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话像是逮住了偷溜出去玩的顽皮孩子。

“是。”知梦答道。

她不知道乐安堂的人命运会如何,也许会如海涛一样莫名其妙消失也许什么也不会变,她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有办法去挽救,或者说,不会去挽救。

乘着软轿回宫,知梦虽掀开轿帘却仍旧看不到这一路上是什么样的景象,也许很森严,当然也许也很破败。轿子稳稳落下了,轿帘掀开带来一丝初春的寒意。

一只温暖的手牵住她的左手,知梦蓦地便抽了回来,两手摸索着钻出轿子,她有些怕,此时这地方一定有众多的眼睛看着,她丑陋的样子都被看去了。

那只手终于还是固执地握住了她的左手:“容儿,回家了。”

一步一步知梦走得异常沉重,她怕那巍峨的宫殿可她又必须回到那里,这是她的宿命。

进了殿,暖香扑面而来,知梦有些局促地站着,低着头。朱瞻基拉着她坐下,知梦往旁边挪了挪,左手被两只手捧着轻轻摩挲。

“别看,丑。”知梦想抽回手,未果。

“容儿,对不起,是我气量小,奴才们说你要追随汉王而去我气得失去理智了,我……”朱瞻基抱住她,头搁在她肩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从他的话里知梦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想想又不知到底哪里不对。

“我失心疯了我居然把你送进乐安堂,容儿,我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我让他们为你疗伤,我让他们好生伺候你,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容儿,你放心,我把他们都杀了替你出这口气。”朱瞻基有些语无伦次。

知梦听着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左手上似乎又开始彻骨的疼,如同每次换药时的撕心裂肺,那种土方子虽然有用但药性太强,每次洒上去一些要疼整整几个时辰,疼得她恨不得齐手腕剁掉。

他说为自己出气,好笑,还有气么?心死的人还有气吗?

正想着,脸被轻轻捧起,脸颊上印上一双微凉的嘴唇。

“等影妃生了皇子便过继给你,你就可以做皇后了。”朱瞻基说道。

是补偿么?好重的分量,皇后啊,如今连皇后之位都可以给她了么?

“一个废人哪里做得了皇后,不能服众。”知梦轻声说道。

她的手落了痂之后她自己见过,狰狞的伤口她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她是一个废人,也只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会治好的,我们把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请到宫里来为你诊治,一切都会好的,容儿还会那么美,一定会的,容儿,你别怕。”朱瞻基说道。

“再说吧。皇上,我想洗洗脸再睡一会儿,行吗?”知梦抬头问道,可惜目光穿不透眼前的黢黑也就看不到他的脸。

大概后宫里没有几个女人有皇帝亲自为她净面的荣宠,可知梦今天享受到了,他亲力亲为,即便拧一条巾子都不肯假宫女之手,帕子是温热的擦在脸上很舒服,知梦闭着眼想象着朱瞻基的表情,会是什么表情?后悔?怜惜?抑或是怜悯?

擦完了脸他又让宫女去拿胭脂,知梦一听忙道:“我要睡了,脸上还是清爽些好。”

被抱到锦帐里放下,知梦伸手摸摸床褥,柔软的光滑的绸缎在手下延伸着,朱瞻基也在她身旁坐下了,知梦便停下动作不动。

领口多了一只手,知梦忙伸手去拦:“我自己来。”

在乐安堂,她那套华服换来了两套这样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中衣却只有贴身那套白的,赶上要换洗便只能暂且不穿,粗粗的布料开始总是磨得皮肤疼,后来便习惯了,而昨天,大娘刚把中衣拿去为她洗了还没干。

捂着领口知梦轻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我没有中衣。”后面两个字几不可闻。

朱瞻基吩咐宫女拿新衣裳来,他放下帐子任知梦自己折腾那衣服,摸索着穿上了刚胡乱系了带子帐子又被拉开,朱瞻基重又坐下:“带子系错了。”

知梦听这话便低了头:“多穿两遍我就会了,我要睡了。”言外之意是你该走了。

“睡吧。”朱瞻基将她挪了挪又扶着她的腰身躺下去,头终于挨着那软软的枕头了。

知梦又想起一件事:“头发好久没洗了,会弄脏了枕头,把它拿走吧。”

“不脏,容儿一点也不脏,睡吧,好好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朱瞻基说道。

知梦因他最后一句话微微皱了皱眉,但抵不住这些天来的劳累仍旧是很快睡着了,她的呼吸很是轻微,如果不是胸口还起伏着远远一看便如沉睡不醒的活死人一般。

朱瞻基轻手轻脚往她身边挪了挪细细看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的,在乐安堂初见他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骨瘦如柴又磕磕绊绊走着路时而又惊慌失措的女子居然是她,她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局促、紧张,两手紧紧交握,像围场中一只无路可逃的兔子。

她改了名字,她叫椿芽儿了,俗气到家的名字与她很不相配。

轻轻握住她的左手,不可否认,很丑,很狰狞,还有些起伏不平。

他是要处死朱高煦的,他以为她答应了不会去看就一定不会去,可她不但去了还决意生殉朱高煦,他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让她如愿,绝不,她即便是死也只能是为了他而死。他不顾胡氏的劝一声令下让人送她去了乐安堂。

胡氏说她伤得很重,那只手若不赶紧诊治怕是会废了,于是他半推半就应了胡氏的请求,回过神来,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毕竟舍不得她真死了。

后来,气消了却不敢去见她,怕她恨自己入骨不肯相见,尤其影妃有了身孕他更不敢去。

影妃宫里有了一副十分生动活泼的百子图挂着,孙贵妃偷偷告诉他瞧着那针线像是她绣的,他命人去打探那百子图是谁送的,结果是国舅府的三夫人送的,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又追查绣百子图的绣娘,查了一圈查到了乐安堂。

他去了,可他去之前没人告诉他她已经失明了。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可以睁眼对着太阳很久,所以即便冲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也看不见他,所以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她惊慌失措。

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气,睡梦中的知梦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疼,朱瞻基立刻收了力气,这只手不漂亮了,可他看着却只有心疼。

轻轻放下知梦的手放进被子里朱瞻基蹑手蹑脚起身出去了。有些事他要仔细问问那妇人,进了后头的偏殿,那妇人正抖着匍匐在地。

“夫人的眼是如何失明的?是谁使了坏?”朱瞻基在她身边站定,这么粗笨的妇人也值得知梦叫她一声“大娘”?

“回、回皇上,夫人、她,她是为了绣百子图……”妇人大概怕到极点说话都结结巴巴。

“谁让她绣的百子图?”朱瞻基问道。

妇人使劲摇头:“奴婢不知,是一个自称是尚衣局的小太监,他、他送来的针线,说、说是为了恭、恭贺影妃娘娘……又说是要得急,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椿……不,夫人便没日没夜的绣,饭都吃不得几口。”

“一个绣娘大概多久能绣一幅百子图?”朱瞻基问道。没日没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绣这花样儿的?怕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回皇上,我们乐安堂的人绣,即便是好手也要两月才行。”妇人说道。

“两个月,两个月啊,那去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朱瞻基问道,国舅府、一个月、影妃……件件都是冲着她的,是谁这么会算计。

“奴婢没问过,所以不知道。”妇人道。

小半个时辰后尚衣局所有的太监都被传来了,妇人一一看过去到最后摇了摇头。

又是一番折腾查证,尚衣局最近没有任何人员的调动,所以可以肯定那人并不是尚衣局的,可宫廷如此之大又去哪里找这个人?

朱瞻基靠着圈椅,手指轻轻叩着扶手,一下下的,虽声音不大却让身旁的人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脊背上都流着冷汗。

声音停止了,朱瞻基睁开眼睛,满脸的戾气:“都滚出去。”

疾步回到寝宫,帐子里依旧很安静,知梦一动都没有动过,呼吸很是平稳应该是睡得还香甜吧?

知梦一直睡到了三更初才醒了,眼睛眨了眨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疼,知梦苦笑一下:“果然是贱命,睡着软床也会酸痛。”

摸着床沿想下床,瞎子有一点好,不用费时去看铜漏数时辰,反正永远都是黑夜。

“容儿。”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知梦一跳,立时便往床里缩去,眼睛对着声音的响处,可惜又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知梦问道。

“不是说好了看着你睡么?”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睡了这么久该饿了,起来吃些东西。”

“我不饿。”知梦说道。

“那也要吃,容儿要快快胖起来。”朱瞻基说道,命令宫女传膳。

被他拉着坐到桌边,知梦只闻得到香气却不知道桌子上都摆了什么,朱瞻基说喂她吃,知梦忙摇头:“不用,随便给我夹几口菜盖在米饭上我自己能吃。”在乐安堂她就是这么吃的,毕竟也没谁有这个耐心伺候一个瞎子。

她瞎了所以看不见朱瞻基红了的眼圈。

朱瞻基端了碗夹了菜放到她嘴边:“容儿张嘴。”

这一顿饭知梦味如嚼蜡,饭菜一路顺着食管下到肚子里都带着涩涩咸咸的味道,像眼泪流过似的。

吃完了,宫女撤下膳食,朱瞻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寝宫里便只剩下两人相对,知梦一言不发,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朱瞻基只是盯着她看,眼圈依旧红红的。

“容儿。”

“皇上。”

“你以前叫我朱瞻基。”

“朱瞻基。”知梦很顺从。

只是这几个字在朱瞻基听来却丝毫没有感情,她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容儿一定恨死我了,恨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朱瞻基说道。

知梦忽然起身:“朱瞻基,我困了,你走吧。”转身走得急碰在了椅子上,把那椅子撞得歪了。她就那样踉跄着走进内寝一把关上雕花门隔断了朱瞻基追随的视线。

她恨,她自然是恨,恨他虚情假意,错又怎样?一句错了就能抵过所有么?

知梦很安静,眼神常常落在一个地方可以看一个时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朱瞻基也不知道,他在她身边陪着可却觉得她遥不可及。

她重又换上了锦衣华服簪环钗钿,只是身子无论怎么进补都再没丰腴起来,像是那抽芽的柳条似的,风一吹便摇一摇看得人心惊。

五月里,花开了,宫女来说:“夫人,影娘娘请皇后、贵妃和您去宫后苑赏花儿呢。”说完了立刻便噤声,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再美的花也跟不存在一般。

好在知梦看不见她的表情,知梦怔忪一下便笑了:“赏是赏不了了,去闻闻花香吧。好久没闻到了。”

宫女扶着她到了宫后苑,胡氏与孙氏都到了,宫女还抱着小公主,这是知梦回来之后第一次与她们聚会,聚会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远远地传来影妃的笑声。

“让姐姐们久等了,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些腹痛宣太医来看了看,还好没事。”影妃说完又亲热地走到知梦身边:“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胡氏轻咳了一声影妃便住了嘴改说别的了,句句不离她的肚子。

知梦听着也不作声,胡氏也不怎么搭腔,影妃见无趣便转而去夸贵妃的孩子,孙氏这才应付着答了她几句。

赏花自然是不欢而散,知梦让宫女扶着她找了处阳光足的地方坐下,据宫女说旁边开着的是大朵大朵的红花儿,问她是什么她却不知道,知梦凑过去闻闻,没有香气。太阳暖暖的晒得很舒服,知梦抬头看太阳,可惜,那样的光亮都穿不透她眼前的黑暗。

“容儿。”又是朱瞻基。

知梦不喜欢他出现,他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只会让她想躲得远远的,可他却时刻都在她身边。

“嗯?”知梦简单应付一下仍旧仰着头看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

“容儿,不要这样对着阳光,对眼睛不好。”朱瞻基说道。

“反正也不会更坏,有什么关系。”知梦轻声说道。

朱瞻基便迁怒宫女:“你偷偷带夫人出来做什么?还穿得这样少。”

宫女噗通跪地:“回皇上,奴婢不是偷偷带夫人出来的,是影妃娘娘邀夫人赏花儿。”

知梦收回目光:“花赏完了是我自己想多坐一会儿而已,以后我不出来就是,何必责骂无辜。”

起身唤宫女:“扶我回去吧。”

“容儿,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只是就跟着这一个宫女我不放心,以后出来多带些人。”朱瞻基揽住她肩膀和声细语说道。

“嗯。”又是简单的一声应付。

六十三章

虽看不见但知梦从每天太医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来,朱瞻基真是把天下的大夫都弄到宫里来为她瞧病了,大夫们说她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从药丸到针灸轮番上阵折腾得知梦有些不耐烦。

手上的伤倒还好办,宫里的太医们就有方子能治,可每天手腕上涂抹几次药膏也令人心烦,心烦了脸上的神情自然不那么好看,她自己瞧不见但朱瞻基瞧得见。

“我知道容儿烦了,再忍忍好吗?再忍忍就能看见了。”朱瞻基轻声劝慰她。

“该看的都看过了,看不见也没关系。”知梦说道,右手自他手掌中轻轻抽回,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子开着,知梦知道从那里看出去只有连绵的宫殿和宫墙,那些她早已厌倦了,看不到更好。

“连我你也不像再看见了么?”朱瞻基问道。

她把自己包裹起来,连情绪都不让他猜了,也可以说她现在没有情绪,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没人理便坐着几个时辰不动。

朱瞻基突然其来的问题让知梦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轻微的一下,她转回头眼睛眨了眨便回身去摸枕头躺倒,侧着身子面朝里:“我想睡一会儿了。”

削瘦的肩膀立时便现出形状来,纤细的似乎一把就能折成两段。

每每一提到她不想说的话题她就这样躺下睡,一直睡到他起身出去,所有的话题里她最不想说的便是关于他的。

他知道她心里有个结,他在尽力去解,可是她不给他机会,她把那个结藏得严严的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线头儿,可是,总不能这样僵持着,他要她变回原来那个会嗔怪他会体贴他的悦容。

横了横心朱瞻基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我们以前常这样睡。”

知梦没动,仿佛真的睡得沉了一般。

睡着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睁眼与闭眼无异但知梦还是习惯性睁开了眼睛。

以前,是啊,她也记得,记得他睡着时她在旁边为他打扇,记着他醒来便是抱住她亲一下脸颊,记得他大早上抱着她腻歪……她记得,都记得,所以心才更冷。

闭上眼却睡不着,身后的人像火炉一般烘烤得她难受,轻轻挣了挣隔开些距离才好一点儿,那火炉却不愿放过她继续又贴了上来并且把她圈得更严实。

“容儿,给我抱抱,抱一会儿就好。”声音里带着请求。

知梦便不动了,随他吧。

两个人都没睡,静静地就那个姿势抱了小半个时辰。

朱瞻基忽然提起陪她进香的事,知梦走了会儿神点头应了,她那无缘的孩子不知如今魂魄飘荡在何方。

为了让知梦自在些朱瞻基悄悄着命人打好了前站才与知梦微服出宫,马车驶出了宫门走过热闹的街市又渐渐行至幽静处,大概是两边有林荫所以听得见清脆的鸟鸣声,知梦摸索着掀开轿帘才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得讪讪地松了手。

“过段日子就能看见了,那时候繁花似锦的才好看。”朱瞻基说道。

“嗯。”难得,知梦微扯了下嘴角,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看进朱瞻基眼里却是喜不自禁。

千年古刹此时静谧无声,一个上前来迎着的和尚都没有,这样的寂静让知梦回想起那年她与朱瞻基在街上遭遇的那场刺杀,不自觉的知梦往朱瞻基身边靠了靠。

“容儿别怕,这里有侍卫守着,我是怕你嫌烦所以让和尚们都回避了。”朱瞻基说道。

“嗯,去上香吧。”知梦说道。

跪在蒲团上知梦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哪位菩萨,拈着香祝祷一番朱瞻基扶她起来亲自插到佛前的香炉里。

“庙里该有木鱼声才对。”知梦说道,幽静的庙伴上几声清脆的木鱼声会令人安心下来吧,“这里真安静。”

“容儿喜欢?”朱瞻基问道。

“嗯。”

“回头我在宫里为你建一处安静的院落,只要容儿喜欢就好。”朱瞻基说道。

知梦没应他,眼神对着前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朱瞻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有些后悔带知梦现在来这个地方,心灰意冷的人到了这里都会恋恋不舍。

知梦又笑了笑,这也是补偿么?

“朱瞻基。”

“容儿,天色不早,我们……”

“我想回香泉戍,不想回宫。”知梦说道。

“不行。”朱瞻基忽然便大力攥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陪我一生一世的。”

“我反悔了。”知梦说道。

“不许反悔,我们都不许反悔。容儿,是我错,是我不该出尔反尔杀了汉王骗你,是……”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累了。十年了,我想过些自在的日子。”知梦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这些辩白,他是连歪理都能讲正了的人。

“容儿,再给我十年的时间好不好,就十年,若到时候我不能与你退隐山林就一定会放你走。”朱瞻基说道。

“十年,好长啊。”知梦叹息,牵牵他的手:“回去吧。”

十年,她还有十年好活么?若是没有也好那便彻底解脱了。

朱瞻基最近有点忙,知梦听说他撤了国舅府三夫人的诰命封号并且把国舅叫来训斥一通,知梦不懂这有什么关系,她也没兴趣懂,从此后她便安心每天数着过日子,十年,够她数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