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认得我们东家,还是奶奶家里,也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如果是的话,那本是旧相识,就更好了。”伙计的回答让夏金桂的脸沉了下,魏娘子也听到了,她拉一下夏金桂的手就对伙计道:“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伙计不明所以,但还是要问:“两位可有什么看中的,小的说给掌柜,就送到府上。”魏娘子正要说没什么可看中的,夏金桂就点着那羽毛扇子和小镜子道:“就要这两样。”魏娘子十分惊讶地看着夏金桂,夏金桂已经往外走,魏娘子也急忙跟上。

伙计也就往外面去和掌柜说话,掌柜见玻璃屏风被收起,晓得那两位女客走了,对孙大爷笑着道:“方才有两位女客,说想进店来逛逛,所以才把这屏风打开。”

这也是常有的事,孙大爷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伙计已经笑着道:“这两位女客还问,我们东家是不是姓孙,想来和我们家也有生意往来。”

孙大爷的眉微微一皱,掌柜已经笑着道:“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以后,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你还是赶紧把东西包上,送到她们府上去。”伙计应是,对掌柜道:“她们说姓夏,住在…”

不等伙计把地址说完,孙大爷已经哦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外面望去,此刻什么都望不到,也瞧不见夏家的马车。

掌柜的正在记名字和数目,见孙大爷不说话往外望去,笑着问孙大爷:“东家,既然是和我们家有来往,也不好赚她们家的银子,不如…”

“不!”孙大爷正想说要多赚一些才好,横竖那些银子里面,还有自己家的买桂花树苗的银子,话没说出口,孙大爷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和一个女人置什么气?因此孙大爷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罢了,你把她们要的东西,记在我的账上,就说,不过一些小东西,我还请得起这个东道。”

掌柜的连声应是,急忙记下,心中也下了判断,这姓夏的,只怕是大客商家的人,不然自己东家,不会不要银子白白把东西送去。

夏金桂她们回到家的时候,逛街买的东西,各店铺都已经送来,在那等银子结账。魏娘子拿了买东西的单子,问过婆子知道已经核对过数目,也就进屋去拿银子,一注注地好给人付账。

夏金桂让人带着这些东西,进了夏太太房里,和夏太太瞧着这些东西哪些才是好的,哪些买的不那么好。魏娘子已经笑着走进:“姐姐,今儿有件事奇怪呢。”

夏金桂疑惑地看向魏娘子,魏娘子抿唇一笑才道:“方才送来的账单里面,夏家那边说,他们东家说了,这些小东西,还请得起这个东道,并没收银子,那伙计还说,说的是,这以后,凡去他家店里,些许小东西,都不收银子。”

“哎呀,这孙大爷,可真是会做人。”虽说这些东西,值不得多少银子,但夏太太已经称赞出口了,夏金桂的眉头一皱:“没有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当时你就该和我说,既不要银子,就该退回来。”

“哎呀姐姐,你也知道,那伙计送了东西就走,还是婆子和我说的,这会儿东西也收了,不好再送回去。”夏金桂的眉皱的更紧,这个孙大爷,以为这样就能让人对他稍微有些好感吗?不过魏娘子说的也有道理,送来送去的,太麻烦了。

于是夏金桂笑了:“既然他们送了我们东西,那我们也就送几棵桂花树苗给他。”说着夏金桂就走出去:“来人,把笔墨摆上。”

“姐姐,你要送东西过去,为何要笔墨?”魏娘子跟在夏金桂身后走出,十分不解的问,小舍儿已经把笔墨准备好,夏金桂想了想,提起笔蘸了蘸墨就在帖子上写起来。魏娘子凑过去瞧,见写的是八个字:“无功受禄,愧不可当。”

魏娘子念完就哎呀一声:“还是姐姐想的周到,虽说是他们会做人,但我们就这样收了人家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贪别人的这点子东西呢。”

夏金桂瞧着自己写的这八个字,再次庆幸小的时候也被自己的爹要求练字,这么多年也保持着一周练一次字的频率,不然这会儿就是几个狗爬字没法见人了。

“无功受禄,愧不可当。”孙大爷打开帖子,扫过上下款,见只有这八个字,念了念就笑了,这个夏姑奶奶,自己明明不知礼了,还偏偏要摆出这么一副自己很知礼,别人不能说的样子来,也真是好笑。

孙大爷把帖子收了,吩咐刘管家:“既然夏家送来了桂花树苗,那就收下,打赏来人。”刘管家应是后才又道:“大爷,还有件事,一直忘了和您说,就是唐家那边的婚事,大姑奶奶已经寻媒婆送去帖子了,可是媒婆这边回话说,唐家那边还要再合下八字,总要等到八字相合了,才好定亲。”

这件事要不是刘管家提起,孙大爷都快忘了,孙大爷只哦了一声就道:“既然唐家那边要合下八字,那就由他们去合,我…”

“大爷,不是这话。”刘管家斟酌了下才又开口:“大爷,是这样的,上回那些传言,只怕唐家会想着这些传言,到时不许婚,大爷您就…”

不许婚?这个可能性孙大爷是完全没有想过,虽说是再娶,可孙大爷也晓得自己年纪并不算很大,前头妻子又没有儿女,这一进门就当家,许多人家还是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因此孙大爷很自信地摇头:“那些传言,都知道没有实际凭据,理它做什么呢?也不用说了。再说了,没有这家,还有那家呢。”

刘管家可没有孙大爷这么自信,但刘管家还是应是,孙大爷和刘管家说完了话,就又嘱咐刘管家:“倒是要去和大姐说说,三弟的婚事,还要赶紧速办起来,还有二妹那边,这眼看要到年下了,也要把给她的礼准备好,要让那边晓得,就算她是远嫁的,娘家人也时刻记得呢,不会忘记她的。”

刘管家再次应是,孙大爷这才放走了刘管家,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生意上的事,还要好好计划下,怎么才能抢了朱家的几笔生意,现在抢的这几笔,还不伤筋动骨呢,等到再多抢了几笔,朱家就晓得,当初他们家的选择,实实在在是错误的。

转眼夏家的赏花时间也到了,夏金桂和魏娘子借了旁边邻居的花园,把两边的墙一拆掉,就可以摆酒,京城里的戏班子很贵,因此夏金桂也只请了耍百戏的,这样办的又热闹又省银子。一大早就有客人来了,倒是朱太太比别人到的晚些。

魏娘子迎出去,朱太太见了魏娘子,还没说话就叹气:“夏大奶奶,原本我还不想来做客的。”这话惊住了魏娘子,急忙问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朱太太您就这个模样。”朱太太叹气:“哎,夏大奶奶你不晓得,这些日子我们家的生意本就不好,谁知我那儿子,罢了,也不能说的,横竖是被人引诱,我们家今年这运气,怎么这么不好?”

夏金桂正好出来迎接朱太太,听到这几句话,猛地想起孙大爷来,这生意场上的手段,明的暗的,夏金桂都听说过,而朱太太这会儿的诉苦,听起来像是孙大爷用了点什么阴暗的手段。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人,要说抢生意,这也是常见的,可要用什么阴暗的手段,就有些过了,更何况还引诱别人的子弟不学好。

夏金桂心里想着,这话不由就说出来:“生意不好,也是常事,不过朱公子若是被人引诱,只怕就是有心人在背后作怪了。”朱太太点头:“我也晓得这个理呢,因此今儿一大早起,就叫了他进来,哭着劝他,他倒好了些,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魏娘子和夏金桂又安慰朱太太几句,朱太太也就往里面坐席,夏金桂还没进厅,就有婆子来报,孙姑奶奶来了。魏娘子听到孙姑奶奶来了,低声问夏金桂:“姐姐,不是说,吴太太不会来吗?”

孙大姑奶奶夫家姓吴,出来行走,自然是被称作吴太太,夏金桂也没料到孙大姑奶奶会来,原先送帖子的时候,夏金桂就颇有一番踌躇,孙大姑奶奶这边的帖子到底要不要送,如果不送,两家还算融洽,自己家请客没往这边送帖子,说出来有些不大好看,若送了,孙大姑奶奶见了朱太太,又有些尴尬。

好在夏金桂去送帖子的时候,亲耳听到孙大姑奶奶说,那天有事,这帖子只怕不来了。夏金桂这才放心,不过这会儿人来了,夏金桂自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夏金桂先让魏娘子进去里面,陪着朱太太她们说话,自己就整理一下衣衫,迎出外面。

、挑明

夏金桂走到门外时候,孙大姑奶奶刚走下马车,瞧见夏金桂走出来,孙大姑奶奶就笑着道:“这宅子不错,特别是院内这两棵桂花,很好。”

“这两棵桂花倒是原先房主的,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桂花,今儿都放在后面园子里,还有几盆菊花,说的是赏花,可是呢,一来没有你们家的花多,二来没有你们家的地方大,不过是借个机会,大家谈谈说说,解解寂寞罢了。”夏金桂陪着孙大姑奶奶往里面走,眼见要到席面上了,夏金桂已经笑着道:“原先吴太太说不来的,这会儿又来了,让我猜猜,吴太太只怕是要见唐太太吧?”

孙大姑奶奶停下脚步对夏金桂微笑:“果真你是个水晶心肝,这就被你猜中了。”说着孙大姑奶奶叹气:“这件事那天你也听到了,我也不瞒你,原本都说的好好的,谁知这两天,那边只说在合八字,什么话都不肯说,我性子急,就借了你家的席面,当面问问。”

夏金桂掩口一笑:“这样说来,到时还要把唐太太请出来,您二位慢慢地说。”说着夏金桂悄声道:“今儿朱太太也来,我原本还想着,您和朱太太,是不是也有些…”

朱太太?孙大姑奶奶微微一笑就道:“这也没什么,婚姻之事不成,也是常事,若从此以后就不来往了,那就显得太过心窄了。”夏金桂仔细看着孙大姑奶奶的神情,孙大姑奶奶神色自若,方才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托词,难道说外面的传言是假的?还是孙大爷是那个心胸狭窄的,孙大姑奶奶并不是这样的人?

夏金桂和孙大姑奶奶说话的时候,魏娘子也和朱太太说了孙大姑奶奶也来赴席的事儿。朱太太听到一个孙字,那眉头就微微一皱,接着勉强笑道:“这也是常有的事,两边都有来往,就没有个我来了,不许别人来的道理。”

“朱太太的性情,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唐太太在旁边赞了一句,朱太太也笑了,对唐太太道:“前几天,听人说,你们家大姑娘,要寻婚事呢?”

唐太太发愁的就是这件事,刚想和朱太太再说一说,就见夏金桂和孙大姑奶奶两人笑着走进,于是众人也就停下说话,各自见礼。夏金桂和魏娘子彼此一个眼神,明白朱孙两位最起码这面子上的事是会护住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众人各自坐下之后,上茶上点,说笑一会儿,也就传来耍百戏的,前面耍着百戏,众人瞧着,就吃了几杯酒。孙大姑奶奶就放下酒杯对夏金桂笑着道:“我这两天酒量不好,想去散散,还请…”说着孙大姑奶奶就摇头:“可是我糊涂了,这时候,哪能请夏姑奶奶陪我呢?倒是唐太太我们好几天都没见了,可能一起去赏赏花,说说话?”

众人的眼都盯在唐太太和孙大姑奶奶身上,唐太太微一思量,也晓得这是迟早的事,因此笑着起身:“如此最好,吴太太请。”夏金桂忙叫了一个婆子陪在她们俩后面,这席上的人其实个个都想去听听她们两位说什么,不过这主人家在这殷勤招待,众人也不好离席,依旧各自寒暄说笑。

等孙大姑奶奶和唐太太走了,朱太太才轻叹一声:“姻缘这事,还真是说不定呢。”在场的人都明白朱太太话里的意思,不过没有人接茬,只有夏金桂端着酒寻出别的话头来把话叉过去。

夏家是以桂花树出名的,夏金桂和魏娘子挑的桂花,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树,但每一株都满是金色碎蕊,这菊花又正是时候,金黄的桂花,合着这各色菊花,虽说园子不大,但也有几分可观。不过孙大姑奶奶和唐太太两人都没什么赏花的心情,一路走来,眼见着离席上越来越远。

孙大姑奶奶也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吩咐婆子:“我有些渴了,你给我倒杯茶来。”婆子离去后,孙大姑奶奶这才招呼唐太太:“唐太太,还请坐下罢,方才走了好一会儿,也累了。”唐太太并没坐下,只瞧着孙大姑奶奶道:“吴太太的意思,我晓得了,可是这女儿…”

“婚事这事,本是两家情愿的,若贵府着实不情愿,我也不好强求,只是想问唐太太一句,那些传言唐太太就信了那么七八分吗?”孙大姑奶奶单刀直入,唐太太也不好意思再虚与委蛇,坐在孙大姑奶奶身边道:“吴太太既晓得,何必又来问我?这传言是真是假,我不晓得,可是孙千户家的大奶奶,被活活地,我还是知道的。吴太太,有句话,也不怕你笑话我,我是宁愿女儿一世嫁不出去,也不愿女儿嫁的人家,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不好。”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孙大姑奶奶低头想了想,这才抬头对唐太太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了,只是还有句话,唐太太能不能回答我,我那弟弟,唐太太也是见过的,当初也是连声赞好的,还有我这弟弟,在这京城里面做生意,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了传言,唐太太又信了呢?”

婆子已经端着茶走过来,唐太太轻叹一声:“吴太太,我晓得你心疼弟弟,不过呢,你出嫁已久,有些事就算是令弟也未必会告诉你,这是其一,其二呢,我今儿来赴席,听到朱太太抱怨了好一通她儿子近来被人引诱,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朱太太也说了,虽说是她儿子轻信了别人,又打骂过跟着的人,可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件事呢?”

婆子已经走到跟前,孙大姑奶奶的脸色已经变的很不好看了,唐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孙大姑奶奶怎么会听不出来,怀疑孙家怀恨在心,找人引诱朱家的儿子,才会酿出这些事来。可是孙大姑奶奶是晓得自己弟弟的,要说孙大爷会去抢朱家的生意,这是肯定的,但找人引诱这样的下作手段,孙大爷根本就干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干。

因此孙大姑奶奶也不伸手去拿茶杯,只对唐太太冷笑:“无凭无据,空口说说,唐太太就信了吗?”

唐太太的脸微微一红就道:“朱太太总不会说自己儿子的坏话。”

“朱太太当然不会说她令郎的坏话,可是唐太太,这京城如此之大,地痞流氓之辈,充斥其中,唐太太又怎么肯定就是我家做出的这种勾当?”孙大姑奶奶这话一听就是气的狠了,唐太太急忙站起身道:“吴太太,我并没有说这事是令弟做的,您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吴太太,姻缘的事,不好强求,正巧来之前,他们也和我说了,说这八字只在两可之间,并不是上好一对夫妻。我原本还在犹豫,既然如此,吴太太,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令弟的帖子,我会让人送回来。令弟如此青春美质,定会寻到更好的人。”

说着唐太太就离去,婆子端着那杯茶站在那,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只是瞧着孙大姑奶奶,孙大姑奶奶突然笑了:“罢了,罢了,生什么气呢?人活这一世,什么样的人瞧不见?”说着孙大姑奶奶伸手就把这杯茶拿起,一口喝干,接着就把茶杯放下,对婆子道:“替我和你家大奶奶还有姑奶奶说,我突然有事,要回家去了。”

婆子急忙应是,孙大姑奶奶匆匆离去,唐太太那边回到席上,不见孙大姑奶奶跟来,众人都很好奇,唐太太已经对夏金桂笑着道:“家里突然有点小事,告辞了。”这客人要走,夏金桂也不能强留,起身要送唐太太,刚走到门口那婆子就回来了,夏金桂听到孙大姑奶奶不告而别,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就送唐太太出门。

“今儿这事,看起来真是十分蹊跷。”唐孙两位都匆匆离去,自然有人议论。魏娘子也很好奇,但主人家总不好开口去说,只有瞧着众人。朱太太唇边已经露出一抹笑,没想到来了夏家,还看到一出好戏,今儿这趟,没有白来。

想着,朱太太就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议论了几句,见夏金桂回来,也有人问起可见到孙大姑奶奶了?夏金桂自然是没有见到,用别的话把话叉开了,夏家的酒席也就继续。

那一边孙大姑奶奶已经气匆匆地到了孙家,孙大爷听说姐姐回来了,急忙迎出来,见姐姐满面寒霜,孙大爷更加惊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今儿是去夏家赴席吗?难道说是夏家那位姑奶奶,礼节上不礼貌,冲撞了你,姐姐我就说,这样人,就不该多来往!”

孙大姑奶奶猛地一拍桌子:“气着我的不是她,是你!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你可知道外面这些流言?”孙大爷先是惊讶,接着就笑了:“我当多大点事儿,原来是那些流言。姐姐我和你说,外面人的话能信的?我和你已经过世的弟妹,生前是…”

、低头

“不是这个!”孙大姑奶奶又拍一下桌子,冷笑道:“这回稀奇,竟然有人说,朱家的儿子被人引诱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人说,这是你指使的。”流言还会进化变种?孙大爷的眼眨了眨:“姐姐,你难道会信我去做这些事?”

“我自然不信,可是我也挡不住外面人信!”孙大姑奶奶也晓得自己弟弟不会去做这种事,可还是忍不住叹气:“我也晓得你的脾气,你是相信生正不怕,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真切切地晓得这句话?我早和你说过,有些应酬,该去的就要去,有些话,该说的就要说,可你总是不信,这会儿,出这样大的事。”

“姐姐,这无形无影,没凭没据的事,就算外面传疯了,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孙大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又恢复的和平常一样,坐在孙大姑奶奶面前,认真的解释。孙大姑奶奶抬头看一眼弟弟,摇头叹气:“你啊,真以为没什么干系?原本唐家,已经答应婚事了,这会儿唐太太说了,合过八字,不过两可之间,决定不答应这门亲事了。阿弟,这件事看起来是件很小的事,影响却是深远,我晓得,你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自然你是男人,有大志向,这些后院里的事,原本也不该你管。可是众口铄金。”

孙大爷被孙大姑奶奶训的头低低的,不敢说话。孙大姑奶奶叹了一声:“不过这世人的嘴,能说这样也能说那样。这件事,毕竟还要我来帮你了结。”

“姐姐,怎么了结?”孙大姑奶奶见弟弟一脸无辜,叹气声更重:“你啊,去把那引诱朱家的人给寻出来,找个罪名,交给朱家,从此之后,我们两家也好放下心结,再一起…”

“不行!”孙大爷的话让孙大姑奶奶愣了下就看向弟弟:“为什么不行?本来就是一点…”

“小事,小事,你们人人都和我说是件小事,三弟和那朱姑娘,自小定亲,当初朱家回到京城,也是我们看在亲家份上,对他们多有帮助,现在呢,一家业复了元气,就想攀高枝,看不上我们家了,借着三弟一点小病,就趁机退婚。大姐,你也是晓得的,三弟这个病,原本是没那么重的。”孙大爷的话里满是愤怒,孙大姑奶奶愣了下才叹气:“我当然心疼三弟,只是阿弟,人在这世上,总是要…”

“总是要多和气些,做生意的,更是要左右逢源,才能做的好。这些话,我听的茧子都要听出来了。”孙大爷的声音变的柔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不满。孙大姑奶奶轻叹一声:“那又能怎样?朱家攀上的这个高枝,别说一时半会儿,就算是穷尽这一生,只怕都难以追上。”

孙大爷的手已经握成拳,孙大姑奶奶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晓得,你心里这个结,是怎么都打不开了。阿弟,就算我求你,把这件事给了结了,不然你和三弟的亲事不谐,我还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又有什么脸,等着你和三弟各自生儿育女,好为二弟延续子嗣。阿弟,我…”

说着孙大姑奶奶眼里的泪就滚落,声音到后面更是不成句,用帕子捂住脸,孙大爷见孙大姑奶奶这样难过,上前扶住孙大姑奶奶的肩:“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了结了,朱家出什么事,别人也不会再攀扯到我们家身上。只是姐姐,朱家这等小人,偏要装成好人模样,我这心里,不服!”

“不服?”孙大姑奶奶抬头看着自己弟弟:“不服你又能怎样?就算你抢了几个生意,朱家仗了现在亲家的势,再抢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会儿你家里又没有内眷,你能挡住朱太太在席面上名虽抱怨,实际是在下你的毒的话?你啊,别成天不把女人们的话不放在心里眼里。有时候,女人们要恶毒起来,比谁都狠呢。”

“姐姐不是这样恶毒的人。”孙大姑奶奶被孙大爷这句话怄的笑了,瞪了弟弟几眼就道:“这会儿也比哄我了,我也晓得,要你去做这件事,难为你了。你不愿意,我就让你姐夫去做。”

“姐姐,我…”孙大爷还想阻止,孙大姑奶奶温柔地对他说:“你啊,从小就觉得,自己能护住所有的人,可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姐夫横竖也和朱家有生意来往,把那引诱朱家少爷的人寻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想瞧你和朱家争的人,也不是一家两家,难道白白成全了他们?”

“姐姐教训的是!”孙大爷对孙大姑奶奶又说了这么一句,孙大姑奶奶已经摆手:“罢了,罢了,你这话,听起来就不是从心里发出的。阿弟,我活着一天,能帮你一天,可是这人有旦夕祸福,你又是这么一个容不得别人欺负自家人的脾气,可有时候,该低头就要低头,这是一,二呢,我看中唐姑娘,就是因为她性情柔和,能帮着劝你些。阿弟,刚强是件好事,可过刚易折。”

孙大爷的头低低垂着,低声应是,孙大姑奶奶看着弟弟,轻叹一声,突然往外面道:“三弟,你在那里躲了多久,快进来罢。”孙三爷这才顺着墙根蹭进来,对孙大姑奶奶行了一礼就期期艾艾地道:“大姐,你也别怪大哥,大哥都是心疼我这个做弟弟的,其实朱姑娘虽然和我自小定亲,我们两个,却没见过几面,不管是娶她也好,不娶她也罢,我只怪自己不成器,读书不用功,才让朱家失望的。”

说着孙三爷转向孙大爷:“大哥,朱家的事儿,您也别往心上去,姻缘这种事情,总是…”

“好了,你们也不要轮番来说我了。”孙大爷深吸一口气才对孙大姑奶奶道:“这件事,我也不好让姐夫出面的,还是我出面吧。”孙大姑奶奶面上露出欢喜,孙三爷神色更加不好意思:“大哥,你…”

孙大爷摆下手:“不用再说了,三弟,我也晓得,要护住这家子人,只恨我能力还不够,才会让人欺负。我是当家的人,谁欺负来了,也只有我去受着,没有让别人去受着的理。”孙大姑奶奶眼中又有泪光闪烁,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孙大爷也叹一口气,有些事情,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朱家靠上那样一棵大树,就算抢了几笔生意,又有什么用呢?还有朱公子所谓被人引诱,只怕是朱家见状借机说的,好趁机再把自己家踩下去。恨的是,就算知道朱家的阴谋,也要为了家人低头。

过了几天,孙大爷果真绑了几个地痞流氓样的人去朱家,说已经查清了这都是谁在背后作怪,还说这些事,在京城也不稀奇。朱老爷见孙大爷这样上门,也不好装看不见,亲自出面接待了,又把朱公子叫来,当着骂了一顿,朱公子也表示要痛改前非,不再受人引诱。

朱老爷又请孙大爷喝了几杯酒,两边在席上和和气气,把当初悔婚之后的这事给揭过了。

这样大的八卦魏娘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也第一时间就寻到夏金桂和她说这件事。夏金桂倒没想到孙大爷还有这一出,把人给绑了去,明明白白告诉朱家,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这个人,倒还不蠢。不过一想到此人就是个直男癌,夏金桂也就没什么兴趣,和魏娘子说了一会儿,也就要散去。

魏娘子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姐姐,还有件事,不好和你说呢。”不好和自己说的事,只怕就是薛家的事,算起来,薛蟠这时候也该被问斩了,想他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当初在金陵当场打死人,因着好亲戚,也没有一点事。这会儿落到这个下场,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想什么?还是在那怪东怪西?

“姐姐,薛家那个人,昨儿已经吃了一刀,婆婆还让我问你,毕竟也是亲戚一场,她要去薛家吊唁,问姐姐你,要不要她去?”自从魏娘子进了门,夏金桂回了夏家,夏太太就认清了形势,这个家,是女儿和儿媳说了算,她只需要享受就好。这会儿要去薛家,夏太太当然要问问女儿。

夏金桂刚想说去了做什么,猛地想起夏太太和薛姨妈,还是姑嫂关系,这古代的亲戚关系,也是这样盘根错节的。夏金桂沉吟一下就道:“这事,娘自己做主罢,毕竟,那也是她堂侄儿。”

魏娘子把话告诉夏太太,夏太太倒犯了愁:“我做主,我就是不晓得去不去。要是不去呢,我这就真没娘家了,要是去呢,金桂和他们那时候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晓得他们怎么给我冷脸呢。”

、了结

“婆婆,这事您也不用担心,您既然要去,她们也不会把您撵出来,不过是去一下,又不是久住。”魏娘子的安慰一点作用都不起,夏太太更加犯愁了,这明面上的理由说给魏娘子是因着毕竟那是自己娘家亲戚,可这暗地里的理由却是夏太太也想代夏金桂再去做一个了结,亲眼看看薛家现在是怎么样了。不过这暗地里的理由,夏太太自然不会告诉夏金桂。

夏金桂可一点也不知道夏太太的意思,反正薛蟠这个人,自己又没见过,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没有干系。只可惜了香菱,想到香菱,夏金桂就叹了口气。又顺着香菱想到薛宝钗,这会儿贾府被抄了,迎春也死了,贾赦父子都被流放了,贾珍也去军前效力,整个贾府只剩下贾政一个顶不了多少事的,至于宝玉,这块来历劫的玉,终究是要离开凡尘的。

也不知道薛宝钗,是不是…接着夏金桂就笑了,被视为大家闺秀的薛宝钗,想来,也会有她的平静日子,毕竟贾府虽然被抄,但还有些浮财,那周瑞家的是怎么说的,太太小姐们的头面,变卖了也够过一辈子的。

夏金桂在那东想西想,夏太太最后还是决定前往薛家,横竖薛家这会儿也穷了。夏太太也就带上婆子,宝蟾跟着,坐上车往薛家去。贾府被抄,薛家自然也从荣国府搬出来,原先京中的几处房子,也都尽数变卖去救薛蟠了。

薛家这会儿是在外面赁的房子,薛蝌夫妻和薛姨妈香菱还有那个孩子,带着剩下不多的几个丫鬟下人住在一起。宝蟾一下了车,眉头就微皱,怎么也没想到薛家现在的情况,比起夏家当初,也好不了多少。

薛蟠是死囚,又不许停灵在家,门上只挂了个白幡,糊了对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宝蟾扶夏太太下车,夏太太看着门口,一脸不相信:“这,真的是…”宝蟾自然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当初夏金桂刚嫁进薛家的时候,薛家那是怎样的光景,现在又是这样的光景。还真是生死祸福不定。

婆子已经对夏太太道:“太太,就是这里,一点没错,我特地问了四五遍的。”说着婆子就上前敲门,婆子的手还没碰到门上,门就从里打开,薛蝌从里面走出,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的他还对门内叮嘱:“你要多劝劝伯母,还有大嫂那里,也要让她少哭。”

门内传出邢岫烟的声音:“你好生去吧,这事了了,大伯母也安心。”薛蝌说完话才转身,看到门外的夏太太和宝蟾,薛蝌一脸莫名,还是宝蟾先开的口:“给二爷请安,我们太太说,虽说不是亲家了,可我们太太毕竟是姓薛,因此就来这里安慰安慰这边太太。再说了,我也该,该来给大爷磕个头的。”

宝蟾是薛蟠收过房的通房,当初薛家真要想把人留下,也是能留下来的。此刻薛蝌见宝蟾一脸小心翼翼,他是个忠厚人,伸手难打笑脸人,叹了口气才对夏太太道:“三姑母好。那灵柩,并不在家中,家里,想着也没什么人来,虽设了灵堂,也不好…”

“二爷在外面和谁说话呢?”邢岫烟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这会儿也不是住在深宅大院里的时候了,邢岫烟也就把门打开往外瞧,她虽没见过夏太太,可宝蟾她是见过的,再瞧夏太太这打扮,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邢岫烟只微微一愣就对薛蝌道:“二爷既然有事,就先去办事。这位太太,我还是去问问大伯母罢!”

如此也好,薛蝌对夏太太点一点头,也就带了小厮出门,薛家的门虽然半掩在那,夏太太并没上前推开门,只是在外等着。

薛姨妈听到夏太太要来吊唁,先愣了一下,接着就长长叹息:“这会儿又来做什么?二奶奶,你去回了,就说我不见。”邢岫烟正要应是,宝钗从屋里走出,对邢岫烟道:“岫烟妹妹,你去把夏姑妈请进来吧。”

邢岫烟不明白但还是出去,薛姨妈瞧着女儿,一脸疑惑不解,宝钗坐在她身边:“妈妈,虽说哥哥和夏氏的婚姻断了,但论起来,你和夏姑妈,也是姑嫂,她这会儿来,也是她的好意,我们把她挡了,原本经了这些事,我们家在京城就没什么人可托了,这会儿能多几个人来往,也是好的。”

薛姨妈见宝钗到了这时候还替自己着想,眼泪扑飒飒落下来:“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这口气,我着实…”

“妈妈,咽不咽得下的,也不用去说那些话。再说侄儿还小,薛蝌这边再肯帮助,他以后也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偏生我那边,又…”贾府之前若还能说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会儿就只有承认没有什么钱了,地亩田土所剩已经不多,吃饭的人却还是那么多,许多下人已经不愿意再在贾府。宝玉读书又不成,贾兰年纪还小,谁能知道贾府以后是个什么光景,能否再复得了元气?宝钗想都不敢想,只能活的一天算一天,努力支撑起这个家,不然还能怎么办?

夏太太已经带着宝蟾走进屋内,灵堂布置的很简陋,夏太太是长辈,只在灵前拈了香,薛姨妈把孩子抱出来,代他答拜。宝蟾倒好好地在灵前给薛蟠磕了两个头,也就站起身,在夏太太身后恭敬服侍。

夏太太和薛姨妈两人干巴巴地互相问了几句,也就没什么好说,彼此在那沉默。倒是薛姨妈怀中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夏太太就咿咿呀呀地。夏太太瞧见这小孩子,也就借这小孩子说个话头:“能有这么个好孙儿,也算安慰。”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想?”薛姨妈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一边的宝钗见场面冷下来,也只得努力想出话来,对夏太太道:“夏姑妈,听说你们家的生意,渐渐地好起来了,恭喜恭喜。”

“托福托福。”夏太太回了宝钗这么一句,又陷入到无话可说的境地,宝蟾心不在焉地环顾着这个灵堂,除了挂了白布,用的是白纸对联,上面供了灵牌,灵牌前点了香烛之外,就再没别的了,既没有僧众诵经,也没有前来吊唁的人。当初的花团锦簇,无边富贵,不过就是一场梦。

宝蟾这样的人也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夏太太已经对薛姨妈道:“其实我今儿来,还有另一件事呢,当初宝蟾怎么说也是被这边大爷收用过的,后来虽回到我家,可…”宝蟾没想到会说到自己,不管夏太太是故意说这话来引薛姨妈说话还是别的,宝蟾都不愿意替薛蟠守节。

宝蟾一瞬间脸雪白如纸,宝钗已经瞧见,抢先打断夏太太的话:“夏姑妈是说哪里话来?宝蟾怎么说也是夏姑奶奶的丫头,前尘已断,莫再提起,以后宝蟾的去留,自然全是你们家的事。”夏太太本也是没什么话可说,寻出来说的一句话,见宝钗答的干脆利落,夏太太也就笑着道:“如此甚好,宝蟾,你再给薛太太磕个头,我们也就告辞了。”宝蟾应是,上前给薛姨妈和宝钗各自磕了一个头,夏太太也就起身告辞。

薛姨妈也没有留她,宝钗送夏太太出门,回转屋内刚想和薛姨妈说话,就见薛姨妈面色苍白地倒下去,宝钗惊叫一声,屋内的香菱急忙走出,见状也慌做一团,还是邢岫烟按了薛姨妈半天的人中穴,薛姨妈这才醒过来,对邢岫烟和宝钗眼落如雨:“我好悔,好后悔。”

薛姨妈后悔的是什么,也许是骄纵儿子,也许是为了一个儿子连累女儿,也许是…横竖这些后悔也晚了,宝钗只有重重叹气。夏太太就更不知道了,她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一言不发。宝蟾在旁边瞧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太太,您…”

夏太太过了半天才叹气:“我原本以为,落到那样下场,是因为我没有儿子的缘故,可今儿瞧见,这有儿有女的,也不过如此。最要紧的是,要教导好孩子。”宝蟾听了这话才微笑:“太太这话我要驳一驳了,姑奶奶这些日子,瞧的出来,比儿子还强呢。”

夏太太勉强露出一抹笑才又道:“宝蟾,你这就不懂了,女人啊,总要嫁个人才算一辈子有归宿,再说了,这会儿她和你大奶奶这样好,你大奶奶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这世间,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了。万一有一天,你大奶奶觉得,她这个姑奶奶,是个吃干饭的,不想再待你姑奶奶好了,你姑奶奶又如何呢?”

这,宝蟾想不出来,毕竟在她看来,现在的夏金桂简直是想做什么就能做到,又怎么会有别人不待她好的一天呢?

、劝说

夏太太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暗自下了决心,要给夏金桂再寻一门亲,这一回,就不能再像上回一样,见是老亲,又家姿很富,就喜欢的不得了,把女儿嫁过去了。这一回,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夏金桂当然不晓得夏太太前往薛家是有替自己了断的心思,更没想到夏太太已经想要替自己再寻一门亲,她这会儿正和魏娘子商量,等到来年开春,要怎样地寻到门路,再把桂花树苗卖到宫里去。

商量完了,夏金桂拍手笑道:“若真是能重新把生意做进宫里面去,那以后我们家就…”话没说完,小舍儿就走进来道:“太太回来了。”夏金桂和魏娘子正要起身出去迎接,夏太太就扶着宝蟾的肩膀走进,瞧见夏金桂,夏太太轻咳一声就道:“你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这些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有你弟弟弟妹呢。我这会儿啊,只有两件心事,要和你们说说。”

夏金桂和魏娘子忙让夏太太坐上炕,夏金桂给夏太太倒茶:“娘有什么心事,不用我也晓得,娘啊,定是想着,弟妹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生个孙子?”夏太太接过夏金桂手里的茶,对夏金桂白了一眼:“你也好意思说这个?这个自然是我一件心事,还有另一桩呢,就是你了。”

夏金桂也给自己倒一杯茶:“我?我有什么值得娘挂心的?”

“你啊,还是要嫁个人,从此一家一户好好地过日子,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夏太太的声音刚落,夏金桂手里的茶杯就差点掉在地上,魏娘子也非常惊讶地看向夏太太:“婆婆,姐姐在这家里好好的,您是…”

“什么好好的?她是我女儿,我自然操心这件事。”夏太太的话里含着不容置疑,夏金桂急忙把茶杯放下,上前拉住夏太太的胳膊撒娇:“娘,您瞧,这家里的生意,刚刚才做起来,你就操心这个,我在这家里,也好帮衬帮衬。”

“这家里的生意,有别人帮衬呢,你一个女人,要紧的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以后嫁人,生儿育女,和姑爷好好地过,什么生意不生意的,就交给你弟弟去。”夏金桂这话不但没有让夏太太高兴,反而把夏太太心中的火给激起来了。

哎呀,又忘记了,夏太太可是典型的古代宅院女人,怎么能和她解释什么女人要独立,嫁人不嫁人不过是件小事这样的事?夏金桂一筹莫展,魏娘子已经含笑道:“婆婆说的的确是正理,不过婆婆,您这话,岂不嫌弃我容不下姐姐?才要撺掇着婆婆把姐姐给嫁出去?”

这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金桂不由在心中赞一声好,夏太太这回却连这套都不吃了,鼻子里面只是哼出一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晓得,各种清楚明白,你放心,谁要敢在外头说你不是,我会帮你说话的。你姐姐这件事,我已经定下了。”

魏娘子不由无奈地看向夏金桂,夏金桂也面露无奈,这种事情,要夏太太来做主,想都不用想,她看上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她们眼中的良配,可也不会入夏金桂的眼。平等、尊重,夏金桂要的这些,古代男人只怕没有一个愿意给。

所谓妻者齐也,还要在前面加一句,夫为妻纲。夏金桂轻叹一声,魏娘子已经明白夏金桂的叹息从何发出,毕竟魏娘子也不敢保证,夏金桂就能有和自己一样的好运气,能让婆家人不但不束缚着,还大力帮助在外面做生意。

夏太太可不管她们两人想些什么,横竖在夏太太心中,能来说一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儿了。因此夏太太已经在旁边吩咐婆子:“你明儿啊,就去请几个媒婆来,我要好好地为你们姑奶奶,再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婆子应是,夏太太又补充一句:“你给我记住,这件事是我亲□□代的,谁说不成都不许,别你姑奶奶吓唬两句,你就又不敢去请了。”

婆子这回的是,答的比原先还要快些。夏金桂瘫坐在炕上,夏太太只要一遇到这些事,就精明能干起来,为什么当初不在挑姑爷这件事上精明能干?魏娘子悄悄地握了握夏金桂的手,夏金桂晓得这是魏娘子告诉自己稍安勿躁,可心中还是有团火在烧,有股气要发出来。

夏太太见夏金桂和魏娘子也不说话了,这才满意点头:“这样才好呢,金桂,别以为我疼你,就可以任由你胡作非为,你和薛家的事,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年轻轻的,就要守寡。我既然舍不得你守寡,那再找一个也是平常事。你别给我哭丧着一张脸。”

原来连表示一下伤心也不成?夏金桂蹭到夏太太跟前:“娘,您不愿意我守寡,是件好事呢,不过这会儿我在您身边守着,如此之自在,您又何必要我再嫁,又要去伺候公婆,说不定前房妻子还有儿女,还要去做后妈,这哪有在家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