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掰手指算也知道朱瞻基好些天没来了,那个身影在心里却愈发清晰起来,他此时在做什么?忙得不可开交吧。

春儿捧着瓶子回来,油纸伞放在一边,水顺着伞骨落到青石地面上成了一个个圆,很快连成一片。

“夫人,山上的雪水虽好,可咱也没机会弄来呀,奴婢想冬天的时候去采宫后苑树上的还干净些。”春儿说道。

知梦不语,淡淡笑笑,谁说没有机会呢?恐怕,眼下就有了。

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人正向这边走来,春儿看了看她小声道:“夫人,好像是皇上来了。”

“哦。”终于来了。

身影越来越清晰,不是明亮的黄袍。因为被雨淋湿了所以直到他到她面前她才辨出那袍子原来是青色,只是看着像黑色的罢了。

袍子上滴着水,袖子边也滴着水,朱瞻基此时活像她梦见过那个水鬼样的朱高煦。

“皇上。”知梦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他眼底的阴鸷悉数落在她眼里。

“萧知梦,你怎么敢如此大胆。”朱瞻基的第一句话。

“春儿,你们都下去。”知梦说道。

宫女们见朱瞻基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宫里暗地里流传的那个传言实在太可怕,皇上此时心情应该极度糟糕,不小心被填了井就倒霉大了。

宫女太监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你舍不得孙妃,我只好替你舍了萧知梦。”知梦说道,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为了朱高煦你可以置朕到如此境地,好狠毒。”朱瞻基道。

知梦笑了笑:“萧知梦不狠毒怎么会被你用来弑君呢?亏了她还漂亮否则你的虚情假意会显得多可笑?”

朱瞻基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

“朱瞻基,是你对我狠毒在先,你应该知道,只要萧知梦不死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再怎样的虚情假意也不会让她心慈手软。所以,别犹豫了,杀了她吧,她活着只会让你永无宁日。”知梦坐下,仍旧大雨。

“即便你恨朕可是影妃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

“因为他正好不幸是你的孩子啊,朱瞻基,你急什么,他又没死,此时不还好好地在影妃肚子里么?我只是让人‘以为’他是个野种而已,你心里就好,你权势如天总可以驱散谣言还她母子清白的,不是么?我只不过给你添了点小小的堵罢了。”知梦叹一口,“朱瞻基,你发现没有,妃子们的孩子无论得你欢心与否你都会紧张,可你从来不紧张我的孩子,即便他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他的娘亲痛不欲生你都不会紧张,因为你不在意,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希望他来对不对?”

“你以为朕不痛心?那是朕的骨肉,你以为朕舍得?”

“你表现得很痛心,所以杀太医杀太监虚张声势,然后呢?还有下文么?你可曾也这样气急败坏去找谁算账么?”知梦摇摇头,“没有对吧,就像雷阵雨,下过了天就晴了,皆大欢喜了,朱瞻基,这就是你一贯对我的方式,记得么,你破了老祖宗的例给了孙妃金宝,却不能再破例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哪怕只是最低的,都没有,只有一个让人嘲笑的圣眷夫人。我伤了,生死边缘你让我自生自灭,然后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就过去了,是么?朱高煦有句话说对了,这世上的事儿没有能难住的只有你想不想做,对萧知梦,你从来都只是利用而已。现在想想,你编出的那所谓一见钟情的谎话最终的目的也不是我而是要笼络杨士奇对不对?取得他的支持坐稳你的帝位对不对?”

“你……”

“别解释,朱瞻基,萧知梦在乐安堂夜以继日锉断铁环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信了。只信这是我忘恩负义的报应。”转头看看朱瞻基,笑了笑,“走吧。”

朱瞻基沉默,又是良久。

“容儿,不管你还信不信,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转身又走进雨里很快便成了一道影子。

心,她都不信自己的心了还会信别人么?也许,死人的心,比如朱高煦。

“朱高煦,我要离了这里了,这次我听你的话。”知梦喃喃。

钟萃宫被禁止任何人出入了,这在知梦意料之中,只是,想象中的赐死迟迟还没有到来。

知梦睡得不安稳,睡梦里总有两个孩童出现,一个说“娘,我冷,你陪我玩”一个是满身血污哭泣着问她为何要害他……每每从梦中醒来知梦都是一身冷汗。

“夫人,您又梦见小主子了?”春儿满脸的焦急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是啊,又梦见他了,他说冷让我陪他玩儿,唉,也许没多久我就真可以去陪他玩了。”知梦说道。

“不会的夫人。”

“会的。”知梦笑了,也许,很快了。

第二天一早春儿进来服侍的时候发现知梦早已起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已经挽好了,还插了一根细细的金簪,春儿有些讶异,在这形同冷宫的地方还要做如此隆重的装扮么?

“我今天要去见太后。”知梦说道。

“夫人?”春儿有些急。

“你放心,你和萧侍卫不会有事的。”知梦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一切准备停当用了早膳来到钟萃宫门前,门紧闭着,知梦知道外头并没有侍卫看管有的只是一道鹅黄纸的封条,稍稍用力便会断掉。

此时的内廷已洒扫完毕但还是有匆忙往来的人,知梦缓步走着,仔细把路两边的景象记在心里。

慈宁宫外的人见到她都是一愣。

“劳烦通报,凶手萧知梦来向太后投案。”知梦说道,语气平稳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害怕。

看着小太监飞奔而去的背影知梦笑了。

张氏神情严肃异常,看到知梦她眼镜似乎都要喷出毒箭来射杀知梦了。

“让太后久等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请您请皇上以及所有的娘娘们都来听吧,如此才能还影妃的清白。”知梦说道。

张氏派人去了,然后阴冷着脸看知梦:“哀家果然还是应该早早除去你。”

“现在也不晚,我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知梦道。

朱瞻基是最后一个到的。

“萧知梦,你说吧。”张氏命人紧守宫门,慈宁宫内妃子们或站或坐挤得满满的。

“是我陷害影妃,原因么,自然是她怀了龙种,而曾经又有算命先生说她会生下太子,影妃自入宫便仗着是太后处处与我作对与我争宠,若她真能生下太子还有我活命的份儿么,所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而那个太监,呵呵,他正巧就送上门来了,不用怀疑,他真的是太监,他本是我父亲妾室的表弟,因来府中投奔见到我而心生歹念,几次调戏不成他便偷了我们萧家的银两趁着父亲不在府中放火烧了绣楼将我挟持,离开萧府他逼我嫁他,我气愤不过所以将他去势,我以为他死了便偷偷跑了,谁知道他没死,因为没有出路便进宫做了太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可自从那时候起他便像鬼一样出没在我身边,我怕他但我更恨他,所以……两件事碰到一起,聪明如我自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一石两鸟又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知梦说道。

她在编着一个应该还算顺理成章的借口。

“那、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太后这话问的有些不自在。

“净身房隔断日子便有太监进宫,多花些银两自然就弄到了,又是夏天,殿里的冰块用都用不完,想保存几天易如反掌。”知梦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是谁帮你弄来的?”太后问道。

“是那个满北京给我找糕点的太监,在宫外找了个尸身替他,这样在宫内他替我做什么事就不会有人怀疑了,他还在外头跟艺人们学了口技,专门模仿影妃说话,看来模仿得还不错,连张承那样的老狐狸都信以为真是影妃传他。不过,这还多亏了影妃的提醒,若不是她请我看滑稽戏我还真想不出来这个办法。”知梦说道。

“那太监现在何处?”太后问道。

“自然是出宫了,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浪迹天涯去了,如今流落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知梦说道。

“再无别人参与?”太后声音提高了些,宫妃们的窃窃私语止住了。

“既然是秘密行事难道还要拉帮结伙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梦伸出手,“我说完了,上枷吧,按明律,罪当处斩。”

太后命人将她绑缚天牢。

天牢里阴森森的,只有头顶上一处小小的窗户,除了里头的铁柱儿外头已经用木板钉死了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知梦靠着凉凉的粗糙石壁仰头看着头顶,外头天黑了吧?可惜这里远离宫廷听不到什么动静,不过,想来宫里应该正在欢庆吧?

你看,少了她萧知梦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多好,她是个瘟神还是离开人群远点儿的好。

不知道哪间牢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知梦吓得一个激灵,她见识过牢狱的恐怖可是身在其中还是不自觉害怕,抱膝缩在柴草上坐了一会儿仍旧有些怕,知梦想起来,念经,虽然佛祖不会再宽恕她这满手血腥的人了,但……

默默地念了两遍心中的惧意去了一点儿,知梦放了些心,也许佛祖看在她最后关头对婴孩儿放下屠刀对她还是有一丝怜悯的吧?

门上的锁链稀里哗啦响了,知梦睁眼看去,衙役正开着那笨重的锁,一道又一道。

这么快就要送她上路了么?

门开了,进来一个人,衙役们恭敬地退出去了。

她坐着,以跏趺念经的方式,他站着,借着微弱的脸知梦看了看他。

六十六章

“萧姑娘。”他开口了。

知梦摸索着站起来:“五殿下。”

“皇兄命我送你去净恩寺暂住些日子。”

“哦。”知梦点点头。

天牢外头雨正大,天黑的浓墨晕染了一般,朱瞻墡为她撑伞,伞虽大却仍将半边肩膀淋湿了,马车停在不近的地方,黑夜里看车围都是黑的。朱瞻墡大概以为她还瞧不见所以欲扶她去上上马石,知梦身形一躲避开了:“我自己来。”

低头看清了上马石的位置稳步踩了上去。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内里如同外面一样,简简单单没有一件多余的装饰。

朱瞻墡坐在她对面,两人一起听着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车顶一起听车轮在雨水中发出沉闷的轱辘声。

“皇兄说……”

“襄王,请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知梦打断他的话。

“皇兄说谢谢你。”朱瞻墡还是说了。

知梦笑了:“我不是可怜他,我只是不想手上再多两条无辜的人命。我失去过孩子知道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影妃虽不让人喜欢,但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萧知梦,你不该这么做!”朱瞻墡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天边飘来的。

“是是非非,从现在起两不相欠了,该与不该也多说无益。”知梦掀开帘子瞧了瞧,立时被雨扑了满脸:“快出城门了。”

“你——看得见了?”

知梦放下帘子:“无关紧要。”

净恩寺在很远很远的城外,马车跑了很久终于停下了,朱瞻墡说还有一段山路只能步行上山了。借着偶尔的闪电知梦看见了山腰处那处寺院,似乎不大。

大概这寺院香火并不鼎盛,是以上山的石阶都没有好好修理,偶尔一块石阶底下的土没有夯实,踩一脚下去便立时沉一下又迸溅出许多泥水在人鞋袜上。

朱瞻墡要为她撑伞被知梦回绝了,于是两人一人一柄黑油伞一前一后往山上去。

“小心脚下。”朱瞻墡在前头说道。

知梦不应,命是自己的,在未被夺去之前她还是会自己小心的,路,自然是要小心看着的,不过,虽很小心,仍旧不免被那松动的厉害的石阶害得趔趄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知梦挥手向前抓住了一段袍角。

手被一只湿滑却还带着温暖的手抓住,朱瞻墡的声音很是焦急:“知梦,你没事吧?”

有那么一刻,知梦有些舍不得这一丝温暖,朱瞻墡身上的气息永远是暖的。

“没事,走吧。”知梦抽回手。

“你在前头,这样安全些。”朱瞻墡说道。

知梦谢绝了,朱瞻墡便停下脚步与她并排,身子才稍稍错后了她一点儿,保护之意显而易见:“这样就好了,放心走吧。”

惊雷似乎都在不远处炸响,可知梦此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迎风冒雨走到山门前知梦身上基本已湿透了,借着山门两边灯笼里微弱的光看看朱瞻墡,也是一样,成了个雨人。

“就是这里了吧,五殿下请回,我自己进去就好。”知梦说道,也许这就是她的归宿了,也好,清清静静的。

朱瞻墡却不应声,只是抬手拍了拍庙门,里头一声“来了”似是早已知道一样。

一位披着蓑衣的老尼开了门,眼皮只快速打量了一下两人便侧着身子让了路,知梦随着朱瞻墡抬脚迈步,院中除了对面的宝殿中尚有长明灯,余下的地方都黑漆漆的,想是夜太深女尼们做完了晚课都睡下了。

老尼带着他们穿过宝殿到了后院,推开一处房门进去燃了灯又出来:“两位施主请吧,老尼就在宝殿中有事叫我就好。”

屋子里亮堂了,知梦拢拢鬓边湿了的头发然后对朱瞻墡说道:“五殿下早些回吧,回去换了衣服大概也就到了早朝时间了,切莫晚了。”

“皇兄已准了我两日的假,无妨。”朱瞻墡伸手摸了摸茶壶,确定了是热的才倒了两杯,一杯推到知梦面前,“喝些热茶去去寒。”

知梦捧起茶杯,大概是放了有一会儿了,茶已不那么烫了,喝着正好。

“你不问问皇兄嘱咐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安排么?”朱瞻墡问道,眼睛看着手中的茶碗。

“安排了什么我还能改变什么么?所以,也无所谓,大不了又是乐安堂,再坏一点无非就是死。”知梦说道,口气不痛不痒,似乎事不关己。

“不会的!”朱瞻墡忙反驳道。

知梦抬头看他,讶异于他激烈的口气。

朱瞻墡忙又解释道:“皇兄不会那么做的,他一向十分心疼你。”

知梦露出个冷笑:“五殿下何时回去?”

朱瞻墡放下杯子起身:“你好好歇一歇,我回去向皇兄复命。”

知梦没有远送,只到了这小小门口的廊下,山上的雨水更大,此时沿着房檐如珠帘一般流泻而下,朱瞻墡撑开伞走过那一道雨帘模糊了身影。知梦转身回到禅房这才有心思把这里好好瞧一瞧,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干净倒是真的,只这一点就让知梦满足了。

床边放了套干净衣衫,不是衲衣,只是粗布衣服,像是寻常人家姑娘们穿的,知梦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不舒服,索性就拿了那衣服换上,以前在乐安堂穿过还不如这样的衣服所以倒也还习惯,盆架上搭着两条手巾,知梦抹了抹脸擦了擦头发便无事可做了,想来该去找老尼说说话儿,起码在这里她是个什么身份该搞清楚。

提了伞刚推开房门只见老尼撑着伞已快到门前了,知梦便停了脚步等着。

老尼六十上下的年纪,不善言谈,与知梦也不过说了两句“安心住着,此处甚是清净”之类的话,知梦问起每日的功课老尼便露出一丝笑容:“功课每日三次,姑娘若是乐意跟着听听便去,不愿意也不强求。至于平日里做什么也只看姑娘乐意。”

想来定是朱瞻墡与老尼说了要照顾她的吧?

知梦谢过又送了老尼回去回来便躺下了。山上的风大些雨也大些,裹了裹薄被,知梦想着朱瞻墡那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赶回去会不会着了凉,翻个身,又想朱瞻基,他让朱瞻墡送自己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幽禁还是让她落发?

无论哪种,只要他不再来与她纠缠不休她也就知足了。

虽心里事多,知梦这一晚却鲜见睡得安稳,梦里头都是花花草草。

早起,窗外有鸟鸣声,推窗望去,雨已停了,树叶草叶上的雨水未来得及退去此时正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光亮煞是耀眼,空气中还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知梦蓦地便想起了年幼时每每下雨便与椿芽儿推了窗看,偶尔一道闪电过去照出庭院中树的可怖形状她便故意讲些神仙鬼怪的吓椿芽儿,椿芽儿胆小,常被她吓得半夜也不敢起来出恭。那时候早起推开窗子似乎也是这番景象,清新的还带着写泥土的腥味儿。

把知梦自回忆中拉回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尼,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木托盘,上头一碗粥一个馒头一小碟咸菜,见知梦瞅她她脸便微微一红:“师傅让我给姑娘送早饭来。”

知梦忙走到门边接了过来谢过,心里怪着自己今日起来晚了,若让她们将自己当成了贵客就不好了,这本是佛门清净地再弄个等级之分难免惹了佛祖不高兴。

草草洗了脸吃过饭知梦让这小尼带着自己在各处转了转,大致熟悉了下,然后又去找那老尼求她派了份差事给自己。如此她才能住的安心。

山上的日子很单调,但在知梦看来并不无聊,每天三遍功课她也一次不落,每晚睡前还要多默念几遍,老尼听说她识字便十分高兴,专收拾出了一间禅房给她,让她教导想习文断字的来跟她学。

知梦便先教了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之类再渐渐深入,女尼们平日里也无他事索性便都来跟着学,教的认真学生更是认真,每天倒也其乐融融。

平静愉悦的日子让知梦几乎忘了那曾经所有的不快,直到那个她以为永远都见不到的人的到来。

六十七章

早课过后,知梦和女尼们去后山收粮食,虽在乐安堂待过知梦却从未做过这样的体力活,不小心手和露出的胳膊还被刮的一条条的红印,女尼们告诉她,没事,不疼,就是回头少沾水,沾了水就该疼了。

午时往回走,正巧旁边有一条自山上流下又不知在山中蜿蜒了几个弯绕过来的小河,女尼们跑过去洗手,果然手上有些火燎燎的疼,就连流过太多汗水的脸此时一经沾了水也有些微微的刺痛。

不过,这些疼都抵不过知梦心里的高兴。看着那金黄的庄稼再亲自把它收割了,心里便很踏实,只因这未来的饭食有了着落。

大家挤在一起吃过斋饭,按例是要回去歇息半个时辰过了这最毒辣的太阳的。

在推开禅房门之前知梦还是高兴的,甚至还在想着晚课后今天给女尼们讲些什么。

推开门,床还是那个床,椅子也还是那把椅子,只是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知梦的手还按在门闩上。

“容儿,回来了。”平常的一句话。

他关了北窗回身面对知梦:“容儿丰腴了。”

知梦关了门又看看窗子然后贴着门站着,生怕有人推门闯进来。他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知梦顺着看过来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让知梦想夺门而去。

但是,她没有。她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她也并不欠着他的。

手被他捉住抬起:“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