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夏金桂也只有让夏太太忙碌,况且还有魏娘子那边要去下插定,要照夏太太的意思,就是搬家娶媳妇两桩事一起办,这样才热闹。搬个家还要大请客?夏金桂被夏太太这个提议给吓住了,急忙连声阻止,并说这要一天办的话,未免显得对新媳妇太不尊重,还是先搬家,后娶媳妇。因为两者日子接近,搬家就不大请客了。

好说歹说,夏太太勉强同意了,夏金桂劝好了自己的娘,又和管家说了自己先回去见凤姐,若有什么再让人来和管家说,还叮嘱夏三,一定不要乱走的话,样样都交代了,夏金桂这才带上宝蟾离开。

一上车宝蟾就端过一杯茶:“奶奶您这一上午忙碌的,连茶都没喝,润润喉吧。”

宝蟾不说夏金桂还没发现自己嗓子有些疼,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没把茶杯递还给宝蟾,突然什么东西撞上了马车,车厢就那么一晃,夏金桂差点滚出车厢。

亏的旁边宝蟾把夏金桂抱住,但那杯茶洒了一车厢。宝蟾可不是吃亏的性子,掀起车帘就对外面道:“这是哪家不会办事的,怎么直直地往别人家马车上撞?”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忙把马拉住,对宝蟾连连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拉住我家爷的马。”马上坐着的年轻男子也对宝蟾道:“对不住了,我不常骑马,这会儿马突然跑快了,小厮没有拉住,就撞上了。”

宝蟾见骑在马上的男子年轻俊朗,看起来还不到二十,而且看穿着也不像普通人,气焰先降下了些,接着就嘟起唇:“撞到马车倒是小事,吓到我们家奶奶,才是大事。”那年轻男子又是一叠声的对不住。

夏金桂在车厢内听着宝蟾和年轻男子的话,悄悄拉起车帘往外看去,见那男子坐在马上,虽然生的清秀,然而十分文弱,还有那穿着,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一个身体不好的纨绔。夏金桂对这样的人,向来都十分没好感,这会儿更是好感降到底。

只怕是这人看见撞到的马车还有点华丽,这才说抱歉,如果真是平民百姓的朴素马车,说不定还要嫌这马车拦了他马儿的道。夏金桂在心里对这年轻男子下了个不好的判断,这才拉一下宝蟾的袖子:“宝蟾,不要和人说了,我们还要赶着去见琏二奶奶呢。”

宝蟾把车帘放下,对那男子瞪了一眼,招呼车夫赶着车往荣国府行去。那男子等薛家的马车走了,这才对小厮道:“你啊,又闯祸了。”

这小厮都快哭出来了:“爷,都说您身子骨不好,不用骑马,您偏骑马,这会儿就出事了吧?”年轻男子咳了一声,让小厮重新把自己的马拉起来:“就你话多,走吧,不然爹知道了,又要骂我。”

小厮呵呵一笑拉着马转身,对那年轻男子道:“爷,方才那丫鬟长的真俊俏,比我们家的…”

话没说完,小厮头上挨了一鞭子:“还好意思说,方才就是你看人家姑娘,这才撞上马车。”小厮用手抱住头,又呵呵一笑,再没说话。

、荣国府

夏金桂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原本夏金桂是可以从薛家住处的一条小巷子直接拐到荣国府的,但夏金桂想尽量撇清和薛家的关系,只吩咐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荣国府大门前。尽管荣国府的主人最近正在被弹劾,但门前还是十分热闹,迎来送往。

夏金桂在车上瞧了会儿,才吩咐宝蟾去递片子,宝蟾十分奇怪夏金桂的举动,但还是乖乖听从命令,下了车拿着片子往荣国府门房走去。守门的见来的是薛家马车,还在奇怪薛姨妈今儿怎么从这边走,就见宝蟾拿着片子走过来。守门的这一吃惊更是不小,薛蟠和荣府的关系,那是有目共睹的,他家的人,什么时候还要递片子上门了?

不过守门的只接了片子,对宝蟾道:“姑娘还请你们家大奶奶往里面去,我这就往里面传。”宝蟾应了,那守门的把片子递给一个小厮,要他快些往里面传,就说薛家大奶奶前来拜访琏二奶奶,又让里面的婆子们赶紧出来,迎着薛大奶奶往里面厅里坐着稍等。

都忙完了,守门的才咂一下嘴:“哎,你说这薛大奶奶到底怎么想的,来我们家了,还要人递片子?”旁边的人笑嘻嘻接一声:“都听说薛大奶奶那天吃错了药,这会儿啊,只怕药又吃错了。”

旁边的人哄笑,守门的一巴掌打在那人头上:“小兔崽子,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怎么说她也是宝二奶奶的嫂子,要称一声舅奶奶。”

“要没吃错了药,怎不见她要见宝二奶奶,而是见琏二奶奶?谁不知道琏二奶奶这向多病,太太吩咐了,说让宝二奶奶帮忙料理家务。”这些话,不用旁边人说,守门的就知道了,不过他还是又咂一下嘴,看向天空,哎,这上面人的事儿,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好好守门吧。

因着宝钗这些日子帮着凤姐料理家务,往里面送信的人,先往宝钗这边来,这也是博风光请笑脸的意思。

听说自己嫂子要来见凤姐,宝钗并不惊讶,惊讶的是自己这位嫂子,竟然是递片子上门。见宝钗手里拿着帖子不说话,婆子在旁察言观色笑着道:“外面的人已经把舅奶奶请进来,在那坐着等。小的晓得那是奶奶的嫂子,这小姑等着嫂子,未免…”

宝钗已经站起身道:“这话说的是,我合该出去迎。”说着宝钗把片子交给婆子:“你拿了,往凤姐姐那里送去。就说,我和嫂子一会儿就到。”婆子恭敬应是离去。宝钗让莺儿跟了自己,带了人就要出门。

宝玉从里面掀起帘子走出来,看见宝钗要出去,喊住宝钗:“宝姐姐,你要往哪里去?要是去给太太老太太请安,就说我已经好了,很想去园子里走走。”

大观园自从宝玉搬出,黛玉逝去,湘云迎春出嫁之后,所住的不过是李纨探春惜春妙玉几人,宝钗想起贾政的信,说已经给探春寻了婆家,要备办嫁妆,送到任上好出嫁,当初大观园众人是何等热闹,此刻却是越发寂寞了。

宝钗收起心里的叹息,对宝玉笑着道:“老太太吩咐过,说你身子弱,这会儿园子里人少,不好去呢,等你再好些,我去请示过老太太,再和你一起去园子里,可好?”宝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宝钗拍拍宝玉的手就走出去,听到宝玉在身后道:“园子里那时候,是何等热闹,这会儿,也寂寞了。”

这一句让宝钗的泪差点流出,在园子里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有趣。还有,人这一生,最难得到的是知己,黛玉之于宝钗,既为知己。

“姑娘,你,可以不用为薛家打算那么多。”夏金桂昨日的话又在宝钗耳边响起,宝钗的眼一热,差点落泪下来,可是,不为薛家想,又怎样呢?宝钗轻轻抬起袖子,在袖子的遮掩下把眼里的泪咽下去,对莺儿道:“大嫂今儿是为什么要来这里?”

“舅奶奶的性子,谁也摸不透的。”莺儿说了一句就皱眉:“不过正正经经递片子,这还真奇怪。”主仆两说着话,就到了夏金桂等着的小厅,远远望去,隔着帘子,隐约可以看见夏金桂端庄地坐在那儿,再仔细瞧,能瞧见面上不急不躁。自从这个嫂子醒来,她似乎看开了许多,甚至还会说,要自己不要为薛家打算那么多了。宝钗心中百感交集,收敛起那些感慨,宝钗走进屋里,未语先笑:“嫂子来了,您该遣个人来说一声,好出来迎您。”

“我临时起意,也不用人来迎接。”看见宝钗走进,夏金桂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我寻琏二奶奶有事,也不用再寒暄了,姑娘带我去见琏二奶奶吧。”真是直截了当,宝钗那些预备好的客气话全被塞在喉咙里,接着宝钗就笑着道:“想来定是有急事,既如此,嫂子请。”

夏金桂走出屋子,这一路走来,可以看见这个百年大族的宅子是何等的气派,来往的奴仆下人,也一个个目不斜视,脚步匆匆。然而这一副欣欣向荣后面,却是深入骨髓的腐朽。那根柱子都已经被蛀空了,底下的人却还当它坚不可摧。

宝钗一路小心地观察着夏金桂,见夏金桂面上不时浮现出叹息,有心想问,和这位嫂子正经说还没有和凤姐她们熟,真是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啊。

“真是稀客,稀客。”一丛人走到凤姐院子门口,就听到凤姐的笑声从院门口传来。夏金桂抬眼看向凤姐,这位抢尽了各位主角风头,任何改编都绕不过的红楼梦重要人物果真和书上描写的那样。未曾开口笑先闻,一双凤眼虽然满是笑容,却不时闪过厉色。

不过,任凭凤姐再如何掩饰,夏金桂还是能看出她的神色有些憔悴,那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的病容,从贾府元宵节那一回后,按照书上记载,她就病的多好的日子少,再加上和贾琏夫妻离心,纵然杀了一个尤二姐,也只能让夫妻之间的感情,急速下滑。

夏金桂心中暗忖,面上笑容没变,和凤姐彼此见了礼,又寒暄几句,这才进了凤姐待客的东屋。掀帘子的丫鬟面容美丽,仪态端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感,想来这必定是平儿,夏金桂扫到平儿头上的发式,心中暗自做了判断。

凤姐已经拉着夏金桂的手,让她到炕上面坐下,又对宝钗:“薛妹妹是在这和你嫂子说会儿话呢,还是…”

宝钗已经自己坐下,对凤姐笑着道:“瞧凤姐姐,还没坐下呢,就赶我走了。”屋内人都笑起来,凤姐笑的最大声:“我这不是赶你走,是想着,宝玉如今也离不开你,这是一,二呢,你这会儿管着家,事儿多,哪还能留你在这说闲话?”

平儿已经端着茶过来,听了这话就笑了:“奶奶当初还说大奶奶不晓得疼人,这会儿,您自己就不疼宝二奶奶了。”

凤姐伸手打一下平儿的肩:“就你这丫头话多。”笑声中各人拿了茶,夏金桂端着茶杯望向凤姐,果真是个爽利人。凤姐在夏金桂对面坐下,见夏金桂瞧着自己眉微微一挑:“舅奶奶这样瞧着我,可是觉得我对你们姑娘不好,想着要为你们姑娘说上几句?”

凤姐说话,真是滴水不漏,难怪得了贾母的欢心。夏金桂把茶杯放下,对宝钗笑着道:“琏二奶奶这话,我可不敢接了。”宝钗见夏金桂竟向着自己,有些惊讶。凤姐又笑出声:“原来你们姑嫂两个,是来瞧我的短处来了。”

说着凤姐故意沉吟一下:“这么着,舅奶奶您也别先说话,让我猜猜,可是因着薛二爷要娶薛二奶奶了,舅奶奶过来想着我能帮什么忙?”夏金桂摇头微笑:“琏二奶奶这会儿就猜错了,我为的是…”

说着夏金桂故意停一下,果真见面上一直波澜未惊的宝钗微微抬了下眼,夏金桂继续道:“今儿呢,的确是来求你帮忙的,不过不是为了我们二爷娶二奶奶,为的是我娘家。琏二奶奶您也晓得,我娘家原先也是往宫中送些桂花树苗的,虽说这两年没有再送了,但原先的账还有没结的。我那兄弟,也说不得什么好坏,这会儿他眼看着也要娶媳妇,想着把这笔账先给收回来,好应付了面前的事儿。因着我们家久不和宫中来往,不晓得里面深浅,我才特地来求琏二奶奶的。”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凤姐刚想答应,就看见旁边的宝钗神色微动,不如说的利害些,一来呢,等事成了得到的谢礼也重些,二来呢也好让宝钗知道,这家可不是好当的。因此凤姐笑着道:“这事呢,要说原先也容易,不过因为娘娘薨了,我们家和宫中,也…”

、冲突

凤姐说着话故意停一停,往夏金桂脸上看去。夏金桂怎不明白凤姐这是故意要说的利害些,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贾府还是依旧轰轰烈烈,这宫里的太监们,也要卖贾府一个面子。只怕凤姐还是想多要点谢礼,现在夏家的情形,这银子还要算着花。因此夏金桂并没接茬,面上还是带着微笑等着凤姐继续往下说。

宝钗是何等样聪明的人,这会儿更是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来的,在那也不开口。凤姐原本是想等夏金桂开口,谁知夏金桂竟不接茬,凤姐心中不由惊讶,这夏金桂真是换了一个人了。这一想,凤姐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屋内沉默下来,只有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着三个人的脸。

沉默了一会儿,凤姐见另外两位都不开口,这场面上也不能这样一直冷下去,凤姐想起这些日子来的事,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为这个家出谋划策,赚那么些银子,可这个家里知道自己辛苦的人又有几个,因此凤姐开口时候,不免带上一点灰心丧气:“我们家和宫中,也没有原先来往那么紧密。薛大奶奶向来深知的。”

凤姐这话里的灰心丧气,夏金桂听了出来,夏金桂不由惊讶地看了眼凤姐,见凤姐的神情比方才还要憔悴一些。夏金桂又往宝钗面上瞧去,宝钗还是端庄坐在那里,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夏金桂心中不由一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该撑住贾府的人还是没有撑住。不过,怎么也要把这关给过了。

夏金桂又是一笑,这才对凤姐道:“琏二奶奶这是嫌弃我们?”凤姐眼眨一眨,刚要接话就听夏金桂话锋一转:“不然这样的事情,对琏二奶奶来说,不过小指头轻轻一弹就做好了,这会儿故意这样说,真的是在嫌弃?”

凤姐没想到夏金桂这样直接,又把方才觉得夏金桂换了一个人的想法给收回,倒忘了夏金桂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凤姐这样一想,面上的笑也假了些:“薛大奶奶说什么呢?大家彼此都是亲戚,怎会嫌弃,不过这有难处也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大妹妹?”

宝钗见凤姐直接问到自己这里,不能再装聋作哑,沉吟一下才道:“嫂子,琏二嫂子说的本是实话,不过…”

“不过我们之间,彼此如此亲密,就算为难,也就请琏二奶奶帮我们这一回。”夏金桂打断宝钗的话,笑着对凤姐说,这话让宝钗不知该怎么回答,迟疑一下看向凤姐。凤姐用手按一下额头,面上微现不耐。夏金桂见凤姐这样,心中更为叹息,不过算自己自私也好,算什么也罢,能保住自己就够好了,至于贾府的前景,没有人能拯救,也不需要拯救,走到这步,都是贾府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夏金桂话中还是带上了一些恳切:“我晓得琏二奶奶这会儿,身子本就不好,又来麻烦表嫂原本是不该的,不过我想着,我娘家要能像原先一样,以后也是会有些好处的。”说话时候,夏金桂又看了一眼宝钗,果然宝钗一听这话,眼神就变了,夏家真要能重新发达,依照夏太太疼女儿的架势,夏金桂这个女儿得到的好处必定不少,到时也能帮衬帮衬薛家。

宝钗面上的笑带上了几分热切,对凤姐道:“二嫂子,这事我们也晓得是为难的,不过不是难事,也不会前来麻烦二嫂子,是不是?”

凤姐再次用手按住额头,疲惫涌上心头,夏金桂看见凤姐这样,心中真是又怜又叹,还有宝钗,为了薛家,可以说要她的命都可以。一时之间,夏金桂不知道在场的三个人中,谁更悲哀一些,这样一想,泪就要涌出来,夏金桂只有转头看向外面,好让自己的泪咽回去。

收拾了下心绪,夏金桂这才转头对凤姐笑着道:“虽说这对琏二奶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夏家却是恩同再造,到时琏二奶奶但凡有什么差遣,定无二话。”夏金桂这话说的十二万分的诚恳,凤姐的眼皮微微抬起,看了眼夏金桂才勉强笑着道:“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帮你,成了什么人儿了。只是薛大奶奶,有些事…人情啊,用一回少一回。”

凤姐的突然转口让宝钗的眼低垂,这会儿宝钗想起的是在牢中的哥哥,眼看性命就快不保了,但愿香菱进到牢里,能度得一个种,也好让自己的妈后半世有个安慰。凤姐说话之后,三人又各怀心事沉默起来。

过了会儿凤姐才擦一下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泪,对外面叫平儿,平儿掀起帘子走进,凤姐指一下夏金桂对平儿道:“方才薛大奶奶来说了,说宫中还有该夏家的桂花树苗银子,总有那么几千两,她说想请我们家去和宫中管这个的递个话,把银子给结了。你让人去寻旺儿,让旺儿带上夏家的管家,去寻夏都监去。”

平儿应是出去,凤姐吩咐完了才对夏金桂道:“这会儿,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了,到时就看运气罢。”夏金桂已经站起身对凤姐连连行礼,宝钗也站起身说了两三句客气话,凤姐忙推辞两句,夏金桂又道:“等我兄弟娶的媳妇过了门,我再带着我兄弟媳妇过来给琏二嫂子道谢。”

这称呼都变了,凤姐虽然知道自己该笑笑,但那种满身的疲惫怎么都没法消去,只对夏金桂勉强笑笑。这样的疲惫真是怎么都掩盖不了,夏金桂看着这个让人又恨又爱的美人儿,若是在现代,凤姐这样的人,日子会过的十分恣意,而不是被困在后宅,所面对的只有男人妯娌,各种应酬。

夏金桂又说几句客气的话,也就和宝钗告辞出去。宝钗和夏金桂走出凤姐的院子,沉默地走了会儿宝钗才对夏金桂道:“嫂子不如去我屋里坐坐?”

“不必了,那边还有事呢。”夏金桂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寻不到什么和自己说话的人,更没有心情去应酬宝钗,推辞一句就要走。宝钗应了一声才对夏金桂道:“嫂子娘家收回了银子,以后想来会好好地重新把生意做起来,到时…”

夏金桂停下脚步看向宝钗,宝钗被夏金桂这举动弄的有些糊涂,眼神里全是疑惑。

“姑娘,你的人品才貌,胜过你哥哥许多。”夏金桂这夸奖来的突如其来,宝钗更是疑惑。夏金桂的眼神变的有些炽热:“那姑娘你可想过,为何要为了你的糊涂哥哥,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姑娘你仔细算算,是你的糊涂哥哥连累了你,而不是帮衬你。”

“你,你,你…”宝钗没想到夏金桂会这样说,她虽知道薛蟠和夏金桂夫妻不谐,可是宝钗想着,夏金桂怎么也是读书识字的人,哥哥在牢中,想来她也心疼的,这会儿竟说自己哥哥的不是,宝钗连说数个你,想反驳夏金桂,但她向来为教养所限,竟是连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以为我说错了吗?姑娘你再仔细想想,贾府这会儿是什么情形,你更明白,难道姑娘如此美质,如此才华,也要活生生地为这些朽泥,毁了你自己?”夏金桂看见宝钗已经气白了脸,索性直说出来。

“你,你真是疯了,若不是因为你成天吵闹,家里不安宁,哥哥也不会…”宝钗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看见夏金桂脸上的嘲讽,宝钗的话生生咽回去,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走。夏金桂伸手拉住宝钗的袖子:“姑娘,你是知道的,疯的不是我,错的也不是我,是你哥哥,是他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有了香菱,又要宝蟾,当初他是怎样求香菱的,这会儿为了宝蟾就怎样作践香菱。任性使气,稍有点不顺心就大发脾气。”

“够了!”宝钗转身看着夏金桂,一张脸有些恼怒的微红:“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姑娘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但香菱不是,不要让香菱去牢里,香菱前面十几年,已经够苦,又何必让她更苦?”夏金桂的话让宝钗的眼睁大一些,接着宝钗就笑了:“这话,嫂子自己可以去和香菱说。”

“香菱不会听我的,姑娘,香菱心中,只肯听姑娘你的话。至于…姑娘,你知道的,太太那边,会当我不过是吃醋,才不愿意让香菱去。”夏金桂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宝钗笑了:“可是,香菱是自愿的。”

自愿的,这三个字让夏金桂再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宝钗突然又笑起来:“是啊,我倒忘了,姑娘您,愿意为了薛家,连自己的命都不肯要,又怎会在乎一个香菱。姑娘您,从来都是冷心冷情的。”

、第 23 章

胡说,宝钗又要开口,夏金桂已经松开拉着宝钗袖子的手,后退一步看向宝钗,语气有些古怪:“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姑娘,柳絮自己是不会飞的,想飞,只有靠自己,不然风一停,柳絮又不知落在哪里。姑娘,香菱是无根浮萍,随水漂流,姑娘你也不过是柳絮,风一停,就落了。”

这是当年的柳絮词,夏金桂怎会知道?宝钗还在惊讶,夏金桂已经又叹气了:“姑娘好生保重,只是,你要做的事,你要为了薛家,可以不顾自己,那是你自己的事,别人不能。”

说着夏金桂转身要离开,宝钗在愣了会儿后追上夏金桂:“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你…”

“没什么意思。”夏金桂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脑残了,明明知道宝钗是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放弃的人,又何必说这样的话,白白地添上哀伤?夏金桂这平静的回答让宝钗的眉微微一皱,接着宝钗就道:“嫂子,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薛家了。”

宝钗果真是聪明人,夏金桂心中叹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宝钗:“姑娘,我要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姑娘都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伤感褪去的夏金桂,面对宝钗时候自然也会少了怜惜,多了精明,回答宝钗的话也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宝钗感觉到夏金桂前后的情绪变化,有些不自在起来:“嫂子,就当我求你,若…”

“姑娘,你为了薛家愿意牺牲到什么地步,那是姑娘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能要求别人这样做。”夏金桂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宝钗看着夏金桂的背影,感到夏金桂的背影和平常完全不同,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夏金桂方才的话又在宝钗耳边响起,宝钗用双手捂住耳朵,不,不要往心中去想,父亲生前对自己那样的好,那样的有期望,自己没有完成父亲的期望,就已经很对不起父亲了。现在,薛家的产业已经被折腾光了,只剩下一些余财能让自己妈妈养老,如果再让哥哥没有一个孩子,这一支,就断了。

宝钗闭上眼,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是对的,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爹娘生我养我,哥哥又不争气,自然只有自己,能让薛家像原先一样,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夏金桂不知道自己走后,宝钗的种种心绪变化,她脚步匆匆往外走,跟随的人见她和宝钗似乎起了冲突,也没有一个人敢问,等到了二门,宝蟾扶夏金桂上车时候才轻声道:“奶奶,您又何必和姑娘起冲突呢?毕竟这会儿…”

这会儿贾府看起来还是赫赫扬扬,不管是薛家还是夏家,都要依靠贾府帮衬。夏金桂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一片大宅院,想起曹雪芹的本意,白茫茫一片大地好干净。夏金桂唇边现出讽刺的笑,对宝蟾道:“你听过一句话吗?求人不如求己。这个世上,原本就是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啊。”

宝蟾眨了眨眼,还在那里想着夏金桂的话,夏金桂已经上了车,招呼宝蟾:“快上车吧,我还要回夏家呢。”宝蟾哦了一声这才爬上车,夏金桂再次回头看了眼身后这座宅院,把车帘放下,内里人的命运,不管是好是坏,是悲伤是喜悦,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那些偶尔泛起的哀伤,该永不再来。

夏金桂重新回到夏家时候,夏三从屋里迎出来,搓着手笑:“姐姐果真有法子,方才贾府来了一个管家,和我们家的管家唧唧哝哝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两人结伴去了,我问了下,说我们的银子能拿回来好些,一旦有了银子,就…”

“他们去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夏金桂打断夏三的话,夏三的眼眨了眨:“我,我,我在这等信啊。”

“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再说了,你是娘过继来的,以后生意要重新做起来,这会儿不跟着贾府的管家到那边,和宫中的人多说说话,磕个头,再把关系给拉起来,在这等信。你也…”夏金桂一肚子气不知道往谁身上发,索性就往夏三身上发,夏三被夏金桂骂了这么几句,立即缩成一团:“可是娘说,她说…”

“金桂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家这样的,爷们还要去给宫中的人说话磕头,算什么样子?”夏太太在屋里听到夏金桂骂夏三,有些不满地走出来,对夏金桂抱怨。

哎,都说不撞南墙心不死,怎么夏太太这是撞了好几回南墙了还不死心?夏金桂用手拍一下额头,对夏太太道:“娘,事儿不是这样说的,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况且我们家都许多日子不和宫中人来往,难道说这一回把银子要回来,收齐了,就守着这几千银子过活?这潭死水,挖几下不就挖空了?”

“可是,可是做生意也不是…”夏太太觉得女儿这样说很有道理,但是当初不是这样的。夏金桂再次不客气地打断她:“娘,原先那是祖父已经把生意给做起来了,这会儿是我们要重新做起生意了。”

“那,要你这样说,我们要怎么办?”夏太太小心翼翼地问夏金桂,夏金桂扫一眼夏三:“走吧,进屋再说。”

夏三虽说有些无能,人看起来还有点猥琐,但有个好处就是还算听话,也不记仇,跟着夏太太夏金桂进了屋,夏金桂喝了两杯茶,这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听到夏金桂说拿了这笔银子,要把原来的花儿匠都找回来,还要重新雇伙计,再继续做桂花树苗生意。夏太太就期期艾艾地说:“金桂,这主意好是好,可我也想你兄弟的婚事办的排场些,也好让那些人瞧瞧,我们的笑话可不是那样好瞧的。”

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夏金桂特别想拿什么东西把夏太太的脑袋给敲开,瞧瞧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装了一脑袋水在养鱼?不过夏金桂还是忍住了,对夏太太道:“娘,我们原本请的客也不多,不外就是几户邻居和贾家薛家的人,别的也就没了。再说你想要排场这还不容易,等到以后生意做起来,做寿啊,办喜事啊,这样的排场怎会少的了?”

“对,姐姐说的对。”夏三虽说无能,可也晓得有些时候,面子不是那么要紧,在旁边点头附和。既然夏三都这样说了,夏太太也就勉强道:“那好吧,就按金桂你说的,不过你兄弟…”

“这不是有二叔家的管家帮衬着,再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忠心的伙计?”夏金桂这句话一出口,夏太太的脸就微微一红:“并不是没有,你二叔曾说过陈角不错,不过那时候账房总说陈角不好,我就…”

果真夏太太还是知道一点这些事的,夏金桂也不去安慰夏太太,只对夏三道:“你都听见娘这样说了,你可晓得那个陈角家在那里,我教你带上礼物,亲自去把人请回来。”

“哎,怎么还要你兄弟去请,不是叫个人去叫回来就是。”夏金桂已经决定不去理夏太太的叫唤,她但凡聪明些,也不会被人这样对待,倒是夏三说了一句:“娘,这叫三顾茅庐。”

“那可是诸葛亮。”夏太太嘀咕了一句,不过这声嘀咕夏金桂和夏三都没放在心上,夏金桂又细细地和夏三说,去到陈家该怎么说,怎样说才能打动人,还有,千万不要人家推辞说不来,你就真得不把人给带回来,总要等人消气后才好。

夏金桂说一句,夏三点一下头,夏太太在旁听的百无聊赖,等夏金桂说完,夏太太才又开口问:“金桂,你这都是和谁学的?”

“不是说了吗?三顾茅庐?”夏金桂随口敷衍一句,婆子已经进来问晚饭要吃什么菜,夏金桂才惊觉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不由伸个懒腰对夏太太道:“娘,以后你可不要再记得什么我们家原先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啊,我们家是破败的,需要好好地筹划,才好过日子。”

“知道知道。”夏太太这话透着敷衍,夏金桂也不想再说了,横竖等魏娘子进了门,夏太太就晓得魏娘子也不是个乖乖听话柔顺的。夏太太见夏金桂不说话了,又凑到夏金桂面前:“金桂啊,你兄弟的喜事,定的那些东西都差不多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够好,你瞧瞧,能不能换更好一点的。”

“娘,我觉着已经够好了,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那点银子,还要精打细算呢。”不等夏金桂开口,夏三就主动在旁边说话,夏金桂对夏三投了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就手一拍:“好了,以后就该这样过,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无力

至于别人家的事,别人的命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当夏金桂再一次确定这个消息时候,心中不知怎么闪过一丝惆怅,原来红楼梦中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和通过书上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夏金桂的突然沉默让夏太太有些奇怪,她看向女儿:“可是有什么事?”

夏金桂回神过来,对夏太太摇头:“没什么事,只是…”不等夏金桂说完,旁边的宝蟾已经开口:“太太,方才大奶奶说要好好过日子,我倒想起件事来了,姑爷的那个香菱,这会儿那边太太想让香菱进牢里服侍大爷,好生个一男半女出来。”

宝蟾对香菱的怨恨看来不仅仅是为了争宠,也许还有对香菱美貌和才华的嫉妒。夏金桂往宝蟾面上扫了一眼,夏太太却已经怒道:“这怎么可以?”说着夏太太就伸手拉住夏金桂的手:“金桂啊,我和你说,你以后要过继也好,可千万不能这样做,这会儿你回去,就把香菱给…”

不等夏太太那卖了两个字出口,也不管宝蟾面上已经现出得意,夏金桂只瞟了宝蟾一眼:“宝蟾,我瞧着,你是越发不想服侍我了,就这么着,你今儿也不用跟我回去,从此就在这服侍太太。”

宝蟾面上的得意顿时消失,张嘴结舌不知要说什么。夏金桂怎会让她再开口,挥手示意宝蟾退下去,就对夏太太亲亲热热地说:“娘,宝蟾这丫头,从小在我身边,您也是清楚的,这会儿让她来服侍您,也当替我尽了心一样。”

事情变化的有点快,夏太太的眉皱了皱才道:“宝蟾来服侍我,这是你的孝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可你身边就没人服侍。”

“还有小舍儿呢,况且…”夏金桂瞧一眼夏太太,决定还是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免得夏太太又要大惊小怪甚至还要阻拦自己,夏金桂抱住夏太太的胳膊,更加亲热地说:“我晓得娘疼我,可是呢,娘身边服侍的人少,倒要女儿在薛家使奴唤婢的,女儿这心里也过不去。女儿老早就想着要给娘派个人来,可有几个又是薛家的,不好使唤过来。”

“金桂,你有这份心,我领了,你还是把宝蟾带回去,免得出入没人多不好看?”夏太太被女儿这两句话哄的心花都开了。夏金桂摇了摇夏太太的胳膊,有些撒娇地道:“娘,怎会没人呢?薛家那边,还有好些人闲着呢,我再提拔一个,不过是件小事。娘您就答应吧。”

“就是,娘,姐姐的孝心,您就答应吧。”夏三也在一边帮腔,夏太太笑的更为开怀:“好,好,既然你这样说,娘就应下。”说着夏太太眼角就有泪不自觉落下:“哎,当初你爹在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以后…”

“娘啊,等兄弟娶了媳妇过门,再把生意做起来,娘要过那样的日子可是很轻易的。”说着夏金桂还给夏三使眼色,夏三也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娘,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的。”夏太太顺着儿女的话感慨几句,婆子把晚饭摆上来,一起用完了晚饭,夏金桂也要回薛家。

夏金桂刚走出屋子,在外面等了一下午的宝蟾就迎上来:“大奶奶,我…”

夏金桂的眼冷冷扫过去,宝蟾吓的不敢再说话,只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夏金桂勾起一抹笑对宝蟾道:“你以后就好好地在这服侍太太,就当是为我尽心。”宝蟾听到这话,知道夏金桂的决定不会再改,嘴巴张了张又想说话,夏金桂已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宝蟾,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不要再我面前耍小聪明,你怎么总记不住?这一回呢,让你留在夏家,等下一回要再耍小聪明,就…”

夏金桂的声音并不高,就像清风拂过耳边,宝蟾却打了一个寒颤。夏金桂已经把声音略提高一些:“宝蟾,你就进去服侍我娘吧。你的东西,我会着人送来。”宝蟾只有低声应是,刚要进去时候,夏金桂对宝蟾又笑了:“记住,下次,就没有下次了。”

这话很简短,宝蟾却听懂了,她再没说一个字,只低眉顺眼地走进屋里。夏金桂这才出门上车,婆子见宝蟾没跟了出来,还在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夏金桂也没理那婆子,一上了车就吩咐车夫把车赶开。

婆子有些迟疑地问:“大奶奶,宝蟾姑娘呢?”

“我留她在这里服侍亲家太太了。”夏金桂声音很淡,婆子不敢再问,一路服侍夏金桂回到薛家,夏金桂下车时候,对婆子道:“你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把宝蟾留了服侍我娘了,还请太太给我挑个人过来服侍我。”

说完夏金桂也不管什么就往里面走,婆子还有些迟疑,见夏金桂已经径自进房,还在那叫小舍儿打水来洗脸,婆子这才急忙去禀告薛姨妈。

薛姨妈听说夏金桂把宝蟾留在了夏家,对身边的香菱道:“你说,你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香菱的脸却变的煞白,按理来说,香菱是薛蟠的人,是该去服侍夏金桂的。但夏金桂的脾气,香菱那是领教过的。

旁边的同喜已经有些迟疑地道:“太太,会不会是大奶奶想叫菱姑娘回去,这才把宝蟾留在夏家?”

香菱脸色更白,薛姨妈有些担忧地瞧了香菱一眼,刚想说话就听外面人说姑奶奶回来了,接着门帘掀起,宝钗走了进来。宝钗一进门就见众人神色有些不好,也没行礼就先问薛姨妈,等听完了来龙去脉,宝钗才道:“按说是该这样,可是嫂子已经知道了香菱要进牢去服侍哥哥,还说尽管去,这会儿又…”

“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不等宝钗说完话,薛姨妈已经拍一下桌子,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还说前两天她那样做派,想是改好了,谁知一点也没改好。这就是不想让香菱去服侍你哥哥,想要我们薛家绝后啊。”

说着薛姨妈的泪就落下,宝钗急忙安慰薛姨妈:“妈妈,您先别急,嫂子只怕也不是这样想,毕竟薛家绝后,嫂子不也没人奉养了?”

“她的心,全是黑的,怎会想到这个?”薛姨妈还在那骂着,香菱已经又给薛姨妈跪下:“太太,虽说这是我的命,合该去服侍大奶奶,可我,我…”

“香菱,你起来,我不会让你去服侍大奶奶的。”薛姨妈把香菱从地上拉起来,就对同喜道:“快,快去请二爷,让二爷明儿一早就把香菱送去。”同喜答应着让人往外面去请薛蝌。

婆子在旁边道:“太太,可是大奶奶那边…”

“让同贵去服侍她好了,我瞧着,这回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薛姨妈此刻一门心思只是要让薛蟠留个后,宝钗听薛姨妈这话,往香菱面上瞧去,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香菱脸色比原来好了许多,只是眉间还是有些愁容。夏金桂对宝钗说的话,突然在宝钗耳边响起,接着宝钗苦笑一下,夏金桂是真不懂,不懂女人的一生,只有婆家娘家。别的,都是虚的。

夏金桂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又让薛姨妈她们分析了半天,见婆子把同贵带了来,夏金桂随便问了几句,也就卸妆歇下。第二天一早夏金桂还在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仿佛还掺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夏金桂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掀起帐子,同贵已经走上前:“大奶奶,您要起了吗?”

“外面怎么会有男人说话?”夏金桂一脸睡容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