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影松垮着肩膀,露出痛彻心扉的神情:“你不相信我?”

黄涧儿已经不受他的蛊惑,蔑视着他:“凭什么让我信你?”另外一只手掰着他的手指:“放开我,我要去见爹爹。”

秦连影喃喃:“既然如此,那么……”声音太小,黄珊儿都没听清,就觉身子一重,整个人已经无法动弹。

“你,想要做什么?”

秦连影轻声道:“我喜欢你是真的,你居然这般针对我,太不应该了。”黄涧儿惊怒交加,双颊通红,这样的女子总有一番风 韵。秦连影忍不住亲了她脸颊一下,换来更恨的瞪视。他反而更加高兴,索性衔着她的唇瓣,痴咬了一阵。半响才站起身来:“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你在此处等我好了。到时候我会去於岳父说,我要娶你。”他伸出舌尖舔 舐着嘴角,似乎在回味。最终,得意的离去。

黄涧儿瞪着那背影,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第五五章

燕明山最高的山顶明王顶,因为邪教之人进驻,外人成它为‘冥王顶’。

如果说年前正派人士的悄然围守,还没有惊动山林附近的小镇村庄的话,到了年后,除了邪教大本营,周围已经寻不到往日宁静祥和之地。

过了十五,正派人士云集大半,盘踞了山下所有的繁华之地,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燕明山中的教众给活活无聊死。

而后大小武斗不断,正派声势浩大,行动迅速,将燕明山隔离成了一座孤山,而冥王顶也萦绕着一股死气。

夜正浓。

唐烆收回凝望议事堂的目光,正巧看到树下走来的一个身影,对方朝他招招手:“我找了人换你的岗,下来吧!”

他轻松地跃至对方身边:“教主呢?”

连夫人道:“还在堂里议事。”自从正派将燕明山教众的头颅高悬在半山腰之时,议事堂的争吵声就没有停歇过。连夫人太了解大家的情谊,“最后,肯定还是会要去将兄弟们的尸首给带回来。”

唐烆自认遵从的是唐王,自然不会去主动询问教中的事情。连夫人说着他就听着,反正对方每次寻他,绝不会是闲事。

哪知,对方又笑问:“蜀小姐给你的信笺可是看了?”

“恩。”

连夫人淡淡地问:“可有嘱咐其他的?”

唐烆平静地望了她一眼:“只让我事后去寻她。”

连夫人继续问:“然后呢?”

唐烆荡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成亲。”

“那我们可要准备一份厚礼,”连夫人笑道:“到时夫君与我一起,亲自送去。”她顿了顿,喃喃道:“如果,夫君还安在的话。”

唐烆挑眉,静等下文。

连夫人已经迈步往远处凉亭走去。因是初春,亭子边的梅花已凋谢,梅红的花瓣陷入泥土里面,同血一般。那白色的,反而成了人骨,附着的泥土可以集聚成坟。

“夫君要亲自去。”连夫人撑着腰肢,缓慢地坐在一处。只要抬眼,就可以展望燕明山的宏景。她目光锁定在半山腰的某处,指着道:“那里,有夫君的兄弟,朋友,属下。那些人是燕明山的血脉,他们的头就是燕明山的山魂。现在,他们被外姓人侮辱,嘲笑。夫君要去接他们回来。燕明山的人,死了也要安葬在议事堂的地底下。”她回望唐烆:“我想请你协助他,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归来。”

唐烆问:“教主要我去?”

连夫人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想一个人去。他不想再让兄弟们惨死。”

“世人都会死。”

“我知道。”连夫人靠在凉亭柱子上,明明石头冰冷,她却觉得她的心更加冷。

唐烆再道:“入了邪教就不该怕死。”

连夫人反道:“你也不怕死?”

唐烆笑道:“我不怕。可我要活着,去见蜀玉。”他站在只剩枯枝的梅树下,淡淡地轻笑:“我答应了她。”

连夫人闭着眼,呢喃:“真是羡慕。”

羡慕什么?也许是唐烆的自由自在。师从唐王,有着精绝地武艺却不用承担任何重任,来去随性。也许是他与蜀玉的情深。深信自己活着,对方才会恬然微笑。也许是,蜀玉什么都没有失去,却能够得到更多。

可是,没有地位的男子,她一个相国千金会甘心出嫁从夫么?没有教众的尊敬,她会甘心呆在这群山环绕的‘宫殿’么?她虽然失去了官家小姐的名望,可她在江湖上却是数一数二的女子,有谁能不羡慕?再者,她也有深爱她的男子,有绕膝的儿女。她也得到了很多。

“所以,你明白我的苦,对不对?”她凝视着唐烆:“因为,我与蜀玉一样,都是为夫君担忧的妻子。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平安的回来,跟我们说笑,抱着儿子练武,看着女儿摘花。”明明是在哭,可还带着笑。明明有着笑,却比哭更苦。

面前的女人捂着脸颊,指缝中一滴滴晶莹漏出来,势要将冰冷的土地给烫化了。

唐烆沉默。手指扣在剑柄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那一个字却是从他的指缝中给挤出来:“好。”

声音刚落,他猛地一回头。空中‘咻’地飞来一物,正撞飞到他掌中。是个香囊,握在手中似乎能够嗅到梅花堤隐香。依稀的记起,这是那日在茶楼,他亲自摘了放在蜀玉囊中。

连夫人惊得站起来,脸上泪痕未干:“怎么了?”

“在这等着。”说罢,就跃了出去。

连夫人大叫:“只有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之后,连教主就要独自去那正派人士的营地,亲自拿回燕明山教众的头颅。

回答她的只有男子远去的一道冰蓝的身影。他会回来的,唐烆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

林中古木甚多,又是自己熟悉的地盘,唐烆几乎是没有耗费任何力气的追逐着前面的男子。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了几回,对方不想缠斗,倒似要引着他去向什么地方。

引蛇出洞还是声东击西?

唐烆不是燕明山的教众,明面上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武艺高强的人物,引开他对燕明山没有任何损失。

那么是,私仇?

这个时候,名门正派都大举进攻了,任何私仇都可以公了,何必这么耗费精神。

他捏着掌心的香囊,那是蜀玉的。对方是特意来找他,是蜀玉出了事情?还是……连夫人回来之时说蜀玉被龚家山的人带走了,性命无碍。蜀家和龚家山的交情唐烆是知晓的。与蜀玉第一次见面之时,龚家的少主和另外一名女子对蜀玉的照顾是显而易见。所以,他毋须担心。

可是,蜀玉的香囊却出现在了燕明山。发生了什么,唐烆不敢想。他只能告诉自己要稳住,跟在对方后面看看到底所为何事。

翻过了三座山,再翻过两座山就是正派的暂居营地。那人却一个拐弯,绕去了后山。又翻过了几处高山险地,方圆十里已经望不到人烟。那人脚程越来越疾速,唐烆诚心想要看对方耍什么花招,始终落后百米。

树木越来越茂密,草堆也有人高了,再往前就是悬崖。唐烆眯着眼,看着对方就这么跳了下去,再一望,居然在悬崖半壁上一处平地上跃过。

他跟了上去。

群山,悬崖,野草,这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了某些最柔软甜蜜的时光。

可唐烆明白的知道,现在不是他感慨的时候。手中的剑握着,内力在剑身上不停地游走,剑刃的银光让人胆寒。周围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的气息。短促无力,是个没有武功的女子。

那人引他来,是为了见这个女子?

他又仔细地观察了周围一圈,的确没有其他人了。方才的男子应当已经远去,再追也是追不上了。他拿着剑挑开靠近悬壁的几株树枝,露出里面的洞穴来。

正巧,洞口的女子也在抬头。

两人对望。

女子眨了眨眼眸,似乎在确认,又似乎是惊吓住了。

唐烆捏着香囊的手指紧了紧,低低唤了声:“玉?”

蜀玉坐着不动,她不敢动,怕这是一个梦境。可是,月光皎洁,光晕在男子身上镀上一层浅蓝,显得人越发清冷而神秘。

她听到那声呼唤,忍不住喃喃:“烆?!”

对方走了过来,跽在地上,面对着她,看不清神情:“你为何在这里?”

蜀玉浑身一抖,想要靠近又迟疑。伸出手去,在男子面颊处顿了顿,似乎是确定了对方的肌肤传出来的温度,最终才抚摸在那熟悉的轮廓上。温热的暖流一直传达到了内心,她的彷徨害怕突然不见了。

笑里夹着泪,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被人引过来的。”唐烆心里说不出的奇怪。蜀玉瘦了很多,神情萎顿,看清他之前的那一眼明明有着淡淡的绝望。她怎么在这里?不是回家了么?

蜀玉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险些栽倒:“谁引你来的?”

“不知,引我到了此处就不见了。”

好不容易稳定的心跳又激越起来,蜀玉慌张地道:“快走,你中了圈套!”使劲推着他,“快走,不要再来找我。”唐烆心里一动,只觉得推距他的手冰凉。身后,一个男声已经传了过来:“他已经走不了了。”

两人同时变色。蜀玉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唐烆却是惊讶他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们同时看着洞外。一个黑影立在崖边,双手展开如蝙蝠。其中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拿着竹筒似的东西。

蜀玉身形晃动两下,被唐烆拉住了。黑影站立的风口处飘来一缕烟雾,没有气味,雾气很薄,飞快就散了。越是这样无色无味的东西就越是效果强劲。蜀玉已经全身无力,唇瓣开合说不出话来。唐烆护着她,让她靠坐洞口。手一抖,长剑一挥,银辉过处,沉默中人已经攻到了秦连影身前。

两个男子的身形在月光下缠斗,美得好像一幅画。

可蜀玉已经怕得全身发抖,她中了毒,唐烆也一定中了毒。中了毒的人怎么能够斗得过已经疯了的秦连影?!

两个人打斗得时辰越长,唐烆中的毒就越深入体内,迟早会受伤。

也许,秦连影就是要让他受伤。他说过,要在蜀玉的面前杀了唐烆,让蜀玉亲眼看着唐烆死去。

不!蜀玉大叫。

第五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o^)/~~

祝愿美女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财源滚滚乃私房财,桃花朵朵开只挑一朵摘

以上!

咳,看文之后,不要揍我,顶着锅盖飞遁~~

她喊叫,声音却如蚊蚋。想要站立,身子却沉入黑铁。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到唐烆身形越来越慢,秦连影逮住一个空隙,长剑刺入对方腹中。

蜀玉的痛叫卡在咽喉,双手死死扣在壁上地下。

唐烆闷哼,打斗缓了下来。

秦连影哈哈的大笑,一边挥剑如雨:“你也有被我斩杀的一天!你也有等死的一日!你看看你现在的窝囊样,剑是不是快要举不起来了?”两人的剑刃相互摩擦,在空中迸射出火星,尖锐的金属声响刺激着人的耳膜。

秦连影握剑的手掌一翻,在剑托处一顶,剑尖直接攻向对方双眉之间。唐烆一惊,抬手就要格挡,提着的剑沉重异常,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秦连影耍花枪一样,手势再一挑,唐烆的剑就被逼得飞了出去,而秦连影的利器又刺入了唐烆肩胛,激出的血呈喷 射状。

唐烆半边腿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按住肩膀,双目赤红。

蜀玉全身抖动得厉害。唐烆的血流得太多,迟早会昏迷,到时候就只能让秦连影宰割了。她双手趴伏在地面上,想要到唐烆身边,理智又告诉她过去了,只会给唐烆添麻烦。心血沸腾,理智还在艰难地抑制着冲动。

秦连影笑得越发猖狂,毫不犹豫的在唐烆双腿上各自刺了一剑:“让我想想。我是让你这般血液流尽而亡;还是挑了你的手筋脚筋,捅穿你的琵琶骨让你武功尽失之后,再割你的肉,剔你的骨,将你一步步凌迟而死;或者……”他望向蜀玉,嘴角那抹笑越来越诡异。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蜀玉瞪视着这个男人。如果眼睛含刀,她已经将这人给砍了剁了不留一块完整的肉。

秦连影抬起她的下颌,笑道:“你在恨我?看看这眼眸,有多久没专注过我了?现在,它却望着我,里面只有我的影子,多好!”他的指尖捏地骨头生疼,可蜀玉心里的恨盖过了这疼痛。秦连影就爱她这般模样:“现在的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是属于我的。”说罢,一把抓着她的肩膀,连人带被褥一路拖到唐烆对面。

两人视线再次相交,唐烆的隐晦不明,蜀玉焦虑担忧。明明靠得近,却无法碰触到对方。蜀玉开了开口,就算吐露不出声音,她也知晓任何话语都是徒劳。千言万语化成一个眼神——一定要活着!

身后的秦连影猖狂的大笑,对着唐烆道:“你以为蜀玉爱你么?你以为她是属于你的?现在,我就要告诉你,”大手一扯,蜀玉身上的被褥被拉扯开大半。

女子身上有着还没有消退的青紫印记。颈脖、胸口、腰腹、甚至于大腿内侧,都有撕咬的痕迹。有些是指印,有些是牙印,胸口一边更有五个抓痕赫然其上。这痕迹太深,清楚明白的告知众人,蜀玉身上发生过什么,而秦连影的得意又在告诉唐烆,是谁如此对待过他心爱的女子。

蜀玉气得发抖,羞辱气恼中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夺取被褥。她只是望着唐烆。望着这个自己用尽了最后勇气全力来爱到男子。

他会愤怒,接而对她辱骂、贬低、轻视?还是会冷淡一瞥,全然当作没看见,从此成陌人?或者,直接杀了她?哪怕现在身受重伤,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这个给他带来侮辱的女子!

蜀玉望着,方才对唐烆地担忧忐忑都在这一望中慢慢地凝聚,再在上面附上一层害怕、挣扎、希翼,最后拧成了然、感悟、痛陈心扉。

唐烆的沉默是一堵墙。刚刚相识的时候,那堵墙又高又暗,让人觉得惧怕;在深林之中,那墙矮了许多,成了粉刷的护院墙,偶尔可以从飞檐出看到院内的花草雀鸣;此时再看,墙还是那堵墙,只是它遥远了许多,也幽冥了些,外表还有一层千年冰凌,隔了这么远,都可以感觉上面冒出来的丝丝寒气。

他在拒绝蜀玉的靠近,将她屏蔽在了心墙之外,看不到墙内的花草,听不到鸟雀的心情,就连那壁上,也被冰块覆盖,让你看不到内里的裂痕。

他不想让蜀玉看到愤怒、失望、狂暴,也许还有蔑视,憎恶。可是,他也做不出爱恋,怜惜的神情。他只能,沉默。蜀玉那么聪明,应当明白他的。

所以,蜀玉害怕他的愤怒,明了他的挣扎,最后抱着的希翼都湮灭了。她明白他,了解他,也,原谅他。

在这个朝代,女子失 身就是大错。世人看不到她的身份地位,看不到她的才情样貌,也看不到她的痛苦反抗挣扎,人们只认定了事实。

她已经不再完璧无瑕,不再守身如玉,不再高不可攀。只要证实了失 身,她只能嫁给失于的那人。哪怕,那人是邪魔,是屠门走夫,是残废乞丐,女子都只能恨嫁。之后,是重获地位名望,还是家财万贯,或是才情救国,她都只是一个失身与人的低 贱女子。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得不到夫君的爱护,不得到子女的体谅,走到哪里都只会被人唾弃、辱骂、嘲笑,恨不得撕其肉,啃其骨,吸其血。

世人看不到女子的痛苦挣扎,流泪反抗,看不到誓死捍卫尊严骄傲的泣血。

没人能够对失 身的女子宽容,父母不会,亲朋不会,就连最重要的夫君子女更不会。他们只会视其为耻辱,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女儿,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女子,恨不得从未见过她。除了死,女子没有别的去处。

唐烆是男子,就算是邪教中人,也有傲骨,有尊严,有不可欺的地位。他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爱着的女子被其他男人所拥,如何能够忍受女子身上留下其他男子的痕迹,又如何能够忍受仇人扒光了女子的衣裳,所带给他的羞辱。

蜀玉知道唐烆在燕明山的重要地位。心里虽然明白这是秦连影的奸计,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没有失 身与他,但已经百口莫辩。她更加明白,她不用说,不用解释,她只能等着唐烆的选择。

那对世人思想的明了,让她面对唐烆的沉默之时,亦然了悟。

她明白唐烆的选择。

脑中瞬间迸发出相识以来的种种,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再到误离。一切都发生得太短,太急,等到明白两人已经再无关系的时候,那疾痛撕扯得心口都要碎裂了。

无力的身子晃了两晃,时刻注意两人神情的秦连影突然伸手点向蜀玉的穴道。

变故总是很突然,唐烆一个暴起,按着肩膀的手臂大挥,竟然将秦连影这个人给打了出去,撞在大石上。蜀玉的一滴泪才盈满眼角,就看得唐烆整个人跃飞,还流着血的双膝重重的捶在滑落倒地的秦连影身上,压得对方一声痛叫,就听到几声骨裂,那双腿之下是肋骨。唐烆毫不停顿,那拳头呈大雨滂沱,砸在男子的脸上头上,秦连影已经叫不出声了。

蜀玉惊呆了,耳瓣只能听到拳头打在人身上沉重的‘嘭嘭’声,还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

背对着她的唐烆,似一头发狂的野兽,随着拳头的起落那血成块成块的激在空中。唐烆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掐着秦连影的脖子,对方的头部已经看不出原貌,无力的倒在了一边,唐烆再猛地一跳起,撑着秦连影整个人狠狠地撞入山壁上,深陷了进去。

唐烆的周身有着火焰般的怒涛,它狂暴冷酷血腥,空中飘着的血滴落在他的发上面上身上,一手无力低垂着,一手还狠狠掐在秦连影脖子上,从这里望去,已经看不清深入山壁之中人的面目。

一切,都停止了似的!

蜀玉只能看到山壁的碎屑从纷落到消停,看到那飞舞的血珠在地面上侵染,看到一声紫黑衣裳的男子转过身来。双目赤红,鼻翼高 挺,嘴角抿成一条线,额头的发丝滴落的不知是血还是汗,每一次踏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一个脚印,那身形如山,神情如修罗,整个人似从地狱最深处走来的魔鬼,让人齿冷。

一步步的走来,每一步都迈过了两人曾经的情谊,每一个脚印都是过去日子留下的痕迹。

他跽地而坐,没伤着的那只手拉过被褥小心地盖在她的身上,掩住了数不清的青紫,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住女子曾经遭受过的羞辱。

相顾无言!

最后的凝视也交错而过。她低着头,不愿意去看唐烆的痛苦失望悔恨。他抬着头,视线在那熟悉的发丝上,曾经多少次,他的双手穿 插其中,感受其中的温柔。

心里哀到了极致,面上反而没了表情。或者,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要用何种表情来面对对方。

这个时候,他们都在感激那毒烟。让对方都说不出或懊恼,或哀求,或愤怒的话来。这样,就可以将对对方的伤害降到极点吧!

蜀玉悄悄的伸出手指,想要抓住对方的衣襟,就好像很多次寻求温暖所做的讯号一样。唐烆倏地站起身来,那苍白的手顿在空中,再也无法往前一丁点。

痛彻心扉的最终处,只化作了一声呐喊!

艰难走开的男子一步未停,背部的脊梁比往日更加挺直,头高扬着,衣袂飞处,月已高升,阴云遮挡,最后一抹清冷蓝灰也不见了。

只剩下那声撕心裂肺的吟声久久不散:“烆——”

泪中含血,也不知自谁的心头流出。

第五七章

初春的风,柔而冷,吹到身上入了骨,越发的冰凉,整个人都僵了一般,没了念想。

蜀玉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多久了,久到披着的被褥都潮湿一片,发丝上的露水滴落在锦绣繁花的被面上,润沉沉的。伸手往脸上一抹,更不知道是汗水多些还是泪水多一些。

愣愣的,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了些力气。兴许,那烟雾并没有毒,只是限制了人的言行,导致口不能言,行动缓慢而已。就算这样,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的哀痛已经尝过了大半,脑袋里面糨糊一般无法思考。费力的撑起身子,将身上的被褥又裹紧了些,这个时候再病倒了,就真的无法回家了。

她苦笑一声,这个样子,如何回家?回家了之后,又会面对什么?她不敢想。

不远处一声大喝:“秦连影呢?”

蜀玉回头,呆呆地望着来者。黄涧儿还是昨夜穿着的那身衣衫,面上愤怒十足,身上有些草屑,肩膀手腕处都是水渍。对着她大叫:“秦连影那畜 生在哪里?”

蜀玉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指了指山壁凹深处。黄涧儿愣了下,提着剑走过去,那人砸进去太深,日头还没出来,外间望去只觉得里面的人有些熟悉,面目看不清楚,身形倒是有点不差多少。