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心里琢磨着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下来,红楼梦的剧情他早就只记得一些主线了,尤其,曹雪芹对于一些政治事件总是语焉不详,为此养活了一大帮什么红学家,王仁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因此愣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过,总不至于哪个皇子要趁机造反吧!

想到这里,王仁悚然一惊,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当年康熙第一次废太子,也是在与蒙古会猎的时候呢!这里可没什么蒙古,不过事情估摸着也差不多,也不知道这次那位太子是不是随行呢?心里这么想着,王仁紧紧抿了抿嘴唇,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该死的,难怪先生让自己在家里好好待着,估摸着这次京城铁定有一场大地震啊!

回到家中,王子腾脸上看不出来,其实内心也颇为紧张,他是知道一点内情的,老爷子为了不让自己落下个不慈的罪过,打算直接逼反了自己那位以前很喜欢的太子儿子,这种事情,哪怕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呢,总要担心有个万一的。就比如当年的玄武门,最初的时候,谁能想到,手头剩下不到一百人的李世民能干脆利落地干掉了自己的哥哥弟弟呢?当时的李建成可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啊,可惜的是命不好,估摸着想要亲眼看着自己那位不听话的弟弟死,结果,他弟弟亲眼看着他死了。

皇帝前些日子一直在偷偷摸摸调查忠于太子乃至另外几个儿子的势力,如今摸清楚了,差点没气得倒仰,一个个恨不得他这个做老子的早点挂掉啊,这么早就开始撬墙角,尤其是,还撬得异常成功。皇帝多半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物,当今虽说一直以来以宽仁的面目示人,但是,能做皇帝的,又有几个真的宽厚仁慈了?于是,皇帝如今不顾自己身体刚刚痊愈,就打算来一次打草惊蛇,将计就计,将那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一股脑儿先给拍下去再说。

虽说按照王子腾的想法,皇帝的赢面其实很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魄力做李世民的,但是,王子腾必须保证自己离开之后,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拿着自己的亲人要挟自己。

与早就可以说得上是已经腐化堕落的贾家不同,同样是开国功臣的王家,一直以来依旧崇尚着武风,外院很大一部分家丁都是退伍的老兵,哪怕没有合适的武器,但是一直保持着战斗力,王子腾还不放心,暗中又将自己身边的亲兵留下了几个,好歹也能多点战斗力。

“夫人,为夫要伴驾出京,这些天,夫人切记要紧闭门户,即使有什么人下帖子,都推脱掉,采买上面也要上心,不要每天采买,最好事先准备好十天半个月要用的东西!”王子腾神情肃然,“二弟那边我也会去跟他说,哪怕他天天待在家里跟那些丫鬟厮混,也不要出门胡闹了!”

孙夫人听得紧张起来:“老爷,要出什么事了?还有云儿和鸾儿她们夫家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王子腾摇摇头:“夫人放心就是,陈家和谢家没什么实权,人也谨慎,轻易牵扯不到他们的!”

孙夫人也不再多问,出身大家的妇人纵然享受了更多荣华富贵,但是也见过更多的起伏,而且有个能干的丈夫做主心骨,她很快平静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妾身知道了,老爷尽管放心便是,妾身和仁儿等老爷回来!”

王子腾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道:“夫人放心,此事一过,王家起码还能有二十年富贵,到时候,就看咱们儿子的了!”

将孙夫人叮嘱了一番,王子腾直接命人叫来了王子胜,沉声说道:“二弟,明日我便会伴驾离京,京中或有大变!不过,那主要是愚兄我的事情,你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便是!趁着这段时间,你也跟弟妹好好说说话,别老是跟你那些通房丫头鬼混,伦儿是个不成器的,二房最好还是要有个嫡子!”

王子胜有些不耐烦,抱怨道:“大哥,这嫡子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见王子腾脸色不好看,心里一突,赶紧说道:“大哥尽管放心就是,小弟我这段时间绝对老老实实窝在家里面,绝不出门一步!”

王子腾拿王子胜也没什么办法,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难不成还能将这个弟弟当儿子教训不成,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在家安分一点就是!”

王子腾本想好好叮嘱王子胜一番,万一真的有人不开眼打到了自家门口,让王子胜主持大局,见王子胜还不如自家老婆孩子警醒,只好打消了这个主意,打算直接让自己留下的亲兵接管家中的防卫工作。反正无论是太子还是别人,估摸着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只要控制了皇帝,京城无论出什么事,都能控制住局面,按照皇帝的意思,留守京城的也是皇帝信任的人,不会出什么大事。

第24章 尘埃落定

王子腾的布置压根没怎么用得上,京城虽说有点动荡,但是很快被皇帝留下的后手给扑灭了。王仁乖乖在家里面读,将陈景荣布置的几个题目做完了之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外面秋狩行营传来消息,太子意图谋逆事泄,不等皇帝下旨处置,便横剑自刎。

看重了几十年的太子死了,老皇帝又想起这个儿子的好处了,在信王、宁王还有平王说太子如此罪有应得的时候,劈头盖脸将他们痛骂一顿,并且展示了极为果决的行动力,将这几位王爷的势力直接砍掉大半,在这场变故中,做了不少乱七八糟事情的信王甚至丢了王爵,直接就变成了国公。而宁王和平王虽说没有降爵,也得了一份禁足王府的旨意,可以说是没了夺嫡的资本了。

老皇帝处理完不省心的儿子之后,又下了谕旨,封废太子为义忠亲王,陪葬皇陵。又将废太子的几个儿女各自封了爵位,不过,这光封了爵位,却没有分府,而且责令他们在皇陵附近为义忠亲王守孝,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只不过是皇帝想要将这些孙子当废物养起来罢了,便是几个郡主、县主因着这一层的关系,将来的指婚不仅要差上不止一层,而且,也很难得到夫家的敬重。

强撑着回到了长安,老皇帝就病了,另几个被禁足的亲王在拼命想办法,好垂死挣扎一把,一向受宠的忠王只觉得时机已到,也开始活跃起来,指望着能在老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也是很能干的,而成王这时候却在一边满脸担忧地侍奉汤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成王的心思没有白花,等到快年底的时候,老皇帝临朝,直接明发了禅让的谕旨,自己退垂拱殿为太上皇,皇位传给成亲王。

这个谕旨才一宣布,整个朝堂都哗然了,说实话,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最终然是不声不响的成王捡了便宜。一些站错了队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生怕新皇记恨,回头就开始收拾他们,因此,一个个很是努力表现了起来。至于之前赌对了的,自然是欢欣鼓舞,为了得到更多的政治利益,更是干劲十足,因此,一时间,朝堂上的办事效率几乎是前所未有地高了起来。

可惜的是,已经是皇帝的某人却不是想象中那么高兴,大概人的本性就是贪婪,永远不知道满足吧!虽说他如今已经是皇帝,但是不幸的是,他老爹还活着,尤其之前还病歪歪的,可如今却是精神矍铄,看样子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太上皇的老臣再没用,那也是老臣,人家父死尚且三年不改父道,何况老爹还活得好好的。之前太上皇传位倒是挺干脆的,可是如今干政干得也很利落,因此,新皇也不能指望老爹真的垂拱而治,还得大事小事前去请教,对于那些不仅仅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甚至直将国家的当做自己的的那些老臣只能暂时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朝中尚有不少人的态度暧昧不明,之前义忠亲王谋逆身死,一些腐儒就在那里说什么让嫡长孙继位之类的话,虽说义忠亲王嫡长子如今被幽禁在皇陵那边守孝,但是因为太上皇的态度,很多人依旧存着侥幸之心,加上义忠亲王余党效忠的自然不会是他这个皇帝。另外,还有一些人墙头草一般,想要两头下注,一边讨好自己,一边没忘了暗中给义忠亲王府的那几位支持,简直是混账到了极点。要不是皇帝深知太上皇的心思,知道自己如今权位尚且不稳,少有不妥,太上皇一句话,自己铁定悲剧,废黜的太子尚且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何况是被废黜的皇帝!因此,皇帝他如今不忍也得忍。

当然,皇帝他不是什么忍者神龟,人家如今只能说是正在战略性撤退,他这会儿忙着不着痕迹地梳理朝堂,另外,他一边开始收集不安分的人的名单,一边暗地里记了帐,就等着将来哪一天翻旧账,将那些不识时务的家伙一网打尽。

王子腾也算得上是春风得意,新帝对他很是器重,现在的兵部侍郎原本是废太子一党,虽说牵扯的并不算多,但是等到朝堂稳定下来,显然是不能再让他担任这个位置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已经默认给了王子腾了。按照王子腾的设想,等他坐稳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也该得个大学士的官职进入内阁了,那才是人生的巅峰啊!想到这里,王子腾不由兴奋起来。

很多人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王子腾那么早就在现在的皇帝身上下了注,包括四大家族的其他人,史家这一次可以说是栽了,不管史家人到底怎么辩驳,在史侯爷手底下的一部分兵马参与了义忠亲王谋逆的事情之后,他们一家子就算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王子腾很是郁闷,之前他提醒了史家那位老侯爷,谁知道,史鼎史鼐这两位也不甘寂寞了呢!为此,惊怒交加的史老侯爷不得不辞去了自己的官职,用自己在太上皇哪里的一点颜面换取了两个儿子不被追究,饶是如此,史家估摸着与兵权再没什么缘分了。

而薛家这次也失去了通政司的差事,按理说,通政司只对皇帝负责,偏偏薛家这一任的当家人想要左右逢源,跟义忠亲王还有信王宁王他们都扯上了关系,还不仅仅是钱财上面,这种事情一出,别说当今了,就算是太上皇脾气再好,也是无法容忍了。没了通政司的权利,薛家想要像以前那样顺风顺水,可就难了。

贾家荣国府这边,一个贾赦之前下了江南去看怀孕的妹子贾敏,结果被江南的莺莺燕燕弄得差点乐不思蜀,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乘着船慢悠悠往回赶呢,一个贾政也就比芝麻大一点的没什么实权的小官,啥事也做不出来。但是宁国府却被牵扯了进去,虽说没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但是,他们跟一干义忠亲王党人牵扯不清这是公认的,因此,折进去了贾家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进士,贾敬也是个光棍的,直接上将爵位丢给了自己的儿子贾珍,自个干脆辞官去修道了,太上皇心软,念在宁国府之前的功劳上面,也就不再追究了。今上也觉得宁国府如今这个样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也便宽仁了一把,只是心里面还是埋下了疙瘩,就看宁国府将来识不识相了。

第25章 过年

皇帝暗地里给那些不识相的记了帐,好等将来翻出来收拾,不过这年关也到了,大家都要高高兴兴忙着过年,也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总而言之,整个长安这个年依旧过得很是热闹。

贾家最精明莫过于那位总是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史太君,她很快就发觉,王家在这场风波中很是得了好处,加上王仁拜师陈景荣,陈家现在可是出了一个太后!她也发现王家如今跟贾家有些疏远,有些不知所以的同时,还是决定好好拉拢王家一番,不管怎么样,贾王两家可是上百年的交情啊,哪能这么就远了呢!这过年的时候,两家是世交,又是儿女亲家,王家人再不乐意,也得去给四大家族辈分最大的那位老太君拜年。

贾家今年给王家的年礼比往年厚了三分,孙夫人也懒得占这个便宜,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干脆也同样按照贾家年礼的规模回了一份过去,当然,这在贾家人眼里,只怕是想要继续交好的意思。因此,等到孙夫人史夫人带了王仁王熙凤上门的时候,史太君那满脸的慈爱简直要溢出来了。

“一晃仁哥儿都这么大了,还是贡生,果然是个有出息的!”在大群人再次稀罕了一把贾宝玉胎里带来的宝玉之后,史太君在那里大力夸奖起王仁来,“王大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珠儿过两年也要出仕了,王大人要是有空,还得请他帮忙指点两句,免得小孩子不知事,走了弯路!”

孙夫人端出一副标准的笑容:“珠儿也是我家老爷的亲外甥呢,俗话说得好,甥舅亲,珠儿有出息,我家老爷也只有高兴的道理!”现成话谁不会说呢,贾珠倒是个好的,偏偏有那么个短见的老娘,迂腐的老爹,是个好苗子都要长歪了,而且,贾家这算怎么回事呢,当初贾代善在的时候,深受如今的太上皇宠爱,王家那时候王老爷子早逝,王家没了爵位,王子腾为了振兴家业,何等艰难,也不见贾代善有什么提点。哪怕孙夫人不喜欢王夫人,觉得这位小姑子愚蠢短视且贪婪,但是王夫人作为王家那一代唯一的一个嫡女,最终嫁给了一个当时没有功名没有职衔的贾家次子,还要被贾家人刁难,那时候,贾家又怎么不说什么世交的话呢。

王夫人坐在一边有些不自在,她虽说是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但是自从那次和妹妹一起侵吞贾家公中产业的事情被王子腾发现之后,王子腾对他就不比以前,而两个嫂子一向对她的态度很是敷衍,现在她想要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关系都张不了嘴,暗恨自己笨嘴拙舌,只得在一边拉着王熙凤的手,笑道:“凤哥儿长得可真是俊俏,将来也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呢!”

史夫人在一边转移了话题道:“哪里比得上你家大姑娘啊,那才是有造化的呢!”说到女儿的事情她就来气,当初王熙鸾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王夫人压根没多想,脸上笑容也真切了一些:“二嫂子实在是过奖了,元春啊,我也就指望着她将来做个管家的正头娘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一说,史太君就眯了眯眼睛,老二家的这是什么意思,嫌自己嫁给老二委屈了?不过嘴上却笑得:“我这个大孙女,不是老婆子我自夸,不管是品性还是别的,配不上的人也少!老婆子哪里舍得委屈了她呢!”

孙夫人堆着笑意,恭维道:“老太君您调教出来的姑娘,哪里有差了的!”

几个大人在那里互相吹捧,一边陪的元春已经两颊飞红,她跟史太君说了一声,然后伸手握住了还有些懵懂的王熙凤的手,轻声细语道:“凤妹妹,咱们去一边说说话!”

王熙凤点点头:乖巧地跟了上去。

王仁年纪也不小了,给几个长辈请了安,也就跟着贾珠离开了。王夫人在一边带着一点炫耀,一点慈爱说道:“你珠大哥哥学问也是好的,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你大哥哥便是!”

王仁点点头,笑道:“父亲也说过大哥哥人品学问都是极佳的,正要多请教大哥哥呢!”

被这么一恭维,王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去吧,珠儿,照顾好你表弟!”

贾珠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太太,儿子会照看好表弟的!”他是知道的,王仁的老师是陈景荣,朝堂上下,比他学问好的可不多,自己哪有脸面在王仁面前充大,说着,赶紧拉着王仁退下了。

小辈们都走了,这边成年人的话题更多了起来,史夫人捏着帕子,笑吟吟道:“珠儿定下了李大人家的千金,可定好了什么时候过门吗?”

王夫人只觉得堵心,正想说什么,史太君笑眯眯地开口了:“就在今年了,到时候请张老神仙选个好日子好过门,我老婆子也等着抱重孙子呢!”

孙夫人笑道:“老太君一向是好福气的!等到了明年,珠儿再金榜题名,大姑娘再定个好人家,那老太君可就只等着享福吧!”

史夫人在一边凑趣道:“嫂子这话说的,老太君这会儿不也是在享福吗?府上两位老爷太太哪位不是孝顺的,听说出嫁的大姑奶奶也有了身孕,马上就要给老太君添个外孙了!侄女儿要是有老太君半分的福气,这辈子也就不亏了!”

史太君笑得合不拢嘴:“你啊,就是嘴甜!”

另一边,王子腾在跟贾赦还有贾政说话,对于荣国府,王子腾觉得能保持现状已经是很不错了,因此,对于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反正这两人,一个没事从不上朝,一个蹲在工部蹲到今天,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让上司记住,不做事,就不会错,也就没什么危险,没人会闲着没事跟他们过不去,因此,也就不谈什么朝政上的事情,只是在那里说些古玩画什么的,倒是难得让这两个兄弟都谈得挺投机。

第26章 贾珠成婚宝玉抓周

二月初二花朝节的时候,贾敏生下了一个女儿,史太君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气馁,先开花后结果嘛,能生女儿就代表着身体没问题,调养个一段时间再生个儿子就是了,因此,虽说送去了不少礼物,却也没有更多地过问,毕竟,贾家这边,贾珠的婚事也是要好好操心的。

贾珠的婚事还算盛大,家底并不算丰厚的李家给女儿的嫁妆也不算简薄,那些风雅的古玩画都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的货色,家具也是上好的红木的,正常意义上的六十四抬的嫁妆足以让一般的人家心满意足。

不过很可惜,贾家似乎自以为不是一般的人家,他们素来自诩为公侯门第,哪怕嘴上说自己是二流,心里面也是觉得除了皇家也就轮得到他们的。因此,哪怕一个个脸上挂着笑,不过心里面总还是有些想法的。

贾珠心里面也不是很痛快,为的不是新婚的妻子李纨,而是自己的祖母还有父母对两个儿子的态度。论理,贾珠算起来也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如今身上也有了功名,可以说,贾家的希望起码有一半就在他身上。

可是,自从贾宝玉降生之后,他就敏锐地发现,家人更多地将希望放在了这个还在吃奶,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身上,原因就是生有异象。做母亲的宠爱幼子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人之常情,哪怕贾珠心里面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可以理解,可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贾家真正意义上的精神领袖史太君的态度,史太君将贾宝玉养在了自己身边也不说了,祖母想要带孙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关键问题就是,史太君每每在外人面前夸耀,贾宝玉将来必定有造化,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贾家的将来,就靠这个贾宝玉了!祖母这话,到底将他这个已经给家族带来了一部分荣耀的嫡长孙,又置于何地呢?

娶了李纨之后,素来敏感的贾珠很快发现,无论是母亲还是祖母,对自己这个妻子的态度都不是那么亲热,反而有些疏远,若是之前没有发生那些事,贾珠或许不会怎么注意到,毕竟他也曾听同窗说起,儿媳妇跟婆婆之间的关系一般都不会太融洽,可是,如今,贾珠自然也就多心了。

贾珠倒没有想到妻子被嫌弃家世不够、嫁妆不丰上,在他看来,妻子出身香世家,温柔美丽,也没有多少嫉妒之心,乃是标准的贤妻,至于嫁妆,贾珠这个自尊心极高的男人又不是想要靠妻子的嫁妆过日子的人。

因此,在发现家人对自己这对新婚夫妻不冷不热,却满怀热情地开始准备贾宝玉这个有造化的弟弟的满月宴的时候,贾珠的不满几乎已经形于色了,可惜的是,除了李纨,谁也没看出来。

贾珠近乎泄愤一般地写了几张大字之后,长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出了房,却看到李纨正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堆东西,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贾珠走过去,轻声问道:“宫裁,在想些什么,怎么把嫁妆都拿出来了!”

李纨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说道:“是大爷啊!太太之前跟妾身说,宝玉要抓周了,要妾身帮着准备抓周礼,妾身想着,那些笔墨纸砚什么的,自然有老爷太太准备,可不能重了,因此在寻思着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好给太太送过去!”

说到这个,贾珠的脸色一下子阴郁了起来,他强行静了静心,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这怎么好用你的嫁妆,宝玉的抓周礼还是我来准备吧,我那边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的貔貅镇纸,再加两本我手抄的朱子注的经典,就拿那个给太太送过去就是了!”

李纨点了点头,看着贾珠,带着点忧心问道:“大爷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这两日比往常用的饭少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看,若是不嫌弃妾身无知,可否跟妾身说说?”

贾珠看着李纨美丽的脸上带着的忧色,心情好了一点,他有些动情地握住了李纨柔软的手,轻声唤道:“宫裁!”不过,终究他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李纨也没有多说,她隐约知道一点贾珠的心思,在她看来,这也是正常的,尤其,李纨虽说不怎么懂外面的事情,可也曾听兄长抱怨过,贾家不是什么太有规矩的人家,而且不知道收敛,她不明白贾家大肆宣扬什么衔玉而诞有什么坏处,却也知道,对一个还不知道将来如何的婴儿抱以偌大的希望,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贾宝玉的抓周到头来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王仁有幸亲眼目睹了全部的经过,他一点也不能理解,谁家抓周不是图个好兆头,怎么会将胭脂花粉之类的东西放上去,不管贾宝玉是不是有宿慧,是不是神仙下凡,起码在现在,他不过是个啥也不懂的婴儿,婴儿天生对色彩鲜艳的东西感兴趣,那些灰扑扑的什么笔墨纸砚,也不做点装饰,也没抹点蜜糖,真当一周岁的婴儿都跟小说里面写的一样,啥也不干,事先不训练,到时候你要他拿《论语》就拿《论语》,要他拿宝剑就拿宝剑啊!

等到贾宝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一干圣贤,利索地拿起了拿描金绘彩的胭脂盒子,傻乎乎地笑得口水直流的那一刻,王仁看着整个屋子里的人脸色都有些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费了半天劲才得以过来奉承的小官的老婆有些干巴巴地开口道:“令公子拿了胭脂,将来定能给贾大人娶个好儿媳,将来给贾大人添个金孙呢!”

剩下的人也赶紧顺着这话说,贾政这个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的家伙也不知道顺着台阶下,直接就下了定论,这小子将来定是色中饿鬼,说着就拂袖而去!倒是史太君淡定非常,装作这事很正常的模样跟一干贵妇寒暄着,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只是在那里奉承着贾宝玉如何生而不凡,半点不提刚才的尴尬。

第27章 子腾思欠银

长安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贾家的那么点事情也不过是在长安这个大水潭里面溅起了一点小水花,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上面,除了一些后院闲极无聊的妇人暗地里嚼嚼舌,嘲笑一下之外,一般人的精力都不会放在这种小事上。

王子腾顺利地做着兵部左侍郎,内阁里面一位站错了队的学士因为背景不甚深厚,很快就被人弹劾,以前的烂帐都被翻了上来,最终直接下了刑部大牢,交由大理寺审理,如今虽说还没出结果,但是按照目前的罪名,起码也是流放千里的罪名。王子腾很顺利地补上了他的位置,进了内阁开始参政,如今也有资格被人叫一声相爷了。

不过,王子腾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并未因为高升而得意忘形,这让皇帝很是满意,对他更是看重了几分。

不过,王子腾心中也有隐忧,他已经听皇帝在内阁抱怨,国库库银不足,想干什么事情都很难。王子腾这等老狐狸,自然知道为什么国库库银不足,不说税收的问题,而是各路官员习惯了向国库伸手。譬如甄家,四次接驾,谁家出得起这个银子,还不是要从户部借,尤其是这种为皇帝花的钱,谁张得开嘴去讨还呢!既然没人讨还,那么什么时候不凑手的时候,再借上几笔也是难免的。别的官员也差不多,有什么事情要花钱了,先找个比较光明正大的名义从尚未上交国库的税银里面截取一部分,打个借条,然后还的事情就遥遥无期了。

王家自然也有户部欠银,算起来也有二三十万两,说白了,还是四大家族当年还在金陵的时候欠下来的,一直也没想到要还,如今看样子,今上不比太上皇,这钱今上没享受到一个子,却要承受因此引起的国家财政危机,谁也不肯做这个冤大头啊!当然,碍于太上皇还在世,皇帝只好暗示,不能明说,只盼着谁能体察圣意,为他分忧了。

这种问题,王子腾觉得很棘手,一来,王家现在也拿不出多少现银,二来,谁先做了这个出头鸟,固然能讨皇帝的喜欢,但是,势必要把那些借了钱的权贵全都得罪了,尤其,这里面还牵扯到自家的两个姻亲,一个史家,一个贾家,史家还好说,老侯爷尚在,总能压得住,可贾家却不好说,估摸着自己一开口,等待自己的就是哭穷。

王子腾无奈之下,只得先去了史家,史老侯爷身体已经是大不如从前,史鼎、史鼐都在身边伺候着,另外还有一个是史老侯爷早逝的弟弟留下的遗腹子史晟。史晟的生父在战乱中去世,最终只留下了史晟这一点骨血,被史老侯爷接到自己身边抚养,视若亲子。

史晟素来喜欢读,一直以来也是希望通过科举出仕,毕竟,他和两个堂弟不同,史鼎袭了史家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史鼐的爵位却是史老侯爷当年一刀一枪打出来之后让他承袭的,史晟并非老侯爷亲子,哪有爵位可袭,这等年代,从军显然不现实,他不想与史家的族人一样,靠着老侯爷这一支过日子,除了科举,他也无路可走。

可惜的是,他身体并不算好,勉强通过了乡试,却在第二年的会试中晕倒在了考场上,按照大夫的说法,日后当好生保养,切记不能劳心劳力,这个判决显然断绝了他的科举之路,无奈之下,也就只好窝在家里,人也消沉了起来。

王子腾看史晟苍白的脸色,心中暗叹,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子腾将事情跟老侯爷一说,老侯爷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倒是麻烦子腾了!这钱,无论如何,史家都是要还的!”

史鼎第一个按捺不住,叫了起来:“父亲,咱们家算起来欠了户部四十多万两银子,这么多钱要还,难道银子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史鼐也在一边说道:“父亲,大兄说得对,那么多银子,难道要让咱们家倾家荡产吗?上皇如今尚在,圣上想来不至于此!”

老侯爷咳嗽了两声,冷哼了一声:“你也说是上皇!如今当家的是圣上!躲得了一时,难道躲得了一世吗?再者说,若是你们二人之前并未行差踏错,这事自然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呢,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向圣上表忠心,你们两个难道这辈子就做个闲散的侯爷,混吃等死,等着什么时候有人看咱们家不顺眼了,翻起旧账,让祖宗基业一朝倾覆吗?”说到这里,老侯爷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喘不过去来。

史晟赶紧在一边给老侯爷端上了冰糖雪梨汁,嘴上说道:“伯父息怒,两位堂弟也只是担心,史家若是第一个出头,势必会引起公愤啊!”

老侯爷沉默了一下,看向了王子腾,王子腾心中苦笑,这史晟倒是个明白人,实在是可惜了!嘴上却说道:“世伯尽管放心,哪怕是看在两家几辈子的交情上,小侄也不会让史家成为众矢之的,小侄会多联络同僚,暂时能还多少是多少,人一多,自然便不起眼了!”

史老侯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刻打蛇随棍上,直接就说道:“那就劳烦子腾费心周旋了,日后子腾若有差遣,史家但凡尚有人在,必不相负!”

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王子腾也就权当一听,嘴上却说道:“世伯何出此言,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王家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史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世兄可曾去见过我家姑母,贾家那边?”

王子腾点点头:“回头王某就去贾家,想来老太君也是明理之辈!”心里却想着,自己先尽了心便是,若是贾家不听,自己也没有办法。

史老侯爷欣慰地点点头,他对自己那位妹子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离开了史家,王子腾松了口气,史家这边哪怕是为了史家兄弟两个的前程,这次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还欠银了,不管怎么样,一会儿去贾家说一声吧!哎,光为了别人操心,自家的欠银也是个难题啊!王子腾坐在马车里面,皱着眉头,心中暗叹起来。

第28章 王仁试探海贸事

没有出乎王子腾的预料,贾家那一行,王子腾徒劳无功,贾家的人的意思就是法不责众,何况这钱还是为了上皇下江南花的,你不还,皇帝也不能拉下脸来直接问你要啊!于是念了半天穷,并保证,如果别人都还了,他们砸锅卖铁也一定还。

王子腾只觉得疲倦,他也懒得多说什么,贾家这一代,贾赦空有爵位,贾政在朝中简直就是个隐形人,你哪怕是为了贾珠以后的仕途,也该还上一点,好让皇帝对贾家有个好印象啊!你不去就山,还指望山来就你不成!

王子腾也懒得浪费口水,直接就高告辞离开了。接下来几天,王子腾又跟几个人联系了一下,将事情一说,一群老狐狸合计了一番,也就做了决定,尤其王子腾的意思是,不必一次还清,先还个一部分,接下来的慢慢来,一来表示自家其实没多少闲钱,这次主要是为圣上分忧,二来,也不会打眼,让别人看不顺眼。

如此一来,零零总总也有十几家开始筹备还钱的事情了,尤其是史家,为了挽回史家在新皇眼里的不良印象,这回可真的是砸锅卖铁凑钱还亏空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国库中便多出了近二百万两银子,让户部尚梁睿很是松了一口气,新皇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别的人家暂且不说,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新皇的心思,史家立刻就得了好处,史鼎、史鼐兄弟两个立刻就被授了实缺,哪怕只是从三品,也是大员的身份了。兄弟两个对史老侯爷的眼光大为叹服起来,可惜的是,史老侯爷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据太医的说法,近乎是油尽灯枯之象,也就一两年的事情了,也就只能用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补药慢慢补养,可惜的是,史家这次为了还钱,可是真的伤筋动骨,几乎将长安这边的产业处理掉了大半,不过留了两个小庄子,还有两个铺子罢了,而金陵那边的祖产,还要供养金陵那边的族人呢,一年到头哪有多少收入送到长安来,因此,史家虽然勉强还撑着世家的场面,但是生活还是显得窘迫了起来,家中不得不削减了不少下人,一般的针线,也只好让家中的女眷自己做了。

王家这次咬牙还了十万两,几乎将公中的现银都提取了出来,账册上难免有些窘迫,孙夫人看着账簿,轻叹了一口气,琢磨着是不是要处理掉一两间收益不大的簿子,好补贴一下家用。

“母亲在想些什么?”虽说王仁已经十岁,哪怕是在这个年代,依旧是大人眼里的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他,因此,他直到现在依旧不知道,王家刚刚还了一部分亏空,这会儿刚从国子监回来,看到孙夫人拿着账本发愁,便问道。

孙夫人抬头看见王仁带着一头汗水进来,忙让丫鬟拧了一条帕子,亲自给王仁擦了擦汗,又命丫鬟送冰镇的水果羹过来,嘴里说道:“不过是铺子上的一点事,有几个铺子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多少收益,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铺子盘出去呢!”

王仁接过丫鬟端来的水果羹,在孙夫人的身侧坐了下来,一边用勺子挖了一勺,一边问道:“是什么铺子啊?”

孙夫人笑道:“是一家绸缎铺子,还有一家茶楼,生意一直不怎么样。长安干这些的店铺多,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张扬的人家,也就只好如此了!”

王仁琢磨了一下,要说起来,虽说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是上辈子的无数经验可以让他轻松地给这些铺子出上一大堆主意,让其生意火爆起来,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长安这种地方,权贵云集,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到时候也难以收拾。身在其中你才会明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不是凭借着所谓超越几百年的见识就能横行的。王仁忽然想起自家上辈子学的专业,笑道:“母亲,这开铺子又能赚几何呢?儿子倒是听说,有那专门的海商,将那些丝绸、茶叶、瓷器什么的卖到南洋或者是倭国、高丽去,获利往往超过十倍!咱家若有本钱,不妨先搭搭那些海商的顺风船,若当真如此,咱们家也可以买艘海船,找些专门的水手,往那些地方去交易便是!”

孙夫人想了想,微微皱眉道:“仁儿,这话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我虽是个后宅妇人,没多少见识,却也听说,这海上风急浪大,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祸,性命尚且不能自保,哪有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话!”

王仁叹道:“母亲也说这海上航行危险,但是那些海商却蜂拥而上,若非其中有暴利,哪有人肯不惜性命呢?”

孙夫人还是犹豫不决,想了半天才说道:“这不是什么小事,我却是做不了主的,等到你父亲回来,问过你父亲才能决定!”

王仁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如今正儿八经是人微言轻,不过,在他的印象里面,王子腾虽说年纪不小了,但是也是敢冒险的人,这事还是有七八分的希望的,于是便也不再多说。

王仁几口将那碗水果羹吃了个干净,拿着帕子抹抹嘴,然后便打算回自个院子。这年头就是这样,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王仁到了这个年纪,也就只有早晚请安或者家宴的时候才进内院了。

晚上王子腾回来之后,孙夫人果然跟王子腾提起了这事:“老爷,咱们家还有近二十万的亏空没有还,还有,仁儿也这么大了,过几年也该议亲了,公中账上也没多少钱了,妾身本打算先将几个进益不大的铺子盘出去,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正好听仁儿说起,不少海商往南洋之类的地方贩卖丝绸瓷器什么的,收益颇丰,妾身觉得兹事体大,拿不定主意,老爷觉得这事是否可行呢?”

王子腾虽说不像贾政一样不通经济,但是这海贸的事情,他还真不明白,想了想,王子腾说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做得成的,为夫先找人打听一下,若是可行,那便试试看!哎,总不能为了还亏空,和史家一样,将祖产都卖了吧!到时候,就算是到了地底下,咱们也没脸见祖宗了!”

第29章 陈谦

王仁一点也不怀疑王子腾会参与到海贸中去,毕竟,本朝并不实行海禁,甚至有一支还算不弱的水师,能够参与到海贸中的多半是有名有姓的豪商巨富,当然,不少权贵也在其中吃着干股,这等生意即使算不上一本万利,也差不到哪里去。王子腾在军中素有人脉,水师中也有熟人,加上他如今权势愈重,有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勾当。

果然,没过多久,王子腾便将家中的二管家王信给派去了泉州,应该就是负责海贸的事情了。

王仁也没空打听这些事情,他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因此如今功课愈发紧张,国子监那里对有希望通过乡试的贡生也抱以极大的希望,他们这些优等生经常能够得到额外的指导,而陈景荣对自己这个学生素来抱有厚望,自然也是加重了功课,用他的话来说,你要是这次乡试落榜,我这个做先生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所以,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啊!

时隔多年,上辈子高考前的情形再度重现,王仁简直要高呼郁闷了,要不是这年头还没有电灯,蜡烛的光实在是非常暗淡,估摸着王仁晚上都不得半分清闲了。对此,王仁还是颇为庆幸的,由此可见,科技落后也有科技落后的好处啊!

“见过小舅舅!”陈谦有些尴尬地给王仁行了一礼。

王仁同样很尴尬,他摆了摆手:“是谦哥儿啊,今儿个没去学里?”陈谦如今附在谢家家学里面读,今儿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会不上课呢!

陈谦赶紧解释道:“回小舅舅的话,今儿先生家中有事,因此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外甥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逃课啊!”说着这话,他偷眼瞧了瞧王仁一眼,这位小舅舅按理说这会儿也该在国子监的吧,怎么就在大街上遇上了!

王仁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我今儿去给先生送前两日写的文章,请先生点评,不过今儿先生家里有人来访,我便先回来了!”

陈谦大为失望,一直以来,王仁简直就是他的阴影,老爹老娘天天念叨着,你那小舅舅比你还小两岁呢,如今都如何如何了云云,本来以为这次还能抓住王仁的把柄,看样子是不成了,刚想说什么,就听王仁笑道:“咱们甥舅两个倒是很久没见面了,今儿个偏生都有空,可不是巧了,谦哥儿,今儿舅舅我做东,醉仙楼,如何?”

醉仙楼在长安即使不是最好的,也相差不远了,相对应与它的名气,它也有符合这个名气的价格,陈谦年纪不大,陈家虽说还算有钱,但是能到陈谦手里的不过是一个月四两银子的月钱罢了,因而,醉仙楼的消费档次显然不是他承受得起的,这会儿听王仁这么说,眼睛立刻一亮:“舅舅可是说的真的?”

王仁洒然一笑:“我骗你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舅舅我前儿个发了笔小财,还是付得起醉仙楼的花费,不会到时候把你留着抵饭钱的!”

陈谦听王仁说得有趣,也笑了起来:“那外甥我可就不气了!”

“气什么!”王仁笑吟吟道,“走吧,咱们甥舅两个也去打打牙祭!”

陈谦也没有多问,只以为是王仁的哪个长辈给的赏,就像他自己,每年回王家一趟,私房钱都丰厚不少一样,王家的亲戚,确实比陈家大部分亲戚有钱多了。

不过,王仁这笔外快,还真不是什么长辈赏赐的。

前面也说了,国子监里面除了一堆贡生,还有就是荫庇的勋贵子弟,这里面难免有些叫人看不过眼的暴发户。

前段日子,王仁正准备回去,却被冯紫英给拉住了,冯家也是军功出身,跟王家颇有几分交情,冯紫英虽说不喜欢读,有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但是他并不是真的纨绔,颇有些心计手段,据说冯紫英家那位冯唐老爷子见冯紫英实在不是读的料子,正打算过段日子将冯紫英补进城防军里面,好捞点资本。冯紫英为人爽直,颇有义气,跟王仁又是从小认识的,因此关系颇为不错。等到进了国子监,王仁跟一帮子比自己大了一轮左右的贡生们一直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那些实在纨绔的监生们又看不上,因此,倒是跟冯紫英拿一群人混得颇熟,那些人对王仁这个年纪比较小的很是照顾,而王仁在里面多半充当的是狗头军师的角色,一般这帮人想要阴什么人,就喜欢找王仁商议,谁让王仁年纪小小,心眼颇多呢!

冯紫英这次想要教训的是新补进国子监的吴德,那家伙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的主,吴家这些年并没有出什么厉害的人物,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员外郎,偏偏运气好,出了个做宠妃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云妃。云妃最初不过是小选进宫做宫女的,偏偏被当初的淑妃,如今的太后瞧上,赏赐给了当今圣上做侍妾,云妃也是个有手段的,很快得到了当时的成王的宠爱,从侍妾变成了庶妃,后来又生了个儿子,虽说没多久就夭折了,但是还是凭着这个,变成了成王府中的侧妃之一,等到成王登基,就被封为云妃。前段日子,云妃在圣上耳边吹了枕头风,说起了自己这个弟弟,结果圣上金口一张,就将这个弟弟塞进了国子监。

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子监的水还是挺深的,谁知道算起来到底有多少能跟皇家扯上关系呢!偏偏这吴德却是个不会做人的,在家被父母宠坏了,什么坏毛病都有,还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来了没多久,就得罪了大半的同窗,冯紫英他们也在其中。冯紫英他们哪个是省油的灯,有几个看得起吴家这样的暴发户,要不是顾忌着云妃是今上的宠妃,几个人早就直接找人套了吴德的麻袋,将他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偏偏吴德是个不懂得收敛的,还以为人都怕他了,前儿个又跟冯紫英他们的朋友卫若兰发生了冲突——这小子胆大包天,直接调戏了卫若兰。这下子,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冯紫英立马就跑过来堵王仁,找王仁出主意来了。

第30章 外快的由来

直接暴揍那小子一顿显然是不行的,吴德这小子虽说跟他的名字一样缺德,但是他可是吴家这一代的独苗,出了什么问题,云妃豁出来,倒霉的就是他们了。因此,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暂时只是让吴德破财就行了。

王仁出的主意很老套,但是,即便是在后世,依旧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上钩。而且这时机也很巧,今上万寿节在即,这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万寿节,自然隆重非常,底下的官员挖空了心思寻摸着稀罕玩意进上去,吴家自然也不例外,云妃从宫里递出消息来,让吴家好好准备一下,若是能讨得圣上的欢心,到时候赏赐个一官半职的,总比让吴德一直在国子监混日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