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就是,这小厮一事,从方才孙大爷所说的话,还有那小厮所说的,都不过是场误会。既然是误会,两家又是有来往的,也就让你们把人带走,难道还好和你们要什么交代不成?”夏金桂的话轻描淡写,急的夏太太和夏三在旁边跺脚。

夏太太上前拉了把夏金桂:“你这怎么说呢?你小孩子家,这些事哪是你懂的,这事自然是我来说。”

“娘,我都嫁过一回,又被休了一回,还主持过兄弟娶媳妇,哪里是小孩子了?”夏太太在想什么,夏金桂怎么猜不出,不就是想趁这时候,把自己塞给孙大爷。不过,自己可不愿意。

孙大姑奶奶和孙大爷姐弟俩都有些惊讶,孙大姑奶奶想了想才对夏金桂道:“夏姑奶奶,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舍弟…”

“令弟性气有些不好,却还算个好人,行事鲁莽也是平常事,毕竟他从小那样长大。”夏金桂横了一条心,千万不能随了夏太太的意,不得不表扬了几句孙大爷。接着夏金桂就对孙大姑奶奶道:“屡次误会,这也不过是巧合,孙大姑奶奶您也别放在心上。宝蟾!”

宝蟾在门口听了半响,听出夏金桂是真的不想嫁给孙大爷,宝蟾在那急的跳脚,别说薛蟠,就算是薛蝌在宝蟾看来,都比孙大爷差多了,人品相貌家世,这一过门就当家,前面媳妇还没留下儿女。简直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亲事,怎么夏金桂就不要?宝蟾还在那替夏金桂着急,就听到夏金桂叫自己,宝蟾急忙走进屋内:“姑奶奶叫我?”

“去,告诉他们,把孙家的小厮从柴房里面放了,交给孙大爷带回去。”宝蟾应是,夏太太和夏三都呆在那里,孙大爷瞧着夏金桂,一脸若有所思。夏金桂已经一拍手:“好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以后我们还是一样来往,谁都别提起这事。”

说着夏金桂就招呼孙大姑奶奶:“这小厮先让孙大爷带回去,孙大姑奶奶,我还有话想请教你。”孙大姑奶奶这回肯定,夏金桂对自己弟弟,真是半分意思都没有。孙大姑奶奶一则喜一则怒,喜的是夏金桂不进孙家门了,怒的是自己弟弟这么好,娶什么样的人都配,为何就是夏金桂看不上他?

而且孙大姑奶奶肯定,夏金桂的这个请教,也绝不是说这件事的。因此孙大姑奶奶推一下还在那发愣的孙大爷,自己就对夏金桂道:“既然如此,夏姑奶奶请。”孙大爷站在那见夏金桂和孙大姑奶奶说着往里面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为何这夏金桂,偏偏就瞧不上自己?

夏太太和夏三也在心中叹气,好在夏三还记得先把这里的事了了,上前对孙大爷道:“孙大爷,既然我姐姐愿意放过了你,请!”

、恶姻缘

这一声才算把孙大爷的魂给叫回来,孙大爷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向夏金桂消失的方向,夏三见孙大爷往夏金桂消失的方向看,也忍不住叹气:“孙大爷,也不是我说,我家姐姐现在有主意的很,别说我,就算是我娘,在她面前也有些发憷呢!”

“女人家太有主意了,也有些不好。”孙大爷有些茫然地回答,夏三已经点头:“就是,女人家那么有主意做什么?别说我姐姐,贱内也…”夏三和孙大爷说话时候已经走出堂屋,魏娘子正从厨房走到前面来,正好听到夏三这句话,魏娘子不由轻咳一声,夏三急忙停下说话,对孙大爷道:“不过呢,有时候有主意,也是件好事,男人们呢,就免得这样麻烦了。”

孙大爷抬头望去,已经看见魏娘子,不由笑了笑,看来这夏家的风俗不大好,不但出很凶恶的女的,还出惧内的男人!

魏娘子听到夏三这话,这才露出一丝笑,对孙大爷道:“孙大爷不在寒舍用了晚饭再走?”

孙大爷听出魏娘子这句客气话连表面的客气都没带多少,怎么会留,嘴里敷衍着,就急速地走出夏家大门。等孙大爷走了,魏娘子才叉腰对孙大爷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别以为自己瞧不出来,这孙大爷对自己姐姐,就没怀什么好心,三番五次的挑衅,偏偏又骨子里看不起人,婆婆上门去提亲,他倒好,一口回绝了。这种人,只想着坏别人家女眷的名声,却不肯正正经经娶过门,就该一辈子不上自己家大门才好。

魏娘子啐过了孙大爷,也就转身进了厨房,瞧这样子,孙大爷不会在这吃晚饭,孙大奶奶定会在这吃晚饭了,还是要让人备上两样好菜,免得被夏太太唠叨。

孙大姑奶奶听夏金桂说了今儿去那个美人家里遇到的事,孙大姑奶奶的眉不由微皱一下才道:“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她们这样的人,原本就…”孙大姑奶奶急忙停下对夏金桂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既然是我的疏忽,我定会居中调节的。”

“吴太太似乎和这美人,打过交道?”夏金桂问出这么一句,孙大姑奶奶迟疑一下才对夏金桂道:“其实不瞒你,这美人是我家那位去扬州的时候带回来的,因着是个难得的美人,这才送给了戴公公。”

难怪孙大姑奶奶对这事如此熟悉,夏金桂浅浅一笑,这笑容看在孙大姑奶奶眼里有了几分古怪,不过今儿自己家刚刚闹出这么一件事,孙大姑奶奶也没有再把这事往深处想,又安慰了夏金桂几句。魏娘子来说晚饭已经好了,众人用过晚饭,孙大姑奶奶也就先往孙家来。

孙大姑奶奶一走进孙大爷的书房,就见孙大爷披了貂裘,坐在桌前看书。孙大姑奶奶走到孙大爷跟前:“我想了想,夏家姑奶奶着实是个不错的,等明儿,我遣个媒人,去把这亲事定下。”

孙大爷差点就跳起来:“姐姐,今儿那夏姑奶奶,可是亲口回绝了,你这会儿又和我说这话,难道…”

“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你嘴里处处嫌着那夏姑奶奶,心里做出的事儿可不是这样。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嘴上心上各是一套?”孙大姑奶奶的话让孙大爷又坐了下来,嘴里嘟囔着:“我,我只是看不惯她!”

“你看不惯的人多了,就说朱家,我也没见你三番五次地去盯着他们家。”孙大姑奶奶说话时候直接盯着自己兄弟,孙大爷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姐姐,我…”

“没什么可说的,我没那么大的精神,再把你一次次抹平你闯的祸,这件事,就我做主了!至于娶过门来,是怨偶还是好好一对夫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孙大姑奶奶说完就站起身:“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也不和你说什么不许去寻夏姑奶奶晦气的话,横竖你做不到。”

说完这句,孙大姑奶奶就径自走出门,孙大爷急了,追着孙大姑奶奶:“姐姐,这可是我娶媳妇,你也不愿…”

“我说过了,怨偶还是好好一对夫妻,全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干系。”孙大姑奶奶面沉如水,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走来。孙大爷张了张嘴,晓得自己姐姐已经做了决定,自己也不能再去说她。叹口气转回书房,方才看的那本书还放在桌子上,孙大爷从桌上把书拿起来,正好看见三个字,恶姻缘!

孙大爷叹气,用手抓了抓头发,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可是这心中,还是有一点点小期待,毕竟这样的女子,好像又和别人不一样。

孙大姑奶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寻来媒婆,媒婆也不是别人,就是上回的王刘两人。听到孙大姑奶奶要去向夏家提亲,两媒婆先是诧异,接着就笑了:“这是好事,夏太太必定肯,我们这就去。太太等着听喜讯罢!”

两媒婆兴兴头头地去了,孙大姑奶奶不由叹一声,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办法,免得以后自己弟弟真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自己就真是拿着难办。

两个媒婆打听的夏金桂今儿不在家,出门去了,晓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让婆子去回夏太太。夏太太听说有媒婆来了,急忙命人请进来,两个媒婆见了夏太太,也没有客气,飞快地把来意一说。夏太太真是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这门婚事,夏太太十分看好,忧的是夏金桂只怕不会答应嫁出去。

刘媒婆瞧见夏太太的忧愁,开口就道:“太太想是担心姑奶奶不愿意嫁?要我说,这姻缘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就是,虽说也有人说,这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可是话是这么说,这天下多少再嫁的女子,还不是从父母之命,鲜见自己做主罢自己嫁出的。”王媒婆也在一边帮腔。

夏太太点一点头:“这话说的实在,不过两位也晓得我女儿,那是从小娇惯长大的,这要万一…”

王刘两媒婆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心中可是一套套的,听了这话就相视一笑,王媒婆掩口微笑:“太太担心什么呢?等把这帖子换了,婚事就成了。姑奶奶就算再大的性气,这花轿上了门,吹吹打打地过门了,那就是孙家的事了。”

“就是,我还听说,孙大爷三番五次的,这做亲,最难得的不就是两个男女情愿?”刘媒婆的话打动了夏太太,两个媒婆瞧着夏太太的神色,晓得夏太太已经愿意了,王媒婆把庚帖拿出来:“这是孙大爷的庚帖呢,还是把令千金的庚帖拿出来,我们就好说恭喜了。”

夏太太被这两个媒婆的话一灌,身不由己地就让宝蟾去把夏金桂的庚帖取出来。宝蟾巴不得夏太太答应,急忙进去取了庚帖出来。夏太太拿了庚帖,王媒婆和刘媒婆已经齐声说恭喜。

两个媒婆拿着庚帖走了,夏太太对宝蟾微笑:“这事定下了,我也就安心了。”

“那孙姑爷,瞧着真不错,姑奶奶嫁了,太太您这心里,也就安了。”宝蟾惯会说这些,夏太太听了就欢喜。

“什么孙姑爷,娘,您说这话,我不明白呢。”夏金桂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接着夏金桂掀起帘子走进,瞧着夏太太满面疑惑。

宝蟾已经主动为夏金桂解惑:“给姑奶奶道喜,方才有媒婆上门,太太已经把姑奶奶,许给孙姑爷了。”

什么?夏金桂差点爆粗,定了定心神才对夏太太道:“娘,您今儿没发烧吧?”

“发什么烧呢?你说什么傻话?”夏太太站起身满面慈爱地瞧着夏金桂:“我的女儿,生的这样好,又如此能干,本该是人家抢着上门来说的,不过这样也不晚。女儿啊,你嫁到孙家…”

“我不嫁!”夏金桂满腔的怨气,只化成这三个字,接着夏金桂就咬牙切齿地对宝蟾道:“去,把媒婆追回来,我的庚帖也拿回来。”宝蟾怎肯听夏金桂的?还是笑盈盈地道:“姑奶奶,晓得您害羞,不过这件事,本就是太太做主的,您啊,还是…”

夏金桂火起,伸手一巴掌就打在宝蟾脸上,接着夏金桂就推开宝蟾,掀帘走出,高声叫道:“去外面叫个车来,我要去吴家。”

夏金桂这是真不想嫁,夏太太这会儿也瞧出来了,宝蟾用手捂住半边脸,对夏太太道:“太太,您赶紧出去拦一拦。”这一句提醒了夏太太,夏太太急忙跑出屋子,婆子丫鬟被夏金桂使的团团转。

夏太太上前扯住夏金桂:“你要还是我闺女,就好好地,听我的话,不要跑去吴家,不然我也就…”

、不情愿

“我本来…”夏金桂情急之下,差点脱口而出就是这句,但夏金桂的眼在看到夏太太神色时候,把那句话给咽下去,对夏太太无奈地道:“娘,就算我真听您的话,嫁了过去,难道我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娘,您也不想一想,这人对我,从来就没半分好感。”

“我闺女这么好,谁不会喜欢你?”夏太太紧紧扯住夏金桂,婆子在旁边,想劝又不敢上去劝,魏娘子听到外面喧哗,从屋里走出来,见夏金桂母女俩在那僵持,魏娘子两三步上前对夏金桂道:“姐姐,您先进我屋里去,我和您好好地说。”

“难道你也要我去嫁那姓孙的?那个重度…”夏金桂的声音微微一低,有些含糊地道:“直男癌患者。”

“什么,你又说什么了,满口里面男人女人的,你还真不懂规矩了。”夏太太恨不得给女儿来两下子,但向来惯女儿的她,见夏金桂已经急的要哭了,舍不得打下去,只是长叹一声:“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宝蟾,快些把太太扶进去。”魏娘子高声喊着宝蟾,这边就拉着夏金桂:“姐姐,你先跟我进屋。”

“你不让我去吴家,难道说我还真要嫁那姓孙的?”夏金桂被魏娘子拉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椅上,就对魏娘子抱怨起来。魏娘子掀起帘子,让丫鬟赶紧去打一盆热水来,回头见夏金桂气鼓鼓的,魏娘子微微一笑:“姐姐向来都很有主意,怎么这会儿,就乱了方寸?”

“这和平时不一样。”夏金桂接过魏娘子给自己倒的茶,一口喝干也不放下茶杯就对魏娘子道:“娘把我答应嫁了,这做了人家媳妇,就和在家做女儿不同,有许多淘气的事。况且这夫主夫主,什么丈夫是自己的天,你想想,我可受得了这个气吗?”

丫鬟已经端着洗脸水进来,魏娘子拿过手巾在盆里浸湿,扭干后交给夏金桂,夏金桂觉得烦躁的很,擦一把脸也好清爽些,擦完了脸把手巾交给魏娘子,魏娘子让丫鬟连盆端出去才对夏金桂道:“姐姐这话说的,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姐姐我也嫁过来这许多时候了, 比原先还自在呢。”

“原来你是因为你比原先还自在,所以觉着我嫁过去也好?”夏金桂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接着摇头,还要再说魏娘子就道:“不是这话呢,要我心里想的,姐姐一辈子不嫁才好,到时我生下儿子,也让儿子奉养姑妈一辈子,这也是好事。只是姐姐,这里面有两个不足。一呢,就是婆婆终究放心不下来,二呢,就是…”

“二来是什么?”夏金桂这会儿才慢慢觉着自己胸口的气消了些,但还是梗在那里,深吸一口气看着魏娘子,等着她的下一句。魏娘子轻叹一声:“我实话和姐姐说罢,这二来,我从昨晚到现在,仔细想了,孙大爷对姐姐,虽然嘴上总说什么嫌弃的话,可瞧他心里,似乎不是这样呢。”

嘴上嫌弃,心里喜欢?这不是小学男生才会做的事儿?这孙大爷,不但是个直男癌,竟然还这么幼稚。夏金桂鼻子里面哼出一声,魏娘子坐在夏金桂身边,轻声道:“姐姐你想着,若孙大爷果真如此,那姐姐嫁过去,不就能让他…”

“我不愿意做这些事。”说到调|教男人,夏金桂更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男人有什么好调|教的,又不是狗,一家子过日子,还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真是岁月还没催人老,生生就把自己算计老了。

魏娘子没想到夏金桂会回答的这么直白,这桩婚事,魏娘子先也觉得不大好,等再细想想,孙家现在的生意声势都还不错,两边结了亲,彼此助力,都是一件好事,因此魏娘子才想要说服夏金桂。

可这会儿听到夏金桂这话,魏娘子就晓得,夏金桂是真的不想嫁给孙大爷。魏娘子在那沉吟,夏金桂也在那思索。原来自己,还是不大了解古代啊。夏金桂长叹一声,魏娘子抬头看向夏金桂:“姐姐,您若真的不想嫁,这会儿,还有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找人去说,两边八字不合吗?”夏金桂已经想到这个主意,眼里已经在闪闪发光,怎么就忘了算命先生这种重要的P呢?

“姐姐,算命先生定会顺着婆婆的话说的,一个算了不合,自然还会有另一个。”魏娘子一句话就打断了夏金桂的喜悦,夏金桂的眼神暗淡下来,魏娘子缓缓地道:“姐姐若想要出家礼佛,自然不用…”

“这算什么馊主意?”出家礼佛,这对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夏金桂来说,更是不能做到。魏娘子的手一摊:“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姐姐你…”

夏金桂没有去管魏娘子说的话,眼里已经闪出亮光,还有另一个人呢,这回是孙大姑奶奶同意了,只要孙大爷反对,那不就成了。不过,夏金桂看一眼身边的魏娘子,这件事可不能告诉她,毕竟现在除了自己不愿意嫁,夏家的人,估计都愿意自己嫁呢。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思量。

孙大姑奶奶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两边交换了庚帖,夏太太见魏娘子把夏金桂拉进房里之后说了些话,夏金桂也就不说别的,还当夏金桂已经被说服了。就忙着料理女儿的婚事,夏金桂原先嫁到薛家的嫁妆,有些已经花用,带回来的也不多。那些料子首饰,还要重新置办。跟了去的人,宝蟾自然不能再跟去做陪嫁,小舍儿一个人又单薄了些,夏太太又让魏娘子找人牙子来,好再买两个丫头,让夏金桂带去。

那边是再娶,这边是再嫁,婚期就定在腊月里。孙大姑奶奶也找人去孙家,帮着粉刷屋子,家具这些也来不及现打,只能把原先的家具抬出来,重新油漆了。两边都在忙碌,唯有夏金桂这个要嫁人的没有多忙,一来她是嫁过一回的,夏太太无需再和她叮嘱些话,二来夏太太担心夏金桂又悄悄地跑出去,因此只让婆子丫鬟把她关在屋里,每天三顿饭送进去。

夏金桂当然晓得夏太太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担心自己跑出去了?不过这还真难不住夏金桂,转眼已经进了十一月,婆子丫鬟们见夏金桂已经被关了半个来月,渐渐安静下来,也就慢慢松懈了。这天小舍儿来送饭,夏金桂接过碗的时候,突然哎呀了一声:“这碗里怎么有锅巴?”

小舍儿不解的上前要查看,夏金桂的左手已经轻轻一砍,砍在小舍儿脖子上,小舍儿的眼眨了眨,就昏过去。夏金桂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图好玩学的防身术,还能派上用武之地。接着夏金桂就把小舍儿搬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再把饭菜收拾了,连着托盘一起打开门放在门口,又重新关了门,换了件素净的衣衫,这才打开窗户,从窗户里面跳出去。

小舍儿在床上已经睁开眼,接着就把眼闭上,关了这么几天,都晓得夏金桂是关不住的,就顺了姑奶奶的意,横竖到时夏太太追究,自己那时候是昏过去的。想着小舍儿摸了摸脖子,姑奶奶的手劲还真不小,脖子这会儿还疼呢。

夏金桂并不晓得小舍儿是故意装晕的,从窗户跳出去后就直接到了后院,后院还有个后门,是下人奴仆们出入的。夏金桂打开门,先探头瞧了瞧,见巷子里没有人,这才从里面出来,又把门小心翼翼关好。自由的感觉真好,难怪早期的穿越文,都有逃家的桥段。夏金桂心里感慨一句,就往前面走。

这一出了巷子,夏金桂就有点犯愁,千算万算,算漏了自从搬到这里来,自己出入都是坐车,就没有走过路。这不晓得路还怎么去孙家?再说孙家又不像贾府那样有名,随便问一个人就能问到。

夏金桂四处张望,不知道该向前还是向后,该前进还是后退,乖乖地回夏家,夏金桂是绝不肯的。一乘轿子从夏金桂身边经过,接着那轿子就在前面停下,轿边跟着的春雨已经跑到夏金桂面前:“我们家奶奶叫你呢。”

这出个门都能遇到熟人,夏金桂的眼不由眨了眨,已经认出春雨就是那天那个美人的丫鬟,不过夏金桂今儿没心绪和这美人敷衍,对春雨摇头,就往另一边去。春雨见夏金桂竟然不肯跟自己走,气鼓鼓地跑回轿边:“奶奶,这人不肯来。”

美人掀起轿帘,见夏金桂还在那徘徊,分明是不知道路途,不由在心中耻笑,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幅样子出来街上,只怕隔一会儿就被拐子给拐了。

、演戏

春雨见美人没有放下轿帘,轻声问道:“奶奶,要不要…”美人已经摇头:“不用,我们走。”

春雨把轿帘放下,让轿夫继续抬着轿子往前走,刚走了几步,美人就在轿中跺脚:“停轿!”

轿夫急忙把轿子放下,美人已经望向轿后,夏金桂所在方向,夏金桂此刻徘徊了会儿,仔细辨认方向,选定了一个方向就沿着路边往那个方向走。

美人的唇微微嘟起,春雨还想说话,美人已经伸出手指向另一边:“追上去,我倒要瞧瞧,这大小姐,会遇到什么事儿!”

春雨急忙应是,对轿夫吩咐了,轿夫们抬起轿子,往夏金桂走的方向追去。这古代的大街,果真女的很少,特别是穿的比较光鲜的女子。夏金桂走出一段路,就从周围人的目光中得出判断。

想起曾听说过的都市传说,夏金桂暗自下决心,不能往那些小巷走,而且尽量顺着铺子旁边过,毕竟这些开铺子做生意的,就算有坏人,也不会那样名目长大。

夏金桂边走边瞧着两边铺面,努力做出一副十分轻松,对街道很熟悉的样子来。

“这女子,倒还真是有些不一样。”美人坐在轿子中,轿夫们走的并不快,慢悠悠的,正好让美人打量着夏金桂的举动。

“奶奶,您瞧,您都走了这么会儿了,不如我们先回去,毕竟老爷爷…”春雨的话还没说完就得到美人一个大白眼,接着美人伸出手摸了摸头发:“让他等着,他又不是没等过。”

春雨还想再劝,可也晓得这拿捏男人的工夫,自己离美人还差的远呢,劝的话也全咽回去。就忍不住打量起夏金桂来,这女子瞧着也没什么出色之处,怎么自己家奶奶就惦记着呢?

夏金桂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分了下东西南北,就往北边走去。刚走出几步,就有个男子快步走过夏金桂,在擦身之时,去撞夏金桂的肩膀。

这街上女的少男的多,就算有女的,男人们也还算规矩,这男子的举动格外蹊跷,夏金桂忍不住摸一下自己的荷包,果然就摸到另一只手,接着那手飞快地缩回去。夏金桂抬头看向那男子,那男子一脸笑嘻嘻地对夏金桂打个拱:“这位奶奶,瞧您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低下人,您要上哪去,我们兄弟还有乘轿子,就带了您去,轿钱好商量。”

轿子?要晓得,这些京城内的地痞流氓,胆子有时候比天还大呢,夏金桂冷笑一声也没说话,就继续往前走。那男子见夏金桂不吃这套,也不以为忤,呵呵一笑就拐进一条小巷。

“有意思,真有意思。”美人在轿中已经瞧见夏金桂的对答,对春雨道:“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样?”

“我要遇到了?”春雨思索一下才道:“可是我,不会单独上街啊!”

“这女子,是哪家的?”美人的话让春雨摇头:“我也不晓得呢,奶奶,您瞧,这都多走了一条街了,不如…”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两个做仆人打扮的人大步流星地追上夏金桂,对夏金桂道:“奶奶,您快回去罢,您和爷生气,也不是一个人不带,就要回娘家去啊。”

“啊,奶奶,我这就去问问,她是哪家的!”春雨高兴地喊了一声,美人已经喊住春雨:“回来,我瞧着,这不是她家的人。”

说着美人翘起手指,吹一下指甲:“我就瞧瞧这女子,要怎么对付呢?”

不是这家的人?春雨还不解其中的内情,只是愣愣地望着。

在街上走的人不少,见状已经围过去了,那两个仆人模样的其中一个已经给夏金桂跪下:“奶奶,您…”

啪地一声,夏金桂已经打了那个人一巴掌,接着夏金桂就高声叫道:“列位请了,我是这孙家的女儿,嫁的丈夫姓王,因丈夫对我不好,宠妾灭妻,还管住了我的丫鬟,不许我回娘家,我要回娘家诉苦,偷偷跑了出来,谁知又要被他们追回去。列位还请送我回娘家,我好和哥哥诉苦。”

说着夏金桂就哭起来,哭的还十分伤心,活像被人欺负的有冤没处诉的小媳妇。那围观的人中也有几个热心肠的,听了这话就道:“王奶奶别哭了,这么多人呢,我们陪你回去你娘家,好好地说说。”

那两个仆人模样的没想到不但没把夏金桂给带走,还反被夏金桂将了一军,两人顿时惊慌起来,夏金桂已经用帕子捂住眼,对那两个仆人模样地道:“我晓得,你们只听大爷的话,又听那妖精撺掇大爷,这会儿我要跟你们回去,怎么死的都不晓得,我不回去,我回娘家,寻哥哥诉苦。”

说着夏金桂提一口气,就往前面飞奔,那两个仆人模样的正要去追,已经被人拦住:“你们也是底下人,这两口子吵架的事,你们奉了你们大爷的命令来抓回去,到时你们舅爷来寻麻烦,你们大爷还不是会把你们给交出去,这会儿你们就先回去,和你们大爷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事给抹了?”那两个仆人模样的被众人围着,百口莫辩,看着夏金桂已经跑远,急的跺脚。

夏金桂在前面跑,还有两个热心人追上来:“王奶奶,你也不用跑那么快,我们陪着你慢慢走回去。”

说着话,巷子里面就跑出一个妇人来,看着三十上下年纪,边走还边系着裙带,看起来像是到外面有热闹就急匆匆赶来的。果真这妇人跟着走了两步,就在那劝夏金桂:“哎呀,男人这宠妾灭妻的,我最见不得了。还有,你娘家要是不肯出头为你做主,我们邻居们也要出来帮你说说。”

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激起同理心是最好用的。夏金桂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脸哀痛:“当初刚成亲的时候,也是过过好日子的,谁知去年他去江南游历,带回来一个妾,就横竖瞧不上我。这位大嫂,我们都是本分规矩的良家女子,怎能抵得过那些狐媚子的手段?”

那妇人很叹了几口气:“说的是呢,哎,这些狐媚子,实在是…”

那美人原本好好地跟在后面,听到狐媚子三个字,生气地把轿子一拍,对春雨道:“我们回去!”

春雨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奶奶,您不是…”

“不瞧了,这热闹有什么好瞧的?”美人咬牙切齿地说,原本想来瞧笑话,谁知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小姐,并不是不食人间疾苦的。真是没意思,不,又有点意思。

夏金桂和那妇人彼此说着彼此嫁人后的苦,就来到孙家店铺附近,夏金桂瞧见熟悉的地方,对那妇人道谢:“前面就是我哥哥家的铺子,我认识掌柜,我先进去,寻掌柜说话,让他把我哥哥寻来。”

“不如,我们陪王奶奶你进去?”那妇人只觉得这苦还没诉够,还想再说说,况且也想瞧瞧热闹,也就问出。

夏金桂眼珠一转,想到今儿来的目的,对那妇人点头:“如此,就多谢楚大嫂了。”说着夏金桂就走进铺子里,掌柜刚想上前招呼,瞧见夏金桂,先是惊讶,接着就笑了:“原来是您,快些往里面坐,您今儿想要瞧些什么?其实也不用您亲自过来,想要什么,让人送到府上就是。”

看来掌柜也晓得自己和孙大爷定亲了,这会儿这么热络,不过夏金桂暗自想,他热情错了,自己今儿来,为的是和孙家退亲,而不是想挑什么东西。

“哎呀,你这掌柜还不晓得?你们姑奶奶在王家受了大委屈了,这会儿回来,想要寻你们爷说说委屈,替她出头呢!”楚大嫂已经快嘴把夏金桂方才的话给说出来。掌柜一脸惊讶地瞧着楚大嫂:“这不是我们姑奶奶,这是我们…”

“不用了,我今儿就是来见你们大爷的,你赶紧让个伙计回去说,我在这等他。”说着夏金桂就对楚大嫂笑一笑:“走了这么半天的路,也已累了,先进来歇歇,喝口茶。”

说着夏金桂就领着楚大嫂往那天的那间小屋走去,掌柜眨眨眼,还是找来伙计,让他先去孙家报信,又让人往小屋送了茶水点心,自己在那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奶奶…”楚大嫂也察觉出不对来,等伙计一从小屋里面走出,就试探地喊了一声,夏金桂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不姓孙,我姓夏,我的丈夫也不姓王。”

“那您这是…”楚大嫂打量着夏金桂的衣衫,还有这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我姓夏,我娘把我定给了这家的东家,可我不愿意嫁他,因此今儿是偷着跑出来,想要退婚的。”夏金桂淡淡说着,孙大爷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正好听到夏金桂后面那句话,顿时孙大爷的脸色变的十分精彩。

、第 65 章

楚大嫂嘴巴大张,一脸震惊,夏金桂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着孙大爷,微微屈一下膝:“孙大爷,事出紧急,不得不这样做。不过…”

“哎,夏姑娘,不是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差的姻缘啊!”楚大嫂转头打量了孙大爷几眼,见孙大爷虽然脸色渐渐铁青,但还是看得出生的十分周正,再瞧能开这么大一家铺子的人,怎么会委屈了自个媳妇?这门婚事,怎么说也不算差了,因此楚大嫂下意识开口就劝。

“差不差的,要看我自己的心,而不是看着别人生的也还不错,家境也好,就急不可耐地要把人嫁过去,这成亲过日子,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事。”夏金桂说一句,孙大爷的脸色黑一分,楚大嫂已经满脸不赞成了。

等夏金桂一说完,楚大嫂就啧啧两声,对孙大爷道:“你媳妇这话,你也听明白了,我晓得,她这是担心你嫁过去,你待她不好,这样,我就倚老卖老,问你一句,你以后会不会待你媳妇好?会不会宠什么妾,灭什么妻,会不会把人关起来,不给她饭吃?”

孙大爷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被楚大嫂这打岔的话一问,都无法说出口了,良久孙大爷才咬牙切齿地道:“我虽不才,也读了几本书,我娶媳妇回去,是生儿育女掌家管事,又不是买的牛马,怎会做这些事。”

楚大嫂听了孙大爷的话,站起身有些欢喜地一拍手:“哎呀,这样想就不错了,夏姑娘,我和你说,我瞧这人还是不错的,横竖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娘既然已经定了,你就好好地嫁过去,免得好姻缘翻做恶姻缘。”

果然古人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的,夏金桂冷笑一声依旧坐在那:“什么好姻缘,从头到尾都是恶姻缘,楚大嫂,我问你,娶媳妇回家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娶回去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操持家务?”楚大嫂不解地回答。夏金桂拍下桌子:“是啊,娶媳妇自然是为的这些,那娶了媳妇回去,是不是要回娘家也好,有委屈也罢,都不能诉了,更不能…”

“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孙大爷打断夏金桂的话,坐在夏金桂面前,狠狠地瞪着夏金桂。这眼神有些凶恶,楚大嫂在旁看见,忍不住拍拍心口。

“你瞧,你自问是个男人,就连听完我话的耐心都没有。我就想问你了,要照这书上说,这做妻子的,必定是要对做丈夫的恭顺。”夏金桂话里的嘲讽孙大爷听出来了,孙大爷的眉不由一皱,但没有回答。

“这书上还说,女子卑微,只能侍奉男人。那我想问问孙大爷,我和你一样,也是爹生娘养的,若论起做生意的才能,若论起对付事情来,我并不比你差,为何我就要比你卑微?难道因为我是女子,天生就该如此?”夏金桂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伤心,如果不是在古代,原身夏金桂所能得到的会更多,而不是只能选择在成年后嫁人,嫁人之后只能和薛蟠的妾争宠,还因此落的一个悍妒的名声。

她本也是姣花软玉一类,却生生地,被这样的现实磨的只能低头为人妇,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完全拥有,更何况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