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又来了一个,赶紧的,逃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甄太太从来都是个好媳妇,温和,柔顺,体贴,管家理事也有手段,不过单单凭着这个,即使是在不讲究妻妾成群的甄家,想要牢牢地把握住丈夫的心,不让丈夫几十年如一日的爱重自己,甄太太若是没有几分本事,没有一点杀手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小瞧啊,看看,这甄太太的本事就是眼泪。而且和一般人家,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眼泪不一样的是,人家这眼泪从来都流的很有价值。

年轻的时候吧,每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甄太太总是默默地,一个人偷偷的掉眼泪,眼泪掉完了,该干嘛,还是干嘛,从来不说一句委屈的话,在甄老爷眼里,那就是坚强的代表,所以因为甄太太的隐忍,坚强,很多时候都愿意多给几分脸面,甚至偶尔也会关心一些他本来不怎么在意的内院的事儿,让甄太太日子更好过些。

等着几年没有生出孩子来,压力颇大,甚至到了有纳妾危机的时候,甄太太那就是在睡梦中流眼泪,可是到了第二天,依然是那个贤惠,体贴的妻子,只是对于求子的事儿,越发上心些,对着别人嘲讽她不能生育,脸色更难看些,嘴上却什么都不会抱怨,甄老爷看着这样的甄太太,还能说什么?甄家生育子嗣艰难又不是一代两代了,他自己也明白,这里头估计有多半是家族遗传,这样的情况下,妻子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无子的压力,怎么能不心疼。如此一来,甄老爷在外头,遇上因为子嗣的事儿受到冷言冷语的时候,即使再生气,一想到妻子的委屈,这心情立马就能平复好些,回家之后,对着媳妇也能做到不迁怒了。甚至还能配合着一起求子。

等着儿子出生,妻子流眼泪的机会那是越发的少了,等闲从来都看不到这样的时候,可越是这样,这眼泪就越发的值钱了起来,而这妻子每一次流泪,如今几乎都是为了孩子,上一次儿子受了重伤,妻子的眼泪那一天天的就没有停过,弄得他心里也酸的不行,有心想着等儿子醒来好生教训一顿,可是看着妻子的眼泪,也忍不住凄凉了起来,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真出了什么不忍言的事儿,那可怎么好,妻子肚子里这个大夫都说是个闺女,如此一来岂不是说甄家就要绝后?这样一想,甄老爷哪里还有什么教训的念头,只想着,若是孩子能好起来,他什么都不说了,只好生的劝着,只要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那就是甄家的福气了。

到了今天,因为儿子的哭泣,妻子又流泪了,甄老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反省,这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严厉,是不是真的吓着了儿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些。

想想儿子,不过是来给自己交功课,然后看到了那张纸罢了,这样一个孩子,能看的懂字,那确实不成问题,可是自己那样散碎的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孩子又怎么会懂?明明这就是自己心虚了呀,儿子不过是纯粹的看字,倒是自己不够纯粹,想的太过深了些。儿子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却遭到如此教训,怎么可能不惊恐?更不用说自己还下了重手,给了那么一下子,可见是真的被吓到了。

而妻子哭了,那也很好理解,从出生就不怎么爱哭的孩子,突然间哭成这样,别说是妻子了,就是自己冷不丁的看到,只怕也觉得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能不心疼?就妻子那个疼孩子的劲,这个刚从阎王那里逃了一条命回来的儿子,受了委屈,能不感同身受?

如此一想,甄老爷就觉得今儿这事儿吧,儿子没错,妻子没错,弄到最后,这错的居然是自己。这可好,自己居然还逃了!真是太丢脸了!可是让他转身回去和妻儿道歉?这更加不可能,所以最终甄老爷的选择是,赶紧的往外走,晃悠上一圈,等吃饭的时候直接回来,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甄老爷这里念头转的飞快,另一边,甄太太早就停下了哭泣,搂着甄费,小声的问着:

“我的儿,别哭了,乖啊,告诉母亲,今儿你怎么惹到你父亲了?不怕,告诉母亲。”

甄太太疼孩子,可是也不是个随便溺爱的,在没有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之前,她也没有说出什么有老娘在,一定保证你没事儿,这样的敞亮话来,而是先哄孩子,然后问关键问题,可见这甄太太,真的是个有原则,够讲究的母亲。

甄费呢,他不傻,什么情况那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自然是知道该怎么说才对自己有利,于是一边哽咽,一边说道:

“儿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来交功课,父亲不在,就想偷懒,把功课放到桌子上再回去,省的再来一回。正好看到了父亲桌子上的字,儿子正在欣赏,描摹,父亲突然就出现了,还敲了儿子的头,喏,就是这里,好疼好疼的,都起了包了,儿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到父亲骂我,说我不懂礼仪什么的,母亲,父亲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人家都说,父母有了别的小孩,就不会喜欢我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因为有了弟弟,所以父亲不想要我了?这些日子,你们都不怎么过来看我了,儿子,儿子好害怕,母亲,儿子。。。儿子。。。母亲,不要不要我。”

甄费这个坏啊,不但把自己全部撇干净不说,还又扯上了一个大旗,把一个生怕被抛弃,不喜的孩子的恐惧,惊慌,害怕,还有无助都表现的淋漓尽致,那眼神,那表情,不得个奥斯卡,真是对不住他这样的演技。

甄太太在自家丈夫这里或许理智的很,可是到了儿子这里,那什么理智,都飞的不知道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听着儿子说的这样的可怜,说着担心,立马心疼的跟什么似得,紧紧的搂住了甄费,一个劲的心肝什么的喊着,然后就是不断的保证:

“别听那些胡咧咧的人瞎说,你是父亲和母亲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就是有了弟弟,你也是甄家长子,是父亲和母亲最看重的孩子,若不是这样,你父亲哪里会这样严格教导你?还不是一心指望着你成才,想着你能事事都出息些?你弟弟妹妹还小,刚出生,连说话都不能,自然父亲和母亲要多照顾几分,往日里对你或许是少看顾了些,可是那不是证明父亲和母亲信得过你?觉得你长大了,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这才对你放心?哪里是不要你了?母亲的心肝啊,你这样说,不是在挖母亲的心嘛。”

甄太太这一回是真的要掉泪了,她真的不知道,不过是稍稍疏忽了几日,居然就让儿子惊恐到了这样的程度,忍不住又内疚起来,只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想来若不是儿子惊恐到了极点,今儿也不会哭成这样,自家儿子可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呢,只怕是这几日已经胡思乱想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整个人都已经压抑了好些时候了,这才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如此一想,又觉得自家儿子实在是让人心疼得很,心里害怕,惶恐,又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自己撑着,这才几岁的孩子啊,这样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孩子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想来自己今后在这方面也该多多注意了,儿子即使是长子,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是最需要父母疼爱的时候,可不能再让他有这样的糊涂年头,还有儿子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哪一个这么嘴碎,也要好好敲打。

越想越觉得儿子可怜的甄太太搂着儿子好话说了一箩筐,直到甄费重新露出了笑脸,对着她亲近的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也才有功夫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家丈夫这么气急败坏。

是的是气急败坏,甄太太很清楚,自家丈夫的脾气,就是对儿子再不满意,一般来说也是绝对不会动手的,甄家可是讲究书香传家的人家,讲究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教育孩子这事儿上,可以说是相当的文明,甄费长这么大,连挨打的机会都几乎没有,即使如今家里有了两个儿子,儿子已经不再是宝贝疙瘩,独苗苗一样的稀罕,也绝对不会随便动手的。

如此一想,了解甄老爷到了骨子里的甄太太哪里还不明白,这一次绝对是甄费遭受了无妄之灾,不是看了不该看的,就是正好撞了枪口了,而根据她的消息,最近自家老爷在外头事事顺利,没有什么值得发火的事儿,如此一来,还能不明白是桌子上这字的问题,那就是不是甄太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甄太太第一眼看到这些字,立马什么都明白了,说起来这改名字的事儿,甄老爷也不是没有和他说过,毕竟这也算是大事儿,总要征询一下自家媳妇的意见,而为什么想着改名,也理由很充分,自家聪明的,孝顺的,懂事的儿子,都让人说成了废物了,那里能不让当爹妈的着急?

最要紧的是,人啊,很多事儿就怕提醒,一提醒,聪明人就容易脑洞大开,自动脑补,甄费不过是说了废物两个字,到了这夫妻两个的心里,那立马就延伸出了很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这甄家几代人都子嗣不旺?为什么学识才干都不比甄家老太爷差的甄老爷居然几次都没有考上进士?

往上头追溯三代,这夫妻两个发现,这几代人的名字似乎都很不好听,谐音,一个比一个诡异。这样一想,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因为名字的问题,犯了什么忌讳,或者是冲撞了运势了。

这年头这样的说法可是很流行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些人会想着请什么高僧大德取名字,有的要风水先生排八字在取名字这样的说法了,就是到了现代,不是还有什么专门的起名公司吗,可见我们这些同根同源的人们对于这些有多看重了。

说起这甄家上几代的名字,甄家老太爷就是这名字引发的惨案中最有利的证明人物之一,因为甄家老太爷的名字就叫甄显,谐音,‘针线‘你说这名字能好?四十出头才考上的同进士,最后的官职也不过是个县令,倒是同那个’显‘字给合上了,可在整个官场来说,这县令还真是小的和针线一样没区别了。

在往上,甄老爷的祖父,那名字更绝,叫做甄楚,听着还成吧,可偏偏‘楚‘和’黜‘谐音,而这甄老爷的祖父,也奇迹般的在考上了会试最后一名之后,莫名其妙的在殿试的前一天病倒了,最后死在了京城,可不就是像是被罢黜了功名一样吗。

连着两个都能寻到这名字和命运搭调的地方,甄老爷是真的很心塞,要不是他如今没爹,他都想抱着他爹哭一场了,想想自己的名字,甄昀,‘真晕‘,前一次进京会试的时候,他可真的是从考场晕倒了抬出来的。可不就是对上了?果然都是名字惹的祸呢!

也正是甄老爷自以为找到了自家倒霉的原因,找到了自己几次考试不中的缘由,甄老爷那是满腹的委屈无处诉啊,自然和自家媳妇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久,让甄太太也跟着一起愁了好些日子。

如今吧,这甄老爷是没有希望了,就他这个年纪,想要改名字那是不可能了,这年头,名字这东西,那都是长辈赐名,不是父母,就是师长,这两样甄老爷都没了,所以想要推翻他爹给取得名字,那是绝对没戏的了,除非他出家,然后找个道号什么的,不然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好在人家甄老爷自己也懂得自我安慰,对着自己说,反正是举人了,在这苏州城里也算是有点名号的人了,好生的守着家业,不当官也没什么。再说了,已经都是这个年纪了,他也没有了当年的雄心万丈什么的,到了他这样的岁数,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好生过日子更加的实在。就是真当官了,也当不了几年,所以没什么可折腾的。

可是他自己放弃了,不代表儿子也要放弃,这可是甄家重新崛起的希望所在,怎么能随便就放弃呢?再说了他如今要说没有半点怪他爹没给他选一个好名字的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他可不希望以后,他的儿子也怪他,没有精心选一个合适的名字,所以在这件事儿上,甄老爷很上心。

甄老爷上心了,那么作为夫唱妇随的甄太太自然也一样重视了起来,所以这纸上的字,倒是有大半都是在甄老爷和甄太太商讨中确定的。如今一看这纸张,在想想甄老爷逃窜一样的离开的方式。甄太太立马就知道,这是甄老爷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恼羞成怒了,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让儿子看到了,知道了,戳破心思多让人尴尬啊!所以甄老爷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直接用野蛮的赶走的方式,也就可以理解了。

更要紧的是,这事儿最先提出来的是甄费,那么也就是说,这是儿子发现了父亲的不妥当的地方给指出来了,而当爹的也乖乖的跟着想下去了,还付出了实际行动在改正这个失误。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甄老爷觉得失了面子,偏偏儿子还自己看到了他改正失误的计划,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就是甄老爷觉得当爹的威严被跌碎了,还是直接跌地上了,这才是恼羞成怒的真正原因。

“儿子,没事儿的啊,你父亲必定是有什么别的事儿不顺心,这才火气大了些,你且瞧着,一会儿回来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我的儿,你父亲很是不容易呢,外头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堆,都要你父亲处置,你还这么小,他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你想想有多难?再说了当初,你祖父那可是七品的官职,到了你父亲这一代,你父亲没有官运,虽然也是举人的功名,学问也好,可是连着几次会试,你爹爹都正好生病,最后都是带病去考的,能考的好才怪,对不对?如此一来,家里没有了官职,很多以前很简单的事儿,处理起来,就麻烦了很多。”

甄太太努力的想把儿子的思路往别的地方拐,想着替自家丈夫解决一下这尴尬的事儿,一来不让丈夫为难,二来也是想着不让自家儿子真的以为父母对他疼爱少了而有了心结。

什么事情对孩子来说转移话题最好?自然是事关父母,重视孩子的作用,让孩子认为自己责任重大,这才是最好的法子,而甄太太如今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不过是说起甄老爷的难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科举的事儿,见甄费听得很是认真,甄太太最终提出了期望:

“所以啊,我的儿,你要争气的,将来好好的考试,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只要你考上了,那么咱们家可就有指望了,你父亲对你期望很深的,常和母亲说,你天资好,将来定能有出息,也正是因为你天资好,你父亲对你更加严格些,你要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是想着你将来有大出息。”

从这当爹的乱发脾气的缘由能扯到这科举上去,这甄太太真的不是一般人啊!甄费睁着大大的眼珠子,一本正紧的看着这个娘,心里不由的感慨,果然这年头女人也都不简单啊,劝孩子能拐到劝学上去的人都是牛人。

作为儿子,作为孩子,他能怎么说?不过是顺着这甄太太的话,把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呗,难不成还真的把这事儿捅破了?就是捅破了,对他也没有好处,像是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哪里真的能明白这纸上写这些字的意思?要知道了才是奇怪的事儿好吧。

所以这会儿,甄费立马很是配合,认真的点头不说,还大声的说道:

“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好好读书,考试,做官,让父亲和母亲喜欢。”

对孩子来说,所谓的读书,做官,真心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什么为民做主,什么实现抱负,那全是假的,为了让父母高兴才是真的,就是现代,有多少孩子上学都觉得自己是在为父母读书?很多吧。

不管怎么说,甄费这态度,这表示,已经很明确的给与了甄太太信息,告诉她事件已经风平浪静了,所以她也一样很高兴的摸着儿子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我的儿就是孝顺。”

是的,是孝顺,连着读书也是想要父母高兴,可不就是孝顺嘛,这一次可是没夸错,只是在甄太太带着甄费跨出书房,准备回到后院的时候,人家甄费还是很恶作剧的突然来了一句:

“可是父亲的字真的写的很好呢,儿子真的很想要父亲的字做字帖的。”

甄太太脚步一顿,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这让她怎么说才好呢?天真的孩子,还以为那是他父亲练字的结果,难道说不是?真是的,这人写好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放好呢!

“那些也太少了些,才几个字,等你父亲回来,母亲和他说,给你好好的做一本字帖可好?”

只能这样了,老爷,你另外抄本什么书得了。不然这字说不得要让你儿子惦记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甄费在那一日之后,彻底的沉浸在了母爱和父爱的汪洋大海里,当然不是那种言语上的攻势,毕竟是读书人家,这关爱的方式和一般人家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们用的是其他的,那种一般人都摸不着脉络的关爱,比如说,甄老爷给甄费了一本前几年他自己手抄的论语。

这个东西看的甄费头疼啊,还是一种有苦说不出的头疼,这东西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他能说不要?自然是不行的,还要欢欢喜喜的收下。如此一来,问题来了,你的要求,你老爹办到了,亲手抄的书,那么是不是你也该有点表示?比如多练练字?或者开始好生的攻读论语?

虽然说甄费自己也和自己说好了,一定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可是真让他接触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头疼,即使有这原身的记忆,可是接受了现代教育这么多年,即使不是什么高材生,可是这说话,写作的习惯已经基本养成了,你让他一下子全反过来,这真不是一般的高难度。

可是不学也不行啊,这可是关系到将来饭碗问题的大事儿,所以最终甄费还是只有摸着鼻子,开始一笔一划的练字,读书,乖得不行。

甄太太的关爱更直接些,比如他穿的衣裳,每天见到了都要摸一摸,是厚了还是薄了,最近有没有长个子,需不需要新作,甚至还给他亲手做了一双鞋子,这让甄费很有些爱不释手,倒不是这鞋子有多好看,多精致,而是他突然想起了现代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小,家里又穷,买不起外头的鞋子,所以出门也好,上学也好,穿的都是他妈亲手做的千层底。多久了,他又能有一个亲手给他做鞋的人了。甄费感觉眼睛都要红了,忙不迭的垂下头,装着换鞋子掩盖了一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然后腻歪在甄太太的怀里,一个劲的说着心疼她眼睛的话,哄得甄太太搂着他怎么都没法子放手。

每天吃的也受到了父母双方的关注,若是一日少吃了一口,都会被他们问上一问,生怕他生病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甄费心里很明白,估计就是自己说的那个什么生怕他们不要他这样的话,把这父母两个有些吓着了,他们担心自家儿子心理上有阴影,生怕儿子和他们不亲近,这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虽然这样的变化,甄费很有些适应不良,可是他心里更加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付出的多了,关系就会越多,分量就会越重,如今父母对他付出这么多的关心,一时半刻或许不过是担心他小孩子家想的太多,对身体不好,可是时间长了,这样的关心就会成为习惯,就像是偏心眼的毛病一样,很多时候,这样的毛病也是习惯养成的。

甄费这是从根子上在和弟弟妹妹们争夺宠爱呢,可怜两个奶娃娃,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无情的被甄费拉开了距离。

在家里折腾的这么欢,甄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社交圈,他很是清楚,这社交圈高洋上,对于他未来的好处,所以对于当初来参加龙凤胎宴会的那些孩子们也展开了外交攻势,不是去信和他们联系感情,就是频频的参加那些孩子们的聚会,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不能交到几个知心铁杆的朋友,他也要混个脸熟。

经常性的参加聚会,和小伙伴们闹腾,除了交到了不少的君子之交,甄费还有不少别的收获。

他这个人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最大的改变就是如今这嘴甜的不行,也许是上辈子吃过木讷的苦头,所以转变的很有些艰难却很坚定。遇上不会说的话,就用笑容表示自己的善意,遇上能表扬别人的时候,从不落后,时间一长,倒是在什么人的圈子里都能混到个座位,甚至那些大人们一个个也对着这个嘴甜的小家伙,很是喜欢。是不是见到了就给些好东西,或是逗弄孩子,或是真心要表示一下喜爱,反正甄费因为这样,小金库如今很是丰厚。

自小是穷人家出来的甄费,对于钱财有一点执着,看着自己的小匣子,一点点的装满,那是满心满眼都是满足,总是忍不住过上一段时间就翻出来检查清点一番。

他这样的举动弄得家里大大小小的都知道了这大爷有点财迷的性子,这让甄老爷很有些不满,君子怎么能如此喜爱这些铜臭之物?虽然他自己也正在不断的给家里增添些家底,可是这是他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才这样做的,自家儿子这才几岁,那里就学了这么不堪入目的习惯?

有心说上几句吧,偏偏甄太太怕他有吓着了孩子,忍不住在一边吹了枕头风,按照甄太太的说法,孩子虽然有点财迷是不怎么好看,可是这总比那些个不知道生计艰难,不知道银钱用处的书呆子强不是。最起码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不用担心他败坏了家业,受的住家产。

你还别说,这理由很好很强大,最重要的是,很是戳了甄老爷的心,就在前几日,甄老爷刚和林家三房的老爷凑热闹,去了一家败家子家里收古籍珍本。拿也是一个老举人的家,老举人过世不过是两年,他的儿子不事生产不说,还几次遭遇人哄骗,败光了家中田产不说,如今已经到了要用变卖家宅中的古董书籍混日子的地步,那可是老举人收藏了一辈子的古籍珍本,这些都是可以流传万世的东西,当年老举人为了收集这些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血。这样的情形在他们这样的读书人眼里,实在是叹息不已。甄老爷当时也不住的想着,若是有一天,他家的子孙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会不会气的才呢过坟墓里跳出来再重新给气死一回。

如今听到太太说起,儿子这财迷的另类好处,甄老爷倒是稍稍有些放心了,也是,就像是太太说的,就儿子这样的性子,被人哄骗什么的,可能性不大,漫天撒银子花销更是不大可能。如此一来,还真是能受的住家业,不用担心他将来也靠着变卖祖宗家业过日子了。

其实吧,甄太太还有一点好处没说,那就是就儿子那一天到晚清点的毛病,愣是让这儿子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丫头婆子敢伸手偷拿的。这可真是让甄太太有了意外惊喜的感觉。

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就是她自己,小时候不懂事,不识数的时候,自己的私房钱什么的,也有被管事丫头,婆子私自挪用的时候,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的贴身丫头,是奶嬷嬷,为了自己的名声,所以即使知道了,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处置,不过是放了出去。可这要说她心里对于这样的人不恼恨,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儿子的身边,那人都是自己放的,虽然当初看着,一个个都是好的,可是人心总是会变得,谁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好的,说不得儿子就是发现了些什么,想着自己的面子,所以不好说,不好打发,这才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处理,只要他自己清点了,入账了,又时不时的翻动,那些丫头婆子,自然也就没有了伸手的胆子,也算是变相的清理了人。

主子毕竟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即使胆子再大的下人,面对小主子,只要小主子有能力,有本事,还脑子清楚,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贪污,偷窃。有了甄费如今的举动,甄太太那是真的很放心让甄费自己管院子了。当然,儿子的名声也需要维护的。

于是乎,没有多久,就传出甄家大爷为了亲自买东西给父母弟妹买过年的礼物,正积攒银子这样的话就传了出去。如此一来,甄费贪财什么的名声就淡了下去,转而兴起的是甄家大爷孝顺不说,还友爱弟妹,这样的话来。因为这样的话,甄费再次出门的时候,还有好些的小伙伴问了他这事儿。

甄费是什么脑子,不过是几个扎眼,立马明白了这里头的道道,立马煞有其事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先是说起了自己的月例,一个月二两银子,积攒了几年,如今有了多少,然后又说起了外头刚询问来的物价,一样样的掰着手指头盘算,用什么样的物件,送给什么样的人,大概的花销是多少,甚至连着这布匹什么的等级都罗列的清清楚楚,听得边上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头一次发现甄费这个家伙,居然知道这么多,还都是他们不知道的,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当然与此同时,也坚信了这传言,果然,这甄费是攒银子准备买礼物的,不然哪里会打听的这么仔细?

受到他的影响,这个很有些喜欢扎堆的大孩子们一个个忍不住也起了给父母兄弟送礼物的念头,听着好像花费不是很多啊,自己好像月钱也从来没有动用过,应该也存下了不少了吧,拿出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呢。

甄费不知道这些伙伴们正在打这样的算盘,看着他们一个个有点沉思的样子,自己在一边正吐气呢,要不是前几日刚看了父亲屋子里采买房送来的单子,这些物价什么的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呢,可见时时刻刻多储备信息果然是很有用的招式,绝对需要保持。

等着这些小伙伴们一个个回到家里,把甄费今日之举传扬开来,甄费这孩子的名声越发的好了,就是甄老爷走在外头,听着别人说起,也乐呵的挺直着腰杆子,很是自得,忍不住给自家太太点了三十二个赞。果然,这不过是转头的功夫,几句流言,就把自家儿子财迷的不良名头也压下去了,怪不得说人言可畏呢。也是啊,反正人嘴两张皮,可不就是看你怎么说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甄费不知道自家父母为了他的名声问题花费了什么样的心思,只是在做着自己的事儿,存着自己的钱。作为上一世从来没有当过大款的人来说,金子银子那都是很有魅力的东西。

这会儿的甄费就在整理自己的小库房账册。

“银子120两,金骡子一两一个的24个,银项圈3个,金项圈一个,玉佩5个,各色手串6个,玉石发圈3个,玉质鼻烟壶4个,骨质古扇3把,青花笔洗一个,冰纹古董花瓶一对。”

甄费这会儿真的是感觉这世道,男孩子不合算啊,因为配饰什么的,类型比较少,导致了他小库房里一看就值钱的东西也少了不少,能看得上眼的,还都是自家老爹给的古董,真是让人无语。人家遇上了他这样大的孩子,直接就是给了装了银裸子什么的荷包就能解决,不像是女孩子,不是镯子就是发簪的,值钱的紧。男孩子收礼不挣钱啊!好在除了这些,还有文房用品能稍稍让他安慰些。

“新书最近收了不少,倒是有70多本,只是有好几种都是重复的,砚台也有8个,虽然都是孩子用的,不过品质不错,听说还都是名家制作,想来也值钱的很,还有这些,笔5套,这个不错,家里都不用采购了,还有这个墨条10对,也都是好东西,玉版宣十刀,这个也不错,有钱没处买的好货色。”

将这些东西登记到自己小书房的物品栏里,甄费不慌不忙的又重新拿了一本册子,这是古董摆件类的。这一栏更少些,毕竟只是个孩子,太好的古董,大人也不敢放给他,生怕他不小心弄坏了,多是一些个经得起摔打的金银铜锡的家伙,就是瓷器也多半是新制的,甄家家底还是比不得数百年的那些个世家,就如今这样,也已经是很有些看头了,比如那黄杨木的雕件,檀木的书盒子,紫檀的双面绣摆件,即使有个客人来看了,也不会觉得寒酸。

另外小库房里,还存着些字画什么的,就这还是甄费自己买的,都不是什么值钱货色,都是些近代的人的作品,只是听着名头不小,甄费想着先做点投资,等过上三四十年,人家人死翘翘了,说不得能升值什么的,属于目前无价值物品。所以说,甄费想要理财,想要贯彻一下现代社会流行的那一句什么,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这样的原则,都没法下手。

托着下巴,甄费努力的回忆,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猪脚们,一个个是怎么一个个发明出来,然后风生水起的,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能借鉴一下,可是不想还好,一想越发的感觉无力。

水泥?这东西他没概念,没有百度,他还真是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他家当年起屋子的时候,是有用过,可是这又怎么样?他不过是直接托了村子里的小包工头做的,就是原材料也是买来的,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火柴?这个更不清楚了,除了知道好像有什么化学成分磷,其他的一样不知道。这怎么弄?

肥皂?这个更扯,他小时候家里穷,洗头用的是淘米水,再不济就是皂角树的叶子,哪里知道这玩意的事儿?

玻璃?更没有概念,只是知道是什么沙子烧出来的,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怎么烧?还是不清楚。

养珍珠?这个专业性更强,他山沟沟里出来的,能知道什么?

转头想想自己的优势,自己知道的事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年自己是山里出来的娃,挖草药还算是技能,可问题是他知道的草药,都是属于西南地区的产品,这江南地区的可就两眼一摸瞎了,更不用说,如今他好歹是什么大爷,也没有一个富家公子去挖草药的可能。

挖野菜,割猪草,这些都是他会干的,如今却用不上的技能。剩下的还有什么?手工编织蚱蜢?这个也可以,可是问题是,他编了干嘛?扎篱笆,种菜,种地?如今他住城里,连乡下都没去过,就是觉得自己种地技巧高超的超过了这个时代的老农,又怎么样?和谁说?人家信吗?

就是他会的射击,丛林生存技能,军体拳,如今他家是文人,这些有什么用?你说什么?还有火药?这个他倒是真知道,一个当兵的,还是立志当特种兵的,做个土地雷这样的事儿,确实不难,可是他一个孩子,研究火药地雷什么的,这会儿有什么用?又不是当将军的,也不是兵部官员,拿出来不是找死吗?他可还没有活够呢。一时间,甄费真的是很沮丧呢,他发现他在前世的所有本事,到了这个时代,居然没有一样用的上的,难道是自己太废柴了?怎么就没有猪脚待遇,金银满屋,美女如云的迹象呢?

带着无奈,带着唏嘘,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没用的人的甄费,这会儿只能发泄一般的再点了一次私房。

自家大爷一天点了两次私房钱,这让甄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们很是无语,刚开始甄费清点私房的时候,她们多少有些羞愤,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虽然不否认她们多少也有点心虚,毕竟以前自家大爷不懂事儿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少用大爷的私房钱花销,虽然不多,也不敢多,有着两三个人的相互牵制,她们真心没那个胆子全吞了,可是想想自己居然已经不被信任了,还是很难堪的。

可是时间一长,她们也习惯了,刚开始或许会心里暗暗嘀咕,自家大爷吝啬,财迷什么的,可是一旦没有了私吞的好处,有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或者是这样的好差事,心态平和下来之后,她们这些心明眼亮的人也慢慢的发现了一点规律,那就是自家大爷不一定是财迷什么的,好像还有些别的原因,比如心情不好,或者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儿,这是用点银子的方式在撒气。

如此一来,什么羞愤,什么难堪都没有了,余下来的倒是好笑多些,只觉得自家大爷,连着发小孩子脾气都这样的与众不同,默不作声的,在对比一下那些那下人出气的孩子,倒是反过来觉得自家大爷是个不错的孩子了,就是不痛快,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撒闷气,不伤到任何人。

真是有比较才看得到好处,特别是前些时候,家里举办宴会,遇上其他家的爷们带着的嬷嬷丫头什么的,几下里一聊开了,知道了不少别家孩子的诡异脾气,还有些个欺负人的事儿,更是觉得自家大爷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伺候的也更加精心了些。

如今看着自家大爷一天算了两边银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大爷估计又是有什么事儿心烦了,奶嬷嬷立马上前,好生的开始哄人。

“大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和奶嬷嬷说说,就是嬷嬷什么都不懂,好歹也能听听,给你出个主意不是?是想出去散心,还是想找哪家大爷玩耍?“

自家大爷喜欢串门,喜欢结交朋友,这些特征从最近甄费的表现中她们也算是看出来些了,虽然觉得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可是毕竟甄费如今还是个孩子,孩子脾气变化什么的,实在是太正常了,有些个一年一个性子都是有的,只当是甄费如今长大了,或者是喜欢热闹了。

甄费看着坐在一边,一脸关心的嬷嬷,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烦恼,总不能说他想种地吧,等等,种地?田地不成,可是自家不是也有地方能让他种?花圃什么的,不是也很不错?

“嬷嬷,我那个院子里的小花坛,你让人收拾一下,我想自己种花。“

即使是种花,这在嬷嬷眼里,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一叠声的惊呼:

“哎呦,大爷,这事儿可不成,这都是花匠们干的粗话,哪里是您能干的事儿啊,这要是粗了手,可怎么是好。“

在嬷嬷的眼里,就是甄费的手上多半点的污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更不用说什么拿锄头,伺候地这样的事儿了,哪里肯听话的办事儿啊!只是甄费好容易想了个法子,让自己能和以前的事儿沾点边,让自己不至于看着那么的无用,怎么就肯听话的断了这个念头,忙扭着身子说道:

“这有什么,好多名士大家的,都有这样的雅兴呢,陶渊明不就种植菊花嘛,还有什么梅妻鹤子的,都是自己干的,我也想试试。“

实际上是,他想着若是自己吧以前的种植本事拿出来些,把花草什么的弄得好些,说不得也能弄个来钱的本事,他记得,好像这个世界和以前的现代一样,有钱人家对于名花什么的还是很愿意出钱的,自己以前就听说过,有个村子里的小伙伴,从山里挖了什么花出来,养了一阵子,卖出去了三五千,山里人对于植物,动物似乎都有一种本能的本事,他也不例外,他觉得,要是他也一样样样花草什么的,虽然不至于和种地挖药材什么的熟悉,也比寻常不懂的人本事些,弄得好了,也能给家里添个产业,比如弄个花圃什么的,这样他也能觉得自己有用。更能当一个退路,将来要是和老爹一样,科考上没有什么运气,这也是能守护家业的本事。

嬷嬷是个下人,看着自家大爷说不通,她想了半日,实在是不敢做主,最终只能对着甄费说道:

“这样吧,这事儿还是要和老爷太太说一声的,要是老爷太太都觉得成,嬷嬷就全听您的,只是这要是老爷太太同意,嬷嬷自然尽心,只是大爷,不是嬷嬷唠叨,您读书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可不能在这上头疏忽了,不然老爷太太可就伤心了。“

这话听着就是全心替甄费想的,不管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小动作,是不是有过私心,这一刻甄费还是觉得这个嬷嬷很不错,很为他着想,他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主,立马很是乖巧的点头。

“嬷嬷,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只是当个爱好,不会耽搁了读书的大事儿,我还要考功名让老爷太太高兴呢。“

看着甄费点头,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好在大爷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伺候了甄费去继续写字,嬷嬷关照了几个伺候丫头几句,这才转身去了正房,准备给太太说说今儿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站在不同的地位,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做出的决定更是不一样。在嬷嬷看来,种花这样很不符合自家大爷身份的事儿,报告到了甄太太这里,却成了小事儿,趣事儿。

“哦?他说种花,这孩子,不知道什么事儿勾的他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这到也是一件雅事,听老爷说,这孩子学琴不成,绘画也没有多少天分,唯有下棋倒还是能看的上眼,笛子也能吹的有些样子,我原本还担心,这以后走出去,和人结交的时候,会不会少了些谈资。如今倒好,他自己给自己又寻了一样出来,也算是有心了。“

甄太太很满意甄费这个爱好,觉得很不错,不过看边上嬷嬷,丫头们一脸的不解,也知道她们实在是不懂这些世家大族的事儿,想想到底是自己的身边人,见识浅薄了,自己也没脸,所以难得好心的给他们分说起来:

“你们不明白,这种花,看着低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可是那也要分是什么花,分种花的人。若是寻常的百姓种花,那多半是为了挣钱养家,就是再雅致的事儿,一旦是沾染了铜臭,那自然也就俗了,低了,可是想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愁吃穿的,又是文人,那就不一样了,那是趣味,是雅兴,是陶冶琴操,说出去,也算是体面的事儿。再加上到时候养出的花,多一些个名品,珍贵的花种,那更是好友间相互赠送礼节上的上上之选,你们说,是送一半的寻常物件让人喜欢,还是送自己亲手培育的名品花卉更让人感受得到真心?“

丫头婆子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种花,换了人这花就不一样了,花还不一样是花?有没有换了一个摸样,但是从自家太太说的这送人这一头说起,她们还是明白的,就是她们自己,送买来的东西和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也是分亲疏远近的,自然能体会这里头的分量。

甄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秦嬷嬷最先开口了:

“要这么说,还真是,奴婢几个孩子,送礼的时候,那些个亲手做的衣裳,鞋袜,也就最亲近的长辈才有,别的人家,多半都是买些布料点心也就是了。说起来这衣裳布料的,比着亲手做的价值还高些,可就是这样,也是那亲手做的分量重,更贴心,看着都喜欢。咱们又不是却那几个钱的人,看的不就是那一份心意吗。“

别以为下人就一定家境不好,就是家境再不好的,在大户人家做的年份长了,日子也都能好过起来,特别是做了两三代人的世仆,一家子几个人在府里担着差事,更是日子过得舒坦的很。你想啊,吃穿用度,那都是府里有份利开销的,月钱几乎都是白存起来的,时不时的遇上府上有什么喜事,还能得些赏赐,过年过节的,也能有喜钱,如此一来,即使不克扣,不贪墨,几十年存下来,也不是什么小数字,最起码置办个宅子,买上十来亩地还是能的。

别说别人家了,就是甄家,这样不算是苏州第一流的人家刚买来当粗使的下人,那也是一年两身衣裳,每一个月二百钱的月例,吃住都在府里,要是升到了二等,那就是五百钱月例,一等的丫头八百钱,嬷嬷更是有一两,管事,管事嬷嬷一两五百钱,管家更是有二两,和甄费这个大爷的月钱都齐平了。而且到了一等丫头以上,这些人一年可是有四身衣裳的,这样一来,怎么算,他们自家几乎是所有基本用度,都能在这府里开销了去。可不就是很省钱了吗。像是这秦嬷嬷,她自己,她男人,她儿子,闺女,一个个的,都在府里当差,四个人,四份月钱,加在一起三两多一个月,一年这一家子就能有四十多两,你说怎么花?

买地,买宅子,那都是前些年都已经差不多都置办好了的,连着娶媳妇,嫁闺女的银子都存好了,剩余的银钱,除了走礼,应急,还能有什么用?如此一来,相对的人自然也大气了些,手也松范了,说出来的话,也多了几分底气。第一个响应了甄太太的话是她,还真是有道理的。

除了她,其他人也多半是这甄家下人中的富裕人家,即使比不得秦嬷嬷,可是真要说起来,比旁人自然是好些,脑子转一转,想想若是自己是处在这位置上的心思,也不难理解甄太太的话,所以在秦嬷嬷说完之后,一个个也跟着点了头,就是匆忙来报告的王嬷嬷,也笑了:

“还是太太看的透,老婆子就是脑子慢,经过太太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样吗,到时候就是只送上一盆花,人家也是见情的,这可是亲手种的,耗费了多少心思,可见是把人放到了心上了。也是老婆子没见识,大爷也说了好多,只是那什么没气梅子什么的,老婆子一个都听不懂,这才干着急。“

王嬷嬷一说这话,开始还好些,听到最后这一个,甄太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呀,还真是。。。什么没气,什么梅子,你这是嘴馋了吧,想着吃梅子?那是梅妻鹤子。这里有个典故,说的是宋代的隐士林逋隐居杭州孤山时,在住处遍植梅花,还在自己的住所,放养了两只白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清高自适,归隐而居。那可是最最清高的人了,如今常用来说人高洁,无欲无求。你倒是好,居然。。。“

甄太太是真的笑的要岔气了,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半响这才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