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放下茶杯,笑道:“那先生为了学生将来不贻笑大方,就指点一下学生我呗!”

陈景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点陶醉之色,回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茶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上等的紫笋,不过这水,却是冬天的时候,收集的白梅花上的雪水,这等无根之水,方能使得这茶品起来轻浮无比。咱们这样的人家,茶自然没有不好的,但是这水,却是要颇为讲究一些,最常见的,自然是泉水和雨水,讲究一些,莫过于露水,雪水,竹节中的竹心水……”

王仁听得有些郁闷,雨水什么的,也就算了,这天上之所以能有云降雨,无非就是水蒸气结合了一些灰尘什么的,方能凝结起来,这所谓的泉水,与后世喝的矿泉水估摸着也没什么差别,别的什么露水,雪水的,收集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为了一杯还不知道喝不喝的出味道的茶,费上老大心力,实在有些麻烦,不过,这话可是不能跟陈景荣说的,他只是露出饶有兴致地神色道:“先生若是有空,闲下来与学生慢慢说就是,回头学生也附庸风雅一回,让家里的下人多多收集一些好水,到时候请先生尝尝!”

陈景荣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回头,先生我也尝尝你的孝心!不过,光给先生我拍马屁可是没用的,好些天没见你,也不知道你在家可有好好温,现在有暇,倒要好好考校你一番!”

王仁点头道:“先生不是说过,一日不读,便面目可憎,学生哪里敢松懈呢,若是学生不顾学业,又有什么脸面过来给先生拜年呢!”

“光说可没有用,若是学的不好,先生也不管什么过年不过年的,定是要打你板子的!”陈景荣故意板起脸,说道。

王仁颇有信心:“先生只管考就是了!”

陈景荣正和王仁一问一答,渐入佳境的时候,外面又传来陈忠的声音:“二老爷,李公子来了,说是要给二老爷你拜年呢!”

陈景荣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第14章 师兄

见王仁有些不解,陈景荣解释道:“他也是我的一个学生,你叫他一声师兄就是了!”

王仁琢磨着估计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不过既然陈景荣不多说,那么他也就不再追问,因此,便安心在房等着。

没一会儿,那位李公子过来了,他看上去十三四岁年纪,身量已经比较高挑,一身深色狐裘,更显得他长身玉立,俊美不凡。

“学生李若安拜见老师!”他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陈景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色,说道:“不必多礼!正好,你也见见你师弟王仁!”

王仁早就站起身来,抱拳做了一揖:“王仁见过师兄!”

李若安早就知道王仁的存在,也是抱了抱拳:“原来是师弟,早听说老师收了个关门弟子,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王仁一愣,关门弟子,陈景荣说过这回事吗?他下意识地看了陈景荣一眼,却见陈景荣拈着胡须,微微笑着,并无半点意外的意思,他心中一动,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师兄呢,若知道师兄也在长安,师弟早该登门拜访的!”

“师弟真是太气了!”李若安笑眯眯道,“师弟刚刚入门,正是要好生念的时候呢!”

王仁也是笑眯眯道:“师兄这话说的,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师弟与师兄可谓是一见如故,若是一直不走动,岂不是都要生疏了吗!”

陈景荣看着两个学生在那里你来我往,只是笑着喝茶,这会儿才说道:“行啦,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你们师兄弟两个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既然是同门,仁儿年纪小一点,若安你方便的话,照顾一点便是了!”

“先生可真是偏心,当年学生拜在先生门下的时候,先生可没这么好心,让几个师兄帮衬着!”李若安笑道。

陈景荣斜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轻讽:“谁让你不如仁儿讨人喜欢呢!”

这话一出,果然没什么好说的了!李若安陪着笑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带着点小哀怨,说着什么自从自己考上了廪生,先生就不多管他了,莫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先生嫌弃了云云。

陈景荣依旧笑眯眯地打着太极,你做学生的不想着找老师请教,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老师的上门不成,难不成,你父亲当初是请我这个先生去做你李府的西席不成?

你来我往了一阵子,王仁大致明白了,虽说不知道这个李若安到底是谁家的子孙,毕竟,长安姓李的官员着实有点多,不过,估摸着,他拜入陈景荣门下,没准也不过是一次利益交换,或者,是因为长辈之间有些交情,陈景荣本人对于李若安却是不怎么上心的。不过,李若安也是个天才神童一样的人物,跟着陈景荣读没有几年,就一路院试、县试、府试地考了上去,十一岁便考上了廪生,入了国子监,然后,出于种种缘故,陈景荣便丢了手,不管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景荣直接干脆利落逐了:“若安你不是一直挺忙的吗,今儿莫非没事了?”

李若安尴尬地一笑,他自知自己不讨这个老师喜欢,不过也没想到陈景荣这么不给他面子,当然,陈景荣这个人素来是谁的面子也不给,上一任的东平郡王,好歹也是个有实权的异姓王爷,极为能耐的人物,结果惹上了他,没占到半点便宜不说,愣是被陈景荣臭骂一顿,陈景荣口才好,骂人不见半个脏字,却差点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糟践了个遍,差点没把东平郡王气得吐血,还闹到了御前,结果,陈景荣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原本想要惩处他一番的先皇给忽悠了,倒霉的东平郡王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这件事一出,也就没人敢随便招惹陈景荣了。

尤其李家跟陈家虽说有那么点交情,可是,李若安却知道,陈景荣跟他的父亲似乎还有一段旧怨在,勉强收了自己做学生,接下来不待见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因此只好干笑道:“先生说的是,学生还与人有约,这就拜别了!”

陈景荣懒懒地摆摆手:“既然与人有约,那就去吧!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事情也多,以后我这里,你没事也就不要来了!”当然,有事的话你去办你的事去,更不要来了!

李若安几乎是灰溜溜地走了,王仁等到李若安离开了,便凑过去,一脸八卦地问道:“先生,这位李师兄有些眼生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啊?”

陈景荣轻哼了一声:“你现在才认识几个人,看谁不眼生啊!不过呢,李若安你将来大概打交道的次数也不会少,他父亲李钰是户部右侍郎,最有可能接任户部尚的人物,颇得圣心。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你考上秀才之前,这人际关系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去操心,等到你有了功名,那时候,才有的你烦呢!”

王仁赶紧笑道:“到时候,不是还有先生你指点吗,学生有什么好烦的呢?”

“先生我很清闲吗,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我来指点!”陈景荣看似生气,其实还是挺愉快的。

正哄得陈景荣开怀的时候,陈忠在外面说道:“二老爷,已经午时了,可要摆饭吗?”

陈景荣看看天色,果然已经不早了,他直接吩咐道:“那就摆饭吧,就摆在这外房里面吧!”

“是,二老爷!”陈忠赶紧带着下人将饭菜捧了上来,摆在了外间。

王仁对此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之前过来上课,一般就是一早吃了饭过来,中午就在陈府用饭,下午听陈景荣讲课,课间的时候,还要用上一些点心,几乎将陈府当做半个家了。

陈家祖籍杭州,虽说在长安已经挺久了,但是口味依旧偏向清淡甜鲜,而王仁上辈子也是南方人,因此,跟陈家人的口味倒是颇为相似,倒是被陈景荣笑了一声果然是缘分。这会儿桌上摆着的,一条清蒸鲥鱼,一盘清炒菜心,一碗龙井虾仁,一碗蜜汁火方,一碗鱼羹,又有一碟子凉拌萝卜缨,一碟子糟鸭舌。

陈景荣笑道:“说是添几道你爱吃的菜的,哪知道,这一桌子,可全是仁儿你爱吃的了,这陈忠,对自个的老爷也没这么上心呢!”

王仁在一边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说道:“这还不是看在先生您的份上吗?要不然,忠叔才不会这般尽心呢,忠叔铁定不知道之前那位李师兄喜欢吃什么,您说是不是?”

“行啦,总是你有理!用饭吧,看还堵不住你的嘴!”陈景荣笑骂道。

两人也不用丫鬟伺候,自个吃了起来,陈景荣对王仁颇为上心,不时给王仁夹一筷子菜,王仁也很是殷勤,给陈景荣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然后,又帮陈景荣盛了一碗汤。

陈忠在外面看见,几乎要热泪盈眶,二老爷这么一把年纪,却是身后无人,这么个贴心的学生,怎么就不是二老爷的儿子呢!

第15章 宝玉出生

或许,剧情这种东西总是在你不经意地时候到来,当陈景荣觉得王仁可以开始准备院试的时候,荣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贾赦的一个小妾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便去世了,那个女儿按照元春的名字被取名为迎春,依旧养在了老太太身边,谁让大房没个正经的女主人呢!当然,由此,贾赦也生出了续娶的心思。

而当王仁知道,王夫人在自己的长子已经差不多十五岁的时候再次怀上了的时候,已经很淡定了,无论如何,作为主角,总是不那么容易被浮云掉的。

无论在哪个年代,考试总是一件艰难地事情,尤其在这个考试时间非常漫长,还要自带干粮和马桶的年代,县试还好,虽说要考五场,但是因为考试时间在二月,虽说冷了点,但是起码不会有什么蚊蝇和异味,但是,到了府试地时候,那已经是四月份了,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暖和起来,考场里面充斥着古怪难闻的味道,不时有苍蝇飞来飞去,阳光也实在热情了那么一点,到了下午的时候,考场位置不太好的,几乎要被晒得虚脱了。

这已经是科举考试中比较简单的了,起码每天考完了可以回去睡觉,不需要住在考场里面折磨你的神经,但是,依然也有不少人在考场中倒下了。

王仁看着自己对面那位不知道考了多少年,一把胡子都白了的老童生因为被晒晕过去,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在那里嚎啕大哭,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其实也是难免的事情,这年头的升学考试,比起高考还要严厉一点,仅仅是府试,长安地区十几个县加起来就有几千个童生要来参考,但是,每次只会录取五十个,除非你投胎投得好,家里有人让你直接做监生,或者是非常有钱,也有门路,捐一个监生的资格,否则的话,你就只能争取这百分之几的录取率了。

等到第三场的策论考完,已经是第四天了,午后的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拉铃交卷,王仁再次仔细看了一下考卷上有没有需要避讳的字眼或者是错字,然后也很干脆地拉了拉壁上的铜铃,很快就有差役过来,看到王仁年纪虽说幼小,身上的衣裳也是半新不旧的,但是料子却是极好,就知道王仁的出身不凡,因此,态度也不免谨慎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过来糊了名,将考卷收走了。

王仁站起身来,提起带进来的提篮,施施然走出了考场。

持砚就在戒严的线外走来走去,见到王仁出来,赶紧迎了上来,接过王仁手里的提篮,嘴上说道:“大爷,可要喝水吗?”

王仁精神还算不错,说道:“上了马车再说吧!”

持砚亦步亦趋地跟上,见王仁心情不错,知道王仁还是挺有把握的,心里也颇为欢喜,主子有出息,他这个做小厮的也有脸面不是,虽说不管怎么样,王仁日后都是王家的家主,可是,做大官的家主,和只能在家里耍脾气的家主区别可是很大的。

王家的马车就在路口拐角的地方等着,赶车的是王家的老人了,叫周平,他见王仁过来,赶紧将矮凳放到了地上,扶着王仁上了车,嘴里说道:“大爷上车吧,虽说才四月,不过,这西山的太阳毒着呢!”

持砚跟着王仁上了马车,从车厢壁上取下水囊,淋湿了一方帕子,递给了王仁,王仁伸手接过,抹了一把脸,持砚接过帕子,放到了一边,又从车厢的暗格里面取了一套紫砂茶具出来,给王仁倒了一杯茶,嘴上说道:“大爷先喝口水,是新泡的金银花茶,还温着呢!”

王仁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便放到了一边,贡院里面味道比较糟糕,王仁也不乐意吃东西,只能多喝些水,不过为了补充元气,带进去的水都是加了参片煮的,因此,难免有些上火,正好喝点金银花茶败一败火气。

回到家的时候,王子腾和孙夫人都在,孙夫人也不急着问考得如何,只是说道:“仁儿,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先回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王子腾也不着急,儿子的水平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按照陈景荣的说法,只要王仁没被驴踢了脑袋,中个秀才,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是名次问题罢了。

王仁应了下来,回房洗澡去了。

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换下了身上那身似乎有点馊味的衣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王仁顶着一头还带着点湿气的头发,便往正房行去。

孙夫人最终还是没忍住:“仁儿,感觉怎么样?”

王仁点点头:“儿子觉得还好,应该能通过!”

孙夫人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她嗔了王子腾一眼:“其实按我的意思,你父亲好歹也是三品大员,自个也有个荫庇的名额,直接让你去国子监读便是了,何必这般辛苦呢!”

王子腾轻哼了一声:“妇人之见,监生和贡生,那能一样吗?若是之前不试试手,一开始就参加乡试,一时适应不过来,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呢!”

孙夫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见王仁虽说精神还好,但是考完之后,难免有些形容憔悴,觉得有些心疼罢了。

王子腾也不再多说:“天色也不早了,先用饭吧!用完后,将做的策论什么的默写下来,让我看看!”

“嗯,儿子知道了!”王仁已经习惯了这年头做父亲的想法,当着儿子的面,嘴里从来不肯说什么直白的表达感情的话的。

晚饭很是丰盛,孙夫人心疼自家儿子,因此,桌上多半是王仁喜欢吃的菜,一盘青韭鲜虾,一碗什锦豆腐,一碗樱桃肉,一盘清蒸鳜鱼,一碗油焖春笋,一碗野鸡崽子汤。

虽说桌子上的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可惜的是,刚从贡院回来的王仁食欲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并没有吃多少,孙夫人虽说有些忧虑,不过王子腾也打听过,这是正常现象,这还算是好的,出了考场之后,一连睡上几天,水米不进的都有。

用过晚饭,王子腾便叫人拿来了笔墨纸砚,看着王仁将考试的内容默写了一遍,自个看了一下,便放下了大半心思,虽说他自己不是科班出身的,可是,好赖还是看得出来的,王仁是个比较求稳妥的人,因此,写的杂文策论都比较中规中矩,并无标新立异之处,这样,无论遇上什么样的考官,起码不会引起什么争论。

王子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回头你拿去给陈先生看看,听听他的意思便是了!”

孙夫人有些紧张,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很快又听王子腾在那里说道:“没有意外的话,府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过两个月,便是院试了,你这些天还是要好生读,莫要放松了才是!”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王仁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王仁一夜好眠,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是神清气爽,给王子腾和孙夫人请了安,用过早饭便去陈府找陈先生。

哪知道刚刚出门,就看见一匹马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人赫然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

王福见到赖大,忙问道:“原来是赖管家,可是贵府有什么事吗?”

赖大满脸都是喜色:“可不是吗?昨儿个夜里,二太太生了个哥儿,老太太让我来给舅老爷和舅太太报喜呢!”

第16章 风波

“舅爷,舅太太,二太太生的那个哥儿可是了不得呢,落草的时候,嘴里衔着一块五彩的宝玉,上面还有字呢!”赖大满脸都是得意之色,这二房的二爷可不是个了不得的,生而含玉,可见是个有来历的,将来铁定造化不凡。

王子腾微微皱了皱眉,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说道:“贵府当真是好福气,王福,看赏!”

赖大拿了赏钱,喜滋滋地走了。

孙夫人在一边惊讶道:“落草的时候含玉,那可真是了不得!”

王子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吩咐下人道:“你们去打听一下,这含玉的事情,多少人知道了?”

几个下人听了,赶紧出门打听去了。

孙夫人忙问道:“老爷,小姑生了嫡子,还是个衔玉而诞的,可见是个有造化的,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问题不成?”

王子腾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若是个女儿,衔玉而诞,顶多将来入宫为妃便是了,可是,偏偏是个儿子!玉是什么,至尊至贵之物,只怕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啊!”

孙夫人一愣:“应该不会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这种事情,最是叫人说不清楚啊!”王子腾只觉得头疼,“但愿贾家的人警醒一点,不要说得什么人都知道了!”

不过很显然,王子腾的愿望没有实现,等到王仁到了陈府的时候,刚刚拜见了陈景荣,还没来得及让陈景荣看看自己的考试答案,陈景荣就带着一点八卦的意思,凑过来问道:“仁儿,听说你大姑姑生了个衔玉的儿子?”

王仁几乎傻了眼,他摇摇头,说道:“学生当时已经出了门要过来拜见先生,只是听说大姑姑生了嫡子,但是衔玉不衔玉的,却是不曾听说!”

陈景荣叹道:“哎呀,那还是你姑姑家呢,你怎么就不等等呢?今儿反正休沐,先生我一整天都在家里的啊!”

“大姑姑昨日才生产,怎么先生也知道了,没听说姑父家里与陈府有什么关系啊?”王仁问道。

陈景荣笑道:“你还不知道啊,听说那孩子已经被贾家的老太太取名为宝玉,说是福气太大,要压一压,这会儿正写了名字到处贴着,让贩夫走卒念,好压一压你那位表弟的福气,免得养不大呢!”

王仁有些郁闷地咽了一口唾沫:“别说还没满月,连洗三还没开始呢,就这般张扬……”王仁快要无语了。

陈景荣喝了口茶,笑眯眯道:“哎呀,先生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偏偏这等异事,却是从来没见过,回头你去看看你表弟,回来跟先生我说一说,这衔玉而诞的宝玉,究竟跟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王仁只觉得脑仁有点疼,他在古代待的时间不短了,在这个连父母皇帝的名字都要避讳的年代,生产有异象这种玄乎东西还是很有市场的,比如说一般的皇帝,出生的时候,要么梦到太阳月亮,要么梦到什么龙,这个完全凭着他老娘说的,当然也有看的,比如说,红光满室,异香扑鼻之类的,但是,贾宝玉这个就很是玄乎了,人家直接含了一块写了字的宝玉就出来了,那宝玉估摸着还有能大能小的功能,起码没把贾宝玉噎着。

问题就是,贾宝玉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家里的次子,连长子都不是,却有这么大的福气,万一被有心人抓到把柄,那简直就是藐视皇家,甚至能扯到意图谋逆之类的事情上面去,那才叫冤得慌呢!

王仁叹了口气:“先生,这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您老是关注着我那个估摸着眼睛还没睁开的表弟,还不如先帮我看看我这场考试的情况,别搞得您英明一世,学生连秀才都没考上呢!”

“你若是这么蠢,我立刻把你踢出师门!”陈景荣笑骂道,“行啦,将你带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王仁赶紧将手里誊抄的考卷递了过去,陈景荣拿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嗯,还不错,写得中规中矩,不过,长安府尹徐大人素来喜欢稳重之人,你这份考卷只怕能入他的眼缘,府试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王仁笑道:“先生这般说了,那学生也就放心了!”

陈景荣笑道:“你这次运气好,说起来,这次主持院试的学政周群周大人素来喜欢少年俊杰,你年纪小,也能沾上一点优势!没什么问题的话,虽说案首轮不到你,不过,考个廪生,应该不成问题!”

王仁心里有了底,嘴上却说道:“老师厚望,学生拜谢了!”

“好了,这些天你好好温就是了,我这边再给你猜点题目,你多做几篇文章,等着院试就行了!”陈景荣嘱咐道,他没有多说贾家的事情,王子腾自个也是老狐狸一个,这些事情,他心里自然有数。

而王家的下人很快在长安打听了一圈,立刻就发现,不过半天时间,几乎大半个长安城都知道,荣国府出了个衔玉而诞的哥儿,好在时间还短,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传出来。

王子腾只觉得自己牙根都疼了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好生遮掩着,生怕被人知道的吗,然传得连贩夫走卒都知道了。

王子腾看孙夫人一脸忧虑,有些无奈地挥挥手:“算啦,走一步看一步吧!夫人,贾家那边还真是没个聪明人,偏偏,生了那个孩子的,还是我的亲妹子!”

孙夫人在一边说道:“老爷担心得太多了,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事情,何况,好歹故去的荣国公还是今上的奶兄弟和伴读,还对今上有过救命之恩呢,只要今上不多说什么,谁敢拿这事出来多嘴呢!”

“希望如此吧!”王子腾叹了口气,贾代善的确在今上那里颇有些分量,问题是,今上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啊!若是下一任皇帝秋后算账,那才叫难办呢!

王子腾很想去贾家跟自己那个妹夫诉说一下其中的厉害,最终还是没去,妹夫是个迂腐的,只怕说不通,尤其如今那些话已经散出去了,若是想要收回更正,只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欲盖弥彰,到时候更添是非。

最终,王子腾还是很憋屈地让孙夫人备好了洗三的礼物,去了荣国公府,让她跟王夫人说说,不要太张扬,免得惹了别人的眼。

不过,王夫人憋屈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又生了个儿子,还是个不寻常的,哪里还有什么收敛的心思,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呢,孙夫人才一说,王夫人就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家嫂子是看不得自己好,因此,脸上也显了出来,孙夫人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位小姑子的心思,心中暗叹,最终也就不多说了。

第17章 偶遇

贾宝玉的满月酒王仁也没去,孙夫人和史夫人过去敷衍了一下,史夫人在王夫人那里吃了瘪,王夫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几个出息的孩子,贾珠也就不说了,如今正在国子监念,下一年便要参加乡试,元春生辰八字好,长得也好,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很讨老太太欢心,如今又得了一个衔玉而诞的儿子,怎能不得意,嘴上自然颇有些炫耀的意思,如此,自然刺痛了史夫人的心。

不过,史夫人很快心理就平衡了,因为没几天,荣国府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贾政的一个姓赵的姨娘怀上了,算算时间,正是王夫人怀胎八九个月的时候。

王仁府试的结果出来了,成绩很是不错,在甲等之列,还是前三,很是让一帮年纪已经不小了的童生嫉妒了一下下,有人直接就咕哝,这般好的家世,靠着家族的荫庇,直接去国子监好了,然跑过来跟他们这些苦哈哈的争那么一个名额,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院试的时节实在有点糟糕,炎炎夏日,还要连考三天,比起前两场来,因为身体原因被刷下去的多了很大一部分,这让王仁非常庆幸自己身体还算不错。王家发家乃是因为战功,因此,倒是祖传了点武功,最初不过是一点拳法刀法,后来王家的祖宗被封了伯爵之位,想着法子给自家弄了一套还算不错的内功心法,虽说跟家传的那点外门功夫不太匹配,但是对自身不无补益。王仁五岁的时候,王子腾就帮他筑了基,他每晚睡前用功个一个时辰,坚持了五年时间,内力虽说不怎么样,但是,身体却是不比一个成年壮汉差到哪里去。

这三天也没白熬,半个月后成绩出来,王仁依旧榜上有名,是第四名,在廪生之列。

成绩出来后,王仁便去拜访周群周学政,周群出身寒门,为人清正,但是也会做人,在朝中名声还算不错,要不然,学政这样的差事也轮不到他。

“学生王仁拜见座师!”王仁奉上了表礼,是两方端砚,一卷蔡襄的字,还有一些自己写的文章。

“不必多礼!”周群笑道,“你小小年纪,便得中秀才,可见乃是少年俊杰,前途不可限量啊!”可不是吗,王仁算起来,投了个好胎,老爹是个能干的,简在帝心,握有实权,自个天资聪颖,年少老成,又是个努力上进的,只要朝堂上没有太大的波动,王仁的将来,便是入阁为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师过奖了!”王仁赶紧谦虚道,“学生不过是侥幸罢了,论起学问,还差得远呢!”

周群拈须一笑:“你也不必过谦了,少年人,懂得谦和不是坏事,不过,却不可失了锐气!”

“学生谨遵老师教导!”王仁应声道,不过说实话,他看似十岁,实际上,两辈子加起来,早就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虽说没有真正进入复杂的社会,但是,心性早就不同于当年飞扬肆意的少年时代了。

周群笑着问道:“好了,不必太过拘礼了!你文章做得不错,言之有物,文采飞扬,想来也是有明师指点,不知尊师是?”

“家师姓陈,名讳上景下荣,学生跟随家师读,如今已有近五年了!”王仁答道。

“原来是陈学士!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周群抚掌笑道。

“原是家师抬爱!”王仁说道。

陈景荣在朝中虽说没有实权,但是,他为人洒脱,人缘也好,又做过几任考官,因此,人脉极广,周群跟王子腾虽说是同朝为官,但是比较一个份数文臣,而且,平常也没上朝的资格,一个乃是武官,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到一面,因此,要说交情,那是铁定没有的。而陈景荣不一样,陈景荣自己也就不说了,陈景仪却是吏部侍郎,吏部尚年纪已经不小了,陈景仪是最可能接任吏部尚的人,而周群如今四十多岁,还能再做十几年的官,他的前程,算起来还攥在吏部的手里呢,因此,他对王仁的态度更是热切了不少。

跟王仁讨论了一下宋朝那些法名家的字,又点评了一下王仁带过去的文章,很是殷切地表示了对王仁未来的展望,两个年纪相差四倍多的人那叫一个相谈甚欢。

王仁对此也很满意,这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王子腾以前的圈子多半是在功勋世家里面,跟文臣却比较生疏,文臣与武将不同,武将得看各自的本事,能不能打架,能不能打仗,而文臣,除了学问之外,完全就是靠关系了,座师和学生,同年,同乡,几次考试考下来,你认识的人就能编织出一张大网了。

不过很显然,如今的王仁年纪实在是小了那么一点,一干同年最年轻的也差不多要二十岁了,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在他们中间,实在都有些叫人不自在,之间也没多少共同语言。而且生长环境也不一样,两辈子下来,上辈子富二代,这辈子官二代,王仁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而这些同年的经济水平显然跟他这个一个月月钱就有五两银子的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一起出去喝茶吃饭,对于王仁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于是,等到这干同年感慨说要回家去继续念,准备下一次的乡试的时候,王仁内心长松了一口气。

在茶楼勉强喝了几口在王仁看来,跟涮锅水差不多的茶,跟几个同年告辞之后,持砚跟在后面问道:“大爷,现在就回去吗?”

王仁看看天上的太阳,为了不让同年觉得不自在,他并没有坐马车出来,而是自个骑了匹比较温顺的马,想到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回去,不免有些踌躇,他想了想,说道:“算了,在附近找家店转转,等到太阳下去一点儿再回去吧!”

持砚自然是巴不得的,王仁骑马,他还得跟在后面小跑,只有更热的份,因此自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