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仪没有留王子腾他们父子用饭,文武大臣之间,交情太深可不好,很容易遭到忌讳。

陈景荣直接交代了王仁,日后每日一早到陈府来念书,下午的时候陈景荣给他讲学,布置功课,王仁自然答应了下来。

“如何?”送走了王子腾父子,陈景仪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弟。

陈景荣轻笑一声:“大哥,我这个弟子,却是个妙人!”

陈景仪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孩子!”

“聪明,理智!”陈景荣笑道,“实在不像刚刚六岁的孩子,王子腾真是好运气!”

陈景仪知道自己的二弟眼光毒辣,不过,王家和陈家现在是盟友,将来也不太容易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下一代出色,意味着陈家还能跟王家再合作一代,那不是什么坏事,因此说道:“你既然觉得那孩子不错,就好好教导吧!”

陈景荣眼睛一转,快要知天命的人,居然显出几分风情来,他洒然笑道:“那是自然!”

王子腾心中也颇为满意,他起初还担心陈景荣会敷衍自己,不过如今看起来,儿子的应对很是不错,有这么一个老师,王仁又不是愚钝的,王家后继有人了。想到这里,不禁欣慰地摸了摸胡子。

王仁也觉得挺满意的,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老师是个腐儒书呆子,他虽说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是,在这个年代,你要是没有权势,就活该被人踩到脚底。王仁不想踩别人,却也不想被别人踩。他当年不过是个刚出象牙塔的毕业生,又没受过什么挫折,什么权谋,无非就是通过小说电视什么的有所了解,自己却没有经历过,因此,有一个擅长权术的老师指点,那是再好不过。

第9章 王熙鸾定亲

王仁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陈景荣没有辜负他的名声,他极为博学,且不古板,颇为风趣,讲起典故来,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王仁喜欢读史,他对于史书也颇有研究,便是一些史书上不相符的地方,也能一一指出,比起王仁上辈子在百家讲坛之类的电视节目上,那些所谓的专家学者不知道高明到了哪里去。

陈景荣也颇为开明,王仁偶尔有些比较新颖出奇的观点,他也不觉得是离经叛道,背离正统,反而会好好与王仁探讨引申,师徒二人倒是感情慢慢深厚起来。

王家最近却是比较热闹,王熙鸾这大半年来频繁不现在长安的社交界,差不多已经打出了名声。王熙鸾是王家二房的嫡长女,长得颇为美貌,女红不错,而且性子也很柔顺,如今已经在帮着史夫人管家。而且,史夫人的要求也不算高,因为王熙鸾的性子,又不是要让她做人家长房长媳,嫁个不需要继承家业的嫡子就可以了。

因此,入了秋之后,便有官媒上门打听了,称的上是一家女百家求。

史夫人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也有了挑三拣四的本钱,眼光也开始高了起来。

对此,孙夫人却是有些皱眉,这日,王子腾从衙门回来,史夫人便说道:“老爷,二叔可曾说过鸾姐儿的婚事?”

王子腾放下手里的杯子,问道:“不是说已经在议亲了吗?”

孙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可是,弟妹素来心高气傲,她既然不要鸾姐儿做长房长媳,因此,却想要女婿的门第高一些,可是……”

王子腾也是微微皱眉:“这里是长安,可不是金陵,咱们王家,便是祖父尚在的时候,也算不得一等人家,何况,老二如今还是个白身!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是,这门第也不能相差太大啊,就算能成,鸾姐儿难免要被人轻视呢!”

孙夫人叹道:“老爷说的是,妾身也是这般想法,只是弟妹的性子老爷也是知道一点地,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子腾摩挲着杯壁,终于说道:“回头我跟二弟说一下吧!而且,最近朝中不稳当,真要是嫁给哪家权贵,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不论如何,王子腾是个重感情的人,婚姻虽说是结两姓之好,联姻也是家族结盟的手段,但是,王子腾倒是一直没有这样想过,尤其,他如今只需要保证自己的位置不动摇,已经是最好的应对,若是真的将侄女当做筹码,嫁给什么权贵子弟,反而是一步臭棋,别到时候吃不了羊肉,还惹得一身腥。

见王子腾将事情揽了下来,孙夫人松了一口气,这长嫂也难当,要是史夫人开口让自己去问消息,若是自己不应下来,岂不是要招怨。

二房住在长安,并没有给大房带来什么不便,二房在长安也置办了一些产业,平常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给大房送一份,双方有来有往,交情都是处出来的,因此,这大半年来,大房与二房之间不仅没什么龌龊,反而颇为和谐,因此,孙夫人也不希望做恶人。

也不知道王子腾怎么跟王子胜说的,史夫人听说朝中不稳,多半权贵都卷入了夺嫡之争,不知道将来如何,尤其,她前一天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四品官员被抄家流放,家里的女眷奴仆被拉出来发卖,她心里哆嗦了那么一下,不管怎么样,荣华富贵就算有,也要有命去享,女儿是个不怎么争气的,还不如嫁到次一等的人家,有王家做后盾,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家女儿,因此,攀附权贵的心也就熄了下来。

王家的女儿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哪怕大房二房分了家,但是只要看二房回长安,依旧住进了王子腾府上,就可以知道,兄弟两个的感情不一般,王子腾如今即使算不上炙手可热,在皇帝面前还是颇有几分颜面的,因此,想要跟王家结亲的人家着实不少。

王家这么多年来亲戚也挺多,即使帮不上什么大忙,帮忙相看女婿的人品还是可以的。

于是,到了入冬的时候,王熙鸾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是工部屯田司的郎中谢守拙的嫡次子谢琅,如今已经十六岁,前两年考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国子监念书,成绩还不错,有望在两年后的乡试中取得名次,算得上是潜力股了。

王熙鸾对此也很满意,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知足,谢家也是世家,但是,谢守拙这一房早就分产别居了,而且,家产颇丰,人口也算不上多,嫁过去之后不需要她多操心什么,而且,听家里人说,谢琅也是个翩翩少年,很是温文尔雅,没有什么坏习惯,谢家家风也很好,起码没听说过庶长子的存在。嫡长子谢琳已经成婚,妻子吴氏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她曾经也是见过的,是个和气的人。

王熙鸾开始安心给自己绣嫁妆,就等着定下婚期了。

贾家那边,王夫人觉得很不舒服,虽说她当初自己觉得侄女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可是,当侄女那边订了亲,定下的似乎和贾珠差不多,起码贾珠如今刚刚参加了童生试,但是如今还没有取得秀才的功名,还得等到府试开始,而王熙鸾的未婚夫如今已经在国子监上课,就等着考举人了,她心里觉得不平衡了。

因此,当史夫人过来跟王夫人说话的时候,王夫人在那边叹息道:“二嫂子怎么就没多等等,我原本还打算等珠儿进了国子监,就把鸾姐儿定下来的!鸾姐儿是我的侄女,若是能做我的儿媳妇,二嫂子就等着抱外孙吧!”

史夫人一僵,继而心中有些不忿,当初来长安到贾家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说到亲上加亲的时候,你眼皮都不抬,这会儿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嘴上却说道:“那是鸾姐儿没福气!”

王夫人一听,更是来了劲,说道:“那谢琅不过是个次子,将来又继承不了家业,实在是委屈鸾姐儿了!”

史夫人笑道:“鸾姐儿性子太软,也做不了当家的媳妇,嫁个次子,那才省心!”心里却对这个小姑实在是没话可说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在这边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安得是什么心啊,越想心里越腻歪起来。

王夫人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家二嫂的不耐烦,反而还在那里啰嗦,将贾珠夸上了天去,恨不得撺掇着史夫人立刻退亲,跟自家结亲才行,史夫人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熬不住,说道:“这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至于珠哥儿,嫂子这般福气,将来的儿媳自然要比鸾姐儿强得多,嫂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夫人本来就是拙嘴拙舌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确说得有些不合适,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在她心里,除了大哥王子腾还值得她讨好,二哥又没有一官半职,败家子一般的人物,有什么好在意的,因此只是笑道:“珠哥儿的婚事,还得看老爷怎么想的呢!”

史夫人被这话一说,几乎忍不住冷笑起来,也就不乐意继续跟王夫人敷衍,找了个理由,就起身告辞了。

第10章 教养嬷嬷

对于王熙鸾的婚事,王仁是没有半点发言权的,好在虽说谢琅乃是旁支,但是谢家好歹也是根深叶茂,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总能安稳一生。尤其,以王熙鸾的性子,虽说不能给娘家带来多少助力,但是,也不会仗着娘家的权势做出一些欺压良善的事情来,跟王熙凤很是不同。

王熙凤这会儿还是个小小萝莉,半点看不出日后琏二奶奶的风采,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虽说史夫人将这个小女儿充作儿子教养,连同称呼都是凤哥儿,但是依旧是不教读书识字,按照史夫人的说法,将来只要看的懂账本就行。

王家女儿的家教一贯如此,甚至说,四大家族的女儿家多半如此,比较,四大家族算起来那就是暴发户,前朝无道,太祖以一介庶民身份揭竿而起,最初从龙的多半都是些土里刨食的,只不过运道好,投了个好主子,又很幸运地熬到了天下太平,因此得以身居高位,但是本质上依旧是一帮土老帽。哪怕如今已经四五代人下来了,也只能勉强算得上世家。

按照贾家那位老太君的说法,不过念了几本书,不至做个睁眼瞎子罢了。对于女儿的教育,真正算起来,还是从元春开始的。就算是王熙云,孙夫人也不过是教她念了女四书罢了。因为元春生的日子好,贾家觉得她是个有造化的,因此,多念几本书,学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好多点资本,将来也能再嫁高一些,好帮衬着家里。

不过很明显,史夫人对王熙凤却没有这么高的要求,无非是希望王熙凤嫁到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当家奶奶罢了,因此,也就没有教她读书识字的意思,如今不过是教她辨识挑选丝线,打打络子而已。

不过,等到听说史老太君请了四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到府上,专门教导元春,史夫人一下子动了心思。

“嫂子,凤哥儿过了年也五岁了,要不要给凤哥儿也请几个教养嬷嬷回来?”史夫人跟孙夫人寒暄了一阵子,终于试探着问道。

孙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弟妹莫不是想要让凤哥儿参加选秀?”

史夫人干笑了一声,还是说道:“这选秀乃是国家重典,不论如何,凤哥儿总是要走个过场的啊!凤哥儿性子急,正好请几个嬷嬷回来帮忙压一压!”

孙夫人笑道:“弟妹可是听错了选秀的事情,这选秀分两种,一种是大挑,便是从有品级的官宦人家的姑娘中挑选嫔妃或者是女官,充实后宫,一种是小选,却是由内务府承办,挑选宫女的!”

这话一出,史夫人脸几乎要烧起来了,孙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王子胜没个一官半职,大选时轮不到的,而小选,有点能耐的人家,怎么舍得让孩子进宫伺候人呢,等到放出来的时候都是老姑娘了,到时候要么只能嫁到小门小户,要么就只能做填房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史夫人掩饰着脸上的尴尬,笑着问道:“却是我想差了,说起来,当年大侄女那般品貌,怎么就没有去参加选秀呢?”

孙夫人装作没有看到史夫人的尴尬,叹了口气,说道:“嫂子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当年生下了云儿之后,多年没有身孕,云儿那时候就是家中的独女,老爷便上本求了免选的恩典,好在老天垂怜,嫂子就快想要给老爷挑选能生养的妾室,省得绝了老爷的子嗣,却怀上了仁儿,总算对得起老爷了。”

史夫人也是暗叹了一声,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二房倒是没绝后,可是没个嫡子傍身,说话都觉得不那么硬气,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子女双全,生活顺遂。

孙夫人见史夫人神情淡淡,心中也有些怜悯之意,她拍拍史夫人的手背,说道:“要说教养嬷嬷,倒是的确该给凤哥儿选两个,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算不上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娇养的姑娘,也该是一脚出八脚迈的。凤哥儿是个好孩子,将来不说有什么大造化,起码也是当家主母,有些事情,还真只有教养嬷嬷能指点着。”

史夫人沉默了一下,也明白孙夫人的意思了,在娘家做姑奶奶,自然是被娇宠着,有什么事情,都有做娘的兜着,可是等到出嫁之后,内宅阴私的事情可以说是层出不穷,难不成还能回娘家问母亲该怎么做不成,自然需要有经验的教养嬷嬷在一边指点着,出出主意,方能应对得当,不至于被人算计了去还不知道。

“那嫂子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既然不需要参加选秀,因此要求也没那么高,不过,教养嬷嬷一向是稀有资源,找起来有点麻烦。

孙夫人想了想,笑道:“弟妹也不必着急,横竖凤哥儿还小,嫂子帮你留意着便是了!”

“那弟妹在这里先谢过嫂子了!”史夫人赶紧说道。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何况咱们还是一家人了,说什么外道的话!”孙夫人笑着说道。

“这与嫂子只是小事,可就关系到凤哥儿的终身大事了!”史夫人也是抿嘴笑笑,“我这是替凤哥儿谢的呢!”

史夫人性子强,为人爽利,虽说见识有限,但是却是对孙夫人没什么坏心眼的,因此,孙夫人对这个弟妹颇为友善,她掩嘴笑道:“只怕凤哥儿那个丫头,只觉得我这个伯娘平白给她找来几个管束的人,心里还觉得我这伯娘多事,不自在呢!”

“嫂子这话说的,哪能呢!凤哥儿要敢有什么不满,我这个做娘的,第一个不依!”妯娌两个调笑起来。

第11章 处置

“嫂子,听说了没有,贾家那边,咱们那位当家的小姑这会儿正借着公中亏空的名义,贱卖金陵的祖产呢!”史夫人自从上次跟王夫人不欢而散之后,便乐于逮着一切机会看王夫人的笑话,这不,刚听从金陵来的家人说到金陵那边贾家的一些动作,当即跑过来跟孙夫人分享了。

孙夫人对王夫人好感也有限,或者说,一般的媳妇,对小姑子都不那么喜欢,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吃了一惊:“贾家家大业大,比起王家来,不知强了多少,如何就到这等地步了?”

史夫人冷笑一声:“咱们那位小姑子的性子,嫂子难道不清楚,眼睛都掉到钱眼里的人物,她如今在贾家当家也有好些年了,一开始,有老太太盯着,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如今,她也算培养出了一批心腹出来了,正好借着管家的机会给自己捞私房钱呢!”

看着不可置信地孙夫人,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要不然,那贱卖的产业,怎么就到了薛家手里呢?”

孙夫人不是笨人,一听也就明白了,那姐妹两个,是玩了一手瞒天过海的把戏,这么一转手,就将贾家的产业变成了她们姐妹两个的私产呢!

孙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两位小姑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贾家金陵长安多少房人口,就指望着那么些产业过日子呢!再者说了,贾家那边小姑终究还是二房,纵然大房不讨老太太欢心,但是按着礼法,以后管家的事情,还是要交还给大房的,到时候,小姑交给大房一个烂摊子,岂不是又要闹翻了天!”

史夫人拿着帕子掩住嘴,冷笑道:“咱们那个小姑也不知道怎么教养出来的,除了钱财,几时要过什么脸面了!”

孙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做出这种事情,没人知道还好,若是有人知道了,王家的女儿的名声可就要坏了!”

史夫人脸色大变,孙夫人的女儿已经出嫁了,可是,王熙凤还小呢!就算是王熙鸾,也就是订了亲,还没有正式成亲,而且,就算成婚了,还有休妻的事情呢!她这会儿也幸灾乐祸不起来了,只好问道:“嫂子,弟妹愚钝,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上面去,依嫂子的意思,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孙夫人也是满脸无奈:“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有什么办法,还是回头跟老爷说说,问问他有什么主意吧!”

史夫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之后,心里面不知道骂了王夫人姐妹两个多少遍,恨不得将这两个小姑子给挫骨扬灰了。

晚上的时候,孙夫人便跟王子腾提了提这件事,有些忧虑地说道:“老爷,这种事情,可不仅仅是贾家的事了,就算不知道内情,也要说咱们王家教出来的女儿管家无能,无法掌管中馈,要是知道的,只怕要说王家的女儿不识大体,只知道给自己敛财呢!”

王子腾脸色很不好看,他自觉对两个妹子尽到了做兄长的责任,而且,若不是他这个做兄长的在仕途上得意,王夫人那个驽钝,不会说话,讨老太太欢心的性子,哪怕老太太再宠爱二房,也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王子腾可是记得,王夫人刚嫁过去的时候,王家那时候也就比薛家强一点,王家老爷子病重,他那时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六品闲职。娘家不硬气,王夫人那时候很是忍气吞声,她那时候怀着贾珠,老太太就给贾政塞了两个美貌的丫鬟做通房。后来,一个姓周的丫鬟怀上了,王夫人想了个法子让那个丫鬟流掉了,结果就被老太太罚到佛堂捡了一个月的佛米。

直到王子腾费尽心思,得了今上的赏识,虽说官位不显,不过,却深得今上信任,得以一展拳脚,王夫人才在贾府慢慢有了权威,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她自个的能耐,她讨了老太太的喜欢?然做出这等有损门风的事情,以后王家的女儿还要不要说亲了!

王子腾很想将自己那个嫡亲的妹子狠狠骂一顿,可是,王夫人终究已经出嫁了,王子腾难不成还能让她回来不成?亲自去,肯定不行,写封信去吧,王夫人不识字,让下人去吧,王夫人不要脸,他王子腾还要脸面呢!这种事情,遮着掩着还来不及,如何能让下人知道。

王子腾在外面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如今,却是被自个的妹妹弄得头疼起来了,终于,他咬了咬牙,说道:“夫人,这事我会解决的,你就不用多管了!”

孙夫人素来信任自己的丈夫,因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论如何,对两个小姑子,还是要远着些了,脑子糊涂不要紧,重点是,总是自以为是,干一些不寻常的糊涂事啊!

王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对她的不满,她看着自己的私房钱一日日变得丰厚,心中颇为得意,大房如今有了嫡子,爵位将来自然是大房的,这一点,即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改变。老太太如今都多大年纪了,说不准哪天就去了,到时候,他们二房自然得搬出荣禧堂,还要将管家权交出来。没有权利,那么,钱财才是最重要的,贾家那么大的家业,凭什么要留给贾赦那个老色鬼!王夫人看着匣子里面厚厚的一叠子银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好东西,将来可是要留给自己的珠儿和元春作陪嫁的,哪能便宜了别人呢!

不等她得意太久,王子腾的动作同样很快。

王夫人派出去做事的,无非就是她陪嫁的几个下人,毕竟,贾家的下人多半还是向着老太太,即使卖她几分颜面,若是她做的事情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他们的反应便是跟老太太告状,她怎么肯做这种事情。

王夫人用的人都是王家出来的,虽说卖身契不在王家了,可是跟王家的关系依旧很是密切,王子腾直接收拾了几个,让他们来了个暴病而亡,不等王夫人反应过来,几个心腹便几乎折了个干净。

王子腾并没有多掩饰自己的行动,因此,王夫人很快便查出来然是自己的大哥动了手,她对这个大哥又敬又怕,不过,还是找了个借口,强撑着上门,问道:“大哥,可是妹妹那几个下人得罪了大哥,大哥怎地下了如此狠手!没了几个心腹下人,妹妹还如何在贾家掌管中馈呢!”

王子腾凉凉地一笑:“我王子腾可不敢认你这样一个妹妹,管家管得连公中的产业都落在自己手里了,亏得我女儿已经出嫁,还算老实本分,这事情闹出去,就算亲家给我那可怜的女儿一封休,只怕我也没处说理去!我王子腾这些年在朝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倒是没想到,我两个妹子都是女中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倒是让我王子腾觉得颇为惭愧了!”

王夫人听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跪伏在地,哭诉道:“大哥,是妹妹做了糊涂事,可是,妹妹这为的是谁呢!大哥难道不知道,我家老爷这些年虽说没有宠妾灭妻,其实也快差不多了,妹妹一辈子只得了一双儿女,哪能不为他们考虑。现在老太太护着我们二房,我们才能安稳度日,可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不测,难不成,要我们一家子流落街头,拮据过日吗?”

王子腾被这番歪理弄得几乎要吐血,他深深地看了毫无悔改之意的王夫人一眼,终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已经出嫁,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好多管了。不过,你要是再干出有辱王家门楣的事情来,莫怪大哥我无情!虽说大哥我官小职微,好歹还是王家的家主!”

王夫人诺诺称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王子腾看着王夫人远去,气恼地将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地上,眼中一片森然之意。

第12章 无题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地事情,因此除了贾王两家的几个主子知道一点之外,连心腹的奴才都不知晓。王夫人虽然依旧掌管中馈,可是,却小心谨慎了许多,一些事情自己也不敢做主,还得去请教老太太。

老太太之前也知道王夫人贱卖祖产,私下捞钱的事情,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人心都是偏的,在老太太看来,大房袭爵,那么二房多拿点钱财又不是说不过去,反正,最终那些钱还是落在自己的乖孙子和孙女身上,有什么舍不得的。当然,对王夫人这个媳妇,她也算不上不满意,可她终究姓王,王子腾虽说说了几句气话,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胞妹,王夫人有什么事情,难道王子腾还真的能不搭把手不成。因此,老太太不仅没有责怪王夫人,反而温言抚慰了几句。

但是王夫人哪里敢真的当做啥事也没发生,她一边痛哭流涕,感激老太太的恩德,一边却想到老太太当年对付自己的手段,而且,单看老太太做了那么多年当家主母,一个庶子庶女都没能活下来,就可以看出老太太不是真的慈善人,她忍了很多年,如今自然还得继续忍下去。

王仁这一辈的小孩子半点也不知道其中的纠葛,这会儿快到年关了,即使是清水衙门的陈景荣,也忙碌了起来,就等着衙门封印,回家过年。

当然,相对应的是,王仁也可以放假了,你总不能人家忙着过年的时候,天天还跑过去,这就不是勤奋,而是招嫌了。

陈景荣给王仁布置了一下过年期间的功课,便挥挥手让王仁回去了。

大户人家有一点不好,房子实在太大,等到王仁到了大门外,哪怕还裹了一身貂裘,还是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两下,好在马车已经行到了面前,赶紧坐上了马车,马车里面一直点着熏笼,因此,温度倒是颇为适宜,王仁将脚搁在熏笼上,呼出了一口气。

陈府离王府并不远,尽管马车走得慢,过了一刻钟也便到了。

“仁儿,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王仁去给孙夫人请安,孙夫人一边让王仁在榻上坐下,一边问道。

“快年关了,先生最近忙得很,便给我放了假,又布置了功课,等到年后再去请教!”王仁解释道。

孙夫人点点头,笑道:“听老爷说,你最近功课颇有进益,全赖陈先生之功,今年给陈先生的年礼,还是要厚一些才是!”

“母亲说的是!”王仁坐在孙夫人身边,伸头看着她手上的礼单。

孙夫人见王仁好奇,笑道:“仁儿也来看看,这是给自家亲戚朋友拟的礼单,你也在一边看看,慢慢学一点,日后,与师长朋友相交,这也是不可少的!”

王仁便凑过去看着,这会儿孙夫人手上的礼单都是给自家亲戚的,这些都有常例,无非是些庄子上的出产,还有些新打的金银锞子,官窑定制的有着吉祥花样的瓷器,还有些新鲜花样的锦缎的,不过是按照关系的远近,还有对方的家世,斟酌着增减。

孙夫人一边斟酌着礼单,一边跟王仁解释,比如说,谁家有了儿子,便要添上一些笔墨纸砚,有了女儿,多半就是送些适龄的女孩能用的衣料,一些首饰什么的,哪一家戴着孝,便要减上三成,哪一家这一年有什么喜事,便要酌情添上一些。

正说话间,王子腾带着点寒气从门外进来,见母子两个在说礼单什么的,也笑道:“这些东西,仁儿知道个大概也就是了,一般都是有前例的,而且,现在他还小,有夫人你打点着,等他成婚了,自然有媳妇打点着,哪里需要这般费心了!”

孙夫人赶紧放下手里的礼单,过去帮着给王子腾更衣,王仁也赶紧站了起来,去给自己老爹请安,王子腾换了一身常服,又让丫鬟送了一碗红枣桂圆茶过来喝了两口,他最近忙得团团转,难得有空闲时间,尤其是夹在一大帮天潢贵胄中间,夹心饼干实在不太好做,哪怕经过分析,那些蹦跶得欢的将来多半没戏,但是,既然皇帝不开口,他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亲王,你就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好在他如今跟成王已经牵上了线,当然,只是背地里面,要不然,这事让皇帝知道了,他这个京营节度使也算是做到了头。

成王就是个能忍会装的,这年头,不折腾的皇子远比能折腾的皇子讨皇帝欢心,因此,成王在皇帝眼里又加了点分数,未来即使不是一片坦途,也已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因此,王子腾纵然累得很,心里倒是挺舒坦的,虽说自家妹妹不争气,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她们再仗着王家的势力肆意妄为,王子腾就敢开祠堂,将两个妹子逐出家门。有些事情看似无关紧要,但是积累的多了,坏了名声,那时候想要挽回,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宁愿被人说成无情无义,也不乐意被这些蠢货拖累了自家的前程。

他又看了看王仁,眼神颇为温和,王仁若是个庸才,那么,王子腾为了自家的利益,也不得不拉扯一帮子不成器的亲戚,用这些情谊,让自己百年之后,也有人庇护自家儿子,可是,王仁聪明伶俐,按照陈景荣的说法,要不是他年纪太小,开过年来去考童生试也是没有问题的,王家欠缺的就是一个科举正统上来的接班人,毕竟天下承平已久,武将是越来越不受重视了,家族的发展还得靠读,参加科举。因此,谁要是耽误了自己的儿子,王子腾下手绝不留情。

第13章 拜年

等到衙门封了印,也就差不多过年了,以王仁这么点年纪,除了祭祖的时候要他出场之外,其余的时候,无非只要对着长辈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让自己的私房变得饱满起来。

等到一干亲戚那边年都拜过了,王仁的私有财产里面又多出了十几个项圈,还有差不多近百两重的金银锞子,成色都还不错,这些都是女眷送的,一些男性长辈总是喜欢送些笔墨纸砚,乃至四五经,很是充实了一下王仁的小房。

等到亲戚那边都去过了,接下来,也便轮到了师长,王仁的老师也就一个陈景荣,年礼已经送过去了,王仁直接带着自己手抄的几本,另加一卷米芾的字便上了门。

“仁少爷来啦!”陈家的管家陈忠看到王仁,脸上也挂了笑容,王仁素来挺得陈景荣欢心,陈景荣无后,而陈景仪这辈子得了两儿一女,女儿已经远嫁,两个儿子也外放了,等闲不在京城,因此,被陈景荣收为入室弟子的王仁在陈家下人眼里,已经算不上什么人,算起来,近乎小半个主子了。

“忠叔,先生可在府中?”王仁问道。

陈忠笑道:“仁少爷,二老爷昨儿个还在念叨你呢,这会儿二老爷就在房,奴才这就带仁少爷过去!”

“那就劳烦忠叔了!”王仁赶紧说道。

“仁少爷可是折煞奴才了!仁少爷,快请!”陈忠引着王仁一路往前而去,很快便到了房。

“二老爷,仁少爷来了!”陈忠在门外说道。

“是仁儿啊,进来吧!陈忠,去泡茶来!”陈景荣清朗的声音响起。

王仁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走进了房,给陈景荣磕了个头:“学生王仁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陈景荣穿着一身家常的玉色锦袍,头发仅仅是用一根青玉簪束起,并未着冠,他看看王仁:“好啦,你这小子,起来吧!”

王仁很麻利地爬起来,嬉皮笑脸道:“先生,学生来给您拜年,怎么不给压岁钱呢!”

陈景荣顺手在王仁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骂道:“你这促狭小子,这么晚才想到要给先生拜年,还指望什么压岁钱?想得倒美!”不给,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命人取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过来,塞到了王仁手里。

王仁接过荷包,嘴里笑道:“学生刚一得空,便来给先生拜年,哪里就晚了呢!再者,先生是长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给学生压岁钱,正是疼爱之意呢!”

陈景荣被王仁逗得笑了起来,他这辈子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虽说陈景仪有二子一女,可是,在家的时候,对自己这个二叔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不知什么时候传出风声,说是自己想要过继大哥的一个孩子养老送终,结果两个侄子更是见他都见得少了,每每退避三舍,他素来不在乎那所谓的克妻克子的名声,别人却不会不在乎,连自个的侄儿也畏而远之,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倒是有了王仁这么个学生,对他浑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颇有亲近之意,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对于这个学生自然更为宽容,更是添了七八分的真心,将他当做自家子侄,而不仅仅是一个学生了。

陈忠这时带着丫鬟送了茶过来,见陈景荣神情欢喜,也是颇为欣慰,他乃是陈家老仆,比陈景仪还要大上十几岁,几乎是看着陈景荣长大的,陈景荣年轻的时候打击连连,便是至亲对他也多有怀疑,当年太太甚至撺掇着要老爷跟二老爷早点分家,免得带累了大房,好在老爷与二老爷兄弟情深,不曾听从太太之意,分家之事不了了之,可是,二老爷何等聪明之人,怎地不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好多说罢了。二老爷虽说表面上依旧潇洒自若,其实,内心的苦处也就只有自家人知道。如今王仁能哄得二老爷开怀一笑,若不是王仁也是王家的独子,陈忠都要进言让陈景荣将王仁收为嗣子了。

陈忠等到丫鬟们放下了茶盏和点心,也不多说什么,便退下了,出去之后,却吩咐厨房今儿加几个王仁喜欢吃的菜,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想不到,你这小子倒是哄得陈忠也欢喜你!”陈景荣自然听到了外面陈忠的话,笑了起来。

“忠叔疼爱学生,还不是看在老师的份上!”王仁笑道。

陈景荣莞尔一笑,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尝尝这茶,可与寻常有何不同?”

王仁心中颇为郁闷,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他对茶素来没有什么研究,上辈子,什么龙井,碧螺春,毛尖,大红袍等等名茶都曾喝过,却也没喝出什么不同来,这辈子学习古文就已经费心费力,但不成还得研究茶道?不过,既然陈景荣说了,也不能不尝尝看,于是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没喝出什么不同来,不由苦了脸,说道:“先生实在是为难学生了,学生如今才几许年纪,家中也算不上什么风雅,哪里能品出什么不同来!”

陈景荣笑了起来:“仁儿你倒是实诚,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哪怕是为了讨好我,也要说什么水好,茶好的话,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