地不得了,正和大人们赏鉴呢,只怕还要一会的功夫。”

朝凰公主顿时来了兴趣,一叠声的问是什么宝贝,那小太监却说不清楚,朝凰公主便说要去瞧瞧,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刚才石爱珠疯跑了一阵子,已经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