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将目光转向她,气虽然消了,可还是不能理解:“元宝,我自问平日带你与你母亲亲都不薄,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元宝叩头,道:“奴婢是见钱眼开,瞎了眼了。先前,四姨娘的贴身丫鬟代云路过咱们这儿,看到奴婢在照顾雪球,就跟奴婢偷偷商议了,说给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只需将雪球放出去,赶到客院即可。奴婢,奴婢就…”

竟然是诗媛?红绣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无力又无奈。商少行与她说过,诗媛之前只不过是与商少行合作罢了,两人有共同的目标,且又能互利互惠。而如今,商崇宗变成了太监,恐怕诗媛是最气愤的一个,她定然是怀疑到她头上了,又因为身份低微不方便直接与她斗,就想法子挑拨她与商金氏斗,她在一旁看好戏。

早就知道诗媛是聪明的,想不到她们竟然这么快就交锋了,红绣嘲讽一笑,这大宅子中的日子,真是一日都不叫人安生。

“银子你收了?”红绣拍了拍身旁怒容满面的梅妆的手。

元宝低着头,不敢直视红绣的目光,更不敢看到三婢女那仿若要吃人一样的眼神,懦懦道:“收,收了。”

“嗯,今儿事已经发生,我也不想追究了。你既得了银子,就带着那些钱出府去吧,你母亲和你爹爹那里你须得自己解释。”

“小姐…”元宝哭的哽咽,却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刚要起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清澈冷淡的声音。

“怎么,这就算了?”

第四百三十章 陪商美人沐浴

“修远”红绣惊喜的起身,直直望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商少行身着黑色骑马装,面染霜尘,可见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绣儿。”商少行张开双臂,笑容温柔的仿佛二月透过云层的阳光,能融化一切的冰雪。

虽有旁人在场,可红绣仍旧忍不住相思之情,笑着奔了过去,投入商少行怀抱中一把搂住他的腰,脸颊蹭他的衣襟:“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商少行搂着朝思暮想的人,闭着眼轻吻她的发顶,“想我了?”

“才不是。”红绣矢口否认,退后一步笑道:“只是随口问问。”

商少行心情大好,低声笑了起来,他清澈低沉的声音如同上等的琴弦,每一下都撩拨在人的心头。红绣只觉得自己现在不光是脸红,好像脖子也跟着发烫了。连忙拉着他的手到主位坐下。

杜鹃自小就跟在商少行身旁,早看惯了商少行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梅妆与丹烟也是常在跟前伺候的,自然也早就习惯了,只有跪在地上的元宝,仰着头好似呆了一般,早知道三少爷生得俊,却不知他也能这样温柔开怀的笑。就像原本黑白的画卷被上了颜色,他的脸一下就鲜活起来了。

商少行感觉到小丫头的注视,这才想起刚才听到红绣说的那只言片语,疑惑的看着红绣:

“绣儿,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我已经预备要放元宝出府去了。”红绣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商少行的性格她还不清楚?若真被他知道元宝做了卖主求荣的事,恐怕就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解决了。

出府?商少行看了眼元宝,她记得这丫头的爹在马棚当差,她娘是绣中园的婆子,还是红绣亲自将她们娘儿两个要来的,若无大事,红绣怎么会随意将他们放出去?

眯着凤眼,眸光如锐利的箭直射过去,吓得元宝曲着身子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直视。

商少行轻哼了一声,道:“元宝,你家小姐要护着你,不肯说出实情,还是你自己说吧。”

“修远。”红绣拉着商少行的手摇了摇,撒娇的意图明显。元宝丫头其实并不坏,再说她年纪不大,受不住利诱也情有可原。

商少行拉过她柔弱无骨的手拍了拍,“你这么宽容,可人家欺负的就是你的宽容。”

“少爷,奴婢知错了。”元宝磕了个头,带着哭腔。

商少行扬声道:“把周贵金家的叫来。”

“是,少爷。”

梅妆领命出去喊人了。商少行道:“元宝,待会儿你母亲来了,你就当着她的面,将该说的都说了。”

元宝已经泣不成声,连连磕头道:“少爷,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我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且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再说吧。”说着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不多时,周贵金家的就来了,哆哆嗦嗦跪在元宝身旁,询问的眼神先看了女儿一眼,这才强挤出个笑容,道:“少爷,不知您叫奴婢来有何吩咐。”

商少行笑着道:“元宝,你说吧。”

事已至此,元宝还哪能有所隐瞒,将方才与红绣说的那些又详细的说了一遍,周贵金家的越听越气,待她说完,先起身打了闺女好**掌:

“你这个不知死活卖主求荣的狗东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元宝挨了打,也不敢吭声,只顾着流泪。

周贵金家的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祈求道:“少爷,小姐,这丫头犯了这样的过错全是因着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导好,请少爷和小姐饶了元宝,处罚奴婢吧”

“娘”元宝哭着大呼一声,跪行了两步:“小姐,是元宝错了,元宝对不起您,这件事我娘她不知道,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小姐就看早平日奴婢母女也算得上尽心照料的份上,就饶了我娘亲吧我犯的罪过,我愿意自己承担,小姐,求求您了”

“元宝,你走开。小姐,请处罚奴婢,放了元宝吧,她年少不更事…”

眼看着这娘俩抢着领罪,红绣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与连翘,到底还是看不过去,叹息了一声道:“周妈妈,元宝犯了错,我院子里也再不能留她,反正有了那一百两银子,她也够用上一阵子了,就让她出府去吧。‘

“小姐。”周贵金家的抬头,感激的望着红绣,连连磕头:“多谢小姐网开一面,多谢小姐。”

商少行眼睛一瞪,道:“元宝不懂事,你做娘的也有责任。往常遇到卖主求荣的恶奴,你应当知道我都是如何处置,今日看在小姐的面上就这么算了。不过绣中园也留不得你了。待会我会与管事的说,你也回厨房去吧。”

“是,奴婢谢谢三少爷。”

元宝与周贵金家的对视一眼,恭恭敬敬给商少行和磕了三个头,谢了恩退了下去。他们知道,做了出卖主子的事还能全身而退的,恐怕圣京城里也只有他们了。

事情处理妥当,三婢女也识相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久不见面的两人。

商少行起身,拉着红绣的手道:“我不在府里,那些不长眼的是不是也都专门欺负你?”

红绣起身,与商少行出了正厅,拐了个弯上了抄手回廊,往第二进的花园走,笑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才刚二婶还被我给抓到京畿卫大牢里关着去了。”

商少行点头,认真的道:“给她点教训也是好的。”

红绣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为她说两句话呢。”

“我看起来像是善心的烂好人?”商少行说的很无辜。

红绣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善心之人,不然方才也不会让我做主,将元宝送出去了,记得之前你对待背叛者,不都是要见血的?”

商少行略微一想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宗,“当年的事你还记得?”

“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眼前被断了手臂,你说我记不记得,那可是鲜血淋漓的场面呢。”

“绣儿,对不住。”商少行停下脚步,拉着红绣的双手解释道:“当年我只当你是诸葛家的下人,也实在是被那个背叛者气急了,更气自己识人不清,所以才…若是我知道将来我会如此爱你,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你的感受。”想想当年,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立威,还觉得是给诸葛家的人好看,他心中好生不自在。

红绣掐了他的脸颊一把,“好了,都过去的事了,我让人预备浴汤,你先沐浴更衣吧,我去给你预备吃的。”

商少行笑道:“让他们随便弄点吃的就行,我想让你陪我沐浴。”

红绣眨了眨眼,嗔道:“你想的倒美,陪你沐浴?我又不是专管搓背的下人。”

“好绣儿,都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想吗?”商少行耍赖的摇晃红绣的手,随即将她抱在怀里。

感觉到紧贴的身体传来的火热温度,以及抵在自己腹部的坚硬,红绣就算再开放也不能不脸红,但是面对他,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犹豫之间,已经被商少行懒腰抱起,往第三进的卧房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一句诗说的果然不假,红绣坐在马车中,单手拄着下巴,望着外头被雨淋湿的圣京城,听着雨声和马蹄声以及木质车轮的滚动声,心里荒凉一片。眼看着就三年了。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当初连翘自绝而亡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当时凌迟自己的仇恨,却已经淡了。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往前走。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娘亲会不会怪她?

“…大人?”叶潋清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绣猛然回神,抱歉的对叶潋清笑了笑:“对不住,我走神了,想到今日去见娘亲,我做的事情又不知道是不是会被娘亲怪罪,所以…”

“大人的心情卑职能够理解,只是你须得静下心来,朝堂之中那些人,可不会因为体量大人就放松对你的攻讦。”

“是,我知道,”红绣坐正了身子,认真的道:“潋清,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叶潋清道:“皇上如今身子大好,已经恢复早朝了。太子与丞相监国这些日子,虽然互相较劲儿,但也将朝政管理的井井有条。太子殿下与三殿下还是日日进宫去请安。常常陪伴在皇上身边。”

“嗯。”红绣点头,也不知这两人对待皇上的孝顺又有几分的真心。

叶潋清又道:“现在朝中大臣,无不称赞两位皇子恪守孝道的。只不过,头一阵子丞相与太子一同监国之时,曾经命户部整顿账目,今日早朝上,却有人出面弹劾了好几位大臣,说是借了户部的银子多到百万两,至今尚未归还。”

红绣一听,无语的摇头,历史上贪污敛财成风的事件又哪曾少过,念头一转,红绣了然的问:“那出面弹劾之人,是否是丞相大人的门生?”

叶潋清赞许的点头:“正是。”

“不用说,被弹劾的几位大臣,定然是旁日与太子殿下走的很近的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想不到是你

“确实如此,被弹劾的几位大人,最高的累官至三品。”

“是么,那除了被点名的人,余下的‘从犯’怕也不少了。”

叶潋清闻言点头,叹息了一声,南楚这艘大船在旱灾之后早已经千疮百孔,如今又多了这么多的贪官污吏,情况真的是不容乐观。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并未直接下旨惩处,而是让户部尚书商大人与三殿下一同联手彻查此事。”

“我懂了。”红绣若有所思的点头,商三老爷被卷入此事可并非好事,以她之前与商少行的分析,皇上是看好太子的,之所以让丞相许国昌做了三皇子的岳丈,并非是因为看好三皇子,而是另有其他目的,第一,要试探太子的耐性,第二,要利用许国昌来考研太子的能力,第三,对三皇子恐怕也是一种试探。

让两伙人去争斗,看着哪一方弱了,皇上就给添把柴,这样才能维持朝堂的平衡,这便是帝王权术。现如今商少靖成了太子一派的人,皇帝却派了商崇宝与三皇子联手,是为何意?

红绣紧锁眉头,半晌没想出个缘由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今三皇子一脉彻查太子的人贪污舞弊,怕是对太子最好的考验。一看他如何应对,二看他耐性如何,做事是否懂得收敛。同时也可以试探三皇子的态度,对于上头那个位置,他争夺之心有多重,会不会借机打压。

到底是“专业”的博弈者,帝王心海底针才对。

叶潋清见红绣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这会儿其实你最该担心的,不是贪污舞弊的案子,而是近来四起的谣言。难道对于你自己的事情,真的一点没有耳闻吗?”

“什么谣言?”红绣疑惑的眨了眨眼,“我整日呆在研造部忙的死去活来,到了近前的人就只有议事罢了,玉桂和小李子嘴巴严实的很,也从不与我说起外头的事,我府里的人见天儿的呆在府里,哪会知道外头有什么传言。”

叶潋清双手放在膝上,叹息着点头,“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你如今的地位,到底还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再者说就算你无过,也有人想要给你编排出过来。”

红绣听的有些着急。叶潋清来往御前和她之间,历来是谨言慎行的,今日能与她说起这么多,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潋清,发生什么事了?”

“有不少人私下里传言,说你拒绝了三皇子,是因为嫌三皇子这枝儿不够高,你还看上更高的了。”

“什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比三皇子还高,是说太子?”红绣气的脸色发白。

叶潋清摇头,食指指了指天空。

天子?红绣无语了。她会看好那个变态的老头子?他虽然才四十八岁,保养得宜,长的也像是四十出头,又帅又有权,可他心眼儿多的让人摸不透,且都够做她这个身体的爹了。她会对他有兴趣?她又不是缺爹

叶潋清摇头轻叹:“我言尽于此,大人,你须得自行谨慎。”所谓无风不起浪,定然是红绣什么时候做了让人误解的事,又被有心人传了开,才引发了这样的误会。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这个抹黑红绣的人,就是要让她一直树立的正面形象彻底崩塌,被践踏为攀援之人才心甘。

红绣一路蹙着眉头暗自生闷气,叶潋清也不好在多言。不多时就到了距离圣京城三十里地的清风山。

在雨中,清风山特有的泥土和青草混杂的清香扑面而来,红绣下了马车,身后一直远远跟着的第二辆马车哪儿立即传来梅妆和丹烟的声音:“小姐快回去,莫要淋了雨,若是惹了风寒三少爷可是要动怒的。”

红绣浅浅一笑,她自然知道商少行的脾气,若不是韩氏临时有事他抽不开身,今日定然会跟着她来的。

梅妆先行撑着油纸伞到了跟前,为红绣遮雨。丹烟和杜鹃二人则是带着事先预备好的供果和纸钱。叶潋清在前,带着四名女子缓缓的沿着山路向上攀登。

山上的土地早已经被雨水饱和,每一步走下去都泥泞不堪,黏黏的泥巴险些要将绣鞋粘下来。红绣将裙摆提高,小心翼翼的不弄脏,可脚上的绣鞋过了今日怕是也不能要了。

“大人,小心。”叶潋清回头提示。

红绣笑着点头:“潋清,今日真是劳烦你了,还要你陪我来给我娘上坟。”

“大人说的什么话,保护大人安全是卑职的指责。”

红绣花了些时间辨别方向,又走了好一阵,才看到连翘的坟。

墓碑上的字迹被雨水淋过,簇新的仿佛才刚立上的。坟头上长了许多不知名的小黄花,开的甚是鲜艳。最令红绣惊讶的,是坟前已经摆了供果香炉,还放着方便人下跪的草垫。香炉中三炷香似乎才刚点燃,在小雨中仍然燃着。

“已经有人先一步来了?”梅妆奇怪的看了看左右,地上的确有一些足迹,也多亏了是雨天,地上的脚印叫人看的清清楚楚。

红绣点头,那些脚印很大,看来应当是男人的脚,可那人应当很瘦,因为脚印下陷的很浅,比她的脚印要浅的多。

叶潋清正了神色,道:“大人,先来上坟这人,怕是轻攻极高的男子。”

红绣恍然大悟,“说不定是姬神医。杜鹃,丹烟,将贡品摆上吧。”

一听是姬寻洛,众人都松了口气,丹烟一面将他们带来的供果替换上,一面笑道:“小姐,姬神医真是有心啊。”

“嗯。”红绣此刻没有心思闲聊,因为看着那已经开满野花的坟墓,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初初重生而来,在这个世界上,连翘曾经给过她多少的温暖和怜惜。虽然连翘有些做法很愚昧,让她不能认同,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抹杀她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的事实。

其实当初在诸葛府中,她有大半的努力也都是为了连翘,起初是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起码要负起那身子主人的责任。可后来,却是被越来越多的亲情所牵绊。不管她是将前世对亲人未尽的亲情转移到连翘身上,还是她真的继承了这具身体对母亲的爱,那一切,也都过去,成为了过眼云烟。因为当时她所做的决定而造成了今日的结果,她不后悔,亦不能后悔。

“娘,女儿来看您了。”

红绣提起裙摆,在草垫子上直直跪下,不在乎雨水浸湿了衣裳,只是闭上眼,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气氛变的前所未有的悲哀,梅妆和丹烟是见过连翘的,对懦弱无争却格外温和善良的夫人有的除了怜惜就是惋惜。想起之前上坟还是与凡巧一同来的,如今也是天人永隔了,眼泪便流了下来。就连没有见过连翘的杜鹃也忍不住鼻酸,在坟前跪下磕了头,送起了之前。

梅妆一直跪在红绣身后,为她撑着伞,可即便如此,斜风细雨还是打湿了红绣的衣裳,头发一缕缕的黏在脸上,红绣都不为所动,只跪着,看着那墓碑上的字迹。

她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委屈要诉,可如今,在连翘的墓前,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想哭,鼻子发酸,眼泪流出的时候又刺的眼睛生疼。

“娘,今年我就要与三少爷完婚了。您看不到,真是很遗憾。”红绣哽咽着说完,却听身后树丛传来一阵响声。

“谁”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就见叶潋清飞身直奔树丛,从要间抽出漆黑的软剑迎面便刺。

红绣被梅妆护在身后,只觉得眼前一花,但见一个玄色的人影从树丛中飞窜而出,叶潋清揉身跟上,二人飞快的战在一处。

红绣不懂武功,眼力更是跟不上,根本看不清二人的出招,只觉得那个身材魁梧的人影却不似想象中那么笨拙,闪转腾挪轻飘若羽毛,叶潋清剑法凌厉,那人的身法轻盈,招招刚猛,竟然不分上下。

过了半晌,却听叶潋清哈哈大笑,闪身跳到一旁,拱手道:“阁下功夫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那魁梧的人猛然回身,虎目湛湛的望着红绣,却对着叶潋清拱手:“叶大人,承让了。”

红绣瞪大了杏眼,那人身材魁伟,穿着玄色缎面的外袍,腰系镶墨玉的同色带子,头戴镶墨玉的发带。长发不耐烦束发冠,只是在脑后随意用皮绳一扎,与身上的锦袍相配,倒是显出些侠气来。他浓眉虎目,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皓白的牙齿,脸颊边带着两个酒窝,看起来有些稚气,但是格外亲切。眉目中笑意流淌,更多的是浓浓的关切。淡淡开口,低沉的声音是她熟悉的:

“红绣,怎么,不认识我了?”

“伏,伏武,哥?”

伏武闻言点头,爽朗笑着到了红绣近前,亲昵的如同小时候,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么些日子不见,想不到红绣出落的越发精致可人,害得我险些认不出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情敌对撞

(12点)

第四百三十二章 情敌对撞

红绣心中百转千回,仰头看比从前还要高大的人,却有些反应不过味儿来。伏武先后两次给她来信,送了东珠和血玉的压裙,虽然那两样东西很是值钱,可她相信了他信中所写的——给主子办差事,主子满意,赏赐了那些东西。

但如今,先前明明出身贫寒,比早先的她强不到哪里去的男子却身怀武功,穿着的不是布衣,而是锦衣。要知道,在南楚国服装也是有定制的,锦衣华服寻常百姓怎么有机会穿?更加令她疑惑的,是方才叶潋清的一句“果真名不虚传。”

难道伏武很有名?还让叶潋清这个京畿卫三等侍卫熟识?

见红绣眉头紧锁,只是仰着头看着自己发呆,伏武英伟的面庞上带了些无奈,叹息一声,道:“红绣,难道你怀疑我了?”

红绣倏然回神,使劲摇头,“不,不是怀疑,是疑问,伏武哥,我真想不到今日会见到你,我真是,太惊讶,太开心了。”

见红绣又露出如从前那般灿烂的笑容,伏武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了,解释道:“我才刚回京,一直惦记着来看看连大娘,才刚上了香,听到人声就下意识的避开了,想不到会见到你。若不是你说你今年要成亲了,我一分神动了动,碰到了树丛,也不会被叶大人发现了。”

红绣点头,心下狐疑更甚,他怎么认识叶潋清?

伏武看了看红绣身旁的几人,梅妆笑着上前,也不管地上有没有泥,直接跪了磕头道:“梅妆给伏大爷磕头了。”

伏武单手搀扶:“快起来。”见她做妇人打扮,伏武笑了起来:“想不到梅妆已经嫁人了?”

红绣也笑:“是啊,伏武哥,毕竟咱们分别的太久了。”

伏武叹息了一声,“是啊,是太久了。”

梅妆拉着杜鹃和丹烟来给伏武行礼,笑道:“若是没有伏大爷当年买了我伺候小姐,我现在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丹烟是见过伏武的,自然的微笑行礼。杜鹃看了伏武一眼,也顿身行礼,见伏武笑容灿烂,一身正气,甚是英伟不凡,心下便生出些好奇来。

梅妆撑着伞遮着红绣,道:“小姐,您身子弱,不如咱们下山吧,等改日天儿好了再来探望夫人。”

红绣原本是预备来多陪连翘一会儿的,可见到伏武的喜悦,将她心中的悲伤情绪冲淡了,便点头,到了连翘的墓前再次跪下,“娘,女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伏武也跪在红绣身旁,与她一起给连翘磕了头,才起身道:“走吧,红绣。”

“嗯。”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泥泞的山路很滑,小步小步的挪动也会滑下去很远。红绣走的很是狼狈,三个婢女也是一样,梅妆摔了一跤,裙子上已经糊着一层泥巴了。

伏武笑着跟在红绣身后,看着只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的娇弱女子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方才听到她说的那句“今年成婚”到现在还在如同强酸侵蚀着他的心。

他远走他乡,起初只是想做配得上她的人,后来机缘巧合,上天眷顾,无法回来看她,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多些。如今他回来了,她俨然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他似乎仍旧追不上她的脚步。她要嫁人了,看她的表情,对他也不似从前那样完全的依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为商少行与红绣的婚约是假的,红绣就不会动心,等他会来他还有机会。但如今看来,他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

红绣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伏武出走的时候留的那封信,她与东珠和血玉压裙一并收在妆奁匣子里,一直没有动过。他对自己存的心思根本不是秘密。

伏武是个直性子的人,虽然也有智谋,也懂算计,但于感情之上从来不会扭捏做态,玩“爱你在心口难开”的那一套。他刚才看着她的眼神那样炙热,就好似烧红的烙铁,一下子贴在她的手心上,不容她甩开,只能烫伤。

可是在她心中,对伏武有兄妹情,有感激,却完全没有男女之情。若是外人,她随便拒绝就打发了。可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朋友,是她的兄长,她如何能狠下心伤害他?但现实的情况她已经心有所属,不伤害他,怕也寻不到旁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