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水轻轻咳了一声,用袖子抹掉嘴角渗出的血丝,手中的秋水又再度散发出嗜血的气息。

“你既然知道了,就更加该死。”她语落,手起,剑落,身首异处。

—————————————————————————————————

妖妈:T T…为毛我如此热衷于让我家小水水扮男装…

李淮水:因为…你很腐。

妖妈:我决定在以后的50章里你就保持男装吧>.

晏子缺、叶来风【突然杀出】:你敢!!!!

【瓮中捉鳖】

腐骨掌,掌风中化着阴毒的血气,掌风之所及,林木则树叶枯黄而死,人中之,只能活四十九日,即使武林高手中此掌后亦会受到极重的内伤。

李淮水策马狂奔。

夜色如铁,月光被山间迷蒙的雾气所阻隔,周围林木茂密,高高矮矮的灌木将道路阻隔成几个岔路。

随着一声清洌的马嘶,李淮水勒马停下。

她胸膛剧烈起伏,而后压抑不住地轻轻咳了一声,又有血腥的味道从嗓子涌上来。

腐骨掌果然是够阴毒的武功,那一掌又伤在尚未愈合的伤口处,伤上加伤,内脏都灼伤一般的剧烈疼着,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李淮水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此地正是彭城之外九里山中,这里乃是古时楚汉短兵相接的古战场,传说中有万人埋骨于此地。夜晚的山林弥漫着淡淡的植物腥气,风过,林木浪涛一般涌动,发出浑厚的声响,竟然像极了厮杀之声。

李淮水平复呼吸,静静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而后她微微蹙眉,自语了一句,“麻烦…”

她用手背抹掉嘴角溢出的血迹,露出一个颇为不耐烦的神色,忽然弃马,换了步行。

林中阴寒,越是朝里走,雾气就越是浓。一个时辰之后,竟然是迷雾重重几乎让人看不见一臂之外的景象。

突然之间,李淮水像是踩中了什么,空气微微一颤,她猛地后仰,三支羽箭擦着她鼻尖飞过,

射入虚空之中。

她向左疾退三步,然后看也不看,回身一个大回斩,正正好好从中劈开了一截从空而降袭向她的巨大尖头木杵。

李淮水片刻也不得喘息之机,她一步不能停歇,向后狂奔五十步,然后猛然提起一口真气,身体如若雨燕一般掠起,直上树梢,眼看就要破林而出,却突然像是无形中撞上了什么东西,被束缚而无法脱身——原来林中竟然张开了一张黑色乌金丝网,那网一张巨手一般将她缚住。李淮水手中秋水剑翻飞如舞,一阵金属摩擦的火光飞溅,斩落金丝无数,却仍旧无法挣开。与此同时,一阵刺鼻的味道隐隐飘散开来。

李淮水暗叫一声不好,回头,发现脚下竟然已经窜起了一道火苗,那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将李淮的退路阻断,她眼前一亮,随即又是一暗——不远处是一个水潭,那是唯一可逃的出路——好一招请君入瓮。

李淮水不想被烤成焦尸,没得选择只能一头扎进水中。这水潭并不是死水,潭底有一个隧洞不知通向何处。片刻之后,李淮水一身狼藉得从隧洞的另一头浮上水面。

全副武装的侍卫将那水潭团团围住,李淮水一冒头,几百把重剑齐齐出鞘,齐刷刷指着她。岸边火光重重,侍卫的铁甲迎着火把的光,显露出几分血腥和肃杀之气。

这里没有迷雾也没有大火,却有人在此地守株待兔。

李淮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慢腾腾从水里爬上岸。

她瞥了一眼岸上的百十号人,冷笑,“呦,这么大阵仗…又是五行天极阵法,又是放火烧山,叶副盟主,好一招瓮中捉鳖。”

叶来风一领狐裘,坐在四人抬的行辇中,手里还抱着个小手炉。他懒洋洋得眯起眼睛,露出个与往常一般无害的微笑,“李姑娘,我昨日夜观星象,得知你今日将会在此现身,故特地率众人前来恭迎…”

李淮水没好气得哼了一声,“观你个头,”她说着忽然向后退了几步,几步之后便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如果我猜得没错,我背后就是五行天极阵法的‘死门’,若是踩错了一步就必死无疑。我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来取我性命。”

她说着,眼神猛然一凛,摆出了接招的架势。

叶来风苦笑,“你何苦自己受罪?”

“姓叶的,你少废话。”嘴角轻扬,清亮的眸子里闪露出炫目的傲人之色。

全身湿透一身狼狈的女子,这一刻却张扬耀眼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她这一笑,笑得叶来风心中微动。

叶来风把身体往狐裘里缩了缩,轻轻吐出两个字,“动手。”

厮杀持续了一个时辰,鲜血把那水潭都染得变了色。

李淮水的背后就是悬崖,她却临危不乱气定神闲,黑衣周旋在铁甲侍卫之中,手起刀落,招招利落丝毫不留余地,快,狠,准,划破血管,置人于死地。

鲜血将她一身黑衣都染成了铁色,夜色之中,她的脸上沾染着嫣红的血色,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决然,宛若杀神现世。

已经不知第几批侍卫丧命于“秋水剑”之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叶来风轻笑,自言自语一般道,“她不但不逃,偏偏还固守在我这奇门遁甲的死门门口,其他人都有所顾忌,故而出手都有几分保留,比平时逊上几分…”

叶来风摇头,他叹了口气,忽然转头对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一个人笑道,“林姑娘,你师姐凶悍得非常。我们武林盟无能,是擒不住她了,只能请您出手了。”

听到他此言,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从黑暗里走出来。女子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如漆乌发被高高盘在头顶,斜挑一根乌木发簪。

女子“唰”得从背后抽出一把古剑。

她轻喝一声,“恶人李淮水,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今日我林月婵就要替‘鸿影阁’清理门户!”她说完,脚尖轻轻一点,身体已经如同灵狐一般疾驰而出。

周围的侍卫得到了命令,都迅速后退。

李淮水看见那女子,动作顿时慢了几分。

这是…

小师妹?

淮水之滨,有一处别墅跨水而建,名叫鸿影阁。

鸿影阁的主人,叫李鸿影,曾经,她也是这江湖中的一段传奇。

二十年前,李鸿影隐退江湖,建鸿影阁,立誓从此终老于此,不再踏出鸿影阁半步。

鸿影阁不涉入江湖之事,只是收留孤苦无依的孤女。

十三年前,年方十岁的李淮水正是被人从淮水之中救起,丧失了记忆,被送入了鸿影阁中。她拜了李鸿影为师,从师傅之姓,以淮水为名。

她的“秋水浣花”剑法便是李鸿影所授,而秋水剑,也是十五岁离开鸿影阁去闯荡江湖时师傅所赠。

林月婵是李鸿影的弟子,也是李淮水的师妹。

五年的同门情谊,到头来却成了拔剑相向。

“李淮水,你辜负了鸿影师傅。”林月婵的语气又硬又冷,丝毫不带同门之情,但是眼中却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心痛。

李淮水咬唇。

那泰山崩塌亦不变色的面具,生生出现了一道裂痕。

叶来风远远观战,此时目光与李淮水的恰好相遇,竟然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恨意。

林月婵一剑刺向李淮水,使用的竟然是秋水浣花剑法的最终一式“漫天红雨”。

李淮水对这套剑法了若指掌,她一剑挡开林月婵,将林月婵击退。却见林月婵落地时,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差分毫就要踩中“死门”。

踩中了死门就必死无疑,李淮水下意识去拉住林月婵,然而伸出手的瞬间,林月婵突然脚步急转,一个回身一剑挑飞了李淮水手中的“秋水”,随即抓住李淮水伸来的左手,借力跃起,一脚重重踢中李淮水的后背。

那一脚不留一点情,李淮水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同折了翼的鸟儿飞落悬崖。

她黑色的衣摆在悬崖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淮水!”

一声急急的低唤,一道白色的人影忽然一闪而过,竟然随着那下落的黑色身影追去了。

深不见底的悬崖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一切吸入死亡的黑影。一切在其中都被黑暗吞没,除了黑,再也看不到其它。

林月婵站在崖边,森冷的夜风,吹乱了她束起的长发,她握剑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背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她回头,却看到叶来风缓步走来。

“她果然会救你。”世家公子素来带着玩世不恭神态的脸,此刻却只写着疲惫。

林月婵轻轻笑了,笑得即自嘲又悲哀,“师姐…她虽然看上去冷心冷血,其实,却向来是最重感情的那个。”

【忽然东风】

想不到今天,竟然是要葬身在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

李淮水坠下山崖的一瞬间,林月婵带着痛苦表情的脸,在眼前一闪而逝。

那一脚,看上去轻柔无力,却是林月婵的得意招式“春蝶穿杨”。

那一脚,重重伤在了鞭笞未愈合的旧伤上,狠狠印在了腐骨掌震伤的筋脉上;

那一脚,毫不留情得踩碎了她们的同门之谊,

那一脚,践踏了她李淮水独走江湖十年,都一直不曾弯折过的脊梁。

她李淮水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自诩已经被这铁血江湖磨洗得足够冷心冷血,没想到今天这一脚,真的让她觉得疼了。

那是她的小师妹,那个小时候抓着她的手臂,用宫砂在她手臂上画上丹红蝴蝶的月婵小师妹。分别八年,给她的重逢礼物,竟然是这样绝情的背叛的一脚。

李淮水并不恨,也不怨,只是觉得失望,失望地微微觉得委屈。

她自己选择了做个恶人,选择孤身一人,选择不受人恩惠不与人交心。她身负着宿命,无可逃避,也没有选择。为了活着,她只能抛弃一切。

她没做错,她不后悔。

李淮水轻轻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这世上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后悔药,路是自己选的,就只能自己一直走到死。

冷风在耳畔轰然作响,忽然之间,手腕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然后,她下坠的身势竟然忽然减速,最后竟然慢慢止住了,悬在了半空。

“淮水!淮水…”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空寂中响起来,莫名其妙的带着焦急。

温润如同春水一般的内力从手腕的脉门一丝一毫渗入体内,李淮水清醒了一些,她挣扎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悬崖之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夜空却如此耀眼,漫天繁星如同洒落得一地银沙。

君琼疏一只手抓着藤蔓,一只手紧紧抓住李淮水。握住藤蔓的那只手,因为下坠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与粗糙树藤的剧烈摩擦,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低头对她勉强一笑,“再支撑一下,也许快到崖底了…”

李淮水冷冷盯着他,突然间冷不防手腕一拧,竟然毫不犹豫得挣脱了君琼疏的手掌,身体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重重地向下坠落。

冰冷的池水一瞬间没过身体,没过发梢,没过头顶。

李淮水无声笑了。

五行天极阵法,金木火土皆是杀招,唯有水是生门。果然,这阵法并没有将她赶尽杀绝,死门之中亦有生路。

身体被冰寒的池水吞没,冰水呛入肺里。李淮水微微挣扎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全身都如同被蚕丝包裹住了一般,只能无力地任凭身体缓缓沉入水底。

虽然是条生路,但是自己是没力气走了…

水底很安静。

安静地,让人不由自主要在这宁静中沉沉入睡。

一片幽蓝之中,一道身影忽然沉入水中。那影子逡巡了片刻,猛的朝着水底扎去。

李淮水被君琼疏拖上岸,重重扔在岸边。

她脱力得趴在岸边剧烈地咳嗽,喘息,继续咳嗽,呛出肺里压入的冷水,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这次,道骨仙风的儒雅盟主也恼了,“我救你你为何要挣扎?你在闹什么?!”

李淮水在冷风中微微发抖,她脸色白得像纸,唇边却染着鲜血的艳色。

伤口仍然在出血,鲜血浸透了黑衣,在背后渗透出一片铁色的图腾。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咳嗽,抬头看了一眼全身湿透,同样狼狈不堪的君琼疏。

“你救我做什么?“她嘲讽地低声说,声音小的只有出气的声音,看来只是在硬撑,“我一个人人唾弃的恶人,何德何能,让君盟主舍身相救?”

说完,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喉咙里咳出来。

君琼疏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心软。

他俯下身,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武林盟百余人围捕你,不论生死。我不救你,便没人救你了。”

“我死就死…关你什么事…”

李淮水早就是强弩之末,她说完,忽然撑住身体的手臂一软,无力地倒下去。

君琼疏手快,一瞬间把她捞到手臂里,看着臂弯里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女子,他轻轻叹了一句,“舍不得你死罢了。”然后小心翼翼把她横抱起来 。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回响。

雨滴坠落在水中滴滴答答,雨滴掉落在灌木叶上窸窸窣窣,雨滴摔碎在山石上噼噼啪啪,万物安静蛰伏在雨中,声音各有不同,汇集而成浑然和谐的声响,喧嚣而又宁静。

李淮水慢慢张开眼睛。

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穴里,山穴很浅,不过五米见方。眼前烧着一簇小小的篝火,火星明灭,而那火堆后,一个男子背对自己席地而坐。山穴如此之浅,男子洁白的衣袖衣摆都在雨中被沾湿了一半。

李淮水微微动了一下,想坐起来,却使不上分毫的力气。

君琼疏刚才正在运功,听到动静,慢慢张开眼睛。

“你醒了?”

李淮水瞥了他一眼,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

“你背上旧伤未愈,又被腐骨掌伤及筋络,再加上被林月婵用‘春跌穿杨’所伤,现在伤口血流不止,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势,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君琼疏隔着篝火,定定看着李淮水。

他的瞳孔是半透明的琥珀色,火焰的光落在其中,把那双眸子渲染得如同琉璃一般耀眼。

李淮水一丝一毫力气也没有,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她只是平静得张着双如若星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两人默默对望了半晌,末了,君琼疏垂眸,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了一声“冒犯了”。

他起身,干净利落得抽下自己束腰的衣带,蒙住眼睛。

李淮水看见高大的男子走向自己,他走到自己身边,缓缓俯下身来。

她眼中有愤怒有恐惧,但是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又把那些呼之欲出的感情压抑下去。

君琼疏身上有淡淡的青竹香气,与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柔暖意纠缠在一起,让人直想到春意阑珊的山间,有清泉翠竹,鸟语花香。

李淮水阖上眼睛,咬牙,手指无声攥紧。

君琼疏小心翼翼将她的衣衫一件件褪到腰间,他的动作丝毫都不猥|亵,反而有一种优雅之感。接着君琼疏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敷在李淮水的伤口上,最后又撕碎了自己的衣袖,一圈一圈绕过李淮水清瘦的腰身,替她包扎伤口。

男子的手指温热,偶尔轻柔地触碰在皮肤上又迅速地离开。

君琼疏替她包好了伤口整理好衣衫,便重新退回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