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何时到的?”

“才刚到,我从研造部直接赶来的,怕时间来不及,就没回府去与二婶一同来。”

商金氏回头若有所指的看了眼马车,道:“怕是你来了,咱们车里头也坐不下,本来那铺了软棉垫子的位置二婶还是给你留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苗条身段身穿青色袄子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另一位披了藕荷色斗篷的美人下了马车,正是大腹便便的四姨娘诗媛。

红绣惊讶的道:“四姨娘怎么跟着来了,她身子不方便,路上还颠簸,万一有个什么可怎么好。”

商金氏撇撇嘴,道:“我也是这么说,可人家也是做儿媳的,虽说是个妾氏,也有孝顺老太太的权利,这么些日子没见,她可是心心念念着老太太的身子,偏要来瞧瞧,我怎好拦着?”

想到这一刻她就有气。在府里她不许诗媛跟来,怕就怕万一有个什么她摊上责任,到时候再被二老爷打掉了牙齿她可没脸出去镶去。可诗媛那狐媚子娇滴滴的往二老爷身前一靠,温言软语不过两三句下来,就叫二老爷做了主,还下了死令叫她一定要照看着诗媛周全,否则为他是问。

商金氏心中好生难过。当年她年轻时候怀着孩儿,怎么不见商崇宗如此的在意?即便当年他们是年少夫妻,也从没见过二老爷对着她露出如面对诗媛时候的半分温柔。

恩不在,情也不在,她怎能不心凉。

“仔细着些脚下,代云,你付好了你们姨娘,万一磕了碰了的,你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代云被商金氏说的越发小心翼翼,诗媛听着约莫六个月大的肚子,身子笨重,可人却比怀了身孕之前更有韵味。一笑起来,当真会叫牡丹羞惭。

“姐姐不必担心,您与红绣姑娘先行一步,我在后头慢慢跟着就是。”

商金氏乐得不看她那张狐媚子的脸,哼了一声甩袖子上了台阶。三府里的管家和下人这功夫早已经大开了府门,恭恭敬敬的给红绣和商金氏以及诗媛行礼。

商曾氏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缎面褙子,肩上披着个白兔毛的比甲,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哎呀,二嫂您可算来了,叫弟妹等的好苦。这头软轿备下,车里头的暖炉都拿去温热了好几趟了,就怕您来了用不上热乎手炉。”

“三夫人客气了。”商金氏对商曾氏无甚好感,可人家怎么说也是个诰命,比她的身份高出不止一个头去,她能纡尊降贵的亲自来迎接,就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叫她里头外头都舒畅起来。

红绣跟在后头,听着商曾氏与商金氏数落的谈话,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与随后进门的诗媛并肩而行。

“四姨娘慢着些,地上有冰,咱不着急。”她与诗媛从未有过什么过节,对于这样一个手段精明的青楼女子,其实红绣心底里没有鄙视,反倒还有钦佩。

诗媛诧异的望着红绣,似乎想不到一个身份高贵的朝廷女官会纡尊降贵的与她说话,而且眸中的关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当下笑了起来,如玉容颜府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多谢红绣姑娘了。”

这样一个女子,也难怪二老爷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就连同是女子的她瞧着她那柔媚的笑容,都忍不住跟着咧着嘴笑。

踩着垫脚凳子,上了府里的代步小软轿,红绣忍不住掀起窗帘子往外瞧。尚书府宅院颇大,约莫四进,中间还连这个花园。一路穿仪门走小巷,轿子颤巍巍颠簸了好一阵子这才到了内宅第四进的院门前。

尚书府的婢女们都穿着整齐的浅绿色袄子,列于两旁,齐齐娇声问候:“奴婢给夫人请安,给二太太请安,给红绣姑娘请安。”

“免了,紧着去预备上好的茶水,叶如,去瞧瞧老太太午睡醒了不曾。”三夫人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扶着商金氏的胳膊道:“二嫂,我府里的下人粗鄙,叫您见笑了。”

商金氏嘴角抽了抽,笑的心无芥蒂:“哪里,三夫人可别这样见外,虽说咱们不住在同一个府邸,可到底还都是姓商的不是?吃茶也不必了,咱们就直接去瞧瞧母亲大人吧。”

三夫人却不答话,扶着商金氏的胳膊一路进了正堂,道:“二嫂先坐下歇一会儿,您有所不知,母亲如今在我府上养出了午睡的习惯,每次不睡上两个时辰不能醒呢,咱们做小辈的总不好饶了母亲休息不是?不过老人家能多睡一睡,也是好事。”

说话间,红绣已扶着诗媛一同进了屋子,搀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让她坐在下手位的圈椅上。她虽然不喜欢商崇宗,可诗媛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诗媛感激的对红绣微笑,自打入了商府,引着她是青楼女子,是贱妾,府里就从没有人真心对她好过,虽然仗着二老爷宠爱,许多下人对她毕恭毕敬,可是她心里明白,大多数的人都是瞧不起她的,可是红绣那么高的身份,是当朝唯一的女官,又是三少爷未婚的妻子,自个儿经营了那么大的产业,这样一个贵人,竟然能对自己以礼相待。

第三百八十一章 传说中的“梅斯布”

(16点)

第三百八十一章 传说中的“梅斯布”

红绣虽然在古代呆的久了,可骨子里到底还是现代人,脑子里装着的也都是现代思想。在现代坐公车还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更何况孕妇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就在自己跟前,她又怎么可能漠视?所以对上诗媛感激的眼神,红绣笑了下道:“四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小事而已。”

诗媛只是抿着唇笑,伸出手隔着小几握了红绣的手一下以示感激。

她二人相处的这样融洽,倒是叫商金氏看不过眼去,在诗媛和红绣都未曾发现的角度狠狠的白了他们一眼。

女人,有些时候拉近关系的手段便是交换秘密。商曾氏看到商金氏的小动作,心里想法不提,可面上也露出一些同情来。商金氏外强中干,日子过到今天这个地步,真不知是不是该怨商二老爷薄情,还是该恨自己不争气,抓不住男人的心。

“夫人,王妈妈来传话,说老太太已经醒了,听说二太太来了很是欢喜。让马上过去呢。”门前一个梳双环髻的小丫鬟细声细气的禀报。

“知道了,你下去吧。”商曾氏摆摆手。

那婢女犹豫了一下,却不下去,壮着胆子怯懦的道:“王妈妈还说,老太太说红绣姑娘若是也来了,就让她好生歇着,不必来回折腾去了。”

商曾氏无奈又气结的瞪了那丫头一眼,吓得那丫头紧忙退了下去。

老太太也真是糊涂了,要她来说,红绣也没什么做的过分的地方,对老太太是以礼相待,无非就是绣妍楼的生意做的大了一些,将二老爷比了下去罢了,她至于这样泾渭分明的吗?人家朝廷二品大员,凭什么要来看你的脸色。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红绣啊,你祖母年岁大了,难免有些老小孩,你别往心里去。”商曾氏站起身走到红绣跟前,拉着她的手亲切的道:“既然来了,咱们好歹也得过去请个安,才不失了礼数不是。”

“三婶说的是。”红绣乖顺的回答,垂下眼眸,长睫毛挡住了她眼里的神色,雪白的脸上带着柔弱和委屈,让同是女子的商金氏瞧了都觉得好生心疼。

好好的一个姑娘,有哪一点对不起商家了,老太太要这样排斥。商曾氏拍了拍红绣的肩头,道:“走吧,你祖母还等着。”

回头笑着对商金氏道:“二嫂,咱们走吧。”

商金氏笑着点头,在红绣与商曾氏转身的一瞬鄙夷的撇了撇嘴。路过诗媛身旁又明目张胆的瞪了她一眼。这才跟着出了房间,往老太太的卧房去。

代云扶着诗媛的胳膊,气的脸色发白。

“小姐,您看她那样儿”

“不碍事的,咱们也过去看看。”诗媛扶着腰,慢条斯理的走在后头,鄙夷的看了商金氏的背影一眼。会咬人的狗不叫。商金氏那样轻浮的,有什么好惧怕。

老太太的卧房并不很大,外间地当间摆着张红木云纹的八仙桌,放了四个细腰鼓腿的红木绣墩。屏风也是上等的红木雕刻成的百花盛开的镂空花纹,与多宝阁是同材质。地上铺着大红的地毡,暖炉燃着,屋里温暖如春天。只不过红绣觉得,红木和其他的木质加上深色的挂画让红绣觉得色调太过压抑,容易让人高血压罢了。

转过木质屏风到了里间,大丫鬟艳秋正服侍老太太喝乌鸡汤。这些日不见,老太太有些发福,银发整齐的盘了个大髻,斜插着翡翠的风头钗,凤口衔着两缕流苏,正随着她的动作在额角边前后晃动。身上墨绿色的素面锦袄还没有系扣子。另一个红绣不认识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伺候老太太穿鞋。

老太太倒是会享受,红绣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让她活下来,她会百般的算计她。让她就那么去了,她一时间还狠不下那个心。她不会做了傻农夫,把蛇救过来被反咬一口吧?

“哎呦母亲啊,您可让媳妇儿好想。”商金氏脱了斗篷,穿着橙红色的对襟锦缎褙子,快步到了老太太跟前,一把将人搂住摇晃了起来:“您不在府里头,咱们家空旷的啊,媳妇儿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与商金氏的关系自然要比与商曾氏亲厚的多,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你这个泼猴,哦,让我老婆子在府里陪你说话,你怎么不知道来瞧我?”

商金氏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用衣袖沾了站眼角,道:“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府里头事太忙太杂,媳妇才刚接手,一时间顺应不过来。而且诗媛又有身子,不能怠慢了,好歹她肚子里怀着的也是咱们商家的骨肉啊。”

老太太满意的拍了拍商金氏的手,同时不着痕迹的瞪了商曾氏一眼。这老三的媳妇儿哪都好,就是醋劲儿太大,心眼太多。她要做主停了老三那两房妾氏的避子汤,她竟然使绊子,用心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老三亲自来与她摊牌,让她不要搀和这些事,还说他自有分寸。老三历来孝顺,如今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眼角余光看到红绣扶着诗媛进来。老太太沉下脸,不是说了不想见她吗,怎么她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传话的丫头是怎么办事的我的话也都当耳旁风吗”

商曾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适可而止,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懂?

红绣摸了摸鼻子,看着老太太那因为生气而有了血色的脸,好气又好笑。自从病了这一场,老人家性情大变。原本老谋深算,如今也学会歇斯底里了。她不喜欢她,她还偏要在她眼前晃悠晃悠,不气气她怎么能对得起她的大嗓门?

如没听到似的,红绣扶着诗媛,笑吟吟的一同到了近前,二人齐齐行礼。

“老太太在商,贱妾给您磕头了。”

“红绣给老太太请安。”

诗媛挺着笨重的大肚子,还要跪下给老太太磕头,商金氏连忙关切的扶住了诗媛的胳膊:“妹妹可慢着些,仔细你的肚子。”

待诗媛磕了头,老太太眯缝着眼,瞪着只福了福的红绣,哼了一声,转而道:“你是瘸了还是傻了,诗媛怀着身子都知道给我老人家磕头,你年轻轻的,就不知道行礼?”

这一下红绣是真的生气了。她算老几?倚老卖老也要有个限度。今日她是不是仗着自己在三儿子府上,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

本来她还想着老人家活着也不容易,轻点气她,给她留口气,可现在她却改了主意。有些人就是给鼻子上脸,不值得尊重的。

站直身子,红绣双手收于袖中,同样眯起了眼,白净面庞上没了柔弱,取而代之的却是与商少行相似的笑容,眸光中闪过一抹冷芒,抬着下巴傲然看着老太太。

“商老太太,本官敬你是长辈,没有让你给我行民见官的大礼,怎么,您不会在这儿住着,沾了官气,就真当自己是个诰命,忘了您的身份,也忘了我诸葛红绣是什么人了吧”说罢一甩袍袖,背过身去。

商曾氏心里暗自叫好,别看红绣瘦弱的很,可说起话来真是带劲儿这不识好歹的老婆子,就该杀杀她的威风

老太太气得手指头发抖,点着红绣方向道:“你,你敢你还敢让我给你下跪?”

商金氏心里也是一个爽字不能言,若是没有老太太从中搀和,诗媛就算进了门,也怀不上孩子啊只不过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她的后盾,她不得不站在她的一面,和稀泥道:“母亲您也别往心里去,红绣那孩子懂事的紧,哪能真让您下跪呢,在说咱们都是自家人。”最后一句是冲着红绣说的:“你祖母好歹也是长辈,红绣,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有商金氏打圆场,三夫人也笑着去拉了红绣,道:“好了,红绣,三婶儿给你预备了上好的茶汤,是我自己配制的花草茶,快坐下来尝尝吧。”袖子里的手拉了拉红绣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不可。

红绣看了看天色,虽然对古代的时间还是把握不准,可怎么也猜得出是三老爷快回府了。他们毕竟同朝为官,关系还要顾及。况且三老爷是个孝子,又没看到方才的场面,她若真要老太太跪下,气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要气他,她有的是法子,何必亲自动手?当下一笑,转身道:“我怎么会真的与老太太那样?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老太太还真往心里头去。”

商金氏和老太太同时松了口气,若是红绣真的发起威来,让他们下跪,依着南楚国的规定,他们也是真的要跪下的。

老太太吃了瘪,气结的深吸了口气,这口气还没等呼出来,外头就传来下人的禀报,说是二老爷,三老爷,堂少爷们都来了。

老人家心头一喜,笑着道:“哎呦,都来了啊,快快,请各位爷进来。”

商崇宗,商崇宝,商少靖,商少行四人先后入内,撩衣袍给老太太行礼。

“儿子(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连刚才吃瘪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连连点头道:“快,快让我瞧瞧,崇宗啊,这些日生意可顺当?…少靖瘦了些,哎,孩子的事你也别放心上,你还年轻,往后还有许多机会…崇宝,快别呆站着啊,累了一天了,赶紧坐下歇歇。”

谁都问了,就是不理商少行。

红绣好笑的歪着头看了同命相连的三少爷一眼,他们俩还真是夫妻一个待遇,都不受待见呢。剥削者剥削了他们,不见一丁点的悔改之意,还越发的变本加厉,她终于明白,商少行为何能狠得下心了。

人一多,老太太的屋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丫鬟搬了锦杌过来,二老爷和商金氏坐在老太太脚边。三老爷坐在稍后面的位置上,三夫人则站在她身后。诗媛坐在商金氏的右手边。商少靖则是站在商金氏的对面。只有商少行与红绣站在最远处。

有人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老人家也忘了刚才那一码事。笑着拉住二儿子的手话家常。这时外头有下人端了才刚泡好的枸杞茶上来。商曾氏笑道:“大家都尝一尝,我最近正研究着如何补身,发现枸杞单独做茶饮,不但味道不错,还能补肾养肝呢。”

下人送上茶盏,商曾氏端着亲自送到老太太手里,回头又接了一盏递给二老爷,再接一盏递给商金氏。

商金氏瞧了瞧对面仍旧玉树临风的丈夫,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希冀的,当面自然要做足了样子,眼珠一转,笑着将茶盏递给诗媛:“妹妹先用,你身子需要好生…啊”

话没说完,商金氏只感觉背后有谁撞了她的手肘一下,一盏茶漾出来大半,烫的她一缩手,下意识的撒了手。

“啊”诗媛惊呼,茶盏也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诗媛前襟上洒了茶水,又被茶盏砸到了突出的肚子,当下惨白着脸痛呼起来,眼泪也适时落下。

这一幕发生也不过是一瞬,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时,商崇宗已经一把将商金氏推开,搂住了诗媛。诗媛借着他的力量慢慢的委坐在地上,一口口的呼气,泪水连连道:“好疼,肚子好疼。”

“天啊,莫不是动了胎气”老太太也急了,诗媛身份再低贱,她腹中的孩儿也是她的孙子啊,当下张罗着吆喝起来,“快请郎中,请郎中啊”

“我这就去”商少行站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商曾氏本来想去的,但见商少行先一步出了门,也就作罢,并未多想,到了二老爷跟前:“快带着四姨娘到厢房躺下吧。”

“不,就躺这儿,就躺这儿”老太太让了位置,商崇宗连忙将痛叫连连的诗媛放在老太太的床榻上。

诗媛咬着下唇,捂着肚子,喊疼的声音都微弱了:“老爷,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救、救救我的孩子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行刺

(16点)

第三百八十二章 行刺

商崇宗抓着诗媛冰凉的左手,急得声音发颤,“没事没事,莫怕,郎中马上就来了。”

老太太也坐在床沿,提醒道:“别紧张,深呼吸,没事的啊。老2你先让开,艳秋,快过来帮你四姨娘把外头湿衣裳脱了啊。愣怔做什么”

艳秋闻言,赶忙与诗媛的贴身丫鬟代云一起帮诗媛脱掉被茶水泼湿了的衣裳。好在冬日穿得多,热茶并没有烫到她。三老爷和商少靖则是避到了外间。

商金氏看着商崇宗在床榻前急的团团转,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就是撒了点茶水吗?至于让他难受成那个样子?谁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她生了三个,也有不留神磕到碰到的时候,还不是坚强的忍耐着,叫唤那么大声也是很费体力的事啊。

“好了,你先歇口气,别忙着哭,好生调整呼吸,郎中马上就来了,一杯热茶也不会将你的孩子淋的如何。”商金氏就差没有直言不讳的说一杯热茶淋不死人。

商崇宗本来担心诗媛,还没倒出空来收拾商金氏这个始作俑者,如今一听她不咸不淡的一句,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够了不能帮忙就给我滚出去”

商金氏被骂的一愣,怯懦道:“老爷,刚才那茶盏真不是我故意弄翻的,是有人碰了我胳膊肘一下。”

“你还敢狡辩?你身后根本都没站着人,谁能碰你?”商崇宗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单手点指商金氏,手指头险些戳到她的鼻尖,“你身为正室,不知道照顾着姐妹,还到处兴风作浪,若是没有你,靖儿的孩儿会留不住?今儿个诗媛要是没事就罢了,她肚里的孩儿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跟着陪葬”

“商崇宗”商金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不到,他的夫婿会再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对她说这样的话,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他们曾经是多么好的一对夫妻,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你还敢直呼我的名讳?谁允的,跪下”

泪水掉落,商金氏瞪大了眼睛,就是不跪。

商崇宗怒结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扇在商金氏的鬓角太阳穴处,指尖勾落了发钗,发髻散开,林林总总的配饰叮当落在地上,她眼冒金星,站立不稳,退后两步好容易才攀住了一个人的胳膊站稳了身子。

红绣扶着商金氏坐在圈椅上,心中涌起无限的同情和悲哀。她相信商金氏并非故意,因为依她的性子,当着商崇宗的面,就算再厌恶诗媛,也一定会为了讨好二老爷而对诗媛好。

那茶水,十有八九是诗媛做了手脚,而诗媛现在,也百分百是在装病,借着这件事让二老爷收拾商金氏。

无论如何,深宅大院中的妇人们为了自己的幸福总是能不择手段的。诗媛有二老爷的宠,又年轻漂亮,占着先机。加上胆识与智谋…

若是将来商金氏有落魄的一日,一旦触及到利益,诗媛恐怕会成为她的最大对手。

商金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心灰意冷的也顾不上还有谁在场。陈郎,她好想他。她给了商崇宗无数的机会,可他压根就不将她放在心上,对她的坏变本加厉。她对他的恨也日益增加。她做娘的被商崇宗欺负,她的儿子冷眼旁观。怎么姓商的都是如此薄情寡义?她也是人,也有感情,就算年近四十岁,三个孩儿都到了成家的年龄,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需要疼爱和呵护啊。

如果说从前,对于陈郎的事她还有一点内疚。如今,商崇宗的绝情已经将她所剩不多的愧疚和希望一同打的粉碎。他待她不仁,他的子女没有一个向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她还要骗自己傻到什么时候去?她要的幸福,他根本就不会给啊?何不向前走一步,不为别人,就为自己?

商少行不多时就将郎中请来了。老郎中为诗媛诊脉,直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好在诗媛年轻,底子也好,不过也须得好生调养,否则有滑胎的危险。

商崇宗听的火冒三丈,拉过商金氏又是两巴掌。打的她脸颊当下肿了起来,可商金氏却如同木头人似的,安安静静的给商崇宗打,商崇宗见他不反抗,高举的手反而有点落不下去。

商少靖看的皱眉,就算因着那个失去的孩儿怨恨母亲,可也看不得父亲这样当着人前给母亲一再难堪。

“父亲,住手吧。”叹息着说了一句,商少靖将商金氏拉到一旁。

商金氏却挣开了他的手,不用他扶。

老太太气的不行,点着商金氏又数落一通,最后也将商崇宗骂了。

自始自终,红绣和商少行还有三老爷夫妇,都没有插一句话。只有诗媛或高或低的呻吟声,成了一片混乱的背景声音。

离开三府,天空经飘起轻雪。商少行和红绣与三老爷一家告别,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并肩往商府的方向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身旁商福全提着灯笼为二人照明,烛火摇曳,将影子拉的很长。

“修远,我觉得二婶很可怜。”

商少行的右手拉着她的左手。用掌心的温度温暖她冰冷的指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别忘了,他们几个没有好人。”

“我知道。可是同为女人,若是将来你有天为了别的女人对我不止一次拳脚相加,动辄破口大骂,我想我一定会崩溃,恨不得去死的。将心比心,我觉得二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红绣的话发自内心,可话中的意思,却如同最香醇的美酒,叫商少行流连舌尖细细品味了一番,她那是变向的一种表白啊。

“绣儿,我不是二叔,不会有别的女人。”商少行拉着她的手摇晃,表情专注而笃定,有些孩子气。

红绣斜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三少爷,看到美女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多看两眼?”

商少行抿了抿嘴唇,凤眸中荡漾着潋滟水光,俯下身子贴近她耳边说:“我要是想看美人,回头去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噗…

红绣哈哈笑了起来,快走了几步抹了一把被他呼出的热气弄的痒痒的脖颈,面向他倒着走,“修远, 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自恋的人。”

“自恋?”商少行拒绝话中之意,随即点头,笑道:“的确如此,绣儿的词用的准确。我不仅自恋,还更恋你。”

“说什么呢。”红绣别开眼不看他,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叫商少行一个大步追上,被拥入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红绣挣扎了两下,嗔道:“大庭广众的,你做什么呀。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闭上眼睛,哪有人瞧你?”

“闭眼还能看到我就成…唔…”

商少行拉起披风遮住两人的头脸,露在外头的,只有两人贴合的身体,那撩人的身影,让人即便看不到披风下的动作也是遐想连篇。

商福全红着脸看向一边,少爷是越来越大胆了。再怒瞪路旁偶尔有走过的行人,吓得人不敢多逗留。好在天黑,路僻静,不然三少爷和红绣不成当街表演了。

良久,商少行放开红绣,掀开了披风,看着她殷红的嘴唇得意的笑了起来。

红绣气喘吁吁的捶他的胸口:“登徒子,色狼”

“是是,我是登徒子,我是色狼,给你打总行了吧。”

红绣也不客气,捶了他的肩头好几下才罢休,随即突然语出惊人的问:“修远,你到底给了诗媛什么好处?”

商少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温柔而赞赏的望着她,道:“看出来了?原本不想对你说这些乌糟糟的事情,想不到什么都瞒不过我聪明的绣儿。”

红绣摇头叹息,道:“其实我也是猜想的,问你一下,才知道我猜想的没错。怪就怪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过于巧合。按着发生的顺序来看,是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可是看事情的结果,却都是一环套一环。”

商少行拉着红绣到了大路一旁临近野地的方向,确定他们说话不会被人听见,才道:“你接着说。”

“不用我说也是明摆着的啊。二婶为什么会红杏出墙爱上别人?还不是因为内心空虚,受了委屈,一准是被人的温柔体贴所惑了。而导致她内心空虚委屈的原因是什么?那就是诗媛。诗媛被烫到,二婶挨打。诗媛将计就计收拾了二叔的孙子,二婶挨打。诗媛进门之后停了避子汤,二婶委屈…桩桩件件从结果推到原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诗媛。二叔的改变也是从认识诗媛之后才开始的。”

红绣双手拉住商少行的,道:“修远,有了老太太的那件事,安排个人来勾引二叔扰乱他们的家庭并非难事。”

商少行赞赏的点头,道:“那么你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