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氏一边哭一边骂,最后瘫软在地上,整个正堂寂静无声,只有小管氏的哭声。

沈蔓在堂后听着,捂着嘴默默地流泪,她想起在苏州时金尊玉贵的生活,又想起上京时的意气风发,还想起在江家那个逼仄的给妾住的小院子,想起母亲的泪水,江道的漠然,还有贺知书的敌意和江太太的仇恨。

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沈蔓跌跌撞撞冲回了屋子,趴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丫头们围过来怯怯的又不敢劝,只在旁边陪着抹眼泪。

小管氏心疼沈蔓,沈探又何尝不心疼?可一个是娘,一个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在牢里吃苦?

沈探不忍心责备已经悲痛欲绝的妻子,和沈二娘商议了,决定先请沈氏探探口风,能私了便私了。

还未差人去请,沈氏已经带着林宛如过来了,沈氏面带不悦,一进门便斥责道:“你们怎么能纵容二婶如此胡闹,难道二婶要杀人放火,你们也眼看着不成?”

沈氏是大姐,就是沈探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沈氏环视一周,道:“二叔呢?”

沈探苦涩道:“爹说不管,去了书坊。”

沈氏竟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的弟妹:“虽说现在分了家,可咱们还是亲人,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三弟写信给我爹,告诉他这件事,请他帮忙出个主意,四弟写信给管家太爷,告诉他二婶做下的事,他是二婶的亲哥哥,叫他出面摆平这件事,如果他不肯来,就告诉他二婶犯了七出之条,沈家要把她休了,叫他迎自己的妹妹大归。”

此言一出,沈探沈挽几个都震惊了,沈氏面不改色:“我是大姐,这件事我做的了主,二叔那儿我会说服他,你们要记住,你们姓沈,不姓管,我们沈家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丢人的事,她这么闹腾,你们做儿女的丢脸也就罢了,连同下头的孩子都没脸,几个姑娘还没说亲事,几个小子还没有前程,都毁在她手里不成?你们若有异议,情愿向着二婶,行,我也只能说你们孝顺,回头请爹开了祠堂,把你们除名,你们跟着二婶姓管去,我们沈家的子孙,宁缺毋滥!”

沈探和沈挽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点点头,各自下去写信,沈氏这才松了口气,叮嘱几个妹妹和弟媳:“出了这样的事,三弟妹要看好蔓姐儿,别叫她寻了短见,四弟妹管好这个家,芙儿蓉儿还有诠儿这些孩子的饮食起居要照顾好,二娘和二妹夫多带些吃的穿的和银子去顺天府看看二婶,她如今还是沈家的人,别叫她吃了苦头,三娘去准备礼物,和三妹夫跟着我去江家赔罪,不管人家受不受,该我们做的我们就得做。”

沈氏这么一番安排,让大家也有了主心骨,各自回去忙碌起来,沈氏则去看沈蔓,林宛如跟在后头,乍一见沈蔓有些不可置信,原来的沈蔓面色红润,虽然身材修长却别有一番窈窕,如今她脸色蜡黄,瘦骨伶仃的,真真是天差地别两个人。

见了沈氏,沈蔓居然还记得行礼,看见林宛如挺着肚子站在一旁,不禁觉得刺目,可还是微微福了福身子。

林宛如还了个礼,听沈氏劝慰沈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却是个耳根子软的,虽说婚姻大事该听从父母之命,可你也该有自己的主张才是,当初看江道优秀,你娘和我们这才起了撮合的心思,想叫你做个状元夫人,没想到阴错阳差,出了这么一番变故,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平心而论,江道可曾对不起你?江太太可曾对不起你?江家少奶奶可曾对不起你?她们都是讲理的人,当初无奈让你做妾,我和你娘便说了,你嫁过去是贵妾,凭着咱们和江家的关系,等贺知书生了嫡长子,定了名分,你再有个孩子,咱们也好拿去说嘴,把你扶成平妻,你也有个依靠,好好教导儿子,等过了十几年,孩子大了,江太太老了,你就能跟着儿子分出去单过,不比什么都强?不过是苦这头几年罢了,偏你任由二婶胡闹,她不讲理你就该劝着,她给你药要你害贺知书,你就该早早把药扔了,怎么还留着呢?”

沈蔓又是悔恨又是羞愧,哭道:“我原不知道是那种药的,原先祖母说江道不亲近我,我也没法子要孩子,说给我那种药把江道留住,我见贺知书有了身孕,也想要个孩子,我以为是那种药,便留着了,我真不知道是打胎药…”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死我活(二)

ps:

太不好意思了,有一处设定错误,说管惠是管氏的哥哥,其实是父亲,后面会改过来,管氏的哥哥叫管青,侄子叫管文,管惠和曾遗芳平辈,已经去世。

沈氏愕然,沈蔓说的那种药,定然是催情的药物了,不禁气的手直抖,这要是被江家人知道了,一个狐媚的罪名扣在沈蔓头上,他们怎么处置都是有理的,这个二婶,真是用心险恶!

沈蔓哭诉道:“我也不愿的,也知道祖母做的事不对,可我知道祖母都是为了我,我一想起来就不忍心说什么…”

沈氏叹气:“我知道,你是她的孙女,她自然是疼你的,可为了疼你,就能伤害别人么?如果你好,就要别的人不好,你能心安理得吗?”

沈蔓只是哭,听着沈氏的话,却有种醒悟的感觉,沈氏又劝慰了几句:“江家你是呆不下去了,我想这件事结束后把你送回苏州,在家呆两年,再在扬州,杭州,金陵这样不近,但也不远的地方给你说一门亲事,即便是再醮,依你的品貌也能找到个合适的,你要放宽了心,好日子在后头呢,知道吗?这件事也怪我们,老是纵容着二婶,若是早早制止她,你也不会这样了。”

沈蔓拉着沈氏的手泣不成声:“姑妈,谢谢你,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沈氏的眼睛也湿润了,拍了拍沈蔓的手道:“我出去看看,你陪着你表嫂坐着说说话。”又朝林宛如使了个眼色,林宛如点点头,目送着沈氏出去了。

沈蔓擦着眼泪,有些不自在。可还是给林宛如上了茶,嘴唇动了动,还是没称呼一声表嫂,林宛如也不在意,道:“今儿这事也是舅母气急了,毕竟表嫂是头一次怀孩子,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这才气急了要闹大,只要说开了。有个解决的办法,定会平息这场风波的。”

沈蔓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两个人相对无言,对着坐了一会,琐玉进来回话:“大少爷来了。”

林宛如惊讶道:“他怎么过来了?”

琐玉道:“大少爷听说这件事,急着赶了回来。”

说话间,陈瑞文已经大步进了屋子。见了林宛如松了口气,揽住了她的腰:“你怎么也跑来了?可有觉得不舒服?”

林宛如笑道:“你还说我呢,你怎么来了?行宫那边的差事怎么办?”

陈瑞文不以为意:“我告了假来的,放心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只有林宛如,语气轻柔,神情温和,沈蔓看在眼里又是觉得刺眼,低下了头。

陈瑞文瞥了一眼沈蔓,轻声对林宛如道:“我们回去吧。”林宛如点点头。又朝沈蔓打了招呼,陈瑞文小心翼翼扶着怀里的人,迁就她慢腾腾的步子。

沈蔓在后头含泪瞧着,只觉得心里的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沈氏不想林宛如大着肚子跟着折腾,也不愿意叫陈瑞文跟着去低声下去的丢脸,便打发二人回家。自己和沈三娘高源一起带着礼物去了四喜胡同。

林宛如有些担忧,陈瑞文道:“你放心,娘见过的世面多了,不会吃亏的。”

等回到家里,这才和林宛如说起了在行宫的事:“皇上去避暑,柔嘉贵妃和小公主自然要去,临行前贾贤妃偷偷地扮成宫女张望小公主,被皇上发现了,皇上问她,她说许久没见小公主了。心中担忧,知道小公主跟着皇上去避暑,这才想偷偷见一眼,皇上叹了口气,说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叫她也跟着去了。”

林宛如很意外。不知道贾贤妃此番动作是复宠的手段还是真的疼爱小公主,可见陈瑞文不屑的神色便知多半是前一种。

因此道:“也就是说贾贤妃禁足结束了?皇上也原谅她了?”

陈瑞文道:“宫里生过孩子的妃嫔就那几个,皇上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很为难贾贤妃,倒是朝凰公主,对小公主很是依依不舍得样子,哦,对了,我还见到了薛宝钗,她让我问候你,说知道你有了身孕,却不能来看你,送了一个平安锁给你,我收着了,说起来她也十八岁了吧,朝凰公主不出嫁,只怕她也不能出宫。”

林宛如好奇道:“两位郡主都说定了婚事,朝凰公主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不见皇上着急呢?”

陈瑞文笑道:“皇上的女儿不愁嫁,朝凰公主深得皇上宠爱,谁娶了她,就是一步登天,多得是想攀龙附凤的人,皇上自然要细细的挑选,虽说明面上没动静,可皇上已经叫二皇子五皇子留意着未婚配的青年才俊了。”

贾元春复宠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贾家,贾家上下一片欢腾,贾母也一扫之前的阴霾,说要去庄子上避暑,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贾府上下几乎都跟着贾母去了。

林黛玉自然也要去,临走前又来看了一回林宛如,林宛如却全心关注着四喜胡同和沈家老宅的动静,陈瑞文待了一天也回去了,那日不知道沈氏说了什么,江太太竟然答应撤了状子,管氏也被放了回来。

可去接她的只有沈探和沈挽两个人,管氏大骂剩下的几个人不孝,可沈二娘沈三娘不怕她,小管氏和四奶奶又不屑一顾,管氏真真成了众叛亲离,连沈探也劝她安生些:“舅舅不日就来来京城,娘还是消停些吧。”

把管氏气了个倒仰。

七月份的时候,管青带着长子管文来到了京城,管文是小管氏的亲哥哥,小管氏见了父亲和哥哥就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把上京后沈蔓的遭遇说了一遍,管文惊讶,也觉得这个姑母有些讨厌,可管青却面不改色,十分镇定的模样。

管氏见了管青,竟有几分心虚,也不敢说委屈什么的,沈爱萧对管青这个大舅哥则是又恨又不屑,因为管青的父亲管惠身为曾庆之的弟子,却投靠了叶家,这对沈家来说是个耻辱。

沈爱萧见管青来了,啐了他一口便出门了,打那以后没露过面,管青也不在意,把沈探沈挽二娘三娘四个人凑齐了说管氏的事情:“沈家真要休了你们的娘?”

沈探犹豫道:“是堂姐的原话,舅舅,娘确实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管青冷冷道:“所以你们不顾养育之恩,也答应沈家把你们的娘也休了?”

沈探被这话噎住了,低着头不说话,沈三娘和管青到底亲近些,上前道:“舅舅不知道,娘一来京城就惹了许多事,更是把蔓姐儿推进了火坑,蔓姐儿可是嫡长女,却得委身进江家做妾,这都是娘惹出来的事情,舅舅,您这次得好生劝劝娘。”

管青喝道:“你住口,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沈三娘却是昂首道:“我是我爹的女儿,我是沈家的女儿,我怎么就说不得了?因为蔓姐儿的事,我们宁儿宓儿的亲事都不好说了,这都是谁闹出来的?”

管青因为养过沈三娘一阵子,因此沈三娘和他也不客气,管青却被这番话气的直翘胡子,压根没有了见沈爱萧时的从容不迫。

管青依次望向了沈探沈挽和沈二娘,三个人的眼光都是躲躲闪闪的,管青叹了口气,道:“我要和沈爱萧说这件事,你们把他叫回来。”

沈爱萧怎么可能把管青放在眼里,管青三番两次的请都不理会,最后管青无奈,只得亲自去了沈爱萧的书坊。

谁知沈爱萧一见他就喊伙计:“把这个人赶出去,然后提了水来洗地。”

小伙计们见管青衣着华贵,哪里敢赶人,蓄着手站着不敢动,管青却道:“师弟,别来无恙!”

沈爱萧跳了起来,他是上了年纪的老头了,可气起来还是脸红脖子粗的,大骂管青:“你叫谁师弟,你配么?外祖父当年是如何待你们父子的?我娘更是把你妹妹娶进门做儿媳妇,结果你们管家人却恩将仇报,管紫把我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七零八落不说,你爹更是不要脸的投入叶氏门下,害的外祖父的衣钵无人继承,我诅咒你们管家断子绝孙!你如今带着你那个恶毒的妹妹赶紧滚吧,我看在你爹曾经叫我外祖父一声师傅的份上,这休书我就不写了,你们兄妹从来哪来滚哪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管青被如此辱骂,却依旧面不改色,沈爱萧尤不觉得解气,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吗?你爹原先带着你们父女在金陵过的什么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我外祖父接济,我们沈家接济,你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你那个好妹妹初嫁到我们家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什么都两眼放光,你爹觉得你妹妹嫁到了我们沈家,就把你送到了叶家,想两头讨好,我告诉你,没门儿!”

管青镇定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道:“师祖也曾到叶家做老师…”

沈爱萧怒极反笑:“你一个金陵乡下的贱民敢和我外祖父比?你以为事情就如表面上这么简单么?我告诉你,外祖父去叶家是叶家人八抬大轿抬过去的,外祖父去世的时候叶家是以安葬族长的礼仪办丧事,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说罢了,你不会以为叶家礼遇外祖父,你就能借机左右逢源了?我呸!”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死我活(三)

管青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因为两个人的争吵,书坊围了许多人,唧唧喳喳的议论着,两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实在是引人注意。

这时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大笑,卫君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当初曾庆之联合叶家对付我,如今他的弟子竟然背叛师门,报应!可真是报应!”

沈爱萧的脸色难看极了,侧过身子不理会卫君子,卫君子却拉着沈爱萧道:“说真的,你那个老妻虽然和我徒弟有仇,但是你的外孙女也是我徒弟的外甥女,只要你休了管氏,那咱们就是自家人了,总比如今乌眼鸡似的斗好吧,况且我还能帮你报了管惠叛出师门的仇,如何?”

卫君子一番话让管青赫然变了脸色,喝道:“卫君子,你有什么资格议论我们的师门之事!”

卫君子笑呵呵道:“师门?你是叶家的挂名子弟,老沈是曾庆之的外孙,你们之间哪还有什么同门情分?”

外头围着的人变的更多了,两个老头吵架变成三个老头吵架,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跟着卫君子的小厮怕卫君子吃亏,一溜烟跑回卫君子的书院去喊人,不一会,书坊外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都是卫君子的弟子。

沈爱萧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卫君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来砸场子?”

卫君子却笑道:“哪里哪里,我这是在帮你哪。”

沈爱萧不领情。冷冷道:“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又对管青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若是还知道羞耻,就带着你妹妹回金陵吧,她死后仍旧能葬在我沈家祖坟,若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我狠心。”

管青痛心疾首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妹妹为你生了四个孩子,你竟为了一点小事和她生分了?”

沈爱萧青筋都爆出来了,跳起来道:“四个孩子?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我娘劝我,我才不愿意碰她!她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害死我的四娘,逼得五娘做妾,还给沈家结下了江家的这个仇,如今又害的我孙女做妾,怂恿我孙女做坏事。这是一点小事?我忍她几十年了!她不管吃得什么穿的什么,骨子里就是一个乡下蛮不讲理的村妇!娘是面慈心软,这才被她蒙蔽了!我告诉你,你识相的快点把她带走,不然她别想得善终!”

沈爱萧许是把憋闷在心里的话都吐露出来了。说完这些。竟踉跄了一下,铺子里的伙计赶忙上前扶住。

要说也是巧,今日林宛如出门,正好从书坊门前过,见围了一大群人,还以为是有人滋事,忙叫停了车,带着府里的护卫上前看个究竟,若是真的有人寻衅,总不能眼看着沈爱萧吃亏。

哪知拨开人群。便看到三个老头对着吵架,一个是沈爱萧,一个是卫君子,一个看着眼生,可看其和管氏有几分相似,林宛如便猜测是管氏的哥哥管青。

林宛如惊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瞧热闹的人已经被陈府的护卫驱散了,三个老头闻声转头,沈爱萧和卫君子也就罢了,管青却是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他看着林宛如,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的曾遗芳,手竟有些颤抖。

林宛如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褙子,头上簪着素银嵌成的杏花,手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显得十分素雅,再加上她因为疑惑,眉目间隐隐带着些威严,竟比任何时候都像曾遗芳。

卫君子笑嘻嘻的上前道:“你外祖父和人吵架呢,你可得助他一臂之力,莫叫他被人欺负了。”

林宛如瞥了一眼卫君子,不动声色看向了管青,管青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心头被巨大的恐慌所笼罩,而沈爱萧却缓和了神色,语气里带着些斥责,却听不出斥责的意思:“大着肚子怎么还往外头跑?快坐下。”

林宛如护着肚子依言坐下,道:“我也是瞧见这儿吵吵嚷嚷的,怕有人来找麻烦,说起来,既然是故旧,有什么话该好好说才是,怎么竟吵起来了呢,让人知道了难免说没有气度。”

这句话倒是让沈爱萧和卫君子俱是脸上一红,管青则慢慢缓了过来,沉声道:“这位是?”

沈爱萧哼了一声,傲然道:“是我的外孙女,如今是齐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管青没有说话,神色却渐渐冷了起来,卫君子在旁边眼珠子转了两圈,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宛如在,就请宛如来评评理如何?宛如,你说,管氏当不当休?”

林宛如哪能不知道卫君子打的什么主意,他巴不得惹恼了管青,管惠和管青在叶家如今也算是小有人脉了,管青不高兴,引了叶家的人和沈家作对,卫君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若是往常,林宛如定然不会答话,可如今管氏越发的嚣张,林宛如也想叫管氏离开京城,大家能过过安生日子,遂道:“我是晚辈,原不该过问长辈之间的事,不过卫老先生问了,我少不得说一句公道话,我才刚也听了几句话,管家受了沈家的恩惠,不能做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就罢了,最起码也要做到守望相助吧,可管老爷子的父亲却背弃曾老先生投靠叶家,这等欺师灭祖的人物,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管氏嫁入沈家,原该相夫教子,克尽职责,可她却行为不端,迫害姨娘,虐待庶女,更是逼死了江家太爷,给沈家惹上了人命官司,为人妻,不能为夫家争光,反而处处拖后腿,又怎么配受到大家的尊敬?沈家看在她生育了四个子女的份上一再容忍,管氏却毫不收敛,如今众叛亲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该不该休弃,只看外祖父的意思了,外祖父若是顾忌夫妻情分,留她一个名分也就罢了,若是想尽早除去这个祸害,还是要当断则断才是。”

林宛如这番话说得极为诛心,可又句句在理,卫君子抚掌大笑道:“好,说得好,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好一个当断则断,老沈,宛如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该怎么做你还不清楚吗?”

沈爱萧面上有几分犹豫,他是恨管氏的,可每次一想到,几十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吗?每次一这么想,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决心就没有了。

林宛如看着沈爱萧,道:“表哥们还要娶亲,表妹们还要嫁人,要是任由管氏这么折腾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外祖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这句话终于让沈爱萧下定了决心,是啊,已经牺牲了一个蔓姐儿,难道要下头的几个孙子孙女都不得善终吗?

沈爱萧面上带着几分决绝,对管青道:“我已经决定了,这次你就带着管氏走吧,我真是没法子继续容忍她,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我不写休书了,可也不要她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去衙门上告,咱们把陈年往事翻出来说一说,她手上有几条人命官司她自己清楚,我是不怕的,我也不怕丢脸,你若是想报复,我也无所谓,可你也要想想我哥哥会不会放过你,再说了,叶家也未必肯为你出这个头!”

管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叹了口气,颓然离开了书坊,卫君子看着管青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真是浑身上下都觉得舒爽,笑眯眯的揽住了沈爱萧的肩膀:“走,我请你喝酒。”

沈爱萧却不假辞色:“把你的手拿开,有多远滚多远。”

卫君子脸上变了几变,还是忍住了怒气,和林宛如打了招呼,领着一众弟子离开了。

沈爱萧只觉得疲惫,头晕目眩,身形不稳,摇了摇倒在地上,几个伙计又一番忙乱,把他抬到了后头小院,林宛如又叫人去请了大夫,却说是肝火旺盛,这才晕倒了,开了两剂清心汤。

林宛如叫人去通报沈探来照顾沈爱萧,自己带着护卫离开了。

打这以后林宛如就没出过门,沈氏倒是去了沈家老宅几回,每次都是愁眉苦脸的回来,可见老宅那边的闹腾。

七月中旬,也不知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可沈家老宅终于消停下来,沈氏也不再往那边跑,反而开始和陈二奶奶一起四处相看,替陈瑞武说媒。

陈瑞武比陈瑞文小一岁多,如今陈瑞文要当爹了,陈瑞武却还没成亲,陈二奶奶虽说不着急让儿子成亲,可女儿出嫁了,又眼见着林宛如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也颇为羡慕,着急了。

在别院避暑的皇上也带领宫眷回到了宫里,也最后紧锣密鼓的张罗两位郡主的婚事了。

按说这样的盛事林宛如是要出席的,她又和两位郡主是密友,可她如今挺着大肚子,走路都十分辛苦,若是去赴宴,少不了和人一番寒暄,到时候若是有长辈,还不见得能坐下。

要是一整天站着和人寒暄说笑,那可真够受的,沈氏和陈瑞文的意思都是不叫她去,林宛如却怕石爱珠和柳萱生气,提前送了新婚贺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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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元旦快乐!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双喜临门(一)

石爱珠和柳萱是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水柔来了一趟,她穿着鹅黄色的衫子,显得秀气文雅,姿容清秀,看着林宛如如小山一般的肚子也是颇为惊叹:“你这样哪还能走动,还是在家歇息吧。”

林宛如倚着炕上的大迎枕,算是半躺着了,这样的姿势,却让肚子整个压在身上,时间长了就有些喘不上气来,可若是斜躺着,肚子坠在一边更难受,只能坐一会便换一个姿势。

林宛如习惯了不觉得,水柔却叹道:“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

林宛如笑道:“可是一想到要出生的孩子,心里就很期待,也很高兴,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水柔道:“说起来,前阵子在别院避暑,说起爱珠和萱儿的婚事,太后便说,二皇子娶亲也有两年了,却没有子嗣,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都到了年纪,身边虽然不缺服侍的人,可正妃侧妃的位子都空着,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是排在首位,让皇上给几位皇子指婚,三皇子四皇子的婚事有吴贵妃操心,五皇子的婚事有柔嘉贵妃操心,皇上只吩咐让两位娘娘相看,看中了再赐婚办婚事,你瞧着,这个年又不能安生的过了。”

林宛如关切道:“四皇子五皇子也就罢了,三皇子可真是到了年纪了。”

水柔笑道:“谁说不是呢,你都不知道,那天太后一发话,吴贵妃便说。如今的姑娘大都轻浮,哪还有稳重的,倒是公主身边的薛姑娘端庄稳妥,若不是家世差一点,倒是门好亲事。柔嘉贵妃当场便说,薛姑娘跟着公主一场,她早就许了前程,话里的意思是不许吴贵妃打宝钗姐姐的主意,吴贵妃很是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宝钗姐姐忐忑不安,朝凰再三作保了没事这才放心。”

林宛如也十分惊讶:“宝姐姐如今没事吧?”

水柔笑道:“你放心,她好的很,有她劝着。朝凰可听话不少,如今也开始认真念书了,皇上见了很是感慨,说要好好赏赐宝钗姐姐。”

两个人又说了半天的话,水柔才离去。陈瑞文知道水柔走了便从书房过来了。亲自抱着林宛如给她翻了个身,关切道:“怎么样了?”

林宛如脸色还好,笑道:“没事,就是有些热。”

陈瑞文细细的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又喂她喝了些绿豆汤解暑,虽然林宛如不说,可陈瑞文还是感觉的到她在强撑,看着她受累却不能做什么,陈瑞文心里很是难过,越发的把手里的事情丢下。每日专心陪着林宛如,吃喝走动都不假人之手。

很快进了八月,临产期也只有近两个月了,林宛如肚子又大了几分,也越发难受起来,不管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觉得很累,最后林宛如实在是撑不住,侧卧在床上起不来身,哭道:“我真是难受极了。”

陈瑞文默默地看着她,心里又是酸胀又是疼,恨不能替她受这个苦,沈姨娘和沈氏知道后都赶过来,商量该怎么办,又请了王太医把脉,王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推荐了擅长妇科的孔太医。

孔太医比王太医更老,一把白胡子,闭着眼睛切了半天脉,道:“两个孩子养的极好,个头有些大,少奶奶这才觉得难受,若是大奶奶愿意,可以给少奶奶用催产药。”

沈姨娘和沈氏俱是吃了一惊,沈姨娘说话都结巴了:“催…催产药?”

沈氏犹豫了,她可不敢做这个主,看向了陈瑞文,陈瑞文心疼的给林宛如擦脸上的汗,哪里还顾得其他,沈氏只得请了陈翼和陈永明来,两个人一听这么说也是愣住了,陈翼斟酌道:“用了催产药,对孩子可有什么伤害?”

孔太医道:“少奶奶脉象沉稳有力,可见胎儿发育的极好,当然了,早产自然比足月生下来的孩子要虚弱些,可只要细心的养着,也没什么大碍,若是等足月,那只能让少奶奶吃些苦头了,再熬一个多月。”

林宛如听了,咬牙道:“我要足月生。”

陈瑞文却道:“你瞧你这样子,这么大的肚子,喘气都困难了,再熬一个多月,你自己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林宛如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我不,我要孩子健健康康的。”

沈姨娘和沈氏看着也是心如刀绞,孔太医道:“少奶奶也不必坚持,早产不过是孩子瘦小些,养些日子便好了,说起来并无多大不妥,倒是少奶奶此时强忍着,吃不好睡不好的,带的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舒坦,到时候若是生产的时候出了岔子,那胎儿可就是先天不足了,依在下愚见,还是早些生下来好。”

陈翼闻言立刻拍板决定:“生!孔太医,还要请你多多费心。”

孔太医道:“这个是自然,国公爷不必客气。”

因是临时决定的,一时间东西准备的也不齐全,沈氏和沈姨娘赶忙各自去准备,孔太医也在廊下生了药炉,亲自看着熬催产药。

陈瑞文低声安慰着林宛如,把她抱到了左耳房,叫人收拾了做产房。

林宛如昏昏沉沉的,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千万担东西似的,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陈瑞文忙不迭的安慰,却觉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