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柳萱也来了兴趣,两个人唧唧喳喳的走远了,林宛如便拉着石爱珠到越音楼寻了个地方坐着歇着。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年年有余(五)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洒扫布置的太监各处妥当了,都走了,石爱珠越发的无聊,听到外头有响动,以为是朝凰公主回来了,便起身去看,谁知还没挨到窗前,就又缩了回来,还拉着林宛如躲到了旁边的帐子后头。

林宛如觉得莫名其妙,可随即就听到一个愤怒的男子声音:“弘昼你给我说清楚,这事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又一个男子声音响起:“于公,我是太子,于私,我是你大哥,你直呼其名,父皇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的。”

那男子呸了一声:“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太子么?有你这么不讲情义的大哥么?拿我的东西来做人情,想的美。”

林宛如暗暗心惊,看来是太子和谁在吵架,敢和太子吵架的人,除了五皇子弘延估计也没别人了。

果然,石爱珠在她掌上偷偷写了太子和一个五字,林宛如心下了然,两个姑娘紧闭着嘴巴,大气也不敢喘。

听着两个人说话,好像是五皇子得到了一件宝贝,想在元宵节献给皇上讨皇上欢心,却无意间被太子知道了,太子便说借去赏玩,五皇子抹不开面子,便借给了太子。

谁知太子却昧下了,今天拿了出来献给了皇上,东西虽是五皇子的,可这夸奖和孝心却是太子得了,难怪五皇子这么生气。

林宛如暗暗腹诽,太子也是个厚颜无耻的,居然拿着弟弟的东西争宠,别说是皇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兄长哪。

五皇子气的要命,句句夹枪带棒,要太子给他个说法,否则就要去告诉皇上。太子却不慌不忙,沉着冷静,话里话外讥讽着五皇子,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东西也不是你的,是你从贾家坑来的,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五皇子怒道:“谁说是坑来的,我分明给了银子的。”

太子讽刺:“偶然间看见了人家的传家宝,不顾人家反对。用身份压制人,强买了下来,还说不是坑来的?再说那银子。张云中的东西,又是那样的巧夺天工,你只给了两千两银子,骗谁呢。”

张云中是大周有名的能工巧匠,最擅玉雕石雕。曾经用一块十余丈的石头雕了太湖春景,见者无不惊叹,后来张云中老了,便不再动手。

传说他做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一件玉版雕,绿汪汪的翡翠上雕着一幅元宵行乐图,上头仿着清明上河图。雕刻着一条街上为了庆祝元宵节的热闹景象,无论是人物,房舍还是挂着的彩灯。都是栩栩如生。

只可惜,张云中去世后,这件东西也渐渐消失了踪迹,要说太子所说的张云中出手的宝贝,除了太湖春景。便是元宵行乐图了,可太湖春景却被一位商人重金买走收藏。倒是元宵行乐图的可能性大一些,五皇子要元宵节送也对景。

也难怪五皇子这么生气,他吵架的嗓门越来越大,太子也渐渐恼了,两个人说话都不好听,石爱珠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好似受了惊吓,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林宛如镇定多了,只是站着,不一会腿就酸了,正在这时,越音楼又进来一个人,呵斥道:“大节下的你们倒有心思吵架,叫父皇知道了谁也讨不到好。”林宛如听得出来,这是二皇子的声音。

二皇子一发话,太子和五皇子都不吭声了,林宛如听着声音,好像还有其他的人也进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继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要说这事也不怨太子,只要父皇高兴了,谁送的不都一样?五弟这样斤斤计较也不值当,东西都送出去了,五弟还能要回来再送一次不成?”

五皇子气道:“三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的错了?太子这么不要脸,你倒是振振有词护着他。”

二皇子警告道:“五弟,祸从口出,你说话也要当心,三弟,这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插嘴。”

三皇子哼了一声:“好,我不说,你们掰扯去,不过只一件,父皇马上要过来了,被他知道五弟和太子吵架,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皇子叹了口气,道:“太子,说起来,五弟毕竟受了委屈,他也是在气头上,你别和他计较,他又是弟弟,你补偿他总是应该的吧。”

太子冷笑:“既如此,我把他花出去的钱给他就是了,不就是两千两银子么?”

五皇子气道:“二哥你看他说的什么话,今天这事我非得告诉父皇,讨个公道不可。”

接着便是拉扯的声音。

二皇子左边劝劝,右边拉拉,他虽然和太子不对付,可和五皇子也不亲近,这个时候偏帮谁也不好。

林宛如站在里头也跟着着急,赶紧说完走啊,她的腿都快站不住了,这要是打起来了,得到什么时候。

许是呼应她的想法似的,那边传来挥拳声和太子的痛呼声,看来是五皇子没忍住动了手,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凌乱,二皇子呼喝斥责,三皇子幸灾乐祸外加火上浇油,以及两位主角,太子和五皇子互相的怒骂和攻击。

石爱珠也是急的不得了,林宛如却沉思起来,太子今年十八岁,五皇子也十五岁了,太子的舅舅是保凤仪,可五皇子的舅舅却是叶安成,要说身份尊贵,太子还敌不过五皇子。

前世四皇子登基,那是何等的雷霆手段,朝中上下几乎换了一个遍,却唯独不敢动五皇子,就是因为五皇子身份高贵的缘故。

要单从出身论,五皇子的威胁可比二皇子大得多,可惜,五皇子却是个外头锦绣腹内草莽的人,心思太活泛,却又缺乏耐心和毅力。

比如今天这种事,要是摊在二皇子身上,二皇子是绝对不会和太子吵起来甚至动手的,顶多等皇上过了新鲜劲明示暗示几番,或者说,一开始隐忍不发,情势险峻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对方致命一击。

五皇子太过急躁,今儿这事这么多人看着,光三皇子就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皇上知道了,太子落不到好,五皇子也得不到好处。

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林宛如兀自沉思,却没发现石爱珠的表情,等她意识过来时,石爱珠已经冲了出去:“你们不要打了,舅舅知道肯定要发脾气的。”

林宛如叹了口气,只得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突然多出了两个年轻的姑娘,不算是太子还是五皇子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场面已经十分混乱,桌子椅子乱成一团,就是二皇子也是十分狼狈,更别说太子和五皇子了,二皇子见石爱珠气鼓鼓的,旁边还站着陈瑞文的表妹林宛如,先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太子和五皇子停手就好。

五皇子却是赶忙扯住了石爱珠:“爱珠,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这儿?这下好了,有你作证,父皇肯定不会被太子蛊惑,你替我作证,是他抢了我的东西。”

石爱珠却坚决的推开了五皇子,道:“即便我为五表哥作证,舅舅就不会责怪五表哥了吗?今儿是大年初一,本来是家家户户团圆喜庆的日子,舅舅设宴宴请百官不也是因为天下太平么?如今太子表哥和五表哥居然为了一件东西打了起来,岂不是打了舅舅的脸?”

一席话说的太子和五皇子俱是讷讷的,二皇子忙笑道:“爱珠说的是,今儿当着文武百官,不管受了多大的气都要忍着,趁着前头还没散,赶紧把这儿收拾了,好歹能蒙混过去。”

太子和五皇子都没动,二皇子赶紧张罗人进来收拾。

期间林宛如一直低着头站在石爱珠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石爱珠是他们的表妹,自己可不是,有些事情石爱珠看见了没什么,自己看见了就是犯忌讳,林宛如暗暗后悔,早知道石爱珠能摆平,自己干脆躲着不出来了。

果然,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注意到了林宛如,三皇子问石爱珠:“她就是你的陪读么?”

石爱珠连连摇头:“这是宛如,她是我的好姐妹,她姨妈是齐国公府的陈夫人。”

太子和五皇子都变了脸色,那不就是陈瑞文的表妹?

林宛如见躲不过,上前屈膝行了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陈瑞文冷冽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太子脸色一白,三皇子则有些幸灾乐祸,五皇子也讪讪的,二皇子赶忙迎他进来:“一点小事,你怎么也过来了。”

陈瑞文几乎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林宛如,他看着一屋子凌乱,几个小太监在收拾,便知肯定闹了什么事,不再追问,站在林宛如身边:“怎么跑了这里来?”

林宛如轻声道:“郡主和我在这里等着看烟花,没想到太子并几位皇子殿下也在。”

陈瑞文的手搭在林宛如肩膀上,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种明显的占有和标示归属,本来想着林宛如眼生,拿她撒气的太子也默默吞回了算计。

招惹陈瑞文的人?他还想活呢。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年年有余(六)

皇上生了六位皇子,除了很少见人的四皇子,其余五位皇子都对陈瑞文有些忌惮,二皇子和六皇子是陈瑞文的表弟,这就不说了,太子和五皇子却是另一番打算。

无论哪个当皇帝,只要想天下太平,一要靠武将镇守江山,二要靠文臣治理天下,缺一不可,而陈瑞文,就是年轻一代中不可替代的那个武将。

更何况陈家还是武将世家,故旧遍布军中,又是国公府,勋贵外戚,太子和五皇子都有拉拢之心,而三皇子,则是纯粹的畏惧,一种弱者对强者的畏惧。

陈瑞文往那一戳,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太子和五皇子也没有继续争吵,看着小太监收拾了桌椅,把弄乱的布置收拾好了,这才各自坐下。

二皇子笑着问陈瑞文:“听说沈家的几位少爷如今都住在你家里,得空得好好见一见。”

陈瑞文道:“说起这件事还要请二皇子帮忙呢,六表弟和七表弟想拜闻凌风为师,想请邓师傅做个中间人,到时候还请二皇子在邓师傅面前帮着美言两句。”

二皇子很爽快:“这有什么,等过两日我去老师家中拜访,请沈家的少爷一起去就是了,老师喜欢竹叶青,师伯喜欢梨花白,你叫他们备了这两样做礼物就尽够了,多了老师反而嫌烦。”

陈瑞文道:“这两样酒虽然容易得,想要上好的却不知哪里搜罗去,回头叫人去酒坊酒肆问一问。”

五皇子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知道东直门外有一家老九酒坊,他家的竹叶青最清冽,还有西大街的林氏酒庄,梨花白也是一绝。”

陈瑞文知道五皇子对于吃喝玩乐最是擅长,道了谢。默默记在心上。

林宛如却是心中一颤,林氏酒庄,前世是她家的产业,林老爷留恋故土,生意产业大都集中在南方,在京城就只有这么一家林氏酒庄,还是托给了人照看,一年收一回帐罢了。

几个人坐着闲话,皇上那边带着文武百官已经到了,太子领着诸人出去迎接。陈瑞文却打发石爱珠和林宛如从后门溜出去,去找女眷的队伍。

林宛如忙不迭的应了,和石爱珠拉着手跑出了越音楼。路上林宛如还埋怨石爱珠:“当时你怎么就跳了出去,吓了我一跳。”

石爱珠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最清楚太子的手段了,这件事是他不对,闹出来舅舅定要斥责他。他肯定会想法子报复,说不定连宣哥哥也牵扯进去。”

林宛如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为了你的宣哥哥。”石爱珠红着脸追着她打闹起来。

二人找到了沈氏,沈氏并几位夫人正和柔嘉贵妃等宫妃陪着太后慢慢往越音楼走呢,林宛如混入了队伍,也不打眼。

越音楼上下三层。皇上并太后,宫妃们坐在第三层,文武大臣和内眷分左右坐在第二层。第一层则是侍候的太监和宫女。沈氏跟着陈盈妃坐在第三层,陈瑞文也跟着陈翼坐在第三层。

林宛如经历了刚才的事,心惊未平,不想凑热闹,便坐在了第二层。大家都想做前头的好位子,看得清楚。林宛如便被挤到了楼梯口那儿,她也不在意,兀自托腮发呆。

今生的她过的比前世复杂多了,前世她只记挂着一个万霖,什么事情也不管,今生却迫不得已陷入了这么多的纠缠,和沈家说不清的关系先不说了。

黛玉嫁到贾家后,和贾家也有了亲戚关系,自己嫁入陈家后,又要搀和到陈家的事情中,甚至还会被卷入宫中的争斗,皇子们的夺嫡,真是太复杂了。

她暗暗叹气,却不知道这一副美人蹙眉的神态都落到了从三楼下来的石光珠眼里,石光珠是明华长公主的长子,自幼鲜衣怒马,什么温柔乡没去过,什么美人没见过,可今天第一眼望见林宛如,心里竟酥酥麻麻的。

这不是石光珠第一次看见林宛如,第一次是在石家的春宴,当时的林宛如还有些青涩,而且他也只记住了她当时说的话,而没记住她的人,残留在印象里的,便是陈瑞文的表妹这个词。

而今再见,石光珠有些恍惚,不过是不到一年的功夫,这丫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出落得花骨朵一般明媚娇艳,偏偏还蹙着眉头,石光珠的心痒痒起来,见左右无人注意,便凑了过去:“林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林宛如被惊醒,看到眼前站着一位斯文秀气的少年,穿着宝蓝色的锦衣,玉带金冠,一看便知是个贵少爷,他怎么认得自己?

林宛如暗暗疑惑,可还是起身行了礼:“敢问阁下是?”

石光珠笑眯眯的:“我是爱珠的哥哥,我叫石光珠。”

林宛如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原来是石少爷,失礼了。”

石光珠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林宛如身边:“这儿瞧得见么?要不去三楼看吧,哪儿人少,站在窗户前头看的也清楚。”

外头烟花声砰砰的响,要是说话声音小了或是没注意听,肯定听不见,石光珠这一说话,便离得有些近,林宛如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些,礼貌道:“多谢了,我对烟花并不感兴趣,坐在这里正好。”

石光珠心下了然,识趣的把身子往后撤了撤,又换了个话题:“前阵子爱珠还闹着要起什么诗社,因是年下,倒被母亲说了一顿,你们什么时候起了诗社?”

林宛如对石光珠的有自知之明挺有好感,也就不再板着脸:“是我们胡闹,起个诗社玩呢,登不得大雅之堂。”

石光珠笑道:“你不要谦虚,我记得二皇子就和邓兰芝弄了个什么文会诗社的,到时候你们才子才女一试高下,我可是要去瞧热闹的。”

林宛如笑了起来。

石光珠很会说话,应该说,很会讨女孩子欢心,这也是一种本事,林宛如挺佩服他的,这世上有陈瑞文那般不知表达只会默默对人好的人,也有石光珠这样天生就会讨人欢心的,更好笑的是陈瑞文和石光珠居然还是好朋友。

万霖也很会讨人欢心,可这只在他对你有所图的情况下,石光珠比他强多了,彬彬有礼,幽默风趣,林宛如想起了史湘云,她和石光珠差不多的脾气,应该很相配吧。

林宛如自己心里乱点鸳鸯谱,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英俊的少年逗笑了娇媚少女,那场景,真是格外招眼。

太子下楼便看到这一幕,暗暗地笑,朝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两句,自己站在暗处看热闹。

很快,陈瑞文就被请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头,太子心里乐得不行,石光珠胆子忒大了,居然敢挖陈瑞文的墙角,真是活腻了。

石光珠惹得美人笑盈盈的,正高兴呢,额角便被砸了一下,他捂着额头哎呦一声,抬头看向了楼梯上站着的陈瑞文,林宛如也被吓了一跳,看见陈瑞文冷着脸,有些纳闷,可还是站了起来喊了声表哥。

陈瑞文却没说话,扯着石光珠上了楼,石光珠被拖着手忙脚乱的:“你干嘛,别捏我的胳膊,我胳膊还想要呢。”

林宛如目瞪口呆的看着,心里想,陈瑞文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宛如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可是刚才陈瑞文的样子真是挺生气的,他平时见了自己不说眉开眼笑,可都是眼神温和,脸上带笑,今天脸色却有点阴森,林宛如的心情有点矛盾,既烦恼,又有点,嗯,甜蜜!

要知道,她前辈子心里眼里只有万霖一个男人,也有人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她却看都没看一眼,活了两遭头一回被人在乎被人吃醋,这感觉,真挺不赖的!

一直到散场,林宛如都没见到石光珠或者陈瑞文,期间石爱珠倒是下来拉着她去三楼,被她婉拒了,后来,皇上送太后回宫歇息,三楼的贵人们也相继走了,沈氏不多久也笑盈盈的下来,叫林宛如跟着回家。

这宴会,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人依旧挺多的,有沈氏在,林宛如也不好意思多注意陈瑞文,等回到陈府,已经快二更了,沈氏打发林宛如赶紧回去休息。

沈姨娘和林黛玉围着火炉坐在一处说话呢,见她回来十分高兴,拉着她问东问西,林宛如在宫里时时刻刻提着心,回到家里乍一放松,只觉得累,再加上心里装着陈瑞文的事,有些无精打采的,沈姨娘忙叫她回去睡觉。

外头是篆香值夜,林宛如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外头偶然传来远处鞭炮的声音,她暗暗地叹气,翻身起来,打开了窗户。

冷风呼呼灌了进来,林宛如觉得清醒了些,她看着窗下的一片矮冬青,心里乱乱的,陈瑞文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

即便他这么说她也没法子反驳,毕竟她当时的确笑的很开心,可她又觉得委屈,石光珠很幽默,自己真的觉得好笑,难道还生生的憋着笑?

想来想去,都怪石光珠,来找她搭话干什么?闹了这么个误会可怎么办?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正月风云(一)

“大半夜的吹冷风,别人走亲戚串门的时候你难道想躺在家里养病?”

陈瑞文幽幽的声音传来,林宛如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瑞文站在面前,黑幽幽的眼睛望着她,林宛如一时失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瑞文叹了口气,想将斗篷给林宛如披着,林宛如赶忙躲开,回去穿了大袄,又披了斗篷,讷讷站到了窗前,四下静悄悄的,林宛如有点尴尬,陈瑞文却忽然伸手捧着林宛如的脸庞,飞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林宛如顿时石化了。

陈瑞文眼里却浮现了淡淡的笑意:“这是惩罚,下回不许再和石光珠说话,喜欢他的姑娘排着队都能绕京城三圈,你仔细被那些女人妒忌。”

林宛如咋舌,第一反应居然是,石光珠真的会讨女孩子欢心,第二反应才是,自己被轻薄了,她怔怔的伸手摸了摸嘴唇,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瑞文亲了一下,仿佛不过瘾似的,低着头还要再来,林宛如赶忙躲开,有些气恼,她站在窗户里,陈瑞文站在窗户外,陈瑞文够不到她,只得放弃了,道:“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找你。”

林宛如慌忙关了窗户,躺在床上,捂着脸,有点恼,有点羞。

她摸了摸嘴唇,那一吻的感觉还残留着,陈瑞文的唇暖暖的,热热的,凑近时,陈瑞文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越发的明显,林宛如腾地红了脸,呻吟一声,拿被子盖住了头。

窗外的陈瑞文也带着温柔的笑容,久久没有动,少女的馨香似乎还萦绕着没有消散。让他熏熏然,几乎有些醉了。

第二日是大年初二,女儿回娘家走亲戚的日子,陈二奶奶和陈三奶奶俱带着子女回了娘家,沈氏的娘家在苏州,自然无法回去,只设宴招待沈择算是和娘家人团聚了。

林黛玉则带了礼物去了贾家,到了晚上贾母才派人来说,要留林黛玉住两日,沈姨娘也没反对。只要家产的事情和婚礼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对待贾家自然要亲厚,毕竟那是林黛玉未来的婆家呢。她叫丫头收拾了林黛玉的包袱叫人送了过去。

沈姨娘守寡之身,逢年过年的也很少出门,今年倒是薛姨妈三番两次的邀请她去做客,沈姨娘不好总是回绝,便挑了正月初六那日去薛家赴宴。林宛如也跟着去了。

沈姨娘被薛姨妈拉着一处说话,林宛如便跟着薛宝钗自去玩笑,途经外书房的时候,便听到一阵丝弦管乐声和笑闹声,薛宝钗叹了口气:“虽是过年,可哥哥也太胡闹了些。什么朋友都往家里带,母亲说,他也不听。”

林宛如笑着安慰他:“令兄在外做生意。难免要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薛宝钗笑道:“你也别安慰我,我心里都明白。”

等进了屋,薛宝钗屏退了丫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听说正月初一那天你进宫了。太子和五皇子的事你可知道?”

林宛如大吃一惊,当时虽然闹得挺厉害。可因为怕皇上生气,都约定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太子和五皇子作为当事人自然不会说,二皇子也不是多嘴的人。

三皇子倒有可能嚼舌头,可他不会同时得罪太子和五皇子,陈瑞文就更不会提了,而石爱珠更不可能说,是谁走漏了风声?

林宛如忙问薛宝钗:“你是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

薛宝钗苦笑:“也就是你了,在陈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可知道,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两位皇子,还牵扯到了贾家和保家。”

林宛如蓦然想起了宫宴那日贾母和保夫人脸上莫名的不高兴,忙叫薛宝钗说的清楚些。

薛宝钗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事情的起因就是那幅元宵行乐图,那是贾母的珍藏,也就过年时候拿出来摆摆,正巧那日保夫人去贾家做客,瞧见了,动了心思,想买过来,让太子献给皇上争宠。

贾母自然不愿意,张云中的作品,天下只此一份,即便是献给皇上,也要贾家来献,凭什么把这风光让给保家?再者说,保家也不一定记你的情。

贾母不答应,保夫人就很不高兴,她回家后就逼着迎春回娘家讨这件东西,把贾母气得半死,迎春左右为难,哭的跟泪人一般,后来贾母无奈,到底把东西拿了出来,叫贾琏送去保家。

路上,却遇到了五皇子,也不知是谁吹的风,五皇子知道贾家有这么一件东西,又正好遇见了,非要赏鉴一番,贾琏也不敢不答应呀,东西带到酒楼让五皇子赏玩一番,五皇子扔下两千两银子拿着东西走了。

要是遇见别的这样的,贾琏早就吩咐家丁上去揍一顿送到顺天府了,可对方是五皇子,五皇子可是连太子都不敢惹的人,贾家又有什么胆子?

贾琏哭丧着脸拿着两千两银子回了家,被贾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也是没法子,只能吃了这个亏。

保家那边贾母自然毫不保留的说了,保夫人对五皇子也气呀,可她也不能问上门去讨,就把气撒到了贾家头上,贾家两头受气自然憋屈,太子那边一听五皇子抢了他的东西,气的要命,便耍无赖抢先“借”走了,献给了皇上。

这才惹来了初一晚上的那场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