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应了。回去后又叫人将一早准备的小孩子带的平安锁如意环拿出来,又叫人包了一包药材给贺知书。

江道做了爹,江文明抱了孙子,四喜胡同洋溢在一片欢声笑语里,邓园,闻凌风甚至卫君子都在,这样明显是读书人凑一起的场合,林宛如怕陈瑞文被卫君子挤兑,想叫他回去。

陈瑞文笑道:“来都来了,再走成什么样子。”

林宛如担忧道:“若是卫君子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别理他,这些文人最喜欢耍嘴皮子了。”陈瑞文给了林宛如一个放心的眼神。见江道亲自迎了出来,跟着他去了书房叙话,林宛如则跟着沈氏进了内室看贺知书。

贺知书面色红润,一看便知被照顾的很好,她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的小婴儿正睡着。嘴角还有米粒大小的奶泡,十分可爱。

江太太是有孙万事足,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又问林宛如怎么不把诚哥儿誉哥儿抱过来,林宛如笑道:“我们来之前两个孩子被祖父抱走了,老人家就喜欢看孙子在跟前。”

江太太很是赞同:“都说隔辈亲,这句话一点也不错,道儿小时候他爹整日板着脸,如今对着孙子倒是眉开眼笑的。”

大家都笑起来,正巧江文明打发人来要把孙子抱过去,大家笑得越发厉害。

行洗三礼的时候,不管是沈氏还是沈姨娘,都丢的金锞子,把抱着孩子的稳婆高兴坏了,吉利话一句接着一句,场面十分热闹。

从四喜胡同回家,林宛如先去陈翼那儿把两个孩子接了回来,又去给沈氏问安,却见沈氏脸色不大好看,林宛如心里一愣,白天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很是高兴的样子,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变了?

沈氏见了她也没避讳,对她道:“我看见江太太抱着孙子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就想起了蔓姐儿…”

沈氏的语气有些哽咽,林宛如也沉默了,当初管青带着儿子来处理管氏的事情,在沈爱萧的坚持下,管氏最终被接回了金陵,只是没有写休书罢了,管氏哭着闹着不肯走,又骂沈爱萧忘恩负义,又骂几个孩子不孝顺,很是闹了一场,最后沈爱萧问她是要走还是要休书。

管氏见沈爱萧真的狠下了心,心里到底是怕死后无人供奉香火的,乖乖跟着管青回去了,管氏虽走了,却把管家得罪上了,对沈蔓的事不闻不问,最后还是沈爱萧发话,让沈诠护送沈蔓回苏州,请沈悦明帮着找门亲事,沈家一家子则在沈爱萧的带领下继续住在老宅。

沈氏自己难过了一会,见林宛如没做声,心里也明白,也就擦了眼泪道:“我不过是一时伤心罢了,不过也好,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如今也不算晚。”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沈二娘沈三娘如何的相看女婿,相看儿媳妇,这些林宛如不感兴趣,素日里也没有在意,倒是沈氏知道得多些,林宛如听了笑道:“这么说莹表妹年底就要出嫁了?”

沈氏道:“不是我说,到底冯家的底子摆在那儿,说亲事也容易,我已经请二叔劝了二妹夫,别留在京城,好好地谋个外放,不比什么都强,三妹夫呢,高不成,低不就的,读书没读出名堂来,做生意又没那个天分,纵然宓儿宁儿再好,也难说亲事。”

林宛如点头,她相信当时沈三娘嫁给高源是觉得高源很有潜力的,只要他走科举之路出了头,沈三娘出头的日子也不远了,谁知高源竟江郎才尽了,专心读书,不管庶务,如今没考上,家里的庶务也是一塌糊涂,两边都没抓住。

很快进了四月,朝凰公主大婚的日子也近在眼前,林宛如期间又被拉着进宫两回去看天衣坊送来的料子,一次比一次精美,朝凰公主竟挑花了眼,最后石爱珠柳萱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提建议,这才定下了有凤来仪,如今,嫁衣已经准备妥当,嫁妆也都一应俱全,剩下的就是盛家的事了,看盛家如何操办这场婚事。

其实也用不着盛家出面,一应事情都是内务府的人办好的,盛家不过是负责招待内务府的人罢了,皇上赏赐给朝凰的公主府就在盛家宅子旁边,估计是图个方便。

除此以外更是赏赐了一万亩田地和五千亩水田并两个超过八百亩的田庄。

这样的嫁妆对嫁公主来说是十分丰厚的了,要是往常早有人上言了,可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女儿,把往日嫁五个女儿都绰绰有余的东西来嫁一个女儿,谁又能说一个不字呢。

林宛如即使每日懒怠出门,也有各类公主出嫁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进来,林宛如只当做闲话听了,却越发的足不出户起来,每日只打理家事,要不就是陪着两个孩子,一直到大婚当日,她才跟着沈氏一起进宫喝喜酒。

别人眼里话里都是对盛家的羡慕,一顿酒席下来,竟听了不少关于盛家的事,回去的路上,沈氏和林宛如道:“以前谁知道盛家的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当回事,如今盛文尚了公主,盛家的一只猫一只狗也金贵起来了,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林宛如笑道:“这也是皇上故意为之吧,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他有多疼爱公主,这样盛家人对公主更不敢怠慢了。”沈氏道:“这倒是,不管是谁,只要做了父母,这心思都是一样的。”

朝凰公主出嫁,总算是了了柔嘉贵妃的一桩心愿,林宛如则把重心都放在陈瑞武和薛宝钗的婚事上,两边的婚期订的比较急,都想赶在夏天前办了。

陈家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陈二奶奶老早张罗着娶儿媳妇,东西一应都是齐全的,倒是薛家那边着实手忙脚乱一番,可薛家既是皇商,还怕没有好东西么?

林宛如在陈二奶奶那看过薛宝钗的嫁妆单子,都是铺面,只有几处田庄。

林宛如想想自己的嫁妆里除了两处铺面都是田庄,不由得郁闷。

这就是书香家族和经商家族的差别,当时林黛玉给林宛如添妆时还特地说了,多陪嫁些田庄,以后只要派了可靠的人去看着就罢了,不像是铺面,还要自己看账本打算盘,劳心劳力的。

沈氏私下里也和林宛如道:“薛姨妈也会做人,弟妹抬去一万两银子的聘礼,她都放在嫁妆里抬了回来不说,还又添了两万两银子的陪嫁,新媳妇有这些家产傍身,以后就是分家了也不怕没钱花。”

林宛如笑笑,她去给薛宝钗添妆的时候,薛宝钗倒是一副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样子,反倒是担忧哥哥薛蟠:“嫂子娶进门才知道是个掐尖要强的,娘性子软和,之前我又不在家,家里上下都被嫂子收服了,如今我一回来,嫂子听说立刻又要嫁出去,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但是一听娘要准备两万两银子的嫁妆,脸就拉了下去,还是哥哥出面拍板了才定了下来,要不然娘又是一场闲气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尘埃落定(五)

薛宝钗进门后,陈二奶奶和陈瑞武绝对不会去动用她的嫁妆,相反还会养着她,宝钗手里的银子八成还要贴补回娘家。

林宛如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一边是婆家,要做面子,要站得住脚,另一面又是弱势的寡母和不着调的哥哥,还加一个强势的嫂子,就是换了林宛如,只怕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出嫁。

薛家和陈家这门婚事着实是高攀了,因此信儿传到贾府时,有人高兴有人则恨得要命,贾母笑眯眯的看着薛姨妈:“以后可就是亲上加亲了,宛如和宝钗,姐妹变妯娌,姨太太再不用操心的了。”

薛姨妈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谦虚,王夫人作为薛姨妈的姐妹,薛宝钗的姨妈,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却一直没吭声,薛姨妈也没有理她,只是和贾母说预备多少桌酒席,请什么人,又问贾母是去薛家还是去陈家。

因为两边都和贾家有亲,到时候都会送帖子来,那肯定只能去一个,要按着亲疏远近,自然是薛姨妈更亲近,可薛家置宴请的都是什么人?陈家又请的什么人?

贾母自然更想去陈家,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含笑道:“我老了,身子乏得很,也懒得出门,到时候再说吧,若是我不能去,就叫二太太去你那边帮着操持,叫凤丫头去陈家喝喜酒,两边都不耽误。”

薛姨妈笑着应了,道:“那我就先预备着。”

薛姨妈也不糊涂,听得出贾母的言下之意,虽说世情如此。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想着宝钗嫁到陈家也有可能受这样的气,心里就心疼,因此最后拍板又给薛宝钗添了些东西,女子的嫁妆越丰厚,婆家越轻看不得,腰板也能挺直。

薛宝钗出嫁那日,贾母果真带着凤姐去了陈家。王夫人则带着几个姑娘去了薛家,林宛如跟在沈氏后头帮陈二奶奶招呼客人。

贾母算是长辈,和其余几位老太太一起说话,林黛玉挺着肚子坐在旁边,也是笑盈盈的,她自幼身子弱,怀孕便是一道门槛。不得不经心,因此无论是贾母还是贾宝玉都小心翼翼,三天两头的请了太医来府里把脉,林宛如也担心的很,常常派人去看她。

许是精心呵护,林黛玉不仅没有憔悴,反而面色红润。颜色更好了。

她和林宛如悄声说起了贾家的事情:“如今宫里的娘娘是越发的得宠了,前阵子老太太和太太进宫,娘娘留了饭不说,正巧赶上皇上来,皇上还颇为和颜悦色的和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回来后老太太高兴地什么似的。”

林宛如笑道:“这不好么?娘娘得宠,贾家富贵,姐姐也跟着沾光啊。”

林黛玉叹道:“我倒不稀罕沾什么光,倒是探春和惜春两位妹妹的婚事是沾了光才是,这些日子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老太太却心疼孙女,再加上迎春姐姐的事,说要好好挑一挑。”

林宛如笑道:“说起来,探春和惜春的确是到了年纪了,也是老太太喜欢孙女,这才留到了现在。”

林黛玉但笑不语,这当口,江太太带着儿媳妇过来了。她如今抱了孙子,江道前程似锦,是翰林院的头一份,江文明又地位稳固。谁见了她不得巴结着,江太太春风满面,和诸人寒暄了,又拉着林宛如问:“你娘怎么没来?”

林宛如笑道:“来了,在陶然居看诚哥儿和誉哥儿呢,这儿吵闹,怕惊了孩子,没往前头抱,姨娘说她看着些也稳妥。”

江家长孙办满月酒的时候,陈二奶奶虽没去,却托林宛如捎了厚礼,这自然也是看在林宛如的面子上,可江太太却不喜欢欠人人情,趁着陈瑞武这次成亲,便想把礼给回了,因此出手颇为大方。

陈家的那几位奶奶除了远的陈四奶奶来不了,其余的都来了,陈三奶奶照旧想跟陈五奶奶过不去,却早被沈氏料着了,派了陈三奶奶去收礼的账房帮着看着。

陈三奶奶忙的脚不沾地,等消停下来,陈五奶奶早就在席上坐定了,陈三奶奶总不好跑过去找茬,遂忿忿的和陈六奶奶陈七奶奶坐在了一处。

如今陈永明成了齐国公,沈氏成了国公夫人,陈瑞文和林宛如也毫无疑问的升了一级,成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因此林宛如倒比以前更忙了。

以前是个无品级的小媳妇,人家就是有心拉拢也不好意思太热络,如今成了世子妃,参与到种种话题中便是名正言顺。

在场的夫人又都是精明的,瞧着二皇子的太子之位稳稳地,皇上把政事交给他打理,十天半个月才过问一下,陈家眼见着是要更上一层楼的,多交好没有坏处,遂可着劲的和林宛如拉关系,说了两句话便自来熟了,当成自家姐妹一样玩笑寒暄,席上更是借机灌了不少酒。

林宛如也是头一回这样应酬,没什么经验,又是大喜的日子,多喝了两杯,被风一吹,便觉得晕晕乎乎的,遂扶着笼烟借口换衣裳回去醒醒酒。

笼烟笑道:“少奶奶倒是鲜少喝醉。”

林宛如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越发觉得那群贵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刚进陶然居的院门,便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小丫头探着头瞧,然后飞快的往里跑,笼烟皱眉,呵斥道:“你是谁手底下的小丫头,见了少奶奶不来请安,跑什么?”

笼烟统管陶然居上下的丫头,很有威势,那小丫头渐渐停住了脚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林宛如上前一看,那丫头竟是个眼生的,笼烟却认得,气愤道:“少奶奶,是新进的扫院子的小丫头,叫芸儿的。”

林宛如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进了屋子,正堂一个人都没有,笼烟也觉得奇怪,嘀咕道:“人都跑哪儿去了。”

笼烟去后头找人,林宛如一个人进了屋子,,她推开内室的门,看见里头的情景,便愣在了那儿。

早上起床后就被撩起来的床帐放下了一半,清楚地看见里头人影绰绰,床边放置着两双鞋,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另一双,则出自林宛如之手。

床上的人被林宛如推门的声音惊动,一个衣衫不整的丫头见了林宛如,吓得的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旁边瑟瑟发抖,而躺在床上的陈瑞文,却依旧熟睡。

林宛如心里突然五味陈杂,心里又是堵得慌,又是气闷,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笼烟的抱怨:“一个人都没有,门也不上锁…”

林宛如回过神来,赶在几个丫头瞧见之前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笼烟和琐玉几个都过来了,见林宛如站在正堂十分奇怪,琐玉上前道:“姨娘抱着哥儿去后头园子玩去了,大少爷喝醉了回来,奴婢们服侍着歇下了,怕扰着大少爷歇息,就都回避了。”

林宛如没做声,这下连笼烟也觉出不对来,她离内室的门近,伸手一推开便瞧见里头的情景,不由得惊呼出声,琐玉偏头看见,也愣在了那儿。

她呆了呆,一个箭步冲进去揪住了那丫头:“谁叫你进来的?”

那丫头似乎哭着嚷了什么,林宛如再无心听下去,出了屋子,后头是琐玉的怒斥和笼烟的责怪…

林宛如越走越快,等快到摆酒的院子,听着前头的喧闹声,这才停下来,扶着墙气喘吁吁,眼泪早已经落了下来。

陈瑞文对她的心她从未怀疑过,她有孕的几个月,陈瑞文都坚持没抬什么通房妾侍,她也习惯了屋里干干净净的日子,如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除了心痛,难过,委屈之外,竟也有一种终于的感觉。

也许她打心里并不相信天底下有不偷腥的猫,即使是陈瑞文也不例外。

林宛如明白,这件事八成是陈瑞文喝的人事不省,那丫头趁机攀上了罢了,可她还是无法忍受,她听着前头的喧闹声,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这才上前去。

沈氏正被几个夫人围着说下,见林宛如过来,眼睛红红的,吃了一惊:“怎么了?”

林宛如故意揉了揉眼睛,笑道:“要说也是倒霉,才刚去后厨,正赶上几个婆子切葱下锅,把我给熏得,要不是赶紧躲开了,现在眼泪要流着呢。”

沈氏笑道:“有事交给丫头们传话就是。”说着又和众人说笑起来。

林宛如则回到席上,听林黛玉跟一位少奶奶寒暄说话。

她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脸上带着笑,有时候还附和两句,笼烟却悄悄站在了林宛如身后,看着人不注意,对林宛如道:“大少爷请少奶奶回去一趟。”

林宛如脸上笑容不变,却道:“我不回去。”

哪知林黛玉竟听见了,嗔笑道:“你倒是会端架子,许是有事呢,你呀!”

笼烟趁机扶着林宛如起来,林宛如甩开手,绷着脸回了陶然居。

陶然居此刻上下丫头都立在院子里,个个低着头,见林宛如回来,都是面上惊慌,不知所措,仿佛在害怕刚才的擅离职守,内室里陈瑞文懊恼的坐在床上,似是刚起身,旁边依旧跪着那个小丫头,旁边琐玉和篆香瞧着,像要把那人吃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尘埃落定(六)

林宛如冷冷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陈瑞文看着林宛如,面上有愧疚,有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惶恐,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琐玉和篆香对看一眼,一人一边拖着那个丫头下去了,还顺带关上了内室的门。

陈瑞文这才慢腾腾的站起来,他只穿着贴身的亵衣,走到林宛如跟前,却不敢拉她,只是喃喃道:“我喝醉了,我不知道…”

林宛如没做声,陈瑞文试探着想拉林宛如的手,却被她打落,林宛如道:“我从来没叫你守身如玉,也从来没让你只守着我一个,是你自己要那样的,如今既然出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容不下一个人么?没的叫人说我小气。”

陈瑞文脸色一变,长臂一揽,将林宛如死死抱在怀里:“你别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

林宛如使劲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气道:“是你自己要守着,我可没逼你,如今你做不到,怨你自己,做出这幅样子来,倒像是我的错,你放开我!”

陈瑞文震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林宛如,脸上满是震惊,失落,林宛如抬腿就走。

一直到酒宴散席,陈瑞文都没出现,陈永明甚至叫人来问:“瑞文呢?散席的时候也没来送客,叫我好一番解释。”

沈氏也觉得奇怪,想起下午林宛如的红眼睛,心想难道两个人吵架了。又觉得不可能,叫了灵芝去陶然居,这才知道了这件事。

沈氏也是一脸震惊,有些不敢置信,灵芝悄声道:“琐玉和笼烟正训人呢。今儿擅离职守的全都罚了半年月钱,少爷在陶然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少奶奶正哄两个哥儿睡觉,也是不闻不问。”

临了又补充一句:“少奶奶睡在了西厢房。”

沈氏半天才缓过一口气,知道儿子房里没人,她也没觉得什么不合规矩,反正儿子儿媳感情好,孙子又有了。姨娘什么的没有也清净,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半天她才想起来问是哪个丫头,灵芝道:“您一准猜不到,是莲叶。”

沈氏这才意识到是当初两个人成亲时自己挑的人之一,不由得抽了一口气,也不安起来:“这可怎么是好。”想过问,又怕火上浇油,不过问。就怕小夫妻生了嫌隙,一时间竟犹豫不决起来。

林宛如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却毫无睡意,身旁两个小子倒是无忧无虑,一脸满足的睡相,林宛如脑子里也是乱的很,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世万霖有三个姨娘,一个是打小服侍的,抬了通房,后来又抬了姨娘,一个是生意上的利益送进来的。身份在三个里头也最尊贵,还有一个,也是万霖喝醉酒后收用的。

那时候也是一次宴会,林宛如忙的脚不沾地,等晚上回去才知道,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万霖轻飘飘的一句:“既已是我的人了。总得给个名分,先抬了通房吧。”

林宛如的心冰凉一片,却也不能说什么,第二日便抬了通房,后来得了万霖的喜欢,又抬了姨娘。

林宛如从来没奢望过陈瑞文只有她一个人,他是世家子弟,如今又是太子的表哥,将来也是朝中重臣,下头人巴结的,同僚赠送的,长辈赐予的,总会有几个的,她也做好了准备,只要陈瑞文心里有她,她其实也是不在乎的,不就是妾侍通房,大户人家也司空见惯,她不就是姨娘生的?

可许是陈瑞文之前表现的太好了,她也渐渐把这当成习以为常,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才觉得难以忍受,其实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她太看得起自己了,也被陈瑞文保护的太好了,竟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林宛如一夜没睡,第二日却是薛宝钗认亲的日子,林宛如早上匆匆起来,将就着在西厢房梳洗了,笼烟给林宛如梳头,觑着她的脸色道:“大少爷一夜没睡,才刚早早起了去了前院。”

林宛如没做声,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莲叶呢?”

笼烟听林宛如终于问了,也松了口气,忙道:“大少爷是真的喝醉了,莲叶那个丫头到了年纪,她亲娘没了,继母给找的亲事不好,她看不上,又不敢反对,便想攀上大少爷,那新进的芸儿就是她收买着通风报信的,大少爷让婆子给莲叶验了身,说她还是完璧之身,大少爷便叫了她老子娘来把人带回去了。”

林宛如还是没做声,只是叫了奶娘抱着诚哥儿誉哥儿去了陈二奶奶居住的二房。

陈瑞文已经到了,正坐着听陈二奶奶和沈氏说话,见林宛如过来,赶忙迎了上去,他神情忐忑,倒是旁边诚哥儿伸着手要他抱,陈瑞文伸手接过诚哥儿,嘴上哄着诚哥儿,眼睛还是不住地往林宛如那儿瞟。

沈氏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昨日的事小夫妻俩闹气呢,也不点破,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笑呵呵拿了个红枣给誉哥儿玩,陈二奶奶倒是窥出点端倪来,笑道:“往日你们俩都是一起来,怎么今儿倒分开了。”

陈瑞文笑道:“昨日我喝醉了酒,许多事情没处理完,今儿一早便赶着办了,不然爹知道要不高兴的。”

陈二奶奶笑道:“为了你二弟的事倒是叫你操劳了。”遂也不再问。

没多久,大家都来齐了,最后来的是薛宝钗和陈瑞武,他们俩依旧是一身红色的吉服,陈二奶奶瞧着就笑眯眯的,新人拜见了陈翼并公婆还有叔伯婶子诸人,花厅里热热闹闹的。

陈三奶奶说约着几位奶奶去逛庙会,陈二奶奶却说外头跑着累,不如支牌桌打牌,陈翼抱着两个曾孙笑呵呵的不说话,陈瑞文趁机握住了林宛如的手,担心的看着她。

林宛如挣脱了两下,却没挣开,也不理他,只和回娘家的陈瑞雪说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陈瑞雪想去金佛寺祈福,约着林宛如一起。

陈瑞雪嫁了人,倒不像闺中一般温柔文弱了,说话也爽利了,也敢做主了:“这几日恐怕不成,我想端午节前去。”

林宛如笑道:“不拘什么时候,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就成。”

认过亲,陈二奶奶打发新人回去休息,毕竟下午还要开祠堂拜祭祖宗,又有两三个时辰的忙,沈氏见林宛如和陈瑞文一早上没说一句话,有心撮合他们,遂把诚哥儿誉哥儿留下了。

林宛如也没说什么,一路回了陶然居,陈瑞文紧紧跟在后头。

到了陶然居,他一见林宛如要进西厢房,赶忙把人拦住了,林宛如看着他,直让他心虚,他心里其实也是冤枉的,屋里伺候的都是林宛如带来的丫头,她们向来识趣的很,怕起什么误会,因此只要林宛如不在跟前,她们便离陈瑞文远远地。

昨儿喝了酒,他记得是琐玉服侍他躺下,然后关了门走了,他自己也是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哪知会有那么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爬床,虽然事后证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听丫头们说,那场面正让宛如看个正着,她肯定是生气的。

陈瑞文和林宛如僵在那儿,丫头们早就识趣散开了,院子里一个人也不见,陈瑞文惴惴不安道:“你说过,如果你不高兴,你会告诉我,不叫我乱猜,那现在…你是不是不高兴?”

又怕林宛如接话似的,赶忙道:“我知道你肯定生气,这也怪我,可你能不能原谅我一回?”

林宛如摇头:“我没有气你,我是气我自己,一直以来,你房里干干净净的,我就以为永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有这样的事其实是很寻常的,哪家没有两个想攀高枝的丫头,我不怪你,我知道,如果你清醒的话,绝对不会让那个丫头近身的。”

陈瑞文面上一喜,紧紧握住了林宛如的手,可林宛如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虽然这事发生也平常,可我却被你惯坏了,一时间想不明白罢了,我不能再像以前似的对这样的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了,以后你也别守着我一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不会叫你为难的。”

接下来的几日,林宛如和陈瑞文都是淡淡的,原本陈瑞文就沉默,也就是和林宛如能嘻嘻哈哈说两句话,如今他们俩一不说话,陶然居更冷清了,沈氏瞧着也忧心,想劝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劝,两个人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一起来请安,一起回去,没半点不妥当。

薛宝钗婚后的日子显然很滋润,陈二奶奶有了儿媳妇就摆了婆婆的架子,把事情都交给薛宝钗打理,薛宝钗端庄沉稳,把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陈家上下很快对这位沉稳的二少奶奶满口称赞,又是朝凰公主的侍读,大婚当天,公主驸马可是派人来送了厚礼的。

进了五月,林宛如陪着陈瑞雪去了一趟金佛寺,回来后便接到了石爱珠的帖子,说今年皇上打算五月份就去避暑,避暑倒在其次,主要是别院没有宫里的规矩大,皇上想玩乐一番,还请了不少公卿之家的人去伴驾。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避暑山庄(一)

石爱珠邀林宛如去玩:“反正宝姐姐过门了,家里的事也不怕没人打理,来玩玩就是了,把两个孩子也带上,别院风景秀丽,比在家里好玩。”

之前石爱珠每年都要邀请她去避暑,林宛如都拒绝了,今年却应下了,倒叫石爱珠不敢相信,竟亲自跑来了:“你真的要去?”

林宛如笑道:“前阵子忙得很,如今正好有机会松快松快,怎么能错过。”

石爱珠雀跃道:“既这么着,萱儿表姐,公主表姐都去,咱们好生热闹一番。”

薛宝钗是新媳妇,自然不好跟着出门游玩,石爱珠也明白,但还是下了帖子,薛宝钗果真没来。

林宛如一说去避暑的事,陈瑞文忙不迭的答应了,因为他势必也在随行之列,这样就能和宛如经常见面了。

跟随皇家队伍出行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林宛如坐着马车跟在队伍后头,皇上要停便停,皇上说不停,那就得往前走,一早上倒是歇了三四回,林宛如和笼烟在马车里下棋玩打发时间。

陈瑞文骑着马赶过来,面色担忧:“还要坐半天的马车,能不能吃得消?”林宛如已经好几天不和他说话了,倒是笼烟笑道:“马车平稳,倒是不觉得累。”

陈瑞文点点头,没说话,不一会又叫人送来一盘子红艳艳的草莓还有几本林宛如素日爱看的传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