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会儿,你不是一个人吗?”孙大爷反问。

夏金桂回答的也很迅速:“不是。”说着夏金桂再次叹气:“过的像个人,不是说他穿什么吃什么花什么,而是他的话会被人放在心里,他想要做什么,只要不危害他人,都可以去做而不会被人非议。想结婚也好,不想结婚也好,想生孩子也罢,不想生孩子也罢,都不会有人干预。不会有人和你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会有人和你说,婚姻大事,只有父母做主的。更不会有人说,一定要生个儿子,才能让我们家有了传后人。”

“这些,的确…”孙大爷不知该怎么形容听到这番话的震惊,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两个字。

夏金桂坐起身,看向孙大爷:“你瞧,不止是男子只能娶一个妻子,并且一心一意待她。这些都太简单了。毕竟你们这个地方,也有男人只娶一个妻子,然后一心一意的。”

而是,夏金桂深吸了一口气:“那是自由,你如果到了那个地方,你也会觉得不被束缚,不被要求必须去做什么的自由。”

原来是这样!孙大爷伸手握住夏金桂的手,对夏金桂含笑:“那么,我知道有很好的船,我们也许可以坐着船去找这样的地方。”

夏金桂眼里的光亮消失了,找不到的,这是时空的差距,不是地域的差距。要回去,也许只有同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地来了。

夏金桂把手从孙大爷手中抽出,躺下有些茫然地说:“寻不到了,我知道,寻不到的。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也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曹公笔下的世界,所以很多东西都和历史记载不大一样。

这个世界,有洋人洋货,甚至于孙大爷这样的商人也能拿到这些东西,而不是被限制在王公贵族之间。这个世界,是曹公根据现实世界架空出来的一个世界,曹公用笔描述了这个世界,它只存在于红楼梦中,再不会存在于别处。

纵然这个地方叫做天|朝,有金陵有扬州有苏州,但夏金桂真切地知道,这个世界,未曾存在于历史时空之中。所以,寻不到了。

看着夏金桂眼中的光亮再次消失,茫然又染上她的眼,孙大爷伸手把夏金桂拥进怀里:“寻不到,你不会笑,那可怎么好?金桂,我喜欢你。”

喜欢上了自己,夏金桂并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苦笑一下。

“你瞧,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欢喜,而不是只会苦。金桂,我也晓得,你对夏家那边,是没多少情分的。金桂,你若愿意,我们去出海吧。海上,或者能让你…”孙大爷的声音很温柔,话语很诱惑,夏金桂不由心想,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大概都会被感动吧?

可惜的是,让他遇到了自己,夏金桂坐直身体看着孙大爷:“谢谢你,你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到,然而,这不是寻找不寻找到那个地方的事儿,也不是你讨好我我就能接受你的事儿。是…”

“是你失去了整个世界,心都空了的事儿?”孙大爷并没有发怒,声音还是很温柔。

夏金桂微微一愣才对孙大爷点头,孙大爷又笑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允许我,把你的心给填满呢?”

他是在说情话?夏金桂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孙大爷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奇怪,继续说道:“我或许不能为你寻找到那个地方,但我会努力,给予你尊重。金桂,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了,你又何必拒我千里之外?再说了…”

孙大爷沉吟一下继续道:“我们孙家,家规是不许纳妾的。”

还有这样家规,夏金桂有些怀疑地问:“这家规,是你刚想出来的吧?”

“不管怎样,横竖这会儿有这条家规了。”孙大爷的话竟有几分赖皮,夏金桂不由露出一丝笑,孙大爷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金桂,我喜欢你,所以我也想,你高高兴兴地接受我,而不是说,你输了,所以你低头。金桂,你是这么一个,让我…”

孙大爷停下说话,后面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不好意思。夏金桂十分震惊地看着孙大爷,孙大爷忍不住又把夏金桂拥入怀中。

、豁然

这个怀抱很温暖,昨晚的记忆又浮现在夏金桂脑中。靠在这样的怀抱之中,会很幸福吧?这样的念头刚在夏金桂脑中浮现,她就把孙大爷推开,孙大爷猝不及防,差点被夏金桂推到地上。

孙大爷瞪大了眼看着夏金桂:“金桂,你…”夏金桂伸手捂住两边太阳穴:“对不住,我…”

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也无法俯就。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喜欢自己,他的条件,在这样的时代,可以娶到一个贤淑的妻子。夏金桂的眼神有些悲伤地看着孙大爷:“你可以不用对我这样的。你知道的,不娶我,你可以娶别的女子,你会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你会…”

“可是她们都不是你,不像你。金桂,我当然知道,这个世上多的是贤淑美貌的女子,可是没有了你,金桂,我无法想象!”这是情话吗?夏金桂觉得脑子又开始乱了,她坐在榻上,伸手撑住额头,忧伤地叹气。

“金桂,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会让我没有好日子过,你会有各种手段。金桂,为什么…”孙大爷的疑问在夏金桂抬起双眼的时候停下,夏金桂眼中,还是那样忧伤茫然。她的心,是空的,是用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柔情,最耀眼的珠宝都无法填满的空。

孙大爷忍不住又把夏金桂拥在怀中,这一回夏金桂没有挣扎,她只是轻声叹息:“心都空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能理解我,我很欢喜,然而这种欢喜还是没有用的。”把鹰隼关进笼中,就算再精心呵护,它也会一天天死去。

夏金桂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孙大爷肩头:“我很感谢你,然而我依旧,依旧不能接受你。对不住。”说完夏金桂就滑下去,在榻上躺好,一双眼没有闭上,还是那样茫然无措。孙大爷温柔地用手摸一下她的脸:“那我等着。等着有一天,你能接受我。”

“那若是永远都不能接受呢?”夏金桂没有望向孙大爷,还是躺在那里,悠悠地问。

“那只能怪我没本事了。”孙大爷的话里有几分自嘲,并没引来夏金桂的微笑,她又叹了一声,翻身面向里:“我想歇会儿,劳烦你出去。”孙大爷把被子盖上夏金桂的肩头,真的出去了。

夏金桂本是托词,但一合眼就真的睡去。恍惚之中,这不是在孙家卧室,而是在一间洒满阳光的屋子,宽大柔软的床,床头柜上一把百合正在盛开,梳妆台上一串珍珠项链扔在那里,等待主人下一次来把它戴在脖上。

床边一张椅子上,扔着一件米色外衣,落地窗上的白纱正随风慢慢飘荡,夏金桂知道走过去就是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一个湖。当初买这房子,就因为主卧室的露台直接面对着湖。

夏金桂有些茫然地望着这间卧室,阔别这间卧室有多久了?应该没多久,那条珍珠项链是拿出来并没戴上的,米色外衣是顺手扔在上面的,记得那一天,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打算换了衣服去参加一个晚宴,接到电话就匆匆出去,然后车子拐弯时候似乎发生了车祸?

夏金桂觉得脑袋又疼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不对,保姆来收拾屋子的时候,会把珍珠项链收进首饰盒,也会把外衣挂好,不会任由它们丢在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间卧室没人搭理?

门突然被推开,夏金桂转身,走进来的人很熟悉,这是夏月娥的丈夫,他一脸疲惫,顺手脱了外套就把它扔在那张椅子上,倒在床上用双手捂住脸。

他没看到自己吗?难道说自己是一个鬼魂?从来不相信天下有鬼存在的夏月娥不由颤抖起来,可是这一切都那么真实,洒进房内的阳光,躺在床上的男子,还有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男子直起身,四处寻找着电话,最后从裤子口袋中摸出电话,刚说了一个喂字眉头就皱起来。

夏金桂凑到男子身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人焦急的声音:“月娥出事了,车祸,现在很危险,你快些来医院。”

果真是出了车祸,还很危险,夏金桂伸手想去抓住男人的手,就听到男人低低地说:“她刚修改了遗嘱,你我都没有份,你说,要不要…”

夏金桂感到心狂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英俊的面容是自己熟悉的,他的声音是熟悉的,甚至于刚一醒来时候,夏金桂已经猜到,或许自己出事是和他有关系,但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

月娥,月娥,夏金桂茫然地念着这个名字,她的念叨似乎让男子听到了,他已经挂了电话,环顾四周:“谁?”

一阵狂风突然吹来,夏金桂在榻上坐直,被子从她身上滑下,夏金桂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孙大爷正好从外面进来,瞧见夏金桂这个样子,急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我做噩梦了,梦见有人商量,要…要了月娥的命。”夏金桂的语气很茫然,孙大爷皱起眉头:“月娥,月娥是谁?”接着孙大爷突然笑了:“是你,是你对不对?月中嫦娥,金色桂花,你们的名字还真配。”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真的害了我,成功了,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别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放过他们。”夏金桂的话让孙大爷哦了一声就提醒夏金桂:“那你怎么不放过他们?你的那个地方,要照你说,是永远都回不去的。你怎么回去,又怎么不放过?”

是啊,这才是关键的,不是空间问题,是时间问题。

孙大爷见郁闷又写满了夏金桂的脸,眉头微微一皱就道:“我还有另一个主意呢,说出来你听听。”

“什么主意?”夏金桂的脸埋在双膝之间,闷闷地问。

“我想冥冥之中,或许真有神明,见不得你被蒙蔽,所以才让你到了这里,也许让你过一世这里的日子,你就想开了,明白了,于是就能回去了。”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总算抬起头来看他:“瞎扯。还想通?我告诉你啊,我既在那活过,晓得这世上有另一种活法,又怎么会被这里的经历想开呢?做一个贤妻良母,我不瞒你说,在我们那边,也有人这样说的,说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操持好一个家庭,生一个好孩子,再把孩子养好。然而这在我看来都是极其扯的事情。这要如此伟大,为什么男人们不去做?”

夏金桂的话让孙大爷点头:“你这话不错。”夏金桂抬眼看着孙大爷:“所以你想,我怎会想通?”

“那或许是为了让我明白?”孙大爷提出另一个可能性,夏金桂的眉不由微皱,是不是也有这个可能?比如说打游戏吧,总要打了这个boss再去打另一个boss,如果夏金桂的游戏线路是改变夏金桂的人生,那从薛家出来时候,这个改变就已完成。

然后就是让夏家的生意重新做起来,这个也完成了,但自己还停留在这个地方没有出去,难道真的是要攻略下孙大爷?夏金桂的眉皱的更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坑死自己了。孙大爷见夏金桂眉头紧皱地在那想事,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夏金桂并没把手抽出来,孙大爷看着夏金桂的那双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服她?想到为了夏金桂费了那么多心思,孙大爷不由微笑,此生能有这么一个女子,让自己如此颠倒痴狂,也算不枉了。

夏金桂突然一巴掌拍在孙大爷手上,吓了孙大爷一跳,接着就听到夏金桂的笑声:“好,你这句话,倒解了我的一个疑惑。也让我不再这么自怨自艾了。”孙大爷抬头看着夏金桂,夏金桂眼里亮光闪烁,唇边笑意盈盈。

“你,想说什么?”孙大爷刚问了一句,夏金桂就已经把被子推开穿鞋从榻上下来:“你方才说的话啊?既然我做了这么些改变还是在这个地方,那着落点就在你身上。或者…”夏金桂唇边笑容带上了几分俏皮:“我要改变了你,才可以回去。”

原来是自己的那番话起作用了,孙大爷看着夏金桂:“那要怎么改变呢?我喜欢你,这点不会变的。”

“那也要你更情愿啊!”夏金桂答的很快,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梳头,梳了两下就转过身用梳子敲着孙大爷的肩:“首先呢,你定的家规算是一个新改变。”家规?这回孙大爷的笑都到了眼里:“我本就不好女色。”

“再然后呢,你要学会尊重女人,不是当做比你弱的人怜惜,而是尊重。”夏金桂一本正经地说。

、冲击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尊重你?”孙大爷挑眉微笑,夏金桂摇头:“你那确实不是尊重,只是怜惜。你是男人,在这个地方,是会被当做顶天立地的人来看待的。然而女子在这个地方,是会被当做很弱的,低于男性的存在。所以有三从四德,她们从来不是她们自己,而是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由此得到尊重。而我想要得到的,是因为我是我,才得到尊重。”

这番话说的很绕口,听起来也有些难懂,孙大爷的眉皱的越来越紧。夏金桂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也不会把我自己当成一个弱者,需要依靠你,什么都要你来做主。我是我,我会有能力撑起一片天。”

纵然再艰难,也要做到,缠绕许久的郁闷消散之后,夏金桂的脸上,再次露出孙大爷很喜欢的那种果决的,可以掌握住天下的神情。这样的神情让孙大爷有些着迷,想把这样的神情抓在手中,再也不发。

夏金桂的眼眨了眨,再次开口:“不过,我也晓得,等出了这宅子大门,我就还是孙大奶奶,还是要去和女人们在一起掺乎,听她们说那些闲话,真是…”

“你们那地方的女人,难道可以和男子自由说话?”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点头:“当然,当然可以和男子自由说话,什么男女大防?真要出个轨,就算你用笼子把人给罩起来,他照样能从笼子缝隙钻进来。”

“出轨?”孙大爷疑惑地问,夏金桂手一挥:“就是男人在外面有外心,当然男女都不论。”

实在是…孙大爷的脸色有些黑,听起来那是个道德沦丧的地儿啊?夏金桂见孙大爷脸色有些黑了,双手摊开:“什么道德沦丧?难道说你们把女人都关在宅子里,不许人出门,就算上学也只许学什么女四书,不许读那些经史子集,再就是不许女人去争取这世界,还口口声声只有男子才算传后人,致使天下多有溺死女婴的,还说女人天生比男人命贱?这样就对了?就很合乎道德了?”

“可是,男女大防,也是礼乐…”孙大爷还想继续辩一下,夏金桂已经哧一声笑了:“礼还不下庶人呢。要按了上古的标准,你这样的商人,也不过是礼不下的人罢了。好意思说什么礼崩乐坏。”

夏金桂话里着实透出轻蔑来,孙大爷又想辩解几句,夏金桂猛然发现自己说的太快,也许打击了孙大爷的自尊心,轻咳一声就道:“好了,也不用再多说了,以后我会慢慢地和你说。这会儿我饿了,瞧着也快吃晚饭了,让他们送晚饭来。我也好拿了这家的账本和名册,看看这家到底有些什么家底,免得被你骗了。”

见夏金桂回嗔作喜,孙大爷也收起那瞬间的失落,对夏金桂笑着道:“我怎会骗你呢,我娶了妻子,就是要好好对待的。”

夏金桂摇头:“是啊,你是会好好对待的,可若是我不幸,没有上了夏家这位的身,而是落在香菱身上,或者宝钗身上,这会儿还不知怎么呢。”

“薛家现在那位大奶奶,已经生了儿子,想来不会被薄待。”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又叹一声,若是正主夏金桂,只怕在知道香菱换了个壳子的时候就主张把香菱给卖掉了,至于卖到什么人的手上,那位是不会管的。只要拔了眼中钉,肉中刺,就好。

不过现在不要去想别人的事,也许孙大爷说的对,等把孙大爷的完全教成一个知道平等尊重别人的人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回到现代,重新醒来。那时候,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背后动的手。那个梦境又在夏金桂脑中出现,从电话来看,他也不知道这件事,难道说不是他,还是只是一次偶然,一次巧合?

春梅已经带着人把晚饭送来,夏金桂也收起思绪,坐下吃饭,还是先把面前的事给解决了,再去想别的事。孙大爷坐在夏金桂对面,春梅盛一碗饭,先送到孙大爷面前,孙大爷已经对春梅笑着道:“不用送到我跟前,以后凡这些,都以你奶奶为先?”

春梅有些惊讶地看向夏金桂,夏金桂已经笑眯眯地去接那碗饭,对孙大爷道:“只这些还不够啊!”

孙大爷夹一筷子鱼布到夏金桂碗里:“总要先慢慢来。”

春梅的眼在夏金桂和孙大爷之间看来看去,勉强赔笑:“大爷和大奶奶打的什么哑谜,我不晓得呢。”

“不管打的什么哑谜,这家里啊,你奶奶说了算。”孙大爷再次重复。春梅这才哦了一声回神过来,给孙大爷盛一碗饭,夏金桂已经吃了一口饭,见孙大爷这才动筷子,夏金桂不由抿唇一笑,不管真假,先这样吧。

吃完晚饭,梳洗过夏金桂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虽然缺了一个角,不过还是很亮。孙大爷披着外衣走到夏金桂身边:“你也不怕被风吹了,这样的天,感冒了不是耍的。”

“我在看月亮,来这里好久了,竟没有好好地看过月亮。”夏金桂趴在窗前,姿势称不上雅观,屋内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别人,孙大爷坐在她身后:“难道你们那边的月亮就没这么好看,不过是一轮月亮,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的。”

“心情不同,看月亮就不一样。”说着夏金桂回头看孙大爷:“我们那边,要是谈恋爱了,就会说,抱着你肩膀,一起看月亮,还有一起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

“胡扯,月亮很好的晚上,能看到几颗星星?”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推他一下:“你这人,好不浪漫。”

“我晓得,女子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念头,可是要看月亮,就看不到多少星星。”孙大爷也抬头望月,月色皎洁,天边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在不远处闪闪发亮。

“那个抱着你肩膀,一起看月亮的人是谁?”孙大爷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夏金桂的眉一挑,接着微笑:“抱着我肩膀,一起看过月亮的人多了。”

孙大爷再次被噎住,看着夏金桂说不出话来。夏金桂望着孙大爷:“怎么,你还以为,我只有过一个男人?”

孙大爷决定不就这个问题问下去,就算理智上知道这具身体和夏月娥不是一具,可心理上孙大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直男癌就是直男癌,一说到这个问题就露陷了。”夏金桂嘀咕一句,决定继续观赏月亮,不为这件事烦心。横竖时间还有的是,总要把他的脑子给洗过来。

“什么直男,什么癌?听起来,这个词似乎一点也不好。”孙大爷刨根问底,夏金桂看他一眼:“真要知道?别怪我不提醒你,要照我们那地方的习惯,你们这地方的男人全都是重度直男癌,女人全都是…”

那个词有些不大好听,夏金桂决定不说,孙大爷的脸又黑了下,还是决定问下去:“那要照了我们这地方的风俗,去看你们那地方呢?”

“礼崩乐坏,奸夫淫|妇,道德沦丧,老天爷啊,为什么不来一个雷把这群人都给劈死?”夏金桂的语气让孙大爷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这样的夸张,再说…”

“就是这样的,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可以上学可以工作可以做生意可以出入公共场合,不需要得到男人的允许。她们可以不用在后宅之中,算计着男人的荣宠,想着要把小狐狸精给掐死。”

“这。简直是…天子难道…”孙大爷所受冲击更大,语气也变的不那么肯定了。

“没有皇帝,没有了这些法律上规定的妻子必须只能属于丈夫,女子无私财,父在,子不得无私财。每个成年男女,他们的财产都可以自己处置。”夏金桂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孙大爷却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出来,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孙大爷喃喃自语,夏金桂没有理他继续看着月亮:“你看,我习以为常的一切,在你看来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同样,你习以为常的一切,在我看来,是那样的禁锢人生。我们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才那样说?”孙大爷抚上夏金桂的肩,夏金桂的语气一点没变:“是啊,我们之间,太不相同了。”

“我想让你接受我。”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抬头看他,俏皮一笑:“果真他们说的有句话是对的,先爱上的人,总是先输。”孙大爷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夏金桂就站起身:“好了,你有许多时间慢慢改变。”

说着夏金桂握拳看着天上月亮,似乎在发誓:“就算落在地狱之中,我也会努力走出一条路来,如此才不辜负我所受过的教导。”

、改造

地狱?孙大爷听到夏金桂的话就笑了:“你可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

“不得自由,必须依附于一个男人,这和地狱又有多少差别?”夏金桂的回答没有出孙大爷所料,孙大爷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就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轻嘲:“我该想到的。”

夏金桂已经走到床边躺下:“所以你不明白,虽说我们那边,女人也会有些限制,但比起这里,已经好上许多。”

“那,没有男子保护,你们不会害怕吗?”孙大爷关好窗,把蜡烛放到床边,把外衣放到旁边椅上,也躺在夏金桂身边,含笑问她。

“为什么要怕?”夏金桂转头看着孙大爷:“出门那么多的人,就算出远门也可以坐车坐飞机,还可以坐船,只要不去太偏僻的地方,还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什么鸡?”孙大爷问出唯一听不懂的名词。

“飞机,就是类似车,但可以在天上飞,嗯,就和神话传说中可乘坐不少人的神仙船只差不多。”夏金桂只能用孙大爷能听懂的话解释。

“那岂不是神仙了?”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又笑了:“你瞧,我们不过是普通人,但不出门就可以知天下事,没有了皇帝,不需要再去依附一个男人,不用时刻想着要生个儿子才对得起老孙家,你说,这样的日子,和这边比起来,是不是不一样?”

“要真像你说的,你们那边这么好,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去你们那地方瞧瞧。”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用左手撑起头看向他:“那你舍得吗?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你们老孙家在这里,可是什么都有。”

孙大爷又有些卡壳,眼看向夏金桂,两人四目相视,这样似乎有些暧昧,夏金桂忙把被子拉过来,对孙大爷道:“困了,睡觉。”

那一瞬间的暧昧只有一瞬就消失了,孙大爷有些怅惘地看着夏金桂,夏金桂已经躺平双眼紧闭,似乎真的已经睡着。孙大爷拿过一条被子给自己盖上,在心里琢磨着夏金桂说的话,那个地方,真的是这样吗?虽说男女的区别变化让孙大爷有些不适应,可是孙大爷不是那样没有见识的自大男人,他也晓得,颇有一些女人是很有智慧的。如果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读书,都可以出去做工,那这世界,可能真的会和现在不一样。

那么,曾经被孙大爷认为天经地义的一些事情,也许就不是天经地义了。孙大爷想的很多,甚至想推醒夏金桂,和她好好地说说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手刚抬起来,还没碰到夏金桂,孙大爷就把手垂下,还是不要打扰她睡觉了,好在,两人以后的日子会很长,有很多时间可以来慢慢地问这些。

第二天早上春梅和小舍儿进来服侍夏金桂和孙大爷梳洗的时候,春梅明显感觉到夏金桂和昨天不一样了,那种一直懒洋洋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完全消失,代之的是精神百倍。昨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春梅不由往床上瞟去,虽说孙大爷成婚前后都不喜欢有人在他房里上夜,因此并没下人睡在屋里。但每晚还是有人住在厢房内,随时等着孙大爷呼唤服侍。

昨夜上房的灯,可是很晚才熄的,和前面几天不一样。春梅在那想着,孙大爷已经梳洗好出门去了,小舍儿是夏金桂带来的,比春梅要直接多了,手里在给夏金桂梳着头,嘴里就笑着问:“姑奶奶,前儿您回门,太太来问我,说您和姑爷,我也不晓得,毕竟没在房里服侍。不过今儿瞧着您的模样,是不是能给太太报喜信了?”

夏金桂没想到小舍儿问的这么直接,还有春梅在旁边一副要听一听的模样。夏金桂一张脸登时红起来,怎么就忘了这个时代,主人在贴身服侍的下人面前,可是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的,毕竟主人不会把下人们当做人,不过是会走路说话的工具罢了。

“大姑奶奶还让人送来了药材,说听的大奶奶身子骨弱,特地吩咐我们要给大奶奶好好地补身子呢。”春梅也不忘加上几句。补身子?只怕是孙大姑奶奶想着夏金桂早点有喜,给孙家添个大胖小子。这万恶的,视女人为生育工具的社会。夏金桂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不过夏金桂也不会把这些事和丫鬟们说,只是站起身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也该谢谢姐姐呢。还有,今年的年礼,都备好了没,让人把单子拿来我瞧。”

夏金桂摆出一副不愿意再说下去的神情,春梅和小舍儿,自然也不会继续说下去,小舍儿让人把早饭送来,刘婆子已经带着管家娘子们走进,等夏金桂用完早饭,她们也就把今天要办的事禀告夏金桂,今天有多少米,要花多少钱,都一一说了。

夏金桂公司都管过,这样的事在她看来就更是小菜一碟,听着刘婆子在那报账,顺口说出哪里有不对。刘婆子原本以为夏金桂不长于理家,没想到夏金桂竟对账目十分清楚,因此也就收起轻视之意。

夏金桂等她报完就道:“三爷的院子,前儿大姐姐说,新房到时就布置在里面,先把三爷挪出来到外面书房里住些日子,这书房要赶在正月十五前粉刷出来。还有,新娘子那边虽说会有陪送的人,不过我们这边也要有人安排,到时还要采买几个…”

夏金桂说的很快,说到采买几个的时候顿住,这才多久,就对买几个人这种事,说的轻易起来,跟买件衣服差不多的口气。那到底是自己被同化还是改造好孙大爷,这可不能颠倒。毕竟被同化了,说不定就不能回到现代,被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婆子见夏金桂停在那里,还以为她在发愁从哪里买人呢,对夏金桂恭敬地说:“这个不难,我们家也有来往着的媒婆,请她们瞧着哪里有合适的人,到时传进来瞧瞧,合适了就买过来。”

还真和买件衣衫差不多,夏金桂急忙收起心中怅惘,对刘婆子道:“如此就好,还有,你也去问问三爷,问他还想添些什么东西。”

刘婆子恭敬应是,带着管家娘子们退下,夏金桂等人一走,撑着的那股气似乎就散了,不行,不能被他们同化,一定要回到现代。

这么一想,夏金桂又觉得好受些,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在纸上列出如何改造孙大爷了。夏金桂小时候也被父母带去学过什么素质教育。芭蕾钢琴书法画画武术一溜学下来。学的最长的竟然是书法,因为书法老师说夏金桂还是很有悟性。

于是每周都要去学三小时,每天回家还要临出一篇大字来。所以对夏金桂来说,毛笔完全不是问题,而且字写的也不会歪歪扭扭。夏金桂刷刷刷地列出几个计划来,看看又觉得有些不好,正准备撕掉重写的时候。

一只手已经从夏金桂身后把纸抽走,接着是孙大爷的声音:“吆,你在写什么?好俊俏的一笔颜体。”

夏金桂瞪圆眼睛:“你又来了,还是不懂的尊重人啊。”孙大爷已经往纸上看去:“改造孙…”

听到夏金桂的抱怨孙大爷就把纸放下对夏金桂微笑:“抱歉抱歉,这真是我忘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毕竟这屋子一直是我住着。怎么说我也是主人,你住进来才几天。”

说是也是,夏金桂点头微笑:“如此,那就算你这回说对了。你来的正好,这计划是针对你的。”

对自己?孙大爷惊讶地点一下自己的鼻子,夏金桂点头:“你看,我给你列出了好几条要遵守的,你如果觉得不好,可以和我商量,但是,只能循序渐进,不能改!”孙大爷的眉皱一下,往那纸上看去。

夏金桂已经啊了一声,把这张纸抢过来:“对了,我还忘了再加一条,第一条,进屋要敲门。”

“你方才并没关门。”孙大爷拿住把柄,夏金桂的眉皱起,接着就点头:“这倒忘了,那么你进屋之前要说一声,看我允不允许你进来。”

“这是我的屋子。”孙大爷再次强调这点,夏金桂这回回答的很快:“既然是你的屋子,那么也只有这样,我见旁边屋子还空着,就让他们把那间屋子布置出来,我搬到那边去住。”

“荒唐!”孙大爷的脸黑了下:“你搬到那边去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况且我又不纳妾,你布置这么一间屋子做什么?”

哎,古人就是麻烦,完全不懂私人空间的道理,既然如此,夏金桂只有再退一步:“这样,我若在这屋里,你要问过丫鬟了,然后和我说了,你再进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